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首富”沉船记
作者：郭清君 陈谢骥
牟其中在中国企业界无疑是最富传奇色彩和最具争议的人物之一。他曾经几度辉煌又几度沉寂，并多次入监。这次因涉嫌信用证诈骗罪在武汉再次接受审判，有关人士指出，这次他恐怕是法网难逃了。但是无论如何，牟其中的经历和教训对于中国的企业家来说，都是一本好教材。
一
1999年11月1 日上午，天津南德经济集团及牟其中等人涉嫌信用证诈骗案在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大法庭公开审理。这使当年以“农民倒飞机”而闻名遐迩的牟其中又一次成为新闻焦点。
牟其中于1941年6 月出生于重庆，大专文化程度。天津南德集团法定代表人。1974年，身为工人的牟其中因与他人合著《中国向何处去》一书被判死刑，入狱四年，1979年平反。
1989年，牟用国内大量轻工产品，从前苏联换回4 架图—154 民航客机。这笔数额巨大、极其成功、颇具创新精神的跨国生意，使他一夜之间闻名遐迩。
1993年，南德集团制作的宣传手册正式公布其资产和债务：总资产8.6 亿元，净资产4.8 亿元，固定资产2.9 亿元。1995年2 月，《福布斯》杂志将牟其中列入1994年全球富豪龙虎榜，位居大陆富豪第4 位。同年的《财富》杂志把牟其中称为中国第一民间企业家和“大陆超级富豪之首”。
1997年9 月，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牟其中信誓旦旦地说：南德总资产20亿元，负债4000万美元。
1997年11月，有关部门发出紧急通报认定：南德集团“经营不善，已出现高风险、高负债”之迹象，并指出：截至1996年11月，仅部分金融单位向法院提起诉讼的涉及南德欠债“逾期不还”案和其他经济纠纷案，总额高达2.4 亿元。
1999年1 月7 日，因涉嫌信用证诈骗罪，牟其中被武汉警方刑事拘留；2 月5 日，因涉嫌信用证诈骗罪，牟其中被武汉市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
从1996年5 月起，全国各地不断有人举报南德集团经济问题。1998年2 月，武汉市公安局经侦处着手侦查南德集团与湖北省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之间可能存在的经济犯罪行为。
经过长时间的准备，办案人员对南德公司的资产构成展开了广泛的调查。南德公司在东北有一个项目，位于中国和俄罗斯的边境，评估报告称该项目价值10个亿，办案人员调查后得知，牟其中在满洲里以招商为由，办了个空头土地使用证（不实际拥有），只购买了10平方公里的土地，投入才100 多万元。按会计法规定，这是不能作为资金入账的。然而牟其中却说，要把此地办成东北的“香港”，也就是这个无形的“香港”，被“升值”到10亿元人民币，以至于他鼓吹自己共有资产20个亿。
接着办案人员发现南德公司与湖北省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的经济往来的信用证上，随附单据不相符的问题。按正常情况，相关单据之间标点符号都不能错，但署有牟其中大名的单据上有些数量都不相符。于是，办案人员分赴有关边防部门，查证货物进出口事项，发现南德公司根本就没有进出口货物。南德公司有严重的经济问题，办案人员决心以此为突破口，进一步调查南德公司的犯罪证据。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但牟其中是中外有名的“民营企业家”，没有足够的证据不但无法将他绳之以法，还有可能造成不良的国际影响。办案组研究决定，先打掉牟其中的羽翼，掌握证据后，再对牟其中采取措施。
3 月2 日，香港东泽科技有限公司副董事长王向军在深圳罗湖海关被扣，经侦查处派人赶到罗湖海关，将王向军带回武汉审查。同一天，湖北省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总经理助理王旭东被带到侦查处，办案人员连夜对“两王”进行了突审。“两王”交代，南德公司根本没有进出口货物。这一事实说明南德集团与湖北省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之间根本不存在经济纠纷，而是利用信用证进行诈骗。根据“两王”交代，南德公司信用证经办人是南德集团金融部负责人姚红。办案人员火速赶到北京，在南德公司附近招待所住了7 天，先抓到了姚红的司机，司机交代说，姚红去了南方，是他送姚红上的火车。办案人员经仔细分析，认为姚红不会去南方，于是与北京警方密切配合，果然在北京抓获了准备逃往东北的姚红，获取了牟其中签发的合同、指示、凭证整整两大袋。姚红交代，她觉得牟其中这个人不实在，今后可能会出事，为了今后给自己留条后路，她将所有文件都复印备份。这些材料对证实南德集团及牟其中的诈骗行为极为关键。办案人员以姚红为主线，调查牟其中如何指示、操纵这起信用证诈骗案的犯罪事实。
4 月11日，专案组派人前往北京，找到南德集团卫星业务负责人王德国、原财务处长黄公忠等人，并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哈尔滨，调查取证，另一路前往天津调查南德集团工商执照并获取了牟其中的签名，初步查清信用证诈骗策划过程、南德集团卫星业务有关资料及涉案流向、使用情况等重要证据。
4 月13日，专案组派人前往无锡生产资料公司询问了解南德集团还款情况；同时前往贵阳，提审某银行主任李建平，并在重庆市公安局的协助下，将一直躲在重庆市的涉案人员牟波抓获归案并押解回汉。
为进一步查清南德集团实施信用证诈骗的具体金额及赃款流向，专案组对中国银行湖北省分行、湖北省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与南德集团以及X.G.I 公司的往来账目进行了全面清理，查清了南德集团骗取信用证的单数、金额以及造成的损失。
1999年初，办案组在掌握充分证据后，决定对牟其中采取强制措施。1 月6 日，办案人员赶赴北京，确定了缉捕方案。7 日凌晨5 时，民警就来到守候地点。这时的南德集团已是强弩之末，公司职工已一年多没发工资了，但为了掩人耳目，公司依然每天派人接送职工。按正常情况，职工班车一般是7 时20分经过此地，牟其中的黑色奥迪车7 时40分将在守候地点出现。这天，班车准时经过了守候点，而牟其中一直到8 点钟都没有出现。侦查人员犯起了嘀咕，以为事情有变故。到8 时15分，一辆黑色“奥迪”疾驰而来。
牟其中有一个保镖，是从特种部队退役的，他经常把右手放在上衣里，就像随时准备拔枪射击的样子。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当奥迪车经过守候地点时，民警果断上前拦车。迅速控制其车辆，3 分钟不到，就将牟其中和夏宗炜抓获。民警在牟其中的密码箱里发现2 封信和500 元钱，通过这两封将要寄往香港的信，得知牟其中早有准备。信中说，他现在随时都有可能被逮捕，请香港的朋友照顾自己的儿子。
人们意想不到的是，他那可怜的500 元钱还是前几天找人借的。被抓的牟其中在如山的铁证面前低下了昔日高昂的脑袋。警方立即对牟、夏2 人宣布刑事拘留。同时，搜查取证小组立即进入南德集团总部，将另一犯罪嫌疑人曹明田抓获，并依法刑事拘留。
三
1995年8 月至1996年8 月，南德集团以假进口的手段通过湖北省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以下简称湖北轻工）骗取中国银行湖北省分行开具的信用证33单，开证金额8000余万美元，实际承兑31单，承兑金额7500余万美元。截至1997年4 月，南德集团共返还湖北轻工3900余万美元用于循环开证，造成湖北轻工3500余万美元的损失。
为查清南德集团诈骗信用证赃款的流向，3 月19日赴香港工作组抵达香港，在香港警方的协助下，获取了香港东泽公司、力冠公司、力辉公司的基本情况，以及香港渣打银行等银行信用贴现情况，并设法从东泽公司获取南德与香港东泽公司签订的有关文件及转款凭证、划款指令等重要证据。同时查清东泽公司为协助南德集团骗取银行承兑，从力辉公司骗取备用提单的犯罪事实。
牟其中、夏宗炜被抓获后，搜查取证小组进入位于北京市海淀区永定路21号的南德集团总部，对牟其中、夏宗炜、曹明田等人的办公室以及该集团财务处、档案室等11个重要部门进行搜查，获取了南德集团实施信用证诈骗中使用的重要物证。同时，先后对南德集团职员李复耕等8 人进行了询问调查，获取了大量的证人证言，印证了牟其中实施信用证诈骗的策划过程和部分具体实施行为。
2 月8 日，根据武汉市检察院的批准，依法对犯罪嫌疑人牟其中、夏宗炜、曹明田宣布逮捕。2 月10日，专案组将南德集团信用证诈骗案件材料整理成40卷，依法将牟其中等9 名犯罪嫌疑人移送检察院起诉。至此，南德集团特大信用证诈骗案件圆满侦破成功。
这3 名业务骨干，有的当过大学讲师，有的在国家外贸公司担任过技术骨干，有的在外资企业任过经理。
四
看过《红与黑》的人都知道其作者吴戈是牟其中的死对头，他发誓要揭开牟首骗之谜，然而在南德，却还有另一部分人——3 位掘墓人。
牟其中一向自诩爱国。然而，1996年2 月，牟其中带着李复耕等亲信从美国回来时，他却一反常态，并不像以往那样，大讲美国的经济如何已发展到了尽头，如何开始走下坡路，美国人如何懒惰等等，而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大肆吹嘘美国的条件如何优越，生活如何似天堂；美国的法制如何健全完美，商业机会如何多等等。他把美国吹得天花乱坠，不止一次地在大会、小会上声称，要把南德集团的业务都迁到美国去做。员工们似乎习惯了牟总那一套套的演讲方案，因此，对这一次的反常也不以为然。
令员工们没有想到的是，过了几天，集团办公厅真的正式下达了关于去美国的人员安排的文件。这件事使员工们大感意外。
名单列出的人员主要有三类：一是几乎所有从重庆跟随牟其中南征北战，被称为“老红军”的创业人员，他们大都在南德掌管着核心部门——金融部，专门从事银行贷款；二是牟其中的族亲，包括他的侄儿、外甥女、儿媳等；三是少数被宠幸的亲信。再有就是一部分厨师、司机等勤杂人员。这些人大都文化水平低，又没有一技之长，文化程度不过初中水平，而且根本不懂外语。
这一文件的公布，使得南德职工无形之中分成两个摊子。一类是准备出国的“搬迁户”，另一类是被牟总甩下的“留守部队”。
那些人去美国能搞什么业务？在办公室里，一些长期从事外贸业务、具有高级职称的中年员工就当日发生的事相互议论着。老牟要搞什么把戏？怎么把他的行动计划公开？太明显了，这不像老牟的做法。办公室里3 名从国家机关和外资企业来的业务骨干指着名单大惑不解。
这3 名业务骨干，有的当过大学讲师，有的在国家外贸公司担任过技术骨干，有的在外资企业任过经理。他们在南德工作时间并不长，但对牟其中的看法是一致的。他们认为牟其中不是正经的企业家，他到处吹嘘自己，想方设法四处骗钱，搞到钱就任意挥霍，一个项目都搞不出来。这其中必定有诈。
这3 个人，对于牟其中的封建专制式管理，专门培养奴才、“太监”式的人物反感至极。当初他们是慕牟其中的名气而来，却没想到他原来是个到处招摇撞骗的大金融骗子。
这3 个人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深知上当，却悔之不及，他们决心把牟其中之谜解开，把南德的事情彻底弄明白。经过一番商讨，他们最早认清了“老牟要拍屁股走人”的真相。几次高层会议，牟其中的一切言论都表明了他要甩掉南德这个空壳子，来个金蝉脱壳。
1996年3 月15日中午，一封举报信送到了新华社某部主任手中，十几分钟后，传真到了国务院办公厅。举报的主要内容如下：
第一，牟其中在美国没有任何项目，就凭现在的人员素质水平也干不成任何项目，所谓罗斯福对华投资公司只是个对内宣传的招牌。从1993年至今，花了近200 万美元，全都打了水漂；两任负责人都“叛逃”了。美国罗斯福对华投资公司一塌糊涂，连个公司都不像，纯粹是为了编故事给国家银行和国有企业听的。
第二，自1992年飞机项目完成后，至今一个项目也没干成，飞机生意赚了点钱，连抵消以前欠的债都不足，账上一直亏损，光是到期债务就近2 个亿，而且根本还不上。
第三，卫星根本不属南德所有，牟其中只不过投一点资，参一点股，而且经营上是大亏损。光是第一颗卫星，一年多来每天亏损1 万美元。
第四，还债高峰已到，近2 个亿还不上。去年10月起法院开始查封，欠纺织总会的华诚集团1500万元，法院封了3 辆汽车，7 个账号。可这7 个账号上一共只有1万多元。
第五，牟其中欠下几个亿都干什么了？首先是挥霍在差旅费、捐赠等方面，还有相当一部分转移到美国他儿子的账里去了。
第六，牟其中表面高喊和党中央保持一致，实际上对有关组织恨之入骨，因为他们这几年一直提醒各大报，要真实报道南德。
第七，在满洲里，牟其中对外宣传他投了几十个亿，实际只投了2000多万，而且这里边还有相当一部分资金被主管人挪作他用。管理混乱，牟其中根本不管，因为这里的钱被他儿子用去做买卖了。
3 个掘墓人，就在南德总部大楼的办公室里，为牟其中挖了一个深深的墓穴。
五
1996年3 月18日，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上午9 时左右，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候机厅，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手提密码文件箱，与周围送行的人握手话别。他那充满着自信、刚毅的大圆脸盘儿格外引人注目。他就是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号称大陆首富的南德集团总裁牟其中。
牟其中迈着稳健的步伐，带着两名随行人员——集团办公厅秘书处副处长兼生活秘书夏宗炜，体态富贵有港商气派的前南德国家金融中心总裁、现任旧金山金融公司总裁张琼，走向边防检查站。
当工作人员很有礼貌地请牟总出示护照时，牟其中微笑着自信地把护照递了过去。
一位边防检查官打开护照，看到“牟其中”3 个字，抬起头端详了一下牟其中，又看了看桌上放着的内控名单和照片，平静地说：“对不起，你的护照有问题，你不能走。”另一位检查官拿着护照走进了里边的房间。
怎么会呢？牟其中用这本护照已多次往返于中国和美国，难道……
牟其中的这本护照从严格意义上讲的确有问题，它是在满洲里办的，属中央严禁的异地护照。
“请你再仔细看看，我们牟总已用这本护照出国多次了。”见过大世面的国际金融总裁张琼优雅地扶了一下金丝边眼镜凑上前去，温和地用地道的北京话说道。
这时，从里边走出来一位工作人员，直截了当地向他们宣布：奉上级指示，牟其中有经济问题，需要查清，未查清之前不能出国。这本异地护照予以没收。
此事来得实在太突然，对牟其中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
几天前，在集团全体员工大会上，牟其中还在豪情满怀地描述在美国要收购若干家银行、办多少家实业的宏伟蓝图，甚至表示他本人一年中将有一半工作时间在美国，一半时间在中国，今后与大家见面机会可能要少一些云云。可令他遗憾的是，现在他自己却连国门都跨不出去了！
牟其中机场被扣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进京城上千名曾经在南德公司工作过的人耳中，无数双眼睛开始紧紧地盯住那一度歌舞升平的永定路21号。
牟其中折返回单位，面上无光，却故作镇静，继续他的向美国搬迁计划。他一再向内外宣称，说他正在与有关方面交涉，过几天就去美国，以稳定军心。
牟其中一面唱着“空城计”，一面下决心要力争把护照弄到手，实施战略性突围。
六
喜好挑战、好勇斗狠的牟其中，多年来也熏陶出不少善于迎接挑战的人。其中一位就是身兼办公厅主任、业务主管等19个高级职务的田时堂。此公系湖北人，北京钢铁学院毕业，曾在首钢任职。从1988年夏就与牟其中共同创业。
此人很有开拓精神，又有些上层门路，生活作风浪漫。开始一段时间，牟总苦于创业初期无高学历之人，对他甚为器重。后来逐渐貌合神离，直到南德帐下人才济济，相互间越来越不欣赏越来越不信任时，牟其中欲对这位先生“开刀除病”。无奈这位先生知道得太多了，牟投鼠忌器。而田也早看透牟总的把戏，对南德虚实知之甚多，但苦于一时无合适栖身之地，也不得不暂居他人檐下，借老牟的名声做自己的事。1998年年底，这位先生终于“乘风归去”，另栖高枝。但是，他了解到的关于南德和牟其中的一切就像一颗随时要爆炸的定时炸弹，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倒计时。
牟其中对朋友寡信好斗、毫无情义。十几年来与他一起征战南北的朋友，十有八九都与他反目成仇而去。牟其中患有严重的“文革”后遗症，动不动就给他们乱扣帽子。经常受到牟其中无端造谣辱骂的人，自然也要针锋相对，相机而动地向牟其中还击。
田时堂既然早已被牟其中扣上“腐化分子”、“性骚扰者”的罪名，那就自然要不失时机地揭其老底了。
要痛打落水狗，决不能让牟其中这个金融骗子蒙混过关，跑到美国去！在这一号召下，几个对南德金融状况颇为了解的人和田时堂聚在一起，开始起草讨伐檄文，并发向国务院办公厅和中共中央办公厅，内容如下：紧急举报！致公安部：并请转人民银行、最高人民检察院、国家安全部、全国工商联、无锡市人民检察院、天津市人民检察院、四川省人民检察院。
举报对象：北京南德集团法人：牟其中（牟奇忠），地址：北京永定路21号。
举报事实：
牟其中（真名牟奇忠）所属的南德集团，号称中国最大的民营企业，实际上是一个诈骗团伙。
牟其中号称中国大陆首富，实际上负债3 亿多人民币，这几年采用各种手段从银行和国有企业骗取人民币4 亿余元，一部分非法转移到国外，大部分挥霍殆尽。目前，牟其中负债3 亿多元人民币，在国内难以维持，计划逃到美国安度余生。
3 月18日，在首都机场，其护照被扣留，但钱能通天。据传，经过钱权交易，牟其中已再次获得护照，并扬言，“看来共产党是把我没有办法了”。几日后，牟其中将远走美国。受益者们，皆大欢喜。
我们作为几名知情的共产党员，没有能力阻止国家财产被犯罪分子所侵吞，没有能力阻止犯罪分子外逃。但我们坚信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光明终将战胜黑暗，党和政府有能力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举报信还详列了牟其中的犯罪事实及证据。
犯罪事实之一：用一份房屋产权多次从银行抵押骗取资金。南德在北京门头沟新桥大街有两栋半宿舍，牟其中指使下属利用同银行的特殊关系，用房产证明原件和复印件分别从中国租赁公司等金融机构和银行抵押出房屋价值2 倍以上的资金，同时给银行有关人员高额回扣。具体经办人员史长虹已于2 月19日到了美国南德北美公司。
犯罪事实之二：1994年8 、9 月，牟其中以投资卫星项目可以获得40％回报为诱饵，先后从无锡市生产资料公司骗取人民币近1 亿元，其中一部分用于还债，一部分转移到国外。为了掩人耳目，将无锡市生产资料公司总经理包某、总会计师曾某弄到莫斯科玩了一趟，连卫星影子都没有看到。这很可能引起内外勾结诈骗国家巨额财产案。
犯罪事实之三：借华夏银行改成股份制之机，为华夏拉了一笔存款，然后将存款转成股份套现1000余万元人民币；为农行江西省信托投资公司接外汇存款500 万美元，贷出450 万美元，给有关人员30万元人民币回扣。
犯罪事实之四：骗取人民银行北京市分行印件。1995年初，南德为参加中国联合保险公司筹备，需要人民银行北京市分行出具资金证明。南德在账上没有几个钱的情况下，通过某某（原工商银行北京分行计划处副处长，牟其中曾以花市三室二厅换其石景山二室一厅，变相行贿其人）从人民银行北京分行骗取印件，为牟其中出具了5000万元存款之假证明。
犯罪事实之五：以10％回扣为条件，从招商银行北京分行骗取1600万美元，并将该行经办人子女安排去了美国等地。
犯罪事实之六：牟其中伙同其妻夏宗琼从工商银行西安市分行骗取5000万元人民币，向经办人向某、许某一次性给回扣300 万元人民币。
犯罪事实之七：牟其中把用各种手段从银行和国有企业骗来的钱，以各种方式转移到定居美国的其儿子牟枫、牟樱的名下，约2000万美元，明目张胆地将国有资产据为己有。
犯罪事实之八：几年来，牟其中在企业毫无盈利的情况下，利用国家银行资金，为自己骗取了美名。
1993年，向七运会“捐赠”300 万元人民币。
1995年，为北极考察队“捐赠”300 万元人民币。
1993至1995年，每年向某地财大“捐赠”200 万元人民币……
南德连年亏损，却连年涨工资，1996年人均年薪在10万元以上，300 人就是3000万元！牟其中的办法就是用钱诱使你和他一起骗，其主力干将何著、马斌、姚红年薪高达12万元以上！
举报信中还谈到牟其中和南德集团的现状：
牟其中已将其子牟枫、牟樱和儿媳史长虹、养子夏楠安排到了美国，同时安排马斌等人同国外金融犯罪团伙勾结，洗黑钱。
牟其中的亲信沈黎等人已在美国。牟其中的亲信刘建和、张琼将于3 月25日赴美，金少强、李复耕等也将随后赴美。牟其中将主要亲信和资产都在有计划地向美国转移，为逃避国内债务，牟其中（牟奇忠）很可能一走了之。
参与牟其中金融诈骗的主要人员有：牟其中、牟臣（牟其中之侄）、牟波（牟其中之侄）、夏宗琼（牟其中之妻）、姚红。除姚红外，其他人均是牟其中从重庆带来的多年的亲信和亲戚。
以上事实表明，牟其中（牟奇忠）所属南德集团多年来以骗取银行和企业资金营生，已发展到了公开诈骗的地步，给国家财产造成了严重损失，在国内外造成了极坏影响，腐蚀了许多国家工作人员和少数领导干部。建议国家公安部门采取有效措施，制止他们新的犯罪活动，并将其转移到国外的财产收归国有，最大限度地减少国有资产损失！
特此举报
南德集团五名共产党员
1996年3 月21日。
这封紧急信件同时出现在中国人民银行、最高人民检察院、国家安全部、全国工商联等有关单位领导的办公桌上。这封列举了牟其中三条犯罪事实的举报信庄严地署名为“南德集团五名共产党员”，似乎想说明在牟其中“霸气”遮天的南德内部，“五名共产党员”仍然像当年的地下党那样顽强地支撑着正义的信念。
与前边那3 个掘墓人相比，这“五名共产党员”可称做是牟其中掘墓人的第二梯队。这个“十三条”举报的意义是：彻底毁灭了牟其中出逃美国的希望，打响了无数南德职工揭竿而起、共同揭发牟其中诈骗战斗的第一枪。
七
“天气”骤变
一连多少天，牟其中闷闷不乐，呆在总裁办公室里很少与职工照面。从秘书处传出来的说法是因为天气不好，飞机不能按时起飞，所以他干脆取消了美国之行。
天气不好当然只是托辞，但牟其中也真正开始感觉到“天气”不好了。
从3 月22日起，牟其中开始感受到了对他的严密“关照”：一出门即有2 辆小车跟踪；晚上到门头沟宿舍，对面家属区楼上也有人在监视他；即使到外地出差，他也感到背后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他。牟其中在京城是很有能耐的，他通过上面的“内线”关系，知道他现在正式享受了“全面的待遇”，对南德的“关注”已由公安部边防局转到了经济保卫局。
的确是“天气不好”了。出于无奈，牟其中只好召回已到美国等待他去的骨干亲信来与他同甘苦、共患难了。当然，儿子、儿媳是不能回来的，必须在美国坚守阵地。
此时此刻，牟其中不再是中国经济改革的风云人物，不再是10年内要率领南德集团进入世界十大企业行列的企业领袖，而是一个巧立名目、诈骗国家数亿资金的犯罪团伙的头目。前所未闻的罪行和惊心动魄的事实，已不再是私下流传的秘密，而是摆在共和国执法机关办公桌上的紧急控告。如果没有有力的反击措施，拿出有力的反证，南德的辉煌就会面临灭顶之灾，他将第3 次跨进监狱的大门，这一次可能有与上两次完全不同的收场。历经“百战”的牟其中知道，一张巨网在悄悄地向他这条大鱼收拢。
面对海内外的巨大压力，牟其中不能再沉默了，否则就意味着毁灭。他先后致信党和国家多位领导人，可惜，没有任何回音。而在不长的时间内，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却查封了南德的七八个账号和部分财产，接着，每隔几个月就有一次类似的查封。
八
海外舆论
南德的变异引起了海外的关注和质疑。下面照录一则海外的报道：
南德集团十一笔糊涂账，亿万富豪牟其中受调查
北京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被美国一家杂志评为中国头号私营企业家、当今中国十大亿万富翁之一的牟其中，近日被有关部门监控起来，其南德集团经营往来的业务账目也被封存，检察部门正开始对其进行严格调查。
有消息说十年来，牟其中的南德集团欠银行贷款四亿五千万元人民币，而企业至今并没有形成像样的固定资产规模。一位参与调查的人士说，他们不知道南德这些年究竟在干什么。据说，审查南德集团的理由是，它有11笔大账去向不清。
就在牟其中静候时机准备对紧急控告信进行反击部署的时候，香港《星岛日报》于1996年6 月19日以大标题“南德集团十一笔糊涂账，亿万富豪牟其中受调查”刊登了特约记者所写的两篇文稿。文章说“牟其中究竟是‘儒商’还是‘蛀虫’？是‘英雄’还是‘罪犯’？相信很快就有答案了”，这显然是对连像样的固定资产规模都没有的亿万富翁形象提出了质疑。
1996年8 月28日上午，美国《华尔街日报》头版赫然刊出重头报道：《中国头号企业家看来正在惨败》，而且是在美国华尔街和东部以及香港《亚洲华尔街日报》等三处同时刊登。这篇报道刊出后，像一块巨石砸进西方传媒湖水之中，溅起巨大波浪，竟使西方各国一百多家报刊转载。
世界各大著名媒体纷纷采访牟其中以及与南德有关的人士，对牟进行揭露。
1997年9 月14日《洛杉矶时报》发表文章称：
不久前，中国最出名的企业家牟其中曾是受人敬仰的人。今天，牟的商业帝国显然正在崩溃。他目前负债5000万美元，在多家法院受到起诉。甚至，他已被吊扣了护照。在更早些时，许多人在国际互联网上看到了一篇很长的文章，内容是揭露牟其中的大量谎言，有专家看后说，这个网是叫“华通”，在美国懂汉语的人都看过这个资讯网。一时间，这个网上关于南德的文章成为北京许多高层人士的议论话题。去年关于牟其中首都机场被扣，法院多次查封，牟其中欠下的六七个亿等等传闻不断成为议论热点。
1997年10月10日星期五的《南方周末》格外抢手，买3 份5 份，甚至10份8 份的都有，在北京永定路21号附近的报摊，竟出现奇观，有人一下子买走所有的《南方周末》。
广州传来的信息更神，一个报摊在半小时内卖出了180 余份，创下卖《南方周末》的历史记录。
这期《南方周末》中的内容是：9 月23日，传奇人物牟其中在北京会见了数十位记者，起因主要是各地书摊上出现了一本盗版发行的《大陆首骗牟其中》。《南方周末》在京城乃至全国，一时洛阳纸贵，轰动异常。
从此，牟其中便戴上了一顶令全国、全世界都知晓的帽子——大陆首骗。
从1996年5 月份起，全国各地不断有人举报南德集团经济问题。1998年2 月，武汉市公安局经侦处着手侦查南德集团与湖北省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之间可能存在的经济犯罪行为。武汉市公安局对此案高度重视，成立了由经侦处、经保处、法制处等部门30余名民警组成的专案组。
专案组民警经过大量的调查取证，掌握了南德集团与湖北省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之间的确存在着利用信用证进行诈骗的犯罪事实。
仅从1995年8 月到1996年8 月间，南德集团就以假进口的手段，通过湖北省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骗取中国银行湖北省分行开具的信用证33单，开证金额8000余万美元，实际承兑7500余万美元，给湖北省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造成3500万美元的重大经济损失。
鉴于南德集团严重的经济犯罪事实，专案组经请示有关领导，决定对南德集团总裁牟其中采取强制措施。
1999年1 月7 日上午8 时15分，专案组民警在北京市公安局的协助下，将牟其中缉捕归案。中国首骗牟其中终于落入法网。
九
剥开了“牟首骗”的画皮，人们还不得不了解生活在牟其中身边的夏氏姐妹。
提南德，不能不提夏宗琼；讲牟其中，不能不讲夏宗琼。夏家共有七女一男八个孩子，其中七个女孩个个漂亮，长得宛若天仙，在万县有“七仙女下凡”的传说。夏宗琼排行老四，被人称为“四仙姑”。
《牟其中之谜》中记载了夏宗琼的身世：
夏宗琼，南德经济集团副董事长、南德天津投资公司总经理，牟其中的第二个妻子。牟常常亲昵地向人介绍：“我——太太！”
这是让人始终感觉到青春风韵的女人，杏眼如潭，冷峻含情，初见她的人总有“添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的感觉。
她出生于万县市一个搬运工人家庭，父母都是搬运工人。因为家境困难，她只读过初中，初中毕业后，一直在家待业，帮助母亲买菜做饭，或帮父亲挑砖养家。
她是刚强的，刚强中带着一种冷峻的坚毅和倔强。艰难的处境使她不得不像蜗牛一般用坚硬的外壳把内心包藏起来，同时她又不得不像穿山甲一般默默地开拓、抗争，寻求改变自己命运的机遇。
弟弟夏宗祥在评论他的四姐时说：“穷则思变嘛，每一个人都一样的，总是想在穷困中改变自己的处境。”后来她和夏宗祥都有了工作，在市里一个修缮队当钢筋工。夏家四姑娘终于结婚了，丈夫是一个工人，婚后生了一个男孩。
之后，牟其中组织中德商店，夏氏姐妹是中德商店的创始人。
在中德商店1983年9 月被查封受审查一案中，夏家“损失惨重”。夏宗祥回忆说：“我和二姐是在重庆被抓回万县的，当时我和二姐夏宗珍在重庆向外发摩托车。被抓后我仅被关了3 天就给放了，因为我只是中德商店一个三级业务员。四姐夏宗琼关押时间最长，达7 个月之久。中德商店11人被收审，我们夏家就占了3 个！”夏氏姐妹分管着商店的经营、财务，又是从“江北贸易部”时就开始同牟其中一起经营的，所以被专案组视为最知情的人物。
夏宗琼被抓进收容所后，不几天就由专案组的人送来说是她丈夫给她的劝告信。信是用红墨水写的，有一种“血书”的含义。信中劝告夏宗琼要和牟其中划清界限，说：“你年轻，不要上了他的当。”还说：“牟其中只不过把你当成衣服，想穿就穿，想脱就脱。”性格原本就倔强的夏宗琼，越看越气，嚓嚓嚓就把这封信扯得粉碎，连声骂道：“卑鄙！卑鄙！”
当时，牟其中正处于“想在天安门前自焚”的这段艰难的日子里，不仅面临“树倒猢狲散”，而且因欠债难还有可能进“大牢”，不少人离开“中德”自谋生路，可夏宗琼越是在这样的时刻越是对“中德”表现得“铁杆”。
不久夏宗琼离了婚。一些亲朋好友也就更痛惜她，齐心要拉她脱离“苦海”，对小夏晓以利害，并热心地为一位正“春风得意”的厂长撮合，让她有个“好的去处”。
可是小夏总是声色俱厉，严辞回答：“越是在这艰险困难的时刻，我越是不能离开中德。一是不能出卖像老牟这样的朋友，把祸事都推给他一人去承担，要是那样做，我的人格就太低了；二是我认为老牟干的事业是对的，只要共渡难关，我相信终究会成功的；三是即使生产‘中德’垮了，老牟又坐牢抵债了，我也要设法为愿意留下的职工找条出路，把老牟的老母亲养起来。我有电焊、建筑方面的手艺，也已作好了准备，‘中德’垮了我就带他们同我一起到船厂做工或到建筑队搞承包去！”
她不仅留下了，而且协助牟其中把摇摇欲坠的“中德”撑了下来；当得知牟其中想自焚时，她通宵愤然写了30多页的长信，竟把“一时糊涂”的牟其中给“骂”醒了。
而后的岁月，当然是夏宗琼获释出狱，牟其中获释出狱，牟其中平反，夏宗琼平反的岁月。
命运，在冥冥之中将他们紧紧拴在了一起。牟其中平反后红火过，曾像个得胜的将军在万县市不可一世，然而因国家银行紧缩又将他打入负债的深渊，在牟其中想要自杀的日子里，夏宗琼没有离开他，夏家姐弟没有离开他。她默默地为他分担着忧愁，他们默默地跟着他进行流浪式的转移；长江内外，大江南北。红火的日子她品尝过，困境的心酸她领略过，她佩服他百折不挠的韧劲，她喜欢他聪明睿智的眼光，她的心，一个女人的心，被这个饱经沧桑的男人占据了。
据说那是在深圳的日子，公司的商业突然有了战略性的转机。“严冬过尽春风来”，在庆贺的晚宴上，牟其中兴奋得满脸通红，他突然大声说：“今天我宣布，正式向夏宗琼女士求婚！”
属员都蒙了，夏宗琼也蒙了，醒悟过来的属员们是一阵激动的掌声。夏宗琼却含嗔带怨：“我们啥时候有过预备？你何时又征求过我的意见？”
真是爱你没商量。这也是牟其中的性格：爱情的霸道，霸道的爱情！
作为牟其中的妻子，她不仅肩负起照顾牟其中起居生活的责任，更重要的是成为他事业上的得力助手，掌管着公司的血库和血液——金融。怪不得牟其中常以夸耀的口气说：“她随意可以调动10亿资金！”
然而，牟、夏这样一对患难夫妻，却于1993年秘密地离婚了。二人离婚的真实原因外人无从得知。1995年下半年，在牟其中痛打夏宗琼之姐夏宗凤之后，夏宗琼情急之下透露了当年与牟离婚时牟给夏定下的三条离婚禁令：
（1 ）我们是政治夫妻，离婚之事不得向外界公布；
（2 ）离婚后，夏住在北京万泉庄，南德出钱给夏买的一套公寓里，不得另找爱人结婚，否则搬走；
（3 ）牟仍要为夏宗琼提供生活费用，将照顾夏与前夫所生儿子，为其上学、生活提供费用。现在，孩子正在美国某城市一学院念书，费用按此规定由南德出。
夏宗琼曾不止一次地对南德员工中的好友说：“我晚上经常做噩梦，听到警车叫，我就心惊肉跳，生怕来抓我。你想，老牟通过我贷出来这么多款，都直接发工资、发奖金，年终分红了。这是犯罪呀，我不想再跟他坐牢了。”
1995年下半年，牟其中在门头沟的住处召开了中层干部吹风会议，专门谈到了他和夏的关系，他轻蔑地说道：“夏和我曾经是貌合神离，现在是彻底分开了，她不敢为南德宏大的事业服务，她害怕我再坐牢。”
夏宗琼女士1996年2 月底到美国去看望儿子，当她前脚到美国，牟其中后脚跟上时却被拦在国门之内了。
夏宗琼日夜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心悸过后，她打电话回国向一些朋友询问公安部门的态度，公安部门通过传话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回来把有关问题说清楚就行了。但她仍不敢回来。
夏宗琼在美国的日子是艰难的！
她打电话向牟其中要钱，牟其中让她到纽约找他与前妻生的儿子要。夏宗琼去要，这个大公子却说他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不给！
夏宗琼在北京的好友透露，夏在美国让她从北京托人带口红之类的化妆品过去，困境可见一斑。到了6 月初，香港《星岛日报》报道了牟其中账户下多笔账不清，正在被有关部门监控调查，消息传到美国，连给她儿子作担保的人都不愿意了。8 月，夏宗琼更着急。有国不敢回，有家又难归，日子怎么过？
一个曾经可以“调度十个亿资金”的女人，现在却陷入了生存的危机中。
再说牟其中与夏宗琼离婚后，便任命夏宗琼最小的妹妹、名震川东的美女“七仙姑”夏宗玮为他的生活秘书，料理他的生活起居。时年，夏宗玮24岁，牟其中53岁。
牟任命夏宗玮为秘书处副处长，工资也定得很高。
南德曾有一个东北小伙子，很崇拜牟，却不知深浅地爱上了玮玮小姐，不断地给她写情书。后来玮玮小姐终于告诉小伙子，她现在暂不考虑这个问题。
作为二姐的夏宗珍，面对牟、夏两家家政“管理”上的如此混乱，心急如焚，却没有办法。她焦急地对王大夫说：“王医生你说我们怎么办呢？我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玮玮了。她太可怜了，牟总把她看得紧得很，不准离开一步，不准私下接触异性，稍一离开，就让保卫人员去找。别人给玮玮介绍过两个朋友，刚一见面，牟总的保卫人员就冒出来说：”夏宗玮，牟总到处找你，赶快去，有急事。‘这样，还谈得成什么？“六姐夏宗友近日透露，夏宗玮只是非常崇拜牟其中，绝不会和”前姐夫“结婚。
据悉，牟其中被捕时，与他同车的正是夏宗玮。而当时她也是警察搜捕的对象，于是也在拘留证上签了字。据说当时竟吓得哭出声来。后她被拘留，11月1 日庭审牟其中时，她出庭接受了讯问。
在庭审中，夏宗玮戴着眼镜，柔柔弱弱的，口口声声地声称“我只是牟总的生活秘书，其他的事我不知内情……”“七仙姑”如此不遮不掩、口口声声地声称是生活秘书，个中的“不言而喻”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只有她本人内心清楚。
十
早晨7 点40分，当记者来到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时，大门口早已聚集了近300 余名国内外新闻媒体的记者。
8 时半，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一审判庭。记者们被要求关掉手机和寻呼机。法庭宣布“不准摄像、不准录音”之后，本案审判长宣布开庭。
“传被告人牟其中、姚红、牟臣、牟波、夏宗玮到庭！”审判长一声令下，5 名法警分别押送5 个被告人从侧门进入被告席。
牟其中因为在本案中的特殊地位走在最前面，这位在公众场合消失了近10个月的风云人物在审判庭上一露脸，顿时吸引了现场众多新闻记者及旁听者的全部注意力，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色白里透红的牟其中似乎是在重温当年风光无限的感觉，一进审判庭便面朝旁听席，一边微笑一边挥动左手，表面上看不出一点沮丧的样子。
这位曾经创造“六大神话”——皮革换飞机、放俄罗斯卫星、制造10亿至100 亿之间的芯片、“满洲里帝国”、制造“牟氏火锅”、投资陕北50亿的“中国第一大民营企业家”，用原南德公司顾问彭定鼎的话说是个性格偏执的妄想狂、法盲、危险人物，如今身着一件浅灰色休闲西装站在被告席上。在其后一整天的审判过程中，他几进几出审判庭，或坐或站，双腿一直习惯性地抖动。
庭审开始了，公诉人对他的指控其实他应该早已十分清楚，人们看到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份不知是起诉书副本还是答辩材料，不时用笔在上面勾勾画画，一副颇为认真的模样。
显然对于这一场审判，无论多么张狂的人也是不敢漠视的。牟其中似乎想让人看到他对自己第三次被抓也会第三次被无罪释放充满信心的样子。因为就在前几天，羁押之中的牟其中还亲笔给他的几名亲信写信，安排他们“广泛和突出重点地”到上面去活动，而且要为他大张旗鼓地制造舆论。以致后来他在法庭上回答公诉人的询问时，他几次挖苦嘲笑公诉人“不懂商业操作”，称公诉人提出的外行问题无法回答，并嘲笑公诉人的资力。为此他不时受到法庭的警告。
十一
庭审中，不少旁听者从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中澄清了此前的一个认识误区：公诉机关——武汉市人民检察院在起诉书中指控的第一被告是南德集团，涉嫌犯罪的主体首先不是牟其中，而是南德集团。
公诉书指控：被告单位天津开发区南德经济集团，被告人牟其中、姚红、牟臣、牟波、夏宗玮涉嫌信用证诈骗犯罪。
据了解，牟其中策划信用证诈骗始于1995年上半年。
当时，天津经济开发区南德经济集团资金紧缺，身为总裁的牟其中心急如焚，多次召集会议，谋划通过信用证以不进口货物方式融资。
同年6 月，牟其中与前妻认识的澳大利亚X 、G 、L 公司在中国的澳化公司经理何君接触，二人在南德集团总部商定，由何君寻找可为南德集团开立信用证的外贸公司。
同年7 月28日，何君告诉牟其中，湖北省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可为南德集团开立信用证。
8 月8 日，牟其中同意按何君的要求付给其2 ％开证手续费。同日，根据牟其中的指示，姚红起草打印了既无进出口货物内容又无进出口代理公司的由何君“协助南德集团进出口产品”的《协议》。牟其中在《协议》上签了名。
8 月10日，姚红持牟其中签署的《授权委托书》来到武汉。何君看过《协议》后，让姚红在《协议》上再填上进出口代理公司为湖北省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以及进出口产品等内容。姚红照办，何君最后才在《协议》上签字盖章。
此后，姚红、牟臣通过何君向湖北省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进口“货物”。湖北省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总经理助理王某为了本公司获取外贸代理费，竟与何君签订虚假进出口合同。
1995年9 月，因开证金额增大，中行湖北省分行提出若继续开证，必须提供担保。为此，牟其中派人与交通银行贵阳分行信托投资部主任李某联系，以归还1000万元人民币欠款，支付1 ％的见证费。
1995年7 月，牟其中为达到占有信用证下资金的目的，同意付给东泽公司“总贷款”5 ％的贴现手续费。从1995年9 月至1996年8 月，东泽公司将骗取的香港力辉船务公司及已注销的中勉有限公司备运提单（表示货已装船），连同编造的装箱单、发票各29份通过中介银行转给中行湖北省分行。
中行收到这些“单据”后，同意承兑，东泽公司将已承兑的汇票在境外贴现后，扣除手续费，余款均按牟其中的指令转款至南德集团，中行湖北省分行最终遭受巨额损失。
在本案中，公诉机关认定被告人牟其中委托何君作为天津开发区南德经济集团的代理，编造外贸进口合同，通过湖北省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为天津开发区南德经济集团从中国银行湖北省分行对外开立180 天远期信用证；被告人牟其中授权被告人姚红、牟臣配合何君进行诈骗活动，并指示被告人牟波联系交通银行贵阳分行为其提供具有担保内容的“见证担保书”，作为开证的担保文件。认定被告人夏宗玮根据被告人牟其中的指示，在信用证诈骗活动中负责承办有关请示、批复；在被告人姚红、牟臣等人制作的文件上多次加盖被告人牟其中的签名章。与此同时，被告人牟其中通过香港东泽科技有限公司作为信用证受益人，为天津开发区南德经济集团在香港议付信用证，从而获取资金。
公诉机关认定，从1995年8 月15日至1996年8 月21日，天津开发区南德经济集团通过何君虚构的进口货物合同、交通银行贵阳分行对合同的“见证意见书”，在中国银行湖北省分行骗开信用证33份，总计金额80137530美元，通过香港东泽科技有限公司以及澳大利亚X.G.I 公司，美国索斯曼公司在香港的渣打银行、丰业、东亚、运通等银行议付信用证31份，获取总金额75074004美元，折合人民币623339456元。
由于被告人牟其中直接和指使被告人姚红、牟臣发指令给东泽科技有限公司，将贴现资金转入天津开发区南德经济集团的指定账号，用于返还集团债务及业务支出21978096美元，折合人民币182484135 元，余款用于循环开立信用证、支付利息及手续费。造成实际损失35499478美元，折合人民币294752166 元。
公诉人据此指控：南德经济集团及其法定代表人牟其中严重侵犯国家金融管理制度，采取虚构进口货物的事实，骗取信用证，非法获取资金，数额特别巨大；被告人姚红、牟臣、牟波、夏宗玮直接参与信用证诈骗活动——其行为均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构成信用证诈骗罪。
十二
南德集团涉嫌信用证诈骗案的审理据说在全国尚未有先例，因此受到国内乃至海外的特别关注，庭审之后，大家关心的就是本案将如何判决了。对本案前景——实际上是牟其中的命运，有关人士曾有过一些预测。
南德集团来武汉旁听庭审的部分领导成员一到武汉就对新闻界吹风，称他们是来迎接牟其中无罪释放的。这显然盲目乐观了。如果法院认定了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那么依据《刑法》第一百九十五条第三款和第二百条的规定，鉴于本案犯罪数额特别巨大，情节特别严重，所以应当适用最高刑罚，这样南德集团就有可能被处以数额最高的50万元罚金，牟其中则有可能被判处无期徒刑。
5 名被告人中排列第二、三位的姚红和牟臣，根据他们在案件中所起的作用，都应当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但是姚红由于系从犯，而且在案件的侦破过程中有重大立功表现，有法律规定的“有罪但应减轻、免除刑罚”的情节，按常规推测，如果对其处罚要降低一档再从轻的话，至少还要判处五年有期徒刑，但也不排除对其免予刑事处罚的可能。相比之下，牟臣虽然也是从犯，但是从他的认罪态度上来看，目前尚无任何可以从轻的情节，估计会被判处十二年左右的有期徒刑。根据庭审的情况来看，牟波和夏宗玮应当是本案最有争议的犯罪嫌疑人。牟波在案件过程中只是帮助办了部分见证函，夏宗玮也只是接受指示在部分文件上盖了章，其行为是否构成犯罪，要看法院如何作出裁决了。
由于本案的5 名犯罪嫌疑人被羁押时间都已较长，最早刑事拘留的牟臣已被羁押二十个月，最晚刑事拘留的牟其中和夏宗玮也被羁押十个月，所以估计本案宣判的日期不会等得太久。
大家对此案如此关注，还有更深的含义：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今天，怎样才能尽快形成金融规范，防范金融风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