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破束缚
怀府人
创业的路上肯定不会一帆风顺，可我对最终的成功充满了信心。
尽管今天的人们已不再像以往那样谈性色变，可对许多人来说，性用品促销无疑还是个神秘的职业。倘若让一位未婚女孩来从事这项工作，则更会有许多数说不尽的尴尬。而我偏偏就是个推销过性用品的女孩，也正因为有了那些日子的磨砺，才使我变得成熟而自信。
山穷水尽，我接受了一份让人尴尬的工作
1999年5 月，我又一次迎来了命运的转折点，从卫校毕业的我不知到何处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饭碗。就在我茫然四顾时，就业的事情突然有了转机。7 月份，市医院在电视上打出广告，要招聘数名医护人员。其后，我以还算不错的成绩被录取。但当我拿着通知书前去报到时却被告知，必须交5 万元的集资款才能上班。5 万元像一座大山将我挡在医院门外，我曾做过无数次白衣天使的美梦破碎了。
我不愿看着父母为我犯难，更坚信外面的世界有更适合我的位置。于是，我在说服了父母之后，离开养育我成长的小山村，走上了一条更加艰难的求职之路。
说实话，省城郑州的就业机会的确比家乡的小城多许多，可这里的竞争也更激烈。为了能在这里站稳脚跟，我在饭店端过盘子、在私营的小服装厂做过缝纫工，帮人做过家教，甚至还清扫过厕所。但这些工作除了能使我勉强糊口外，难得为家里作一点贡献。每每想到年过半百的父亲还在村里的砖瓦厂卖苦力，妈妈除了做那些永远忙不完的家务，还要去给人帮工，挣一点辛苦钱时，我心里便有说不出的痛。那些日子里，尽管经济十分紧张，我还是坚持每天购买报纸，为的是从中捕捉就业信息。然而，报纸上那动辄就要“本市户口、本科学历或三年以上工作经验”的招聘广告，又常常使我望而却步。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一有时间就骑上自行车在大街小巷乱转，以图无意中发现一座新大陆。但每一次奔波过后，留给我的都是深深的失望。
机会终于来了，2000年5 月的一天，我从一家职介所得到信息：某营养保健品公司正在招聘业务员，而我的条件竟完全符合。于是，在交了80元中介费后，我兴致勃勃地来到位于中原路上的公司应聘，而且很幸运地被录用了。
暗自窃喜了好几天，等我前往公司报到上班的时候却傻了眼。原来，这家公司要我推销的竟是性用品。在老板交给我的产品目录中，有人们常见的安全套、避孕药，更有我从未听说过的男性自慰器。那些产品包装上逼真的图象更是让人面红耳赤。我还是个初涉人世的女孩，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又如何向别人推介这些产品？不光是我，就连和我一起来应聘的那两个男孩，也有些不好意思。
老板大概发现了我们的为难之处，他敲了敲桌子，轻轻地对我们说：“估计你们以前没有见过这些玩意儿，但大家不要往别处想。记住一点，这些东西在我们眼里，和商场里的食品一样，都只是些商品。”接着，老板又将这些产品的性能、产地、使用方法及营销方法一一作了介绍。那些神秘的器具在他手中犹如儿童手中的玩具。
老板在滔滔不绝地传授着营销技巧，我的思想却在激烈地斗争着。我实在难以接受这种职业的考验，可我的身后已没有了退路。我已经坐吃山空快两个月了，我不仅付不起房租，甚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如果不接受这份职业，我或许真的不能在郑州再混下去。倘若我接受了这项工作，以后将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我心里却是没有一点底。最终，看在老板每月开出800 元工资的份上，我还是颤抖着手在劳务协议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下第一单业务时，我的心在跳
第一次出门推销性用品是一个燥热的中午。我的心如同那天的天气一样焦躁不安。背着一大包样品，一大早就踩着我那辆30元钱换来的老爷车出发了。我的服务对象是那些分布在大街小巷的药店和偶尔可见的性用品商店。当我来到商城东路时，发现街边有好几家药店。于是，我把车子锁好，深深地做了一次呼吸，鼓足勇气，装着少年老成的样子向第一家药店走去。但当我推开药店那厚厚的玻璃门时，心却不由自主地“咚咚”乱跳，无论如何也镇定不下来。当我进到店里，发现店主竟是一位30多岁的男子时，心里更是慌得不行。一路上背好的那些台词也都忘得一干二净。当店主迎着我瞟向性用品柜台的目光，询问我要买什么时，我更是像做了贼一样落荒而逃。
出了店门，我暗暗骂自己无用。我是来推销商品的，怎能一句话都不说便逃出来呢？可反过来一想，又觉得实在难为情，作为一个未婚女孩，我怎么好意思向一个30多岁的男人介绍那些东西？倘若真的说出那些话来，人家会不会认为我是个轻浮的女人？但作为一个推销员，如果连样品都不敢拿出来，我又如何获得成功？
我自言自语地来到自行车旁，连车子都忘了开便要推着走。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引来了路人惊疑的目光。我不想被人当作罪犯一样审视，便迈开沉重的脚步，命令自己：沉住气，向前走，我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然而，当我走到另一家药店门口时，心情却不由自主地又慌乱起来。好在这家药店的营业员是两位40多岁的阿姨，于是，我鼓足勇气走上前去。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外一句：“阿姨，有感冒药吗？”
离开药店，我把买来的感冒药甩在地下，狠狠地踩了几脚。我的心情也灰暗到了极点。我推着车子漫无边际地走着，思量着到下一家药店时该如何开口的问题。忽然，我发现路边冒出一家性用品专营店的招牌，透过玻璃橱窗，我发现里面的营业员是个年龄和我相差不大的女孩。真是天助我也。我急忙停下来，带着样品走了进去。
或许是年龄相差不大的原因，也许是我们经营着同一样商品。当我向那个女孩说明来意时，她说：“你先把样品和价格表给我瞧瞧。”
有戏！对方的话给了我莫大的鼓励。我从包里往外取着样品，随手拿起一个女性自慰用的“伸缩棒”示范给她看。恰在这里，店里的电话响了，女孩忙着接电话去了，里屋走出一个男子出来接待我。这突然的变故是我未曾料到的。我将已经拿出来的样品一股脑儿塞进包里，再一次逃了出来。直到我跑出去好远，身后才传来那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神经病！”
这个上午我没有再跑下去，我的心已无法承受这样的重负。我晕晕乎乎地回到我租住的小屋，整个下午都用被子蒙住头躺在床上，任由汗水冲刷着我那复杂的心。
第二天，我又出门了，一整夜的痛苦思量已使我没有了过多的紧张。但要想销出一件产品却又是那样的难。那一天里，我遇到了冷漠、遇到了拒绝、遇到了调侃，更遇到了许多轻视的目光。20年来从未遇到过的难堪与委屈都让我在那一天里体验了。
整整5 天过去了，我没有做成一单生意。我的信心已消失殆尽。我决定要向老板辞职，再也不干这丢人现眼的蠢事了。主意打定后，我把自己关在小屋里，机械地翻弄着一张刚刚买来的报纸，希望从中发现新的就业机会。突然，我眼前一亮，报纸上一篇有关性教育的文章吸引了我。原来，为了在青少年中普及性教育，上海的部分高校已在校院里发售安全套啦。这篇报道给我带来了启迪：我们郑州也有不少高校，这些象牙塔里的学子也有许多恋爱故事，难道他们就不需要安全套吗？既然自己还没有找到新的职业，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
我扔下手中的报纸，来到文化路上的一所大学。凭着我已有的医学知识，凭着大学里也需要性教育的契机，凭着我对产品质量可靠的保证，我的第一笔生意成交了。签下单子，得到对方货到付款的承诺，我欣喜若狂地冲上街头，很奢侈地买来一罐健力宝，一口气灌到底，然后把空空的易拉罐踢得老高老高……这偶然的一次成功使我打消了辞职的念头。这倒不是因为这笔生意能给我带来多少收入，而是面对世俗和命运的挑战，我已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
谁能告诉我，是对还是错？
2000年冬天，老板在市里开了一家性用品专营店，我被调到店里做促销小姐。
来到性用品店的顾客几乎都有购买的可能，老板也要求我们对客人不要轻言放弃，只要客人的目光投向哪种产品，我都得赶紧向人家介绍这种产品的性能、功效、用法，以促使生意成交。
2001年春节过后的一天，已是晚上11点多了，我正要关门，突然来了一位40多岁、五大三粗的男子。那人进店以后，一边用眼睛在我身上游移，一边提出要购买一些能让女性兴奋的药物。我将他需要的药物推荐给他，可那人却并不急于付钱，反而再三询问：“这种药能让女性达到什么程度？”“你怎么会知道？”“你试过吗？”等无聊的问题。我一听便知道这人是在不怀好意地挑逗我，但我却不能得罪客人，只有耐着性子尽量回答他的问题。但那人却得寸进尺，他见我并无反感的表示，便以为我是那种轻浮的女人，话说得越来越淫秽难听，最后竟然想对我动手动脚。我心里暗暗着急，赶紧躲开他的手，抓起柜台上的电话，说：“请你自重，不然我可要报警了。”我一脸严肃地拒绝了那人的骚扰，他一边灰溜溜地朝门外走，一边恶狠狠地骂道：“你装他妈什么正经？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我也对自己进行了反思。那个顾客并非第一次上门，他为何会有此邪念？是不是自己的言行给了对方以为有机可乘的误导呢？后来，我从一本杂志上看到一位男孩卖卫生巾的故事，才悟出了其中的道理——性用品到底与其它商品不太一样，我的热情与微笑反而会使一些男性顾客想入非非。于是，我像那个卖卫生巾的男孩一样开始推行“不笑服务”，进而赢得了顾客的尊重，营业额也比以前高。
“不笑服务”使我将那些意欲挑逗的男人拒之门外，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差一点使我失去贞操。那是去年4 月的一天，店里走进一位熟客，他以前曾照顾过我的生意，每次前来也从不多说话，总是买了东西就走，给人一种斯文秀气的感觉。这天下午5 点多的时候，他来到店里选了一些女性服用的兴奋药物。选好之后才发现带的钱不够。他说：“真是不好意思，请你跟我一起到家里取钱好不好？”
这种送货上门的事也曾遇到过，再加上他以前留给我的印象不错，于是，我未加多想就上了他的车子。来到他家中后，他并不急于付钱，而是十分客气地递给我一瓶已经打开了口的饮料。那天的天气很热，毫无防范的我将饮料一口气喝了个干。他让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稍等一会，他要进里屋取钱。然而，还未等他出来，我便觉得浑身燥热、脸皮发烫，一种强烈的欲望使我无法把持。那个男人恰到好处地来到我面前，一手抱着我，另一只手在我身上摸弄……我心里很清楚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却无力去拒绝他。就在这里，屋门突然被人打开了，一个女人冲了进来，狠狠地打了我一耳光。
清醒之后，我无地自容地逃了出来。直到回到租住的小屋，心脏还是咚咚地跳个不停，内衣也早被那一身冷汗浸透了。打那以后，我处事更加小心谨慎。我明白，我所从事的行业其实也充满了危险。
骨子里我是个十分传统的女孩。我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尽可能体现自己的价值，却没想到我的选择会遭到父母的反对。2001年7 月，在我从事性用品销售一年多之后，父母从一位老乡口中知道了我的一切。他们怒气冲冲地从家乡赶来郑州，坚持要我辞掉这份工作。我不知道那位老乡对父母都说了些什么，虽然我一再解释，他们始终难以理解。面对我的固执，母亲气得脸色苍白，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父亲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目光盯了我半天，狠狠地说：“做你的发财梦吧，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当我把钱递到他手中时，父亲抓起钱来扔到我脸上说：“我们不需要你的脏钱。”
父母走了，我忍不住大哭起来。在我刚走进这座城市时，面临求职路上的风雨，我没有掉过泪；在我山穷水尽，面临绝境时，也没有掉过泪；即使在我遭受到某些人的言语欺辱时，也没有哭过。而面对着父母愈来愈远的背影，我却止不住大哭起来。我想不通，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我的双亲啊，你们何时才能理解女儿呢？
街头的音像店里又传来阵阵歌声“谁能告诉我，是对还是错？这样执著，究竟是为什么？……”这首老歌仿佛是为我而作。我的心久久难以平静。
今生无悔我要把“性福”送给你
父母的不理解使我困惑了好久，我差一点就要放弃这个行当了，是男友的一席话改变了我的决定。
男友在省城一家报社做打工记者，我们相识已有半年多了。那天，正当我迷惘的时候，他来到了我身边。听我说完父母的态度和我自己的困惑后，他沉默了半天。他对我说：“父母的心情应当理解，他们这样做也是为你好。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行得端坐得正，又何必在意别人说三道四？再说，我们都是从农村出来的苦孩子，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我们何时又真正被人瞧得起过？卖性用品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你别老是把它当作极隐私的东西，而只需把它看作是一种商品就行了。至于你的父母，我想他们终究是会理解的。好好干吧，出水才看两腿泥呢。”
男友的话使我茅塞顿开。是啊，只要我洁身自好，不做违反道德伦理的事，卖性用品和卖彩电、冰箱又有什么不同？
说起来，性用品与其它商品还真有不同之处。适当地使用药物或性具自然能给人带来欢愉。但如果在使用性具和药物时毫不节制，会对人体造成伤害。为此，我将搁置已久的医学书籍翻了出来，在推销性用品的同时，给顾客讲解一些性知识。这样，不仅增加了回头率，也使我赢得了别人的理解和尊重。
2001年9 月间，一个打工仔模样的小伙子常来店里购买紧急避孕药。按常理，这种药的副作用较大，每个月最多只能服用一次，可这个小伙子竟然在不长的时间里买了三次。我心里渐渐有些不安，倘若这小伙子心术不正，我怎能容忍他用这些药物去伤害其它姐妹？若非如此，这样无节制地服用下去，则很有可能会影响他们将来的幸福。于是，当他再一次前来购药时，我便向他了解这其中的原因。原来，他和女友一起出来打工，而且已同居一年多了，因为要求真实感，他从来不使用安全套。可当事情发生后，又担心女友怀孕，便一再前来购买紧急避孕药。了解了这些情况后，我对他说：“你不能再买这种药了，如果你们长久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引起女方身体不适，造成日后自动流产，将来想要生育都很困难。”
我的话使对方深受感动，他一再表示谢意后买了些安全套走了。虽然我卖安全套的收入远没有卖避孕药的收入高，可我心里却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是的，在卖性用品的日子里，我曾受到过屈辱和别人轻视的目光。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人们的尊重。曾经有一次，一位40多岁的先生来购买男性自慰器。当他听到我介绍产品时的语气有些紧张时，反而轻松地和我聊天，告诉我他是外地一家驻郑机构任职，妻子长年不在身边，有时感到寂寞难耐。想找一位小姐却觉得对不起妻子，也怕染上性病，便想来买一个合适的自慰器。我从未想到一位陌生的男士，在异性面前，将自己的隐私能如此坦荡地讲出来。
2001年元旦，是我最高兴的一天。那天，我写的《性教育，一个难以避免的话题》在《生活与健康》上发表了。更难得的是，男友带着他母亲前来看我，我未来的婆婆知道我从事的工作后，不仅没有轻视我，反而鼓励我一定要把工作做好。她还自告奋勇和我一起回到老家做通了我父母的工作。
在我们这里，从事性用品营销的女孩并不多，而不服输的性格终于使我冲破了世俗的束缚。而我的坦荡与真诚赢得了顾客的尊重，日益上升的业绩也得到了老板的赏识。现在，我每个月的工资加上业务提成有3000多元。
我在性用品营销过程中发现，除极少数人是因寻求刺激而来之外，许多人却是因为缺乏必要的性知识而不得不依靠药物与性具的帮助。为此，我打算开一家性知识咨询中心，将性用品销售和性知识教育结合在一起，将“性福”送给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知道，创业的路上肯定不会一帆风顺，可我对最终的成功充满了信心。我连最难说出口的性用品都卖过，还有什么样的困难不能克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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