“傻子”年广九难断情理法 (上) 1989年,时年50岁的年广九与第二任妻子、23岁的彭晓红结婚生子不久即身陷牢狱。彭晓红没有落井下石,而是铁心苦等,年广九遂将“傻子”瓜子商标使用权授权给她。彭晓红借助这一纸授权书成为商界新秀。然而老夫少妻能在一起共患难却没能同甘甜,两人还是分道扬镳。不料,他俩离异近5 年后,竟因那一纸商标授权书,最近在芜湖法庭上唇枪舌剑对簿公堂,演绎出一段鲜为人知的情理法之争…… 患难之中见真情 彭晓红是年广九第二任妻子,今年35岁。与年广九结婚前,她是芜湖市一家电影院的售票员,1986年与年广九相识。1988年,23岁的彭晓红与50岁的年广九正式登记结婚。生有一子今年13岁。她与年广九的婚姻的是是非非,因年广九的“名人效应”而多被媒体报道。 1989年10月,年广九因经济问题被逮捕,11月,以流氓罪被羁押。这是年广九第三次坐牢。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在牢里呆几年,甚至连这辈子能不能出来都不知道。第二天,彭晓红送来了铺盖、洗漱用具以及换洗衣服。但有关部门不让她与年广九见面,东西是通过管教干部转的。 年广九在谈到第三次坐牢时,说他有两个心愿:一是考验彭晓红,老夫少妻,年广九要看看这位红颜知己能不能坚持得住;其次希望自己的“问题”能引起上级领导的重视,把他到底有没有贪污、挪用和流氓等问题查清楚。 后来,用年广九的话说,彭晓红坚持住了。在他被羁押的那段时间里,彭晓红从没提过离婚的事。而且每周一次探监,彭晓红总是带上炖得又香又烂的老母鸡。总是没吃完,管教干部就来催,说时间到了。于是这一老一少每每抱头痛哭,挥泪而别。彭晓红写信给狱中的年广九,年广九不识字,由管教干部念给他听。信中说法院判几年她就等几年。法院开庭审理三天,彭晓红就陪了三天。 要知道,当时年仅24岁的彭晓红,此刻正带着一个刚满18个月的儿子。年广九被羁押后,所有家当全被查封,留给彭晓红的只有当时年广九一个月的工资300 余元。年广九深知彭晓红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的艰难,便通过别人代办,于1990年从狱中把“傻子”瓜子商标法律专利授权给彭晓红,要彭晓红拿着这个到外面闯一闯,说不定可以闯出一条生路。 1990年11月,彭晓红拿着这份授权书,南下深圳。经多方协助,她以商标与技术入股,与深圳新南食品厂联营生产“傻子”瓜子。利润与对方三七分成。当年春节前,彭晓红与新南食品厂在深圳举办“傻子”瓜子展销会,光顾者如潮。媒体以《“傻子”瓜子进军南方市场》为题予以报道,使“傻子”瓜子一时轰动全国。 1991年,彭晓红又与香港丹华投资有限公司、深圳华阳农产品有限公司联营,在深圳罗湖区生产“傻子”瓜子。同年,“傻子”瓜子进入惠州。并向四周辐射。此时的彭晓红,能力和视野已非以前所能比。新的合作经营中,她不仅以商标、技术入股,而且以资金参股,利润分成由以前的三七上升到四六。 而最让彭晓红难忘的是,是1992年3 月,她凭借友人的多方协助,参加了全国商品贸易交易会,举办了“傻子”瓜子展销活动。而恰恰此时,邓小平同志南巡,发表了重要讲话。其中提到“傻子”瓜子与发展个体私营企业问题。年广九随后获得自由,当年3 月13日,年广九甩着两条干瘦的胳膊,扔掉号子内的衣被,悄悄回到家里。 此时的彭晓红在经营“傻子”瓜子的同时,又在深圳开了家大酒店。也许是因为彭晓红人缘好,又因为沾了年广九的名气,所以,光顾酒店的朋友特别多。彭晓红呢?正如年广九说的,她能抽善饮,“每天没两包‘万宝路’打不住,喝酒每顿半斤‘古井贡’也不在乎”。八方宾朋,一时云集彭晓红的酒店之中。 年广九虽然出狱了,但出狱原因一直谁也说不清,社会上的传闻也特别多。所以,年广九要想在芜湖重整旗鼓,显然是十分困难的。于是他与正在南方经营的彭晓红来了个折衷的办法,于1993年11月创办了“南昌市嘉宝利食品有限公司”,主要经营生产“傻子”瓜子。 年广九也亲临现场炒制瓜子。由于当时全球性的经济不景气,消费市场趋向疲软。彭晓红走吉安、闯井冈,辗转奔波,甚至把现货送进商店代销,仍然没有销路。经过年多的努力,形势依旧。彭晓红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境地,于一年后毅然停炉。 (中) 出狱却道缘分尽 在南昌经营期间,彭晓红与年广九的感情出现危机。年广九回忆说,他到南昌后,彭晓红对他说:“你刚出来没有工作,在我这里照顾照顾,我给你1000元一个月。”年广九———这位已经在商场搏击多年的宿将,哪受得了这口气,说:“哇!1000元一个月,不少,不少,我吃不掉。”年广九一分钱没拿。还有一次,彭晓红当着年广九的面,接了一个“朋友”的电话,一聊就是半个小时。年广九受不了这种刺激,很快独自回到芜湖。不久他又由两名小姐“陪同”,从芜湖到南昌,在彭晓红的厂里转了一圈就走了。其用意何在?只有年广九与彭晓红两人心里最清楚。1995年1 月,他与彭晓红在民政部门协议离婚。 每当圈内圈外的人问及此事,彭晓红都说是缘分已尽。年广九也这么看。办完手续后,彭晓红替年广九理了理蓬乱的头发,她想到从此之后,可能再也没人能像她那样,天天早上为年广九打两个糖心蛋、煮8 个桂圆、拉着年广九非让他吃下去不可了。她知道年广九累,想到这里,彭晓红脱口而出:“以后你要多保重啊!”年广九则说:“更要保重的是你,外面人复杂,不小心会吃亏的。” 办完手续后,彭晓红回到南昌。可屋漏偏逢连夜雨。1996年8 月的一个晚上,彭晓红带着儿子正在家里看电视,突然,几名歹徒破门而入,用手枪顶着彭晓红的额头,要彭晓红交钱。彭晓红说没钱。歹徒说:“你没钱我们怎么会找你?”就这样,数万家产及部分金银首饰被劫一空,歹徒们在彭晓红身上留下了5 处至今犹在的伤痕,扬长而去。彭晓红感到南昌再也待不下去了,于9 月回到芜湖。 回芜湖后,儿子到了上学年龄。可儿子的户口还在年广九那儿,因离婚时匆忙未迁出,不得已彭晓红去找年广九。而此番又是年广九大红大紫之时。年广九来到彭晓红母子住处,发现房内除了一张床,再没别的家什。面对如此凄凉惨状,年广九鼻子一酸流下泪来。3 人相对而泣,出现了离异以来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悲壮感人的场面。只见这位花甲老人拧了一条毛巾,为彭晓红母子擦去泪水,并表示,离婚协议上虽说儿子由彭晓红抚养,但自此之后,儿子的学费由年广九全包,每月还给他们母子生活费500 元。 年广九的现任妻子李爱华则对彭晓红说,你一个人在外颠簸闯荡不容易,如果放心的话,你就把儿子放在我这儿,他毕竟是年家的后代,我会像我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彭晓红虽然舍不得儿子,但对此也十分感激。她说:“我现在还年轻,等我将来有了钱,我会还给你们的。” 夫妻法庭见兵戎 1998年8 月,彭晓红与几位曾在一起做过瓜子生意的人碰到一起。当他们得知彭晓红近况后,提醒彭晓红东山再起。彭一想,对了,年广九不是给了一张“商标授权书”吗?离婚时我之所以不要年广九的任何条件而答应抚养儿子年金龙,不就是仗着这份授权书可以搞经营吗? 于是彭晓红谢绝了朋友们要与她合资经营傻子瓜子的好意,独自甩手上阵。本钱小了,她又变卖了部分衣物和首饰。1998年10月,当瓜子旺季到来之际,彭晓红在芜湖市繁华的中山路上,租了家面积约10平方米的门面房,并办理“傻子瓜子经营部”执照。 此前,中山路上已有了年广九及其与第一个妻子生的儿子年金保、年强共3 家“傻子”瓜子经营门面,名称各异。工商部门在核对字号时,认为“名称没有重”,然后又查看年广九摁过手印的商标“授权书”,决定同意彭晓红使用“傻子瓜子经营部”名称。最后只等复核审定、批准开业。 她开始装点门面,招聘人员,筹集货源,联系市场,忙得不亦乐乎。殊不知,美丽的设想,一夜之间化成了泡影。年广九得知彭晓红在创办“傻子瓜子经营部”,立即以“傻子”商标注册人身份向工商部门提出制止并撤销彭晓红的开办请求。 (下) 工商部门接到年广九的制止文书后,立即慎重起来。因为此前年广九已为商标权问题与两个儿子闹得满城风雨。为争夺商标使用权,年广九曾扬言“商场无父子”,要与两个儿子干到底。后经圈内各界多方协调,两个儿子也作了一些让步。商标大战才偃旗息鼓。此番彭晓红申请创办“傻子瓜子经营部”,显然又是戳到年广九的痛处,年广九能不光火?为此,工商部门工作人员只好歉意地向彭晓红表示:你还是做好年广九的思想工作后,再来谈经营部的事吧! 彭晓红闻言,一下气蒙了。她找到年广九,质问道:“你以前给我的商标授权书,现在还算不算数?”年广九不紧不慢,答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们是夫妻,现在我们是什么?” 年广九依然不紧不慢地说:“你错了,你不开店,你和龙龙照样有吃的,我年广九现在还能做,你一分钱不挣没关系,你和龙龙我能养活。”彭晓红越听越气,说:“年广九,你看错人了,我现在是35岁,不是23岁。23岁时我在你眼里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现在,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还指望我做‘花瓶’?年广九,你想错了,我彭晓红不是那种人!” 情理法纠葛家务事难断 1999年年底,这一对欢喜冤家终于闹上了法庭。法庭上,彭晓红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指着年广九的鼻子数落道:“你年广九真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被关在牢里时,你把撑起‘傻子’瓜子市场的大任交给了我,我没有辜负你。你在全国已有210 家专卖店,什么人都开,难道就容不下我们母子二人这10个平方米……”于是她提出了使用“傻子”商标的两点理由:一是年广九给了她商标授权书,授权书后面还附有年广九的“手迹”;二是作为与年广九婚生子年金龙的监护人,有权享有这份专用权和使用权。 年广九当庭指出“授权书”后所附的“手迹”是彭晓红模仿他的笔迹的假材料。法官认真鉴别这份材料后,发现这份材料确有伪造的嫌疑。当问及这是怎么回事时,彭晓红承认这是伪造的,但这是万般无奈的“下策”,可“授权书”确实是真的。年广九申辩,给彭晓红出具“授权书”是1990年的事,因此商标已于1993年注册到期、申请顺延,因此给彭晓红的“授权书”显然已经过期。彭晓红指出,1993年“傻子”商标顺延后,年广九并未提出让彭晓红终止使用此商标,也从未提过要收回以前的“授权书”。“傻子”商标虽于1993年顺延,但其间她与年广九一直是夫妻关系,直到1995年才离婚,因此,应该享有续展后的商标专用权。 法庭审理到这般田地,年广九却突然提出,他本人居住在芜湖市新芜区,此案应由新芜区法庭审理,而不应由彭晓红所起诉的镜湖区法庭审理。法庭认为年广九的异议成立,遂将案件移交到新芜区人民法院。 年广九说,如果新芜区法院的判决他不服,他要上告到市中院;市中院判决如再不服,他要上告到高院,直到最高人民法院。对于打官司,他有的是经验,有的是钱。 新芜区人民法院认为,“傻子”商标的注册人是年广九,因此,只有年广九才享有“傻子”商标专用权,彭晓红要求享有“傻子”商标的专用权,既无事实依据,又无法律依据,于是宣判原告彭晓红败诉。 对此,彭晓红反倒冷静了。她思忖再三:年广九的大儿子、二儿子都能用这个商标,说我与年广九已离异,无权享用,我没意见,可年金龙也是他的儿子,他不能自理自立,我作为他的监护人,怎么就不能使用这个商标呢? 对于法庭的一审判决,她没有气馁。她咬牙发誓:本来就该有我一份的商标使用权,现在一定要拿回来,就是到天边,这官司也要打下去!她决定向芜湖市中级人民法院上诉。 时至今日,这桩公案到底怎么个打法,人们正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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