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回合见分晓
作者：张琦
一位享受政府特殊津贴的专家，从事国家重大科研项目的学者，利用职务之便及其特殊身份疯狂地犯罪。面对检察机关的调查，这位“学者”使出浑身解数，百般抵赖，与正义、与法律展开了决死较量，结果——三个回合见分晓
这一年，是原电子工业部第26研究所（以下简称26所）所长吴旭峰思想备感沉重的一年。在他的脑海里，时常浮现出他的两位下属的形象：一位是第三研究室原主任卿荣康，另一位是原所长助理姜泽万。
自卿、姜二人出任26所与某国一家科研机构合作成立的“重庆联发仪器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联发公司）总经理和副总经理后，二人的所作所为，一直搅动着吴所长的心绪：为什么联发公司的中方投资者竟由26所摇身变为“重庆沙特莱实业公司”？这“沙特莱”是卿荣康以他自己任理事长的重庆惯性学会的名义办的一个皮包公司，而这个皮包公司根本就没有向联发公司投一分钱。这出“狸猫换太子”的闹剧意味着什么呢？为什么所里的职工纷纷指责、抱怨，甚至举报卿、姜二人“说不清楚”的涉嫌职务犯罪的问题？这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看不惯改革者”吗？
去年11月，国家审计署驻原电子部的审计局派人对联发公司进行审计，发现联发公司经费开支中有大量的可疑发票，其中一张18.5万元的发票底联上的金额仅为15元！
26所领导班子出于对国家的负责、对检察机关的信任，向重庆市检察院第一分院检察长田军递交了书面举报材料。
从此，26所两名职务犯罪的主角开始浮出水面。
第一回合
当重庆市检察院第一分院常务副检察长邓长征第一次接触此案时，就发现这是一起复杂而特殊的案件，作案者不仅与一项国家尖端的重大科研项目联系在一起，而且这位涉嫌犯罪者头上罩有诸多光环：享受政府特殊津贴的专家、国家高科技项目负责人等等，加之其不仅在学识方面表现出“聪颖的天资”，而且在政治、社会关系方面也有过人的“胆识”。“文化大革命”时期，他的所作所为并不很光彩，但是在后来的岁月中，他不仅没有因此而受影响，反倒利用领导和职工对他的信任，当上了第26研究所第三研究室主任，并被26所推荐当上了中国惯性学会西南分会理事长……
经过研究，检察长决定把此案交给重庆市检察院第一分院反贪局的检察官周克强同志主办。
就这样，周克强带领助手踏上了漫漫侦查之路。此时周克强并不知道，侦办此案给他造成的痛苦和带来的欢乐都是巨大的，以至于成了他所办过的案子中最值得骄傲的一宗。
在做了大量的调查工作之后，周克强决定选择前面提到的那张疑点最大的18.5万元的发票为突破口。
去年年底的一个夜晚，凛冽的寒风，撕扯着联发公司的一位知情人。在人民宾馆的一个房间内，面对着周克强等几名神情严肃而又和善的检察官，这位知情人不仅检举揭发了卿荣康涉嫌犯罪的行为，而且设法协助办案人员连夜及时取到了相关的证据。
原来，这张18.5万元的发票是卿荣康假冒购买电子元件，用贪污手段虚报的假发票，以冲抵卿荣康的借款。此事由联发公司副总经理姜泽万经办。这一点也得到其他知情人的证实。
卿荣康毕竟是卿荣康，他在做这18.5万元钱的手脚时，是环环相连，丝丝入扣的。他一边指使姜泽万经办报销假发票，一边让姜泽万安排库管员填写入库单和出库单，一收一支，抵消冲平。
至此，卿荣康涉嫌贪污犯罪案件呈现在周克强的面前。
经过缜密深入的调查，还发现有一笔30万元的账没有入公司的总账，这笔钱到哪里去了？
于是，卿、姜二人被“请”进了指定地点。
老奸巨猾的卿荣康，在事实和证据面前，矢口否认假发票的问题，并说：“钱都存入小金库并送给了国内外有关专家、工作人员了。”
卿荣康的辩解是徒劳的，但由于他从事的工作及头上的光环，居然起到了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作用。我们的有关领导面对这位专家、学者的犯罪嫌疑变得格外的“谨慎”起来了。
因为“证据不足”，卿，姜二人被放了出来。就在卿荣康与他的对手周克强四目对视时，卿留下了一丝只有周克强才觉察得到的得意。看到卿荣康远去的身影和从容的脚步，周克强强压下内心的愤怒……
第二回合
卿荣康虽然被放走了，但他从周克强的眼神里看出了检察机关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他要充分利用这一段自由的时光瓦解检察机关的调查。卿荣康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开始了他的行动：
首先，卿荣康召集姜泽万等有关人员，先后在云岫宾馆和银河酒店内，由卿本人指挥策划，通宵做假账。做完之后，卿又特别交代要将原始账本毁掉。
做完后，卿荣康觉得还不踏实，对所做的假账又逐一检查、核对、修改，直到他认为满意为止。
与此同时，卿荣康又与姜泽万针对检察机关调查的情况，将50万元赃款做了假账，并相互签字印证。
正如卿荣康所预感的那样，检察机关是不会罢休的。检察官周克强等在院领导的支持下，与26所的同志一起，铆足了劲，彻底清查联发公司及与此相关的账务。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一张重庆市某银行30万元的转账支票存根引起了周克强的注意。这是一张付给外地某公司用于购买一批设备的转账支票存根。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及丰富的财会知识，周克强断定这是一张有着重大问题的支票。
果然，经查证，这30万元其实是付到了重庆市大渡口区一个名叫“奇丰”的化工有限公司。再查，这“奇丰”公司竟是姜泽万的私人公司！
铁证如山。姜泽万被“请”进了检察院。“倒霉”的姜泽万这次进来后就没能再出去，直至被判刑。
姜泽万的被逮捕，无疑为突破卿荣康提供了条件。
在周克强面前，姜泽万供认了他从虚报出来的钱里曾拿出50余万元给了卿荣康。此外，姜泽万还供述了他与卿荣康密谋做假账的事实。同时，又查出由姜泽万经办、卿荣康签字报销的两笔共计78万元的假发票。
于是卿荣康被再次“请”到指定地点。
卿荣康这次失去自由，使那些曾经跟随他的人在心理上和意志上产生了动摇，他们纷纷到检察机关揭发检举和作证。其中一位知情人检举揭发了卿荣康将国家下拨的17万元科研经费侵吞的事实，并交出了当初卿荣康让他毁掉，但被他私下保留下来的原始账本和有关证据……
然而，老谋深算的卿荣康面对周克强的讯问死不认账，连面对白纸黑字，他也能面不改色地矢口否认。
面对卿荣康的拼死抵赖，掌握了他大量涉嫌犯罪证据的周克强步步紧逼，层层剥离，卿荣康浑身颤抖，额头上的汗水抹了一把又一把。在一阵东拉西扯、胡编乱造之后，不得不承认部分事实，但也只是承认了一点点。其余的，还是那句话：给了国内外有关专家、人员了。
这期间，谣言和干扰接踵而至。说卿荣康是“难得的人才”，是“国家级”的专家学者，对国家作出过“巨大”贡献，他因此遭到别有用心的人的陷害、打击等等。后来的事实证明，绝大部分说情者都是为了某种目的而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不过，这些干扰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卿荣康涉嫌职务犯罪一事被以“赃款去向不明”、“证据不足”又一次作出不立案的决定。
卿荣康再次被放了出来。对此，周克强心里交织着忧虑和愤怒。
第三回合
到底是共产党员，周克强在检察院领导及同志们的鼓励下，又重新振作起来。
在继续深入调查中，几张开自北京某公司的发票又引起了周克强的警觉。
到了北京这家公司，案情即取得突破性进展。原来，卿荣康为了达到贪污的目的，施小惠于该公司后，与这家公司签订了购买元器件的假合同，并开具了假发票。其中一张12.5万元和一张7.5 万元的发票，还是卿荣康自己经办的。根据掌握的大量线索，周克强等人又千里迢迢，南北转战于广州、杭州、上海、安徽、河北、天津、西安、沈阳等地，获取了卿荣康大量的犯罪事实和证据。
于是卿荣康被第三次“请”进了指定地点。
“事不过三”。这句中国的老话无论在周克强心中，还是在卿荣康心中都似乎隐隐约约地起着作用。对周克强来说，如果第三次再让卿荣康溜掉，恐怕这案子也别想再搞了。所以他在收集卿荣康的犯罪证据时显得格外严密、充分：将卿荣康在长达五年时间里所苦心“经营”的三个公司（沙特莱实业公司、神速经济技术开发公司、联发公司）和一个部门（惯性学会）的成百本账本、上万份凭证等财务资料彻底查清，穷尽了卿荣康五个所谓“小金库”的各种情况，切断了卿荣康赖以顽抗的退路；对卿荣康来说，如果第三次再“进来”的话，那恐怕也就出不去了。
是的，第三回合的较量是该决出胜负了。卿荣康使尽浑身解数，大肆胡编乱造，假话连篇，谎言不断。但是，他的编造前后矛盾，漏洞百出，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谎为好了。走投无路的卿荣康在扎扎实实的证据面前，只好低下了他那颗本来就不高贵的头。
立案、刑事拘留、逮捕、起诉、审判。卿荣康被一步步推向了人民的审判台，从而褪去了他头上的专家光环，还了他一个罪犯的本来面目——
日前，在重庆市第一中级法院庄严的审判厅里，久久回荡着审判长的声音：被告人卿荣康犯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并处没收财产人民币2 万元；犯挪用公款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并处没收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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