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不能“一听了之”
作者：赵修义
创建学习型社会、学习型城区、学习型单位和学习型社区，已经成为社会的共识。过一种终生学习的生活，现在也为许多人所认同，学习正在成为人们生活中的一个重要内容。
如何学习，如何使得我们的学习能够富有成效又能持续不断？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最常见的一种学习方式就是去上学，去参加各种学习班、培训班、去听课，去听各种报告和讲座。听课的一大好处就是可以得到引导，可以从听讲中接受各种知识。这种方式对于初学者来说是尤其必要的。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己”。有人引领和没有人引领是大不一样的。有人引领，不仅能够从课堂上获得最基础的知识，而且可以了解进入一个新的知识领域的途径，可以少走弯路。自古以来，教师这个职业经久不衰，就是因为文化的传承和知识的传播需要有专门的人士来承担引领的职责。现代的学校则更是把课堂作为知识传授的一个主要的途径。由于一个教师可以面对许多的学员，使得更多的社会成员有了学习的机会，这就提高了效率。至于听各种讲座和报告，在知识分工日益精细、知识和信息爆炸的今天，也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方法。听一些对某一问题、某一学科、某一领域有专门研究的专家的讲授，可以用最短的时间，获得最大量的有用的信息，又可以领略专门家、学问家的鉴赏力、思考力、观察力以及人格的魅力，从而获得许多启示。常言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说的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但是听课要取得实效，还取决于许多条件。首先，听者要有一种学习的主动性。如果是完全被动的，听的时候可以是心不在焉，也可以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有的则是姑妄听之，在听的时候可能会觉得有点意思，甚至会有所感动。但是时间一过也就烟消云散了。只有采取主动学习的态度去听，才会听出所以然来。其次，听了要真有收获，就需要把听讲作为主动的学习过程的一个环节。既可以带着自己想要学习和了解的问题去听讲，又可以从听讲中开拓眼界，发现新的需要进一步学习的领域或问题，为继续学习提供条件。还可以顺着听讲中启示的方向，去进一步思考、探究那些有意义、有兴趣的事物。还有一些知识的掌握则需要经过操练，才能化为自己的本领。一听了之是难以有什么真正的收获的。所以那种一味地用课程、报告、讲座来灌输的“听文化”是不足取的。
主动的学习不仅需要“听”尤其需要“读”。书面文字是知识和文化的重要载体。如果说口头语言的长处是生动、即兴、深入浅出，那么书面的文字则是经仔细推敲，反复斟酌的。作家海明威曾经把自己的作品比喻为冰山。他说，“冰山在海里移动是很庄严宏伟的，这只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是露在水面上的”。其实不仅是作家的创作，政治家、科学家、思想家、哲人和学者的有价值的著述，哪种不是作者呕心沥血之作？人类的知识、人类有价值的文化主要是通过文字积累下来的。所以，读书就有许许多多听讲所不可能有的益处。试列举一二。首先，读书可以和许多无法直接见面的一流的思想家、学问家、实践家对话，聆听他们的心声，吸取他们的智慧。其中有许多是我们无法面对面地听取的。其次，读书可以主动地进行选择，选择那些自己最有兴趣最为关切的主题，找最有意义的作品来读。第三，读书可以细细品味，从容思考，反复阅读，不断提问，不像“听”那样仓促。所以培育读书的兴趣，养成读书的习惯，对于学习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当然，在一个出版物泛滥的年代里，古人所说的“开卷有益”，今天未必就是正确的，这就需要我们作出谨慎的选择。但是，读书的益处无疑还是需要强调的。因为，如今是一个匆忙的时代、视觉文化发达的时代，要静下心来，多读一些书，尤其是多读一些好书，多读一些积累了人类文明的成果的经典文本，是一件难事，又是一件要事。1987年美国芝加哥大学的布鲁姆教授，发表了一本引起轰动的著作《走向封闭的美国心灵》。书中指出美国青年，包括那些大学生，盛行一种“听文化”，匆匆地追赶时髦，少读书，更少读经典，结果在学识和思想方面已经陷入一种极度贫乏的境地，其结果则是对一切事情缺乏高瞻远瞩的眼光和见解。这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来说实在是一件极可危虑的现象。此说值得我们重视。
当然，学习不仅是“听”和“读”。《论语》云：“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中庸》云：“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说的都是学习要动脑筋，要多观察，多思考，多提问，多辨析，学了还要付诸行动，付诸实践。这些都有赖于学习者的主动精神的发挥。学习说到底是一种自主的主动的行为。所以，学习型社会的建设，固然需要政府的推动，需要为公众创造学习的条件，提供学习的机会，但是更需要启发学习的自觉，培育学习者的兴趣，让没有学习愿望和兴趣的人激发起学习的愿望和兴趣来。而学习条件的创造不仅要开办各种学习班、培训班，更需要培育读书的风气，建设好各类公共图书馆，并提供选择书籍的指导。
（作者为华东师范大学中国现代思想文化研究所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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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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