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绝路
作者：曾祥生
公元2000年1 月7 日晚9 时30分，宁波市栎社国际机场。市检察院李长江副检察长与反贪局副局长张建平等多名公安、检察干警迎着凛冽的寒风在静静地严阵以待着。10时12分，远处一架飞机徐徐降落在机场，“来了！”干警们疾步向停机坪奔去。当所有乘客离开飞机后，一名神情沮丧的男青年在公安、检察干警的押解下，缓步走下舷梯……
当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简直无法想象，他就是那个利用计算机频频作案，侵吞公款达166 万余元且携巨款潜逃国外，被公安部通缉的特大贪污嫌疑犯，他太不起眼了！那份卑怯，那份懊悔，那份绝望，清清楚楚地显现在他的脸上。至此，全国首起利用电脑侵吞公款特大经济罪案终于成功侦破。
一
他叫方勇，1964年出生，是家中的“独苗”。他1982年从宁波市某中学毕业之后，就接班顶替父亲进入宁波市工商银行江北办事处工作。1987年8 月，又如愿以偿地调入新组建的交通银行宁波市分行，先是担任手工记账员，次年3 月开始任电脑记账员。此时的方勇，以他的聪明、勤奋赢得了领导和同事们的赞誉。一年半之后，宁波交通银行添置电脑设备，会计业务开始用电脑处理。原在工商银行江北办事处是计算机操作，又熟悉会计核算的他，便担任了计算机主机操作员，负责临柜即时处理。1990年，他又兼日终业务处理，并负责数据文字资料的装订工作。年仅25岁的方勇真可谓春风得意，踌躇满志。
然而终于有一天，他发现了最吸引自己，最值得自己拼命去追求的目标：潇洒地花钱、享受。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随朋友去杭州游玩路过富丽堂皇的一家四星级饭店，那些西服革履、洋派十足、神气活现的大款们磁石般地吸引了他的视线……霎时，方勇的所有想象力被调动到极至，所有耳闻目睹的形容词此时此刻都有了最实在的内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风流倜傥、轻歌曼舞、荣华富贵……于是，他飘飘欲仙、灵魂出壳了，一种难以抵御的诱惑顷刻间占领了他的心的王国。过去曾有过的要在事业上有所作为的雄心壮志，顷刻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了。“大款”不就是腰包里有成沓成沓的钞票吗？我方勇虽然个人没有几个钱，但是每天经过我手的公款又何止成千上万？我何不利用手中掌管的职权发几笔“横财”，也尝尝当大款的滋味！此时的方勇，犹如魔鬼缠身，一步步迈向那犯罪的深渊……
然而，犯罪可不那么潇洒。他开始将贪婪的双手伸向计算机的时候，也曾胆战心惊，但难以抵御的诱惑和一次次的侥幸成功，促使他的胆子愈来愈壮，胃口愈来愈大，以致陷进罪恶的深渊而不能自拔……
方勇告诉记者，他第一次作案也是惊惶不安的，那是在1985年，他利用自己分管的宁波边防检查站账户提取现金3 万元。一开始不敢用这钱，过了几天，看看周围没什么反映，他悬着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以后，他又相继从江北区财政局、渔业钢丝绳厂账户提取现金共计11万元。有了钱，他开始不安分起来。他邀朋友去舞厅潇洒，一甩手就是好几张“大团结”。为了享受兜风的刺激与乐趣，他花2 万余元将铃木王摩托车推到了朋友面前以示气派非凡。
1987年8 月，方勇幸运地调入新组建的宁波市交通银行。为了弥补上原单位贪污的巨款，他利用手工记账方式，竟鬼使神差地将宁波市财政局账户的11万元划到仓桥头商场，再由该商场划到原工行。
如果说，方勇从那时候起“洗手不干”的话，肯定会受到法律的从宽处理。但是，他仅仅“寂寞”了两年时间，便迫不及待地重操旧业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筹备，他自1989年下半年开始，将作案的目标选择为自己控制的数额较大的宁波市财政局等账户的资金，将巨款划到早已停业的江北旭海经营部，并私自刻制了该经营部法定代表人专用章、财务专用章及财务部负责人章，并重新启用原账号。再利用电脑作案，从旭海经营部账户将钱划到奉化、慈溪及广州等地，到那些地方提取现金。其中，通过其女友章某的父亲帮忙，仅从慈溪就提现金69余万元。1990年5 月，方勇通过关系，购买了一套与市交通银行同型号的电脑，秘密安装在自己家中，使他作案手段更高明，伪装更巧妙，造成银企对账虚平。
1990年8 月1 日，方勇将市财政局账户上的50万元资金划到旭海账户上，当月3日，他开出两张汇票，一张汇往广州市交通银行由方家幸提现。另一张汇往广东一家企业，因故被当地农行拒付。就这样，方勇自1988年上半年至1990年的两年多时间里，利用电脑疯狂作案，侵吞人民币达166 万余元。
此时的他，犹如输红了眼的赌棍，已经丧失了理智，“反正这么多巨额资金也还不上了，干脆逃为上策！”8 月4 日，他向科长口头请假声称患严重胃病，需休息几天，尔后即于当天乘飞机与女友（堂兄方家幸已先去广州）携巨款仓惶外逃了……
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1990年8 月28日下午，一客户来交通银行核对银行存款余额，竟发现少了50万元存款！该行立即与企业逐笔核对，终于发现8 月1 日银行账面有付出50万元一笔。查账人员翻阅了凭证，却找不到付出传票。经多方查找，才发现在交通银行开户的江北旭海经营部账户上有一笔50万元收入，然而也找不到传票。
查账人员从该经营部账面上所反映的情况发现，该企业于8 月3 日开出两张汇票委托书，其中一笔26.15 万元汇往广州交通银行方家幸收，另一笔25.6万元汇往广东东莞市长安镇农行道兴汽配五金贸易部。从汇票委托书填写的字迹辨认，正是计算机操作员方勇所为。查账人员联想方勇声称因胃病从8 月4 日请病假已有多日，而8 月10日，该所会计科负责人登门看望时，却不见其踪影。一种不祥征兆突然浮现在大家的脑海里：这绝不是一般性的账务差错，极有可能是方勇利用电脑作案！
情况紧急！28日当天晚上，交通银行立即采取应急措施：向广东交通银行及东莞市长安镇农行拍发了加急止付电报。与此同时，市交通银行组织精干查账人员，仔细调查旭海经营部账户业务活动情况，认真核查其每一笔借贷款发生额。
这起全国第一起利用电脑贪污案发生后，立即引起中央的高度重视，时任交通银行总行总经理戴相龙、上海分行副总经理诸清等有关部门领导专程飞赴宁波莅临指导，并与省市有关领导共商此案的查处等项工作。
与此同时，市交通银行领导紧急赶往公安、检察机关报案，并积极协助此案的侦破工作。市检察院反贪局经缜密侦查，很快查清所谓江北旭海经营部的账户系方勇伪造的。1989年10月13日，他与其堂兄方家幸利用已销户的江北旭海经营部开户的申请书，填上新编账号，在交通银行开立了自己的存款账号，用伪造支票、印鉴等手段进行记账。同日，方勇用非法私刻的法定代表人、账务专用章等一套印鉴，利用宁波工商银行江北办事处的凭证，编造了一套20万元的传票，尔后凭借自己担任电脑操作员的职务便利，凭此份传票在电脑上记账，通过修正将4 万元金额记在江北旭海经营部账户上，其余16万元被记在另一单位的账户上，同时把原始记录全部毁掉。1990年5 月，方勇为了作案方便，购置了一套与交通银行同型号的电脑，秘密地安装在家中，从而使其伪装更巧妙，作案手段更高明，造成了银企对账持平，掩盖了真相，使方勇这个狡猾的狐狸一次次化险为夷，蒙混过关。
经检察机关立案侦查查明，犯罪嫌疑人方勇利用电脑操作员的职务之便，侵吞公款达166 万元。市检察院反贪局在公安机关和市交通银行的密切配合下，5 次南下广州、深圳等地调查取证追捕疑犯。
其间，时任中国人民银行总行行长李贵鲜等领导对此案非常关注。1990年12月，市检察院反贪局在得悉方勇等人已潜逃加拿大之后，立即与公安部门联系，向公安部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请求协助缉拿方勇。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发出红色通缉令，一张恢恢法网撒向世界各地……
三
且说做贼心虚的方勇与堂兄方家幸，自感犯下如此重大罪行，法律是决不会饶恕他们的。经密谋，两人决定潜逃国外“避难”。1990年7 月初，方家幸自告奋勇先期离开甬前往广州“打前阵”，方勇则于8 月4 日与女友章某携巨款匆匆逃往广州。双方碰面之后，立即分别住进了广州江南大酒店两间豪华套房。在广州，方勇轻易不敢
讲话，成天躲在房间里。方家幸则四处联系“蛇头”高价购买假护照。几经周折，方从一香港“蛇头”处先搞到三张“港澳同胞回乡证”。原计划在广州住半个月，因“护照”一时难以搞到，一住就是四十多天。
方勇心中焦急，整天担惊受怕，尤其到了晚上就做噩梦，一次，他半夜突然惊叫着坐了起来：我要活命！活命！原来他梦见自己被检察、公安干警戴上手铐、脚镣押上刑场……
“运气”终于来了。10月底的一天晚上7 时许，方氏兄弟正在江南大酒店内借酒消愁，突然传来一阵悦耳的门铃声，狡猾的方勇立即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当从猫眼孔中看清是熟人时，才把门打开。
只见“蛇头”满脸喜悦地指指手提包，“好消息！护照给你们弄来啦！”方勇等人立即围上来，蛇头说：“这三本台湾护照做得很好，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可方勇仔细一瞧，除了照片系他本人外，姓名、年龄、身高、体重等均与之不符。蛇头见状，连忙说：“没关系的，我有九分把握保你过关，只是你们到时不要讲话。”
11月初的一天上午，他们3 人登上广州飞往武汉的飞机，为了防止他人怀疑，他们假装成去旅游的样子。在武汉住了一天后，他们又转去香港。当时方勇最担心的就是通过香港这一关，因为前不久有好几人在此地落网。他们逃跑了一个多月，公安机关已在四处追捕，能否顺利通过这一关，他们一直在焦虑不安。
在武汉市的一条街上，他们请一个算命先生算了一命。一个四十多岁的瞎子装腔作势地算了好一会儿，胡说道：“你们定能白头到老，前程似锦，恭喜发财”等等一套恭维的话，令他们高兴不已，一甩手给了瞎子300 元钱。
随后，他们住进了武汉一家四星级酒店。第二天上午顺利通过机场的边境检查站。
飞机抵达香港，已是下午5 时许。在香港机场呆了3 个小时，因去汉城要换取登机牌。刚将登机牌拿到，转身准备去候机大厅时，两名移民局警察朝他们走过来，客气地对他们说：“请出示证件。”
他们将护照递了过去。约20分钟，移民局警察将他们带到边境检查站，说护照是假的，然后把他们分开审查，询问在台湾的具体情况，做什么工作等等，因为他们对台湾根本一无所知，所以很快就露出了马脚。
警方立即审查他俩的真实身份，方勇就报了假名“王国荣”，谎称在上海做生意准备偷渡去加拿大。
2 小时后，警方把他们送到了香港市内的拘留所，移民局要起诉他们在香港境内使用假护照，他俩哭丧着脸说：“是蛇头骗了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护照是假的。”移民局问他们蛇头的姓名与住址，他俩又无法回答。
第二天早晨9 时许，移民局官员将他俩送上香港法庭。
法官问方勇：“到香港来干什么？”
“想去加拿大。”
“为什么用假护照？”
“因为蛇头说护照是真的，我们也不知道犯了法。”
法官严肃地说：“不管真假，你们已触犯了香港的法律。”随即当庭宣判他俩“犯有在香港境内使用假护照罪，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并告诉他们实际坐牢四个月（扣除假日），刑满后送回中国深圳。
当天下午2 时，他俩被送到香港某监狱服刑，方在狱中写信给章某说：“这次可完蛋了，坐完牢送回深圳，肯定会被中国警方抓住的，这事是我干的，与你没关系。”
不久章某回信说：“你赶紧给蛇头带口信，还能否有希望保你出来。”随后，方勇通过香港的一个亲戚，将一张纸条传了出去。10天后，那位亲戚告诉方勇说：“蛇头找到了，你俩回深圳后他会想办法的。”
四个月之后，方勇和章某从监狱出来被送回深圳收容所。两小时之后，蛇头出面，将他俩保释出去了。
在深圳住了几天，他们就要求蛇头送他们逃出中国。
一周后，蛇头又搞到了两张香港同胞回乡证，并答应尽快搞到两份香港假护照。蛇头说：“你们要去越南西贡，再转乘飞机去荷兰。”方勇不假思索地说：“可以，反正随便到哪个国家都行。”此时的方勇，已经迫不及待地要逃出中国。
几天后，他俩乘飞机到达广西南宁准备偷渡去越南，双方约定在广西防城（中越边境）打电话给蛇头，由当地广西人带他俩去偷渡越南。
当天晚上8 时许，他们在一广西蛇头的带领下，成功地偷渡到越南芒街，又由当地两个华侨带他们去了海防市。在那里住了两三天，又坐汽车去了首都河内。
因无身份证和护照，方勇在河内住了一周，又乘火车去了西贡。在这里一住就是两个月。
虽然已逃出了中国，但毕竟还没有安身之地，他们心中一直很害怕。两个月之后，蛇头派人将两张香港护照交给了方勇，此时的他心中既高兴又担忧，惟恐再次被抓获。
因香港护照去越南需办签证，蛇头讲：“在越南过关很容易。”然而在过关时再次被西贡公安边防人员抓获，被送往西贡监狱，关了两周又被转送河内。
当审查时，方勇交代说想通过西贡逃往国外，警察对他们说：“我们要通过中国大使馆，查实你们的身份及来越南的目的。”
调查了一个多月也没有查出什么结果。这时，方勇和另一个新疆人（同被抓获的）大吵大闹，并吞服了旅行指甲剪刀进行自残，被发现后，送往当地医院抢救。
过了3 个月，就把他俩赶到中越边境凭祥市放掉，并以非法入境为名，将他们身上的4 万余美金、港币全部没收。
尔后他俩走回了凭祥，又通过那位新疆人借了3000元钱，乘火车回到了广州。
到广州后打电话找蛇头，蛇头又接待了他们，把他们安排到广州郊区一个地方住了一个多月。此时方勇如同困兽，既心灰意冷，又不甘罢休。
过了几天，蛇头又安排他们第3 次偷逃，这次组织了十几个人乘飞机从广州到新疆乌鲁木齐，又乘汽车前往苏联边境，用另外搞的两张香港假护照去了前苏联霍尔果斯边境小镇。尔后又转乘火车、汽车抵达阿拉尔图市。在该市住了一周，他们又乘飞机去了莫斯科。
两天后，他们又准备出境飞赴加拿大，当通过边境检查时，方勇心中非常害怕，走路腿都发抖，心想，这次再过不了关，就彻底完蛋了！然而虚惊一场，他俩顺利地过了关。
一上飞机，方勇的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出逃几经挫折，这次终于成功了！十几个小时后，飞机抵达加拿大。
按照蛇头临行前的嘱咐：“抵达加拿大之前，必须撕毁护照。”所以他们当即把护照撕得粉碎。一下飞机，他俩就举起双手向加拿大边防移民局投降。
移民官查问时，他就说是从中国偷渡过来政治避难，然后一一登记入册。警车将他们送往市区内就放掉了。
当天晚上，他俩忙着租房子，凭发放的临时证件申请救济金。在此期间，方勇和女友分手了。
3 个月之后，方勇自己去了加拿大法庭，要求政治避难，但因拿不出中国身份证等证件，被法院驳回。方勇遂上诉，一年之后上诉被驳回。
接下来方勇就在加拿大蒙特利尔市的一家中国餐馆做厨工、打杂。因为怕辛苦，不久又换到另一家餐馆工作。在以后的七八年时间内，前后换了十几家餐馆。
转眼到了1995年，因为加拿大绿卡还没搞到，方勇思绪很乱，害怕有朝一日被赶回中国，有时候还曾想过，与其自己孤苦伶仃地过逃犯生活，不如死掉算了，加上平时工作时常不顺心，生活非常单调，因而常常是夜不能眠，思念家乡和亲人的心情油然而生，想起过去在中国的安定环境和优越的生活条件，真是后悔莫及。
为了消磨时光，他经常去赌场，一到赌场，一切烦恼全都忘记了，一赌就是十几个小时，甚至通宵达旦，每次输赢达到上万元加币。就这样，输光了再去打工，挣了钱又去赌场。
在此期间，精神极度空虚的方勇还经常光顾当地的嫖娼场所，偶尔也去舞厅消磨时光。
1999年11月23日晚8 时许，对方勇来说是黑色的一天。
当晚他从赌场出来，因又输了一大笔钱，心情十分烦恼，借朋友的一辆丰田轿车在高速公路上超速行驶，被加拿大警方当场扣留。
经当地警方审理，发现方勇系非法居留，当即送往加拿大法院。此时连生活费用也难以解决的他，已根本无钱雇请律师。当地法院经三次开庭审理，最后认定其构成非法居留罪，决定将其驱逐出境，移交中国警方。
2000年1 月7 日，一架国际航班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在机场海关，加拿大移民局警察按照有关规定将方勇移交中方。
在加拿大领事及中国公安、检察干警在场的情况下，中加警方一一办理了移交手续。中央电视台等新闻单位记者现场采访了交接实况。
当晚10时许，宁波公安、检察干警乘飞机将特大贪污疑犯方勇押回了宁波。至此，潜逃国外九年多的全国第一起电脑犯罪案告破。它再次告诫一切犯罪分子，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脱恢恢法网！
方勇利用电脑疯狂敛财，罪大恶极，应受到法律的严惩。然而，此案留给人们的教训发人深思：
方勇在工商银行江北办事处任职期间，曾先后9 次侵吞公款，该办事处却没有察觉。
方勇调到交通银行之后，有关部门仅看到他工作勤恳的表面现象而委以重任，银行电脑账务的日间处理和日终处理均由他一人负责，电脑打印的账户资料也由他自己装订保管，制约机制的不健全，无疑为方勇疯狂作案提供了有利的客观条件。
教训是何等的深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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