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菲尔铁塔拍卖记
作者：尚咏
一
1925年夏天，在巴黎克里永旅馆的一套豪华房间里，住进一位能说一口道地法语的异邦男子，名叫维克多·吕斯蒂。他35岁，身材颀长，长相俊逸，举止文雅，一派绅士风度。
但是，他并非正人君子，而是一个作恶多端的诈骗犯。15年来，他肆无忌惮地作案，不义之财源源不绝进了腰包，却从来不受惩处，因为他有一手绝招：他能够置受害者于一种哭笑不得、很不体面的境地，使他们无法上诉。
吕斯蒂在大西洋彼岸“赚”了大钱，便到“花都”来挥霍。不料，此处花钱如流水，小住数周，便几乎身无分文。他犹如一头困在笼中的狮子，动弹不得。
一天，他找来了一大堆报纸，希望从中找出办法。突然，在一份晚报的内页上，一篇文章引起了他的注意。文章写道，艾菲尔铁塔需要修理，可是修缮费巴黎城能负担得起吗？文章的作者在结尾风趣地说：“既然财政拮据，倒不如把它卖掉了事！”
二
吕斯蒂的脸上绽出了狡猾的笑容。在他的思想中，已经得出一个能在巴黎呆下去的惊人的主意：出卖艾菲尔铁塔！
他通过一个朋友，伪造了巴黎市政厅衔头的公文笺，向法国5 个最大的废铁商发出了邀请信，邀请他们前来商讨一件“至为重要，绝对秘密的大事”。
几天以后，5 个废铁商按约定的时间，来到了旅馆的客厅。他们不知道有什么事，思想都很紧张。他们相互苦笑点头，战战兢兢地坐下。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小声地咳一两声。然而，各人都力图做出无所谓的样子。
终于，吕斯蒂走进了客厅。他身穿礼服，结着浅色领带，显得十分庄重。废铁商们看到主人的这副派头，预感到将要发生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
吕斯蒂在沙发上坐下。压低声音说：“诸位，你们不会不知道巴黎市政厅面对名闻遐迩的胜景所遇到的困难，我所指的是艾菲尔铁塔。”
5 个废铁商纹丝不动地坐着，焦急地等待后面的话。吕斯蒂用仅能听到的诡秘声音继续说道：“应共和国总统和议会主席的紧急要求，我提请你们对下面的事保密。诸位，艾菲尔铁塔要拍卖，巴黎市政厅已经任命我为拍卖人。听着，铁塔有7000吨钢材，这可是一笔无与伦比的生意呵！”
三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吕斯蒂微笑着，一边说话，一边细心地观察他们当中哪一位最容易被俘虏。
那个脸色红润的小胖子在椅子上动了一下。他名叫浦瓦松，是个经营废铁买卖的暴发户。这个利欲熏心的商人，永远不会感到满足，随时准备抓住一切机会发财。
现在吕斯蒂心中有数了。他估计了一下，认为可以演第二场戏了，于是他站起来，看了看手表，说：“先生们，请你们坐上我的车子，到现场实地察看一下。当然，这件事我要求你们绝对保密。”
几分钟后，吕斯蒂驾着租来的高级轿车，与废铁商们一起来到铁塔脚下。
衣冠楚楚的吕斯蒂领着5 个废铁商，不理会排着长龙的旅游者，傲气十足地径直往票房走去。他漫不经心地把一张印有三色杠杠的名片在门房眼前晃了一下，用一种毋容辩驳的口气说：“这5 位先生是与我一道来的！”
门房不加盘问，就把这6 个人让了进去。废铁商们现在确信，走在前面的这位“大人物”是受政府委托来出卖艾菲尔铁塔的。
登上铁塔，巴黎全城，尽收眼底。但是，5 位富翁哪有兴致欣赏风景？！他们沿着梯子走上走下，一会儿扶着栏扦，左顾右盼，检查钢的质量，一会儿抚摸着工字钢，拧一拧螺钉，好像市场上的马贩子看马一样。
实地察看结束，大家高高兴兴地分手了。临走前，吕斯蒂请大家再三思考，权衡利弊，然后尽快把决定通知他。
四
果然，吕斯蒂很快收到了浦瓦松的令人满意的答复。于是，把他请到旅馆里来了。这位废铁商激动得脸色涨红。
吕斯蒂像老爷般地抚慰着浦瓦松，使他的情绪平静下来。
“亲爱的朋友，不瞒你说，你所出的价钱是最高的，此外，我对你也有好感。”
小胖子在沙发上坐不住了，他松了一下领带，吁了一口气。“太妙了，7000吨世界上最好的钢材就属于我了，仅仅属于我自己。”他洋洋得意地想着。
吕斯蒂继续说着。这次，他是以同谋者的口气说的：“亲爱的浦瓦松先生，你不会不知道，在这类交易中，要给中间人一笔手续费。”
废铁商聪明得很，这点简单的道理他哪能不知道呢？他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打开钱夹子！取出一叠钞票。
“我已经为你准备了这点小意思，计10万法郎。”
吕斯蒂默默地收下了这笔款子，然后亲切地拍拍对方的肩膀，喜眉笑眼地说：“祝贺你，浦瓦松先生，艾菲尔铁塔属于你了！”
五
当浦瓦松发现自己上当的时候，吕斯蒂早已离开巴黎。此时，这位可怜的废铁商只有哭泣和眼泪：如何向警察局报案呢？说一个诈骗犯卖掉了艾菲尔铁塔，自己竟轻易相信他吗？“我是天下最富有，然而却是最愚蠢的人，我向一个陌生人买下了艾菲尔铁塔！”就这样说吗？
就这样，维克多·吕斯蒂又一次魔术般地运用了他的法宝：使受害者无法上诉。
以后，吕斯蒂继续招摇撞骗将近10年。最后，他为了取悦一个情妇，而笨拙地偷钱，犯下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错误”，成了阶下囚，并就此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在牢房的墙上，钉挂着一张印着艾菲尔铁塔的明信片，上面是吕斯蒂的手迹：“拍卖此塔获利10万法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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