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风尘女子的情感经历 1998年,我高考落榜了,父母让我复读一年来年再考。但是,我心里清楚自己不是一块读书的料,何况母亲下岗在家,小弟正上高中,全家就靠做小公务员的父亲一点可怜工资,我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再给我掏那几千元的复读费了。就在这时候,我初中同学小敏从西北某省城回来了,她了解我的情况后,问我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到西北打工去,我想也没想就跟她来到了西北这座省城。到这里后我才知道小敏是开按摩店的,她在一家酒店十二楼包了几间客房做按摩生意,晚上10点一过,小姐们就争先恐后地给每个客房打电话联系客人。起初,小敏没让我跟其她小姐们到客人的房间去服务,只让我接待来按摩屋的散客。 我哪里懂什么按摩,何况面对着的,是脱得只剩下一条三角短裤的男人,我说什么也不愿干。小敏又开导我说,你一没学历二没专长,除了脸蛋长得漂亮你还有啥,别再傻了,再说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只要有钱挣,谁管你是做什么的呢? 我说,看到那些进来的男人我就恶心,一个个色迷迷的样子,你还没给他按摩,他倒开始动手动脚按摩你了。 小敏笑了,她说,你呀,人那么聪明,怎么这会又不开窍了呢,他们要不色,咱们挣谁的钱去?到这地方来的男人,哪个是真正找你按摩的,说穿了还不是来寻开心的。你得跟人家王丽、刘燕她们多学学,到了这地方,就别想那么多了,什么狗屁爱情呀,面子呀,都他妈哄三岁小孩的,只有钱才是真的。 坐在一边的按摩女王丽接过小敏的话说,就是嘛,出来还不就是为了挣钱吗?有什么害羞的,趁年轻把钱挣够了,回去再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迟,你看看你长得多漂亮,我要是男人,花再多的钱也要包你一晚。 刘燕也开导我说,“女孩子嘛,和一个男人睡也是睡,十个八个也是睡,这也叫合理开发利用资源嘛。 小敏说,别傻了,像你这样漂亮的,一天挣个千儿八百的还不小菜一碟,就是将来回去,又有谁知道你做过小姐? 她们的言传身教,使我成了一名三陪女。 上个世纪末的春节前夕,全国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打击“黄赌毒”的活动。起初,我们认为又是一阵风,没把它当回事。再说,我们租赁的是一家高档次的涉外酒店,警察要查,也不会到这儿来查的。但这一回,我们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一天深夜,警察突然光临了我们的按摩屋。那会儿,我被南方来的一个老板带出去吃宵夜了,等我回来,已是人去楼空,好友小敏、王丽还有刘燕都被抓了个正着。 我庆幸自己那天运气好,没有被抓进去,我也为小敏她们担心。就这样提心吊胆过了几天,王丽首先放回来了,只有小敏和刘燕还在里面。听王丽讲,小敏因为是妈咪,有介绍组织她人卖淫嫌疑;刘燕因为正和一个男人做事被现场抓住,两个人都可能要送去劳教;小敏让王丽捎过话来,让我给她送几件换洗的衣服去。 我从小敏衣箱里为她挑了几件衣服,打听到关押小敏的地方在西山,也就是城郊西一个专门关押女犯人的看守所,那儿离这还有几十公里的路。我打了一辆的士,司机听说我要到那地方,好几次回过头来看我,还说些挑逗的话,我懒得理他,闭上了眼。谁知他就一手握方向盘,一手开始伸过来摸我。我有些气恼,警告他说,你的车号很好记。 没想到这下把他得罪了,到了看守所,他要了我一百五十块钱不说,还扔下我就空车跑回去了,等我见完小敏出来,外面一辆回去的车都没有了。 眼看天色暗了下来,我一咬牙,就迈开步子朝回走,走了两个多小时,我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正当我踯躅着不知道该走哪条道的时候,一个小伙子骑着摩托车过来了,我像遇到救星一样,上前向他打听进城的路。他看了我几眼,问我从哪来,我说从西山看守所过来。他给我指了条道,我谢过他后,继续朝前走。一会儿,那个骑摩托车的小伙追上来,他说,从这到城里还有十多里路,要不我送你一程。我心里好生感激,就坐上他的车后座,骑了好长时间,来到了一个山坳里。我情知不好,跳下车,转身就要跑,但哪里能跑得出,那小伙伸出腿一个拌子,我就倒在了草丛里,那个畜牲饿狼似的扑过来把我压在地上。 错就错在他完事后提起裤子时我多了句嘴。 我说,你很像一个人。我说的是我初恋的体育老师。 那个小伙听了我的话,显得有些紧张,他说,你认错人了吧? 我笑了笑,我想讨好他,天快黑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山坳里,他要是不驮我,我肯定是走不回去了的,于是,我说,真的,像…… 我话还没完,那个小伙突然扑过来,掐住我的脖子,我知道情况不妙,极力抓他的手,想喊想叫,但是,他的劲实在是太大了,我想我这次死定了。 一会儿,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我发觉自己躺在一张木板床上,一盏昏暗的节能灯挂在屋顶中央,整个屋子显得那样惨淡。 一个清瘦的男人走过来,我挣扎着坐起来,用双手护着胸前,歇欺底里地尖叫道,你这个臭流氓,你还想干什么? 男人走到我身边说:“小妹妹,你别这样,我不是坏人。”我哪里能听得进去,我抓起身边的东西朝他扔过去,狂吼道,你滚出去,滚出去! 直待那个男人退出小屋好一会,我才渐渐平静下来,昨天的事好像一场噩梦。我怀疑自己是否还活在人世上,我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一股钻心的痛,我没有死!一股求死不能的悲伤涌上心头,我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屋外的男人又跑了进来,他不知所措地搓着双手。 我哭得更起劲了,好几年了,我还没这样痛痛快快地哭过。然后,我躺了下来,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半夜,我醒过来,一缕月光照了进来,我没见到那个男人。我打量了一下这间小屋,这是用破纸箱搭起来的一间小屋,角落里放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靠墙是五六台旧电视和现在人们早就不用了的十几台收录机,地下满是破纸箱,废易拉罐。 我走出小屋,门外,那个男人就坐在门口双手抱膝低着头睡着。我回转身,从木板床上把那条棉絮被抱出来,披到他的身上。不料,我把他弄醒了,他搡搡眼睛,站起来,说,你醒了?我给你弄点吃的去,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我摇摇头,我说,我不想吃。 他说,怎么能不吃东西呢,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 我回到小屋床前坐下,不一会,他给我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还卧着一只鸡蛋。 我好一阵感动,出来闯荡这两年,陪着那些男人出入各种高档酒店豪华餐厅,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没吃过,但现在这碗清水面条却让我流下了眼泪。 男人说,别哭了,趁热吃吧。 我问: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好! 男人看也不看我一眼,点了一支烟,说,和你一样,苦命人。 我说,我怎么称呼你? 男人想了想说,你就叫我周民吧。 三天后,我头上的伤好多了,我告别周民,回到了城里。 但是,回到城里的我总忘不了憨厚的周民,我的眼前总浮现出周民那略带忧虑的眼神。晚上,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就想起了周民对我的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的心竟然牵挂起了他。半个月后,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煎熬,我回到了周民的小屋。我没想到周民病倒了,整个人消瘦了一圈,我搂住他忍不住哭了起来,我说,我们一起走吧,你在这太辛苦了。 于是,我带着这个救了我一命的周民回到了城里。 我用我的钱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买了一些简单的家具。看着一个还算家的家,我拥着周民幸福地笑了。 很快,通过我过去认识的一个客人,我为周民找到了一家酒店的保安工作。我不想再做三陪小姐了,这不仅仅是因为我厌倦了小姐这份工作,更重要的是我爱上了老实憨厚的周民,我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尽管我做过小姐,但那是我认识他以前。我想找一个好一点的固定的工作,但是,那些待遇优厚的招聘单位招人的条件也相当苛刻,不是要重点大学的本科生就是研究生,每当人家问我什么院校毕业时,我都红着脸溜出来,这时候,我才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也有招普工的,餐馆、家政服务员,洗头房小姐。前者,又脏又累,我干不了;后者,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有了周民,有了周民的这份感情,做小姐的事我是再也不会去做了的。 所幸的是我这两年做小姐还存了一笔钱,本来我是想寄给父母的。但是我怕他们怀疑钱的来历,一个单身女孩,一没技术二没职业,就一两年的时间,寄回去这么大一笔钱,谁都会起疑心的。 正因为有了这笔钱,找不上打工的地方我也并不着急。每天,我送走周民后,开始打扫房子,然后上街买菜,我像个家庭主妇一样与菜贩子讨价还价。有时候,为了一毛钱两毛钱,秤高秤低和菜贩子争个不休,我并不是缺那几个钱,我只是把这当成一种乐趣,它给了我一个有家的感觉。 但是,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有一天早上起来,我发现自己下身有些不适,我也没往其它地方想。后来越来越不行了,我急了,到医院一查,是性病,我接过化验单,大声嚷道,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医生不怀好意地看着我笑笑,说,嚷什么嚷,我们诬陷你不成?自己做的事自己该清楚。 天哪,我做了什么事?这些日子我守身如玉,完完全全是一个良家妇女,除了周民,我和谁都没有来往,怎么可能得性病呢? 就是做三陪小姐时我都是小心了又小心,现在这病那病的特多,整天我都是提心吊胆的,每隔几个星期都要到医院去检查一次,从来都没染上过这病,没想到我金盆洗手上岸从良了竟得了这病。 回到家里,我饭也没心做了,躺在床上,想着这事。突然,我想到了周民,这一阵子,他也好像有点不正常,一想到这,一连串事涌进了我脑海里,例如周民前几天说酒店里人手紧,经理让他连续值了三天夜班。我不敢往深里想,我不相信老实本分的周民会去找女人,我希望这是个误会。 等周民回来,我把化验单摆在了他的面前,周民没说几句话,我就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我虽然十分的伤心和恼怒,但是,想到自己做过小姐,心里一直觉得有愧于周民,他这样做也算是和我扯平了。再看看一脸羞愧的周民,我说,我不怪你,但不能有下次。 周民对我的宽宏大量感激涕零。 我们走进了性病防治中心,一起打针,一起吃药。 我们的病情有了好转。但是,好景不长,与周民有过肌肤之亲的那个小姐被警察捉了现场,她把周民也咬了出来。周民不仅被罚款,还被酒店开除了。 周民回来后,跪到我的面前把一切事都给我讲了。周民委屈地说,我听了你的话,不跟她再来往了,她就把我咬出来了。 这话我相信,一般来讲,三陪小姐出事后,她们只认现场,从不会乱咬一气的:一来是牵扯的越多,自己的罪就越大;二来,小姐们也还讲究个“职业道德”。要不,以后谁还敢找你呀! 我安慰他说,没关系,咱们再做点别的事,只要我们相亲相爱,就是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干,日子照样过得下去。 周民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义愤填膺地说,真他妈戏子无情,婊子无义。 一听这话,我就像被人当众扯掉了衣服样,脸陡地胀得通红,我盯着周民气愤地说,你怎么血口喷人,谁是婊子,谁是戏子? 周民望着我,嗫嚅地说,我,我,我又没说你。 我还是不解气,我说,我不管你说谁,今后你再说这种话咱们就分手。 周民连连向我道歉,看着他那诚惶诚恐的样子,我紧紧搂着他哭了起来。 晚上,我们躺在床上说着话。周民唉声叹气,他说他一个男人不能整天呆在家里,他要打工。我说,我想了好长时间了,咱们不如开个铺面,安安心心地自己给自己打工。 周民说,我何尝没这样想过,可是,我们哪来本钱,现在好点的铺面,光租金就大几万,我们从哪弄这么多钱去?要不,我还是收我的破烂去。 我怎么能让自己所爱的人再去收破烂呢,我抬起身,望着周民说,我这里还有十来万。 周民一听这话,兴奋地坐起来,抓住我的手说,十万?你有那么多钱,怎么不早说呢? 我说,我要考验考验你呀,看你是不是我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周民一把抱住我,狂吻着说,这都几个月了,你还对我不放心? 那一刻,我真想把自己做过三陪女的事告诉周民,话已到嘴边,看着沉浸在幸福中的他,我实在开不了这个口。是的,我已爱上了他,我离不开他,如果我说出实情来,肯定就会被他瞧不起,那样,我也就失去了他。男人嘛,自己可以到外面沾花惹草嫖娼宿妓,但是,如果自己的女人稍有不贞,他就会跟你闹个天昏地暗。 其实,我手里有近三十万块钱。我不敢说,一是怕周民怀疑我的钱的来历;最后追问出我做三陪小姐的历史;二是我也怕周民哪一天离我远去,要是那样,我就真是鸡飞蛋打了。 我想,还是等以后感情更深点再说吧。 幸好,周民听到我有十万块钱,他只管高兴,什么也没问。 周民没有问我钱的来历,我的心虽然有些释然,但也有淡淡的失落,我发现周民太喜欢钱了。人常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没钱才变坏,我在心里想,今后对周民是不是要防着一些呢?但是,这种想法只在脑海里一闪,我就开始自责,我想,周民也许是穷怕了,所以,对钱才看得这么重。 第二天,我们就开始跑地段,三天后,我们在一繁华地段租定了一间铺面。按我的计划是开一家花店,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鲜花消费市场肯定会很好,再说,我们俩一无技术,二无专长,其它的行业我们也干不来,做鲜花生意,我想,凭我的欣赏水平和审美能力可能不会赔本吧。于是,我和周民从银行里提出钱来,将一年八万房租交完,我们就开始了分头行动,我让周民负责找装修队装修铺面,我到云南采购鲜花。因为马上就到新千年的春节了,我想趁春节赚它一笔,来个开门红。 等我风尘仆仆从云南订购好鲜花回来,铺面却已改做了咖啡屋。我让人把从飞机场搬回来的鲜花堆在咖啡屋前面,进去交涉,咖啡屋的老板告诉我,周民早把铺面转租给了他,租金也拿走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跑回我们所租的房子里,房子里已是人去楼空。桌上,放着周民写的一封早已布满灰尘的信: 亲爱的: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真的没有办法。多少次,我强迫自己想,你是一个值得我爱的人,是的,你善良、大方、漂亮,这一生,能和你在一起,是我终生的幸福。我出身一个贫寒的家庭,少年丧父,是母亲一手把我们兄妹三人拉扯大的,尽管我的学习成绩不错,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但是我还是走上了打工之路。因为家里太穷太穷了,我是家里的长子——长兄如父,我不能让年幼的弟弟妹妹辍学来供我上大学。几年来,我做过泥瓦工,搬运工,但所挣的钱也只能勉强养家糊口。后来,我发现捡破烂,收旧电器这不被人看得起的活儿还能挣点钱,于是,我走上了收破烂的路子。如今,弟弟已拿到了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妹妹明年也要面临高考,我需要钱,我做梦都在想钱。你还记得那个把我咬出来的小姐吧,那是她愿意给我五百块钱后,才发生的事。 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我发现我深深地爱上了你。但是,当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看到你写的日记,我得知你做过三陪小姐后,我的心都要碎了。我不相信如此漂亮贤慧的你做过三陪小姐。但是,那次我无意说出戏子无情,婊子无义的话来,你生气发火了。那一刻我明白了,你真的做过小姐,这次你一下子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开花店,更证实了这点。真的,如果我只身一人,我会娶你的,我们到一个远远的,没有人认识我们的陌生地方去生活。但是,我有年老的母亲,我有可爱的弟弟和妹妹,他们决不会同意我娶一个三陪小姐回家去。尽管,你能拿出来一大笔的钱,但是,让我娶一个三陪小姐回家,我不能。 我对不起你的,是在你到云南后。我退掉了铺面,而且把租金——你用自己的血泪换来的八万块钱也带走了,请不要怨我恨我。真的,我拿着这沉甸甸的钱在这屋里来回走了整整一个晚上,放下去,又拿起来,拿起来,又放下去。最后,我还是舍不得放下去,我把它拿走了。原谅我的贪婪,还有我的无情无意…… 我欲哭无泪,我的泪腺已干枯了。我觉得我好累,真的是好累。我知道,我已失去苦心经营的爱情。我安慰自己说,我相信,终有一天,我能找到纯真的爱情——只要我还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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