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国公公和埃及婆婆 人物背景:猫卡原名綦飞雪,1970年出生于中国山东莱州市,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大学,1999年远嫁美国,2000年初,随丈夫到沙特工作,著有长篇小说《院子里的鱼》等。 1999年,我在新加坡邂逅了我的美国丈夫彼得。彼得是世界著名的IBM公司的一个项目经理,他所在的公司在沙特有一项工程,婚后我跟随丈夫来到沙特,开始了我们沙漠中的生活。 圣诞节就要到了,公司放假。但是我们走不了,彼得他可能还要工作。 这天早晨我们还在睡觉,电话响了,公婆已经到了院门口。这时只有7点钟。公婆昨晚7点半从吉达出发的,用了将近12个小时,够辛苦。打开门,看到公婆站在院子门口,旁边停着他们银灰色的尼桑车。我连蹦带跳地跑过去,抱抱公公瘦小的身躯和婆婆富态的大个子,叫了声“爸、妈”。我有点不好意思,差一点一口气没上来。彼得笑着说:“别紧张,慢慢来。”把东西搬上楼,又领他们看看房子,他们就睡下了。下午我们过去看他们,婆婆把送给我的礼物摆了满满一桌子:3件毛衣,4件长短袖睡衣,4件T恤衫,一个皮包,一套6件纯银首饰,一只手表和一些小玩意,是婆婆花了整整一天时间买来的。 他们送给彼得的是一只随身听和一个电脑记事簿。我一件一件试穿衣服给他们看,心里感动得不得了。婆婆说本来想给我买更多的东西,跟皮包配套的皮鞋什么的,怕尺寸不合适,他们还等着给孩子买东西呢。 晚上我们请爸爸妈妈吃饭,选了一家中国餐馆,叫了4个菜。味道不怎么好,反正什么中国菜到了外国都得变味。服务员都是菲律宾或者马来人。吃过饭,公公认认真真地削着苹果,原来不是给自己削的,是给婆婆削的。两个人在回来的路上一直牵着手说说笑笑的。 第二天去婆婆的外甥家吃饭。他们家饭菜准备得极其丰盛,巨大的盘子、盆装着肉和菜,美味极了。有趣的是饭菜上了后,主人和女佣还在忙乎着,公公先坐下顾自吃开了,彼得也拉上我去吃。后来大家都是各自拿盘子盛菜,谁也不等谁,谁也用不着别人招呼,真是自在得很啊!甚至后来进来一个男人,后来才知道是女主人的弟弟,大家连招呼都没有跟他打。他吃完饭,聊了一会儿天就走了。彼得也不怎么跟他的表姐弟说话,吃过饭后就捧着一本电脑杂志。 回来的路上,彼得说昨天晚上我咳嗽,得给我买药。车停在一家药店门口,公公不让我们下车,说他最清楚什么药好。一会儿他出来,递给我一板药。又去一家药店,终于找着一瓶类似糖浆的药,也是美国生产的。彼得说“谢谢”。公公说不客气,为了猫卡的幸福,我做什么都可以。 公公在英国呆了10年,行为做派很有绅士派头。我给他拿眼镜、衣服什么的,他总说“谢谢你亲爱的”。他的穿着打扮也比彼得时髦昂贵得多,很有品味。平常他喜欢坐在沙发上静静地读报纸,显得安详稳重。婆婆就不行了,吃起东西时吧唧吧唧乱响,穿衣戴帽颜色乱成一团,没有那种优雅和文化气。连电视都不看,就只给亲戚打电话,每次打半天。 我有时候感到奇怪,公公怎么找了这么个埃及婆婆。但是他对她很好,总是叫着她的小名,有时候婆婆坐到沙发上,公公还给她揉脚丫。 第三天,终于轮到我这个媳妇下厨房了。我在那里笨手笨脚地切西兰花,婆婆靠在一边问我怎么弄,我说“炒”,她不明白地笑笑。我配完了菜,布置好了桌子,公公赞叹说:“真是太棒的一顿饭,就像做它的人那么漂亮。”彼得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说我老婆当然一级棒。 等到婆婆上场的时候,我才见识到那种阵势。她从下午两点开始准备,我帮她切菜。一盆盆土豆洋葱胡萝卜,青菜青豆西葫芦,还有一钵钵鸡肉牛肉和甜点;各种各样的调味品,有西红柿糊糊黄油鸡精等等。看看这一大堆东西,就让我头晕目眩了。婆婆切菜不用菜板,左手握着土豆,右手拿把菜刀,左旋右转一会儿工夫就好了。你可以想象一下6个锅一齐烧那种壮观的场面。 结果她做的这一大堆,第二天还是吃不完。彼得拿叉子挑起菜来问她:“这是什么,你想让我们吃到什么时候?”公公说:“男人通常喜欢每天吃新鲜的。”我赶紧打抱不平:“我觉得今天的菜蒸过以后,比昨天的味道好多了,你有什么可抱怨的?”彼得说:“我没有抱怨啊。”婆婆看着我,感激地笑着,这使得我心里平衡许多。 但我想,我总不能老吃人家的。还是公公聪明,第二天他给我台阶下:“为什么你今天不给我们做中国菜?”彼得吃着我做的菜高兴地说:“这样好,一天中国菜,一天埃及菜。” 我想,嘿,不到3天我就黔驴技穷了。我所知道的不过是把菜和肉一起炒罢了。不过我也不用担心,婆婆每天起床后,第一件也是惟一的一件事,就是进厨房。吃完那些食物后,接下来她还是做一大堆菜,每天常常要忙活三四个小时。她做饭的时候,我总不能躲到一边吧?就算递勺子刷锅什么的,也得陪着她呀! 她也很认真,看到我在身边,就教我。可每天这样下来,我实在不耐烦了,不仅站得腰酸背痛,主要是我要看书的时间都没有了。有一天我起得比她晚,拿着要洗的衣服下到厨房时,她早忙活半天了。我问她早安,上去吻她的脸,她也没怎么应声,脸上有点不满。她这人就是这样,表里如一不会装扮。我狠了狠心,还是躲到楼上。 结果就那天彼得提前回家了,他问我:“你怎么不帮妈妈做饭?要知道她上了年纪,而且她还有病!”我跟着他来到厨房,婆婆正在照料她的6个锅。彼得上前去抚摩她的背,轻声跟她说着什么,她听了轻轻摇头。彼得把我拉到一边:“她很要强,她怕求你惹你不高兴。”说完赶紧到超市给她买洋葱。要是在平时,谁也支使不动这个大公子,都是公公去买。我赶紧撸袖子戴手套,帮她干活。不多时她的脸色就缓和了,也跟我说话了,还主动朝我笑。 彼得也知道她的小性,不过他从来不说别人的坏话,而且他还很尊敬婆婆,尽管她是继母。 有次我跟他们逛商场,他们整整转了5家,直到夜里3点。婆婆买了件毛衣,我也给彼得挑了件毛衣。公公问我:“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买点东西?”我说我不需要。公公说:“你得需要!你这样让我很心疼。”他从旁边货架上抄起一盒巧克力说:“我知道你喜欢巧克力对吧?”看到我犹豫就说:“这次你先尝尝,好的话下次买更大的。” 这个家庭有个习惯,每个人过生日都要接受礼物,而且都得事先说出想要什么。 还有两个星期彼得就要回美国办理给我移民的手续,还要去更新他的驾驶执照什么的。临走前他说我的生日快到了,再三要我把想要的东西列出来,我想了半天才列出3个。他拿过笔,刷刷添上十来种,还让我继续想。他说:“希望你列一大串,直到我背不动为止。” 我说我不想给你增加负担。 他说:“我拼命工作拼命挣钱为了谁?就是为了你,为了你,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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