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效应
——从阿诺当选州长说起沈致远
过去只有歌星、影星和体育明星当红，现在连政坛和科学界也出现明星效应，明星们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令人目不暇接。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最近加州的州长改选成为全美的热门新闻。这几年来加州恶运连连：先是网络泡沫破裂造成硅谷不景气，失业增加，房价下跌；接着是电力短缺使电费上涨，企业受累，民众叫苦；州政府预算赤字高达创纪录的380 亿美元，无法弥补。选民受够了，要求罢免现任州长戴维斯，依法进行州长改选。
加州是人口众多的大州，又是高科技重镇，历来是美国政坛兵家必争之地，前总统里根就是从加州州长崛起的。如今州长的出缺，群雄并起，报名参选的有135人之多，从百岁老妪到好莱坞艳星都有，其中最显眼的是阿诺·施瓦辛格。阿诺是奥地利移民，体格健壮，一身好筋骨。他从健美先生起家，拍动作片成名，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巨星出马，果然不同凡响。阿诺不仅压倒两党所有的对手，而且带动起共和党在加州的气势。加州自里根以后一直是民主党的天下，这次全靠阿诺竞选得胜，使得共和党士气大振。《纽约时报》为此刊出一副漫画：赤膊的阿诺浑身肌肉鼓胀，单腿下跪，双手挺举起一头比他大好几倍的大象（共和党的象征）。
阿诺从未有过从政的经历，也欠缺理财的经验，首次出马参选就大获全胜，充分表明政坛明星效应的巨大威力。
无独有偶，科学界也出了一位大明星，就是那身残志坚的英国物理学家霍金。这位剑桥大学的客座教授是传奇人物，青年时患病全身瘫痪，医生说他活不了多久，他以惊人的顽强毅力克服病魔，竟然活到如今。霍金在理论物理学的许多方面取得了重要成就，但公众对之并不十分了解。公众心目中霍金的形象是：歪着头坐在轮椅上，面带笑容，用仅有两个能动的手指轻按键盘，用听起来怪怪的电脑合成语音与人交流。所有这些，使霍金成为科学界的一位明星人物。
2002年8 月，霍金访问中国引起轰动。先后在杭州和北京举行的两场报告会，一票难求，座无虚席。在杭州游览时众人围观，途为之塞。各种媒体趋之若鹜，争相以头版头条新闻报导。一时间，原先连一些科学家都感到生僻的专门名词，如黑洞辐射、全息宇宙、虚时间、P-膜、虫洞等竟成了流行语。由此可见，科学明星效应确实威力巨大。
为什么会出现明星效应？
我想一个原因是民众的偶像崇拜心理。许多人投阿诺的票，不一定都同意他的政见，而是借此表达对自己心目中明星偶像的崇拜。霍金访华造成轰动，也是公众偶像崇拜心理之表现。霍金确有许多科学成就，但和他成就相仿或超过他的科学家大有人在，为什么没有造成轰动？霍金之所以能成为明星，主要是靠他传奇的一生。如果他是一位不坐轮椅、不用合成语音的体健者，即使他的科学成就再多几倍，也不可能造成如此轰动的明星效应。霍金写过一本《时间简史》，被译成多种文字在全球发行，累计共卖出千万册，这对科普书而言是空前的。我和物理学界的一些朋友都读过《时间简史》，大家认为是一本好书，但和同类书相比并非最好的。这样说吧，假如《时间简史》署别人的名字而不是霍金，卖二十万册也难。《时间简史》之空前热卖，也是靠霍金本人的明星效应。
第二个原因是社会的“共振放大”作用。提出控制论和仿生学的著名数学家维纳有一次和朋友在池塘边散步，突然一只青蛙开始鸣叫，群蛙随之齐鸣。他对朋友说：“这就是由正反馈引起的共振放大作用。”阿诺宣布参选以后，各种媒体就紧追不放，连续大量报道，成为全美国的热门新闻。结果是原先了解阿诺者在这种宣传鼓动下，更增加了对他的崇拜心理；原先不了解者，也被浩大的宣传声势卷了进去。媒体就是靠这种共振放大作用达到轰动效应：一传十，十传百……是人数的放大；正反馈引起轰动程度的放大，媒体报道时有意无意的夸大就是一种正反馈。霍金访华时有的媒体说：霍金是“爱因斯坦之后一人”，这是明显的夸大失实之词。爱因斯坦以后的物理学家比霍金贡献大的，可以举出半打以上：英国的狄拉克，德国的海森堡，美国的费米、费因曼和盖尔曼，中国的李政道和杨振宁，日本的汤川秀树和朝永振一郎，其中一大半是理论物理学家。这样说并非贬低霍金，而是摆正他的学术地位。
霍金早期的研究重点是天文物理学，他最大的贡献是从理论上提出“黑洞不全黑”学说。原先人们认为“黑洞全黑”，任何东西包括光线在内都不能从黑洞中逸出。霍金从理论上算出黑洞的熵值，他指出黑洞有熵就有温度，有温度就有辐射，所以就不是全黑。他还指出黑洞辐射的机制是真空中的正反虚粒子对，其中一个被黑洞吞没，另一个就化为真实粒子辐射出来。霍金的这个学说如被证实，将是物理学的重大突破。他在《果壳中的宇宙》书中说：“我就可以得诺贝尔奖”，这是实话，可惜至今仍未被证实。霍金后来转而研究统一场论，可以说是继承爱因斯坦。在这方面他虽然有所贡献，但并非走在最前沿的“一人”，美国青年理论物理学家威藤的贡献比霍金大得多。
令人高兴的是，中国科学界对霍金的明星效应持理智态度，未见有科学家出来应声媚俗。
不过话说回来，明星效应只要不夸大失实、走火入魔，也有一定好处。霍金的来访，引起公众对科学前沿的兴趣和关注，这是有益的。各行各业都出明星，群星璀璨，流光溢彩，使人赏心悦目，是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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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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