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隆中”巨蠹落 ——襄樊市最大受贿案侦破纪实 作者:郭清君 晁汉 建蓉 “襄樊出了个陶正非,天天吃喝拉撒睡,回扣一个接一个,泡了小妞还要别人付小费……” 无意间听到这段独特的顺口溜,襄樊市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张安福顿时警觉起来。 “襄樊出了个陶正非,天天吃喝拉撒睡,回扣一个接一个,泡了小妞还要别人付小费……” 无意间听到这段独特的顺口溜,襄樊市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张安福顿时警觉起来,这位曾当过多年反贪局长的检察长马上联想到此前他曾收到的举报襄樊市国税局副局长陶正非的那封信。 那天,张安福检察长从外地办完公事,迅速赶回办公室,正准备查找那封举报信时,突然发现办公桌上早已放了一份重要举报摘要:陶正非,男,43 岁,研究生文化,党员,襄樊市国税局副局长。举报主要线索:陶正非与该局基建办副主任鲍睿在负责总造价2 亿余元的国税大厦基建工程中涉嫌索贿受贿百余万元。 正看到此处,突然有人敲门。 张安福检察长警觉地收起这份材料。一开门,原来是该院副检察长杜程胜。 “我正要找你呢。”张检有些兴奋。 “上午我和反贪局一起将举报情况整理了一份材料放在你桌上,准备向你汇报,不知张检看了没有。”杜程胜副检察长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我还没来得及看完,你说说情况吧。”张检平稳中透出干练。 “最近有很多人举报陶正非的问题,但都是匿名。此前因线索不明朗,加上陶正非是多年的副县级干部,心理能力和反侦查能力较强,所以我们一直迟迟没有动手。最近有几起线索我们秘密初查了一下,加上襄城区检察院和高新技术开发区检察院在查办其他案件中,犯罪嫌疑人分别交代向陶正非行贿4 万元和5 万元的问题。目前,案件的线索逐渐明朗……”杜检一边说一边用手正了正眼镜,显得底气十足。 “还有什么线索没有?”张检用探究的目光问。 “还有举报陶正非、鲍睿共同受贿100 万元的线索,但不太明朗。” “先从外围入手,查明情况,迅速立案!”张检此时的决定斩钉截铁。 2000年6 月15日,进入初夏的襄樊市,天气有些闷热。 杜检早早来到办公室,召集反贪局长及办案人员汇总情况研究案情。 有证据表明:襄樊区检察院在查处省一建项目部经理陈武东贪污、行贿受贿案时,陈为了立功,检举揭发他曾想承揽国税大厦工程,通过他人请陶正非、鲍睿吃喝嫖赌外,还送给了陶正非4 万元现金。襄樊市院反贪局通过再次提审陈武东,进一步证实了陈供述一致。同时,市院反贪局又接到举报,某地质调查所为承揽国税大楼工程,曾给陶正非行贿5 万元,给鲍睿行贿3 万元。 “还有一个重要情况,可以判断出陶正非做贼心虚:那就是陈武东案的查处,陶正非已有惊觉,并有些慌张。有一次,他碰到反贪局工作人员在吃工作餐时,他便提着一瓶白酒来敬,别人没喝,他自己倒喝了七八两。这一细微举动,足以证明他内心有鬼,看到反贪干警,他心虚慌张。”反贪局长陈训洋向大家通报了这一细节。 陶正非还有一个情妇B 某,30岁左右,原在交电公司上班,当过模特,此人已去了广州。 听了大家的汇报,杜检沉思了片刻,果断表态:“种种迹象表明,陶正非、鲍睿二人受贿事实存在,已有的线索中有两笔比较可靠。今天,我们就分两路人马,分头传唤陶正非和鲍睿,力争从他们两人身上打开突破口。” 侦查员们个个精神一振:时机终于来了! 6 月15日,黄昏。都下班了,陶正非关上办公室的门,独自一人坐在办公桌前,翻出自己的记事本,开始整理记录自他分管市国税大楼基建工程以来所得的“意外之财”。 “丁零零,丁零零。” 突然,电话铃响了,陶正非猛地一惊,本能的快速合上笔记本,放进抽屉,然后才赶去接听电话。 “喂,是陶局长吗?” “你是……是谁呀?” “我是广州的一个大公司呀,我们老总久闻你的大名,想约见你,与你谈一笔大生意。当然给你的好处费也是一大笔啦。” “什么生意?” “电话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到时登门拜访吧。” “那好,那好。” 放下电话,陶正非紧张的心顿时放松下,他暗暗得意起来,刚才清理的“意外之财”已有160 多万,如果再进一大笔,就可以突破200 万元。如果有了200 万,我这个分管基建的国税局副局长,那应该是什么身价呀? 可是,省一建项目部陈武东已经被检察院抓进去了,我这“意外之财”里还有他贡献的4 万元呢。说不定啊,他还会把我给供出来…… 想到这里,陶正非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不行,我得赶快把还没来得及转移完的存折放到别处去。”陶正非又是一阵忙碌。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突然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响起。陶正非猛地一惊,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又很快猜测是不是有人趁下班了给他送“钱”来了……他来不及去判断是凶是吉,一种对金钱的占有欲如鬼使神差的牵引着他不由自主地开了门。 “你是陶正非吗?我们是市检察院反贪局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把有关情况说一下。” “凭什么要我跟你们走一趟,有话就在这里说!”陶正非态度生硬。 “你必须跟我们到检察院去说情况。” “我不去,凭什么?” “那我们根据有关法律规定,现在正式传唤你到检察院接受讯问!” 检察官们一脸的威严。 陶正非无可奈何,被带到检察院问话。 就在陶正非被传唤的同时,另一路检察官也同时出动,前往传唤鲍睿。 鲍睿是襄樊市国税局基建办副主任,今年37 岁,家住在某军干所。 怎样才能把鲍睿传唤到检察院呢?侦查员决定来个“调虎离山”。 当晚,一男一女两个侦查员装扮成一对夫妇,以拜访老朋友的名义出现在某军干所。 “请问鲍主任是住这里吗?”装扮成夫妇的侦查员向一位年约30岁的女士问道。 “哪个鲍主任?”该女士惊讶地望着来人。 “就是市国税局基建办的鲍主任。” “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我们和鲍主任是老朋友了,这次是来找鲍主任谈一个基建项目的。” 这位女士反复打量了这对男女,见他们穿得名贵整齐,仪表堂堂,尤其见到他们手中还提着烟酒,心中疑虑顿消。于是就说:“你们在这里等着,他在家里洗澡,我回去叫他。” 不一会儿,刚洗完澡的鲍睿穿着拖鞋下了楼。出了大门,侦查员悄无声息的向鲍睿亮明身份:“我们是襄樊市检察院反贪局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鲍睿一下子慌了神,他早已提心吊胆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但他仍要求道:“我能不能回家换一下衣服?” “不行,先跟我们到检察院再说。” 就这样,侦查员带着鲍睿神不知鬼不觉地急驶向检察院反贪局。 此时的襄樊市检察院办公大楼灯火通明。检察长张安福与副检察长杜程胜早已忘记了晚餐,亲自坐镇指挥,等待着侦查员们的消息。 “报告检察长,陶正非、鲍睿两人都已顺利传唤到院。”反贪局传来的消息令二位检察长露出满意的笑容。 “干得好!马上组织人员连夜突审,争取在12小时内有所突破!”张安福检察长当机立断地下了指示。 面对讯问,陶正非对犯罪事实矢口否认。 陶正非是个有着20多年党龄的副局长,而且是在副县级领导岗位上工作了十二年的人,他的处世非常精明沉着,并且老奸巨猾。 陶正非在侦查员们面前摆出了老资格:开始标榜自己曾如何的廉政甚至大言不惭地说“别人出去玩女人,我从来都不去。作为副局长,你们去问问,有谁不知道我是个廉洁清正的局长,再说,民主测评,我一次就过关了,难道说像我这样的人还有问题吗?”整整一夜过去了,陶正非依然顽固不化,坚决不承认自己的受贿问题。 在隔壁房间突审鲍睿却非常顺利。鲍睿一到检察院,就知道纸包不住火的这一天已经来到。 他主动地交代:“今天我有预感会出事,所以下班前我回忆整理了一下,这几年一共收了别人144 万元。下班时我把这144 万元的存折放在我的皮包里,带回家放在客厅里了。”鲍睿的交代让侦查员们精神一振。 “迅速前往鲍睿家搜查,获取赃款!”杜程胜副检察长果断地命令侦查员们乘胜追击,以防赃款被转移。 当晚9 点,检察官们立即出动,前往鲍睿家,依法进行搜查。侦查员们直取客厅里的皮包。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存折。但一清点,发现所有存折加起来只有80万,比鲍睿交代的144 万少了60余万。钱会到哪里去呢?问其爱人,她一口否认拿了存折,并说自己当晚值班。 既然家里没有人,存折怎么会不翼而飞呢?是不是鲍睿记错了? 侦查员们又折回去讯问鲍睿,鲍睿说:“不可能,我在办公室里明明清点了三遍,一点也不会错。” 侦查员们开始查鲍睿家的电话,发现有打他呼机的记录。于是侦查员们想起了鲍睿被带到检察院在讯问过程中,其爱人多次打他的呼机。 为了防止走漏风声,侦查员们没有让鲍睿回电话。是不是因为鲍睿没有回电话,其爱人有所察觉,翻看了鲍睿的皮包,并拿走了部分存折。 侦查员们又经过外围调查,证实其爱人在值班期间曾回家好几次,而其家里又没有其他人。 经推测,其爱人拿走存折的可能性最大。但反复做工作,鲍睿的爱人依然矢口否认。甚至找来了单位领导做工作,她依然还是不承认。时间滑到了凌晨4 点,鲍家的每个角落都搜遍了,仍然还是找不到那60万元的存折。 杜程胜副检察长有些沉不住气了,亲自上门做工作,其爱人依然保持前说。“马上派两名女检察官来,依法对其搜身!”杜检命令道。一听说要搜身,鲍的爱人就慌了神,额上渗出了汗珠。她顾左右而言它地说:“你们再仔细到房间里找找,看看沙发下面有没有。”她一边说一边乘侦查员不注意,将手往沙发底下塞。然而她这一举动并没有逃出侦查员的眼睛,侦查员们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她一离开沙发,侦查员就掀开坐垫,果然有一张存折,上面整整60万! 搜查鲍睿的住宅,大获全胜,侦查员们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然而,陶正非仍然负隅顽抗,拒不承认受贿事实。 陶正非在被纪委“两规”期间,他写了洋洋洒洒60页的表白书,以表自己的清白,为自己洗刷罪状。 在自己表白完了以后,陶正非还不忘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诽谤中伤检察院抓错了人。然而检察机关根据鲍睿的交代——他与陶正非共同受贿近200 余万元,正抓紧查证有关受贿犯罪事实。根据现已掌握的证据,检察机关决定对陶正非依法刑事拘留。在拘留前,决定再给陶正非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并轮番对他进行谈话,但是陶正非却一直抱着侥幸过关的心理,守口如瓶。 转眼就到了6 月20日。杜程胜副检察长再也坐不住了,他找到陶正非,正颜厉色地对陶正非说:“陶正非,现在给你最后两个小时考虑,如果再不交代,我们就换个地方,那时对你就要采取强制性措施!”说完杜检嘱咐办案人员:“你们看着时间,从现在开始记时。”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心理较量,陶正非越来越心虚,当他看到侦查员掏出的手铐,额上顿时冒出了汗珠。“好,好……我……说。”陶正非吞吞吐吐,非常艰难地说着。“我是……收了人家100 万,是中建三局的。” 陶正非开始慢慢地供述。“钱呢?放在哪儿?”侦查员问。“放在我爱人那里。” 陶正非的爱人是个市里有名的女强人。在检察官面前,这位女强人一张铁嘴,坚定地否认陶正非把钱交给她手上,末了她还调侃似的来了一句:“没那个事,你们别想来诈我,我清楚你们是一唬二诈。” 反贪局长陈训洋去做她的思想工作,大小道理讲了一箩,陶妻依然是一副顽固的嘴脸,拒不交代。副检察长杜程胜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你爱人都交代了,你狡辩还有什么用?” 陶妻脸色一变,有些紧张,但瞬间又镇静下来。 “口说无凭,你们把他找来对质。” “他涉嫌犯罪,现在是不能与你见面的,这里有他的交代材料。”说完杜副检察长将手中的材料抖了抖。 “那你把他交代的材料给我看看。” “这是我们办案的秘密文件,怎么能给你看呢?” “我就知道你们诈我,连材料都不敢给我看,怎么能让我相信呢?”陶妻不依不饶地抵抗着。 杜副检察长沉思了片刻,吩咐办案人员:“将其他供述遮起来,只将陶正非交代钱的去向给她看。”侦查员们将材料一叠,递到陶妻眼前,只见这位女强人迅速用目光一扫,几个醒目的字让她内心发慌:钱交给我爱人了。 陶妻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既然他都交代了,还有什么话说,我算是服了你们。”陶妻这才交代,陶正非曾经将一包美金交给她保管,说是有1 万元,因包好的所以她也没有拆开,直接交给了她在老河口的妹妹代为保管。 侦查员们于是马不停蹄星夜兼程的赶到老河口,寻找这包美金的下落。找到陶妻的妹妹,经做工作,其妹交出一包美金。侦查员们拿过来一看,封条已经撕开,一清点,只有1 万元美金。 这与陶正非交代的数目大相径庭,还有3.5 万元美金到哪里去了?侦查员们又回头做陶妻的工作,陶妻一口咬定,当时分文未动就交给其妹妹了,甚至封条也没拆。看来问题是出在其妹妹身上。 经过侦查员们晓以利害,说明此行为属窝赃行为,同样构成犯罪。 在法律的威慑面前,其妹不得不承认:“姐姐将这包美金交给我,说是1 万元,后来我一清点,发现是4.5 万元,于是我就拿了3.5 万元出来,想自己得了。”其妹很不情愿地将钱退了出来。检察官一清点,光搜查就获取存折、现金、美金折合人民币近200 万元。 初战告捷,大获全胜。与此同时,陶正非、鲍睿交待二人共同或单独受贿事实浮出水面。 与此同时,陶正非、鲍睿也已交代,于是二人共同或单独受贿事实浮出水面:收受某建筑局襄樊公司100 万;收受广东某电梯公司29万;收受强风公司美金1 万;收受某桩基公司15万;收受某空调公司8 万;收受三洋公司4 万…… 一条大鱼逐渐浮出水面,陶正非、鲍睿个人涉嫌受贿创造了襄樊市建国以来的最大数额,一时引起震动。 襄樊市检察院于6 月30日对此案正式立案侦查。 7 月3 日,鲍睿被依法逮捕。 7 月14日,陶正非被依法逮捕。此时,张安福检察长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但他的目光依然凝重,因为他知道后面的调查取证工作很艰难! 侦查指挥部及时调整了工作部署:迅速取证,固定完善证据。他们首先从100 万元入手。检察官们来到某建筑局襄樊公司,找到经理郑某。 郑某开始还遮遮掩掩,但当侦查员们对其公司财务人员进行调查核实该公司向陶正非、鲍睿行贿100 万元的事实,同时经过对财务室进行搜查获取了该公司第一次送给两人50万现金,为做账向上级公司写的请示报告时,他的头如霜打的茄子低了下来,他不得不交代:第一次送给陶、鲍二人的50万元已经做了假账,第二次送的50万元还没来得及做账,正在请示。 郑某的交代与鲍睿、陶正非的交代基本吻合。 然而陶正非、鲍睿又是怎样索取这100 万元的贿赂呢?郑某交代说:他们简直就像反间谍影片中的情节一样神秘诡诈。 1998年5 、6 月份,襄樊市国税大厦在确定土建工程队入围投标时,各投标公司都曾向市国税局基建办副主任鲍睿和主管基建的副局长陶正非许诺给予“好处”。入围工程队确定以后,鲍睿向陶正非汇报工作时,问陶正非如何确定工程回扣。“就找他们搞100 万元!”陶正非随口就冒出了这么个数字。 国税大厦预计投资2 亿元,如此大的工程,使众多的建筑队闻风而动,各显神通,都想啃一啃这一块“肥肉”。因此,陶、鲍二人成了“糖衣炮弹”的集中轰击目标。一时间,二人餐餐豪饮,夜夜欢歌,每天前呼后拥地出现在灯红酒绿中。 不久,一家实力雄厚的工程队占了上风,那就是某建筑局襄樊公司。当鲍睿得知陶正非在已入围的工程队中比较倾向该公司时,即向负责施工的该公司经理郑某提出中标以后必须给100 万元的回扣。 郑某经公司领导班子商定,同意了鲍睿的要求。工程开标的前几天,陶正非对鲍睿说:“要在开标前让承建单位先拿50万元,如果他们中标以后再要就不好要了。”“好,我马上照办。”鲍睿当即打电话给郑某,要他准备50万元,开标前送过来。郑某答应后,立即让公司财务科长郭某准备50万元现金。 第二天郭就将准备好的50万元现金用一个纸箱装好后交给了郑某。“鲍主任吗?50万元已经准备好了,我给你送来好吗?”郑某马上打电话给鲍睿。 “你不要到我单位来,我们到市文博馆门口见面。见面了,你也不要说话。”鲍睿显得神秘兮兮的。 当日下午,二人开车在市文博馆门口见面后,一言不发,鲍睿开车走在前面,将郑某带到370 医院大院内。 在一僻静处,郑某下车将装有50万现金的纸箱放到了鲍睿车上,鲍睿此时将车内的收音机音量调得大大的,并示意郑某不要讲话。郑就伸了一个巴掌,表示是50万元,鲍点头表示会意。一笔交易就这样在缄默中达成。 二人分手后,鲍睿迫不及待地将这个纸箱带回家中。整整50万元就躺在纸箱里放在鲍睿的家里。 鲍睿喜出望外,迅速向陶正非报告:“陶局长,50万已拿到。”陶正非的心里一阵窃喜:“干得好。” “局长过奖了,这是我应该做的。”鲍睿有些得意洋洋。 “我现在有事急需用一部分钱,你先带一点过来给我急用。”陶正非见钱眼开,找借口急于得到钱。“好吧,我马上给你送过来。” 鲍睿放下电话,内心里嘀咕着:这个家伙,生怕晚了少得一分钱。但嘀咕归嘀咕,他还是不敢怠慢,立即从50万元里分出30万,用报纸包好,装进一个黑塑料袋里马上送到了陶正非的办公室。 “这是30万元。”陶正非在鲍睿对自己说话的时候将钱顺手装进了手提袋。 第二天,陶正非将这笔钱存入银行据为己有,鲍睿将剩下的20万元也据为己有。这一天同时也宣布了郑某所在的公司中标。经多次谈判,1998年10月,市国税局与某建筑局襄樊公司签订了“建筑安装工程施工合同”,并将日期提前到1998年9 月18日。 合同签订后约两个月,市国税局拨付了部分工程款。鲍睿又给郑某打电话,催要剩余的50万元回扣。 郑某马上让财务科准备了50万元现金,与上次一样,在市文博馆碰面后,二人将车开到了102 公司办公大院,郑将纸箱抱到鲍睿的车里,然后伸出一个巴掌,鲍睿点头会意。 二人就这么默契地安静地完成了“任务”。 分手后,鲍睿将这笔钱带回家,并打电话给陶正非,同时从50万元现金中分出25万元用报纸包着,带到自己办公室。 陶正非很快来到鲍睿办公室。鲍睿说:“这是25万元。”“行。”陶正非说完欲走。“局长请放心,我收钱的时候,采用的是反间谍联络方式,双方只是示意,不讲话,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把柄。”鲍睿有些邀功请赏。“干得不错。”陶正非拍了拍鲍睿的肩膀,将钱取走后据为己有。同时鲍睿也将另外的25万元以假名存入银行后据为己有。 除上述100 万元外,鲍睿还分两次单独收受该公司贿赂31万元,其中10万元因案发未遂。 1998年国庆节,鲍睿及爱人到武汉游玩时,收受国税大厦承建单位某建筑局襄樊公司经理郑某所送的现金1 万元。 同时在国税大厦招标工作结束后,中标单位某建筑局襄樊公司在市国税局进行合同谈判时,鲍睿私下向对方提出要“辛苦费”。该公司经理郑某答应给鲍睿30万元。经鲍睿多次催要,郑先后在1999年10月以及2000年1 月分两次从该公司财务科长万某的手中拿了20万元送给鲍睿。鲍睿收下这20万元现金后,没有向陶正非打招呼,独自一人据为己有。剩下的10万元还没有等到鲍睿拿到手,就因案发被检察机关抓获。 首次取证,初战告捷,令检察官们精神大振。然而此时,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却让侦查员们挨了一棒:陶正非翻供了,并趁侦查人员不备撕毁了自己的供词! 6 月20日,陶正非在铁的事实面前,在顽强僵持了一个星期后,不得不交代了自己的部分犯罪事实。 是日夜,陶正非辗转难眠,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他多次进出卫生间,接了一盆凉水在脸盆里。次日九点,办案人员开始讯问。趁另一位办案人员打开水的功夫,陶正非对一位办案人员问:“我昨天说到哪儿了?你能不能把你的记录材料给我看看。”年轻的办案人员毫无戒备,将材料递给了陶正非,而早有准备的陶正非,接过材料,迅速地瞄了几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份笔录撕得粉碎,丢进盆里的肥皂水里,又迅猛地冲进卫生间里。 办案人员眼见不妙,立即起身前往制止,可早有准备的陶正非用力挣脱后,将一盆子撕碎的笔录一下子全倒进了下水道。 办案人员愣了。一切发生在几秒钟内。另一办案人员打完开水回来也被面前的一幕惊呆了。简直是晴天霹雳! 办案人员迅速将情况向反贪局长陈训洋作了汇报。陈局长一听,顿感事关重大,迅速向分管的杜程胜作了汇报。杜副检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这是天大的事!你们怎能如此大意!如果此案办砸了,你们负得起责吗?”但恼怒归恼怒,发火归发火,当务之急却是想办法继续突破。 末了,杜程胜语气一转:“当然,你们办案很辛苦,这些院领导心中有数。现在我们当务之急是要让陶正非如实认罪。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们接着审讯,我就不相信你们攻不下他!”杜程胜半是激将半是挑战。说完,他若有所思地先行离开了。 办案人员又开始了与陶正非的艰难交锋。 讯问。 狡辩。 再审问。 再翻供…… 陶正非终究还是心里有鬼,在经历了一场紧张而激烈的交锋之后,面对办案人员不断搜集到的证据,陶正非终于还是抵赖不住,又开始供述了自己曾经供述的事实。直到此时,杜程胜与办案人员才松了口气。 撬开了陶正非的嘴巴,办案人员开始取证陶、鲍第二笔受贿——收受某桩基公司回扣16万元犯罪事实。 侦查员们先从该公司项目经理张某入手调查。 不巧的是张某外出了。经打听,张某在北京某公司帮助工作。侦查人员迅速赶往北京。 经查证:张在西安一桩基工地当技术员。 侦查员们火速赶往西安,与西安市检察院反贪局取得联系后,在当地检察机关反贪部门的配合下,找到了张某,并迅速将张某带回襄樊讯问。 张某交代了陶、鲍二人收受贿赂的犯罪事实:1997年3 月至1998年上半年,桩基公司承建襄樊市国税大厦的桩基及基础开挖工程,总造价480 余万元,鲍睿先后三次从该桩基公司国税项目部经理张某等人那里收取现金15万元。 1998年初,国税局将拆除旧楼房的工程承包给该公司,桩基公司项目部副经理吴某将材料款1 万元付给了鲍睿,鲍睿收到上述16万元后经请示陶正非,以化名存入银行,暂由鲍睿保管。直到1999年9 、10月份,鲍睿在请示陶正非后,将其中的9万元送到陶的办公室交给陶正非。 鲍睿自得了7 万元。怎样才能证实张的交代呢? 办案人员又通过侦查,获取了一名当事人的日记。 从这名当事人的日记中,勾画了对鲍睿等人贪婪的憎恨: 8 月22日 多云转晴 在甲方办公室,见到了久闻其名的鲍工(鲍睿),此人偏矮,略胖,红脸,肉鼻,头秃,形象很有特征。平易近人,但忙得厉害。与吴一同去会见了陶(陶正非)便无事了,眼亮得很,凶了些,不像干部。 10月7 日 晴 甲方鲍催要回扣10万元+3 %,张大为光火。这个工程很难做下去,今天造了份假合同,为施工许可证开路。 10月8 日 晴 上班到李处,询问国税局回扣一事,李说是有一个10万元+3 %。这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但鲍胆大妄为,可能做些小动作,这种事情陶局长(指陶正非)核实也难,动辄吃官司的问题,陶可能给予答复吗?左不得右不得……某某局的吸血鬼又来吸血,要求明日上午去,叫人甚为恶心。这个工地会亏损…… 10月11日 晴 鲍贪官来取走了那6 万元,还是有点紧张,走的时候忘了他的两张图纸,这种钱挂在我账上共6.2 万元。难受,得注意加紧处理。 12月23日 多云 张下午送给鲍2 万元回扣,弄得颇为神秘…… 4 月10日 阴、闷 送给鲍3 万元,由曾三出票处理…… 从这些日记摘要中可以看出,鲍睿及陶正非贪婪的嘴脸。而当事人对这些贪官污吏索贿受贿的憎恨,通过这只言片语便跃然纸上。 随着调查取证的不断深入,陶正非、鲍睿索贿受贿的犯罪事实逐渐明朗。 6 月18日,鲍睿被依法刑事拘留。出身于军人家庭的鲍睿,因为家庭环境的优越,加上在市国税局从事基建工作,平时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一下子受到强制措施的制裁,心理反差太大,怎么也受不了。 宣布刑拘完毕,鲍睿声嘶力竭:“我都交代了,你们不应拘留我……”临出门,趁人不备,鲍睿一头向墙上撞去,好在有人搀押,使他撞墙自杀未成,仅头部擦伤一点皮毛。 到了看守所,鲍睿的心一下子就凉了:“难道这就是我的去所?今后我怎么见人……” 想到这儿,趁进号子的机会,他又一头撞向铁门。此时他已头破血流。经检查,鲍睿属轻微皮外伤,包扎后,还是被送进了看守所的监号。 鲍睿的自杀未遂,引起了襄樊市检察院领导及办案人员的高度重视,大家一致认为:因陶、鲍二人犯罪数额特别巨大,畏罪和抵抗心理十分严重,必须引起高度警觉,以防出现意外。为了安全起见,市检察院领导及办案人员经慎重研究讨论,强调要严密注意陶正非的一举一动,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几天后的一天凌晨4 点,杜程胜副检察长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电话的那一端传来反贪局长陈训洋颤抖得几近哭腔的声音:“杜检,你……赶快过来一下吧……” “什么事?” “你马上过来,快……快。” “是不是陶正非自杀了?”杜程胜副检察长有些预感,“是的!”“别急,你立即打电话叫120 救护车,我马上就到!”杜程胜迅速赶往办案地点。 他一边赶路,一边打电话指挥联系抢救事宜。当杜检一路急赶来到出事地点一看:只见满床鲜红的血。陶正非因割腕自杀已经完全昏迷。急救车及时赶到。救人要紧,刻不容缓。急救车飞速驶向中心医院。 此时中心医院院长正受命组织精心挑选最优秀的医护队在门口等候急救。 当救护人员将陶正非从死亡线上抢救过来时,专案人员才轻轻地嘘了一口气。 直到此时,杜程胜副检察长才来得及向远在孝感治病的检察长张安福汇报了这一消息。 躺在病床上的张安福检察长得知后,一下子急了。他刚刚才向省院靳军检察长汇报完案情,靳军检察长还反复叮嘱要十分防范,注意安全。 尽管采取了强有力的措施,但事故还是发生了,张安福这位当过多年反贪局长的老检察长也有些措手不及,他一边部署指示尽一切努力抢救,一边连夜向靳军检察长作了汇报。 靳军检察长得悉,立即指示:尽全力抢救,确保嫌疑人的生命安全,并查明原因,举一反三,吸取教训。直到知道嫌疑人陶正非已抢救过来无生命危险时,靳军检察长才放下心来。可此时的张安福检察长却因过度紧。 真是防不胜防啊! 细查陶正非自杀的原因,原来是他在喝开水时,故意碰破了一个茶杯,虽有人员看守,但他还是趁机将一个小小的碎片藏在手心里。 直到晚上夜深人静,他钻进被窝里,便用这个小碎片用劲割腕。一连割了几十下,因钻心的疼痛,他在被窝里不停地蠕动,看守人员才发现异常,掀开被子一看,发现满床是血,幸亏他人胖,脂肪厚,碎片还未深达动脉,但已经深度昏迷…… 这里没有硝烟,但却比有硝烟的战场更加残酷!严峻的现实摆在检察官面前:罪犯既狡猾,又顽固,同时又脆弱,动不动畏罪自杀,或跳楼,或撞墙,或割腕,或吞刀片……检察官们一边要办案,一边要防守,还要提防着出纰漏。 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也许只有此时才体现出检察官提着脑袋办案的无畏的精神,也许这就是新时代最可敬的检察官。 5 天后,陶正非伤愈出院。 经历了这场波折和考验,办案人员并没有因此却步,相反他们以更高昂的斗志投入到新的战斗。 侦查工作在逐步向纵深推进。目前他们急需查明的,是强风公司送给陶正非的7万元美金的来龙去脉。 据悉,送美金给陶正非的是强风公司武汉办事处的经理苗某。 就在侦查员们准备查找苗的下落时,强风公司便又派来了一个负责人阎某和业务员杨某,他们二人刚好到襄樊来联系业务。 于是侦查员们找到二人,讲明来意:我们要找苗了解情况,请告之苗的去向。 对方回答得很干脆:“苗已经被解雇了。” “那你们公司送钱给陶正非没有?” “绝对没有。” “你们能肯定没有送吗?” “没有。” 侦查员们第一次受挫,并没有气馁,他们分析这二人肯定在说谎。 于是便通知市国税局:强风公司在承接国税大厦外装修工程中标过程中采用了非法手段。 强风公司此次前来襄樊签合同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侦查员们严厉正告来者:“你们必须告诉苗的去向,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纵使跑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找到。” 说来也巧,此时正躲在北京的苗通过公安部、省厅和襄樊市公安局转告襄樊市检察院,说他被人恐吓从武汉躲到山东又藏匿在北京,他不想东躲西藏,如果投案自首,检察机关能不能对其不予关押。 “可以!”杜程胜副检察长经请示张安福检察长后,果断地表态。 于是,苗从北京赶往襄樊,到检察机关投案自首。 苗交代:1999年9 月,陶正非到美国考察,经过武汉时,强风公司为承接国税大厦几千万元外装修工程,先后四次送给陶正非7 万美金。苗的交代与陶正非的供述多了数万美金,到底谁是谁非? 侦查员们经过深入了解,终于揭开了谜底。 原来,强风公司在承接市国税大厦外装修工程时,陶正非曾开口要100 万元人民币的回扣,苗当时说:“干脆给你10万美金算了,将来你儿子出国也能用得上。”陶正非表示同意。 就这样,苗经请示总公司,总公司表示同意先付7 万美金。苗的交代使侦查人员大为兴奋,转而审问陶正非,陶正非却断然否认收了7 万美金,只承认1 万美金。 然而,在讯问另6 万元美金的去向时,陶正非又辩说苗是送过给他,但他没有接受。交易地点、时间、数额与苗供述大致一致。看来陶正非又在耍赖。检察官们心里明白,陶正非是不会轻易认罪的,除非有确凿的证据。看来外围取证又得费一番周折。 侦查人员通过外围了解到:陶正非被抓的当晚,苗即获得了消息,并向总公司老总作了汇报。 据悉这家公司的老总是政协委员,有名的民营企业家,身份颇为特殊。 老总与苗谈了话:给你两条路供选择,一是我办护照,你出国;二是躲到四川甘孜一带去,家里的大人小孩我负责照顾好。 苗想:一人出国,家有老小,我不去;四川甘孜我也不能去,如果派人把我杀了怎么办? 经过考虑,苗先逃到山东呆了几天,又潜往北京,经过反复思想斗争,这样躲来躲去也不是一个办法,于是就回来自首。 苗向检察官们讲述这一幕时,不禁又提心吊胆起来,他跪在地上,哭了:“回去,他们要杀我的。”苗某同时供出,送钱的是我一个人,但提钱、换美金的不是我,总公司几个核心人物都知道。 专案组决定派人前往强风公司调查取证。 不出所料,两名侦查员到强风公司吃了一个闭门羹。强风公司不但拒不提供任何情况,还态度生硬。侦查员只好无功而返。专案组经过分析,强风公司越是不配合,越证明有鬼。对付鬼要用“李逵捉鬼”。 于是,专案组决定再上沈阳,由反贪局长及副局长亲自带队。通过做工作,此时苗某也鼓起勇气,答应与专案组的同志一同前往,并表示:他们现在就是要杀我,我也不怕,我回去尽最大努力做工作,让财务部门提供有力证据。 临行前,杜程胜副检察长又亲自给强风公司老总打电话说:“第一,目前苗某已经归案,是在北京抓获的,他的态度很好,已如实交代了问题,我们对他将会宽大处理。第二,上次我们有两个人到你们公司取证,你们却不配合,这是不合法的。作为公民,应如实提供情况,你们没有配合调查取证,我分析主要是你的原因。第三,我们的反贪局长以及副局长马上第二次带人去,你作为民营企业家,希望如实提供你们的情况,这要靠你首先做工作。你们企业有难处,我们理解,你们送钱,有些也是被迫的,我们都知道,只要在法律的范围内,我们是会从宽处理的……”杜程胜的一席话,硬中带软,软中有硬,并且句句有理,讲明轻重要害,使强风公司的老总听了连称欢迎。 果然,专案组这次取证受到了热情接待,取证异常顺利。强风公司一致证实了先后四次送给陶正非共7 万美金。但是陶正非却死活都不承认得了7 万美金,仍一口咬定只得了1 万美金。就连杜程胜副检察长亲自审问他,陶正非依然金口难开。最后专案组经过研究,决定对陶正非实行异地关押,以打消陶正非负隅顽抗的心理防线。半个月后,陶正非在异地承认了苗某曾送给他3 万美金,但对于另外的4 万美金却拒不承认。陶正非索贿受贿主要犯罪事实基本清楚,襄樊市检察院于7 月14日依法对其予以逮捕。 随着侦查工作的不断深入,专案组除查清上述犯罪事实外,还逐步查清了陶正非与鲍睿共同收受广东某电梯公司回扣29万元;收受湖南某空调公司回扣8 万元;收受三洋制冷公司回扣4 万元等犯罪事实。 2000年11月27日,陶正非、鲍睿特大受贿案经襄樊市检察院反贪局侦查终结,并于当日移送审查起诉。 2000年12月8 日,襄樊市人民检察院对陶正非、鲍睿受贿案依法提起公诉,起诉书认定:被告人陶正非、鲍睿在负责本单位襄樊市国税局基建工程期间,从1997年6 月至2000年1 月,共同或单独收受、索取施工单位和设备供应方的回扣,合计人民币现金149 万元,美元3 万元(折合人民币24.84 万元)。其中陶正非共同受贿127 万元,个人实得71万元,单独受贿3 万美元;鲍睿共同受贿127 万元,个人实得56万元,单独受贿21万元,贪污1 万元。 2001年4 月28日,襄樊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以受贿罪判处陶正非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财产30万元。以受贿罪判处鲍睿有期徒刑十五年,没收个人财产30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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