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了本·拉丹 伊斯梅尔汗 (巴基斯坦) 旅行从一开始就没个好兆头。在飞往本努的途中,那架破旧的小飞机颠簸得十分厉害。坐在过道旁的我感觉浑身冒汗,这并非仅仅因为害怕飞机会掉下来,更大程度上是因为飞机的空调系统根本不制冷。前面的旅程肯定还会有更多的麻烦,我当时想。回头看看,这趟旅行与好莱坞一些惊险悬念片里的情节相比,确也毫不逊色。? 神秘登场? 那是1998年一个夏末的早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是我的顶头上司。“有 个神秘的家伙要安排我们去采访奥萨马·本·拉丹。快来办公室,我们必须立即去白沙瓦机场,乘上午11:00的飞机前往本努。”? 本·拉丹?就是被克林顿“封为”“美国头号公敌”的那个沙特百万富翁。据说他拥有约3 亿美元的个人基金,并通过种种渠道资助一些最为激进的伊斯兰组织攻击美国在世界各地的目标。8月7日,美驻东非两使馆相继发生汽车爆炸,共造成257人死亡,其中包括12名美国人。事后,深为震惊的美国安全和情报部门立即把拉丹列为头号嫌疑犯。此外,美国还怀疑 拉丹可能资助或“鼓励”了包括1996年2月26日的纽约世界贸易中心大爆炸事件和1996年6月 25日造成19名美国军人丧生的宰赫兰基地暗杀事件等一系列恐怖活动。 ? 为逃避美国的通缉,近几年来,拉丹一直秘密潜伏在阿富汗武装派别“塔利班”的控制区内 ,行踪诡秘。尽管在国际上拉丹的名字往往与恐怖主义分不开,但我所居住的白沙瓦及周围地区的穆斯林却因拉丹敢于对抗美国这个超级大国而视之为英雄。甚至有不少父母还给自己 的新生儿起名为“拉丹”。? 草草打点好行装,我飞车赶到办公室。我的“头儿”拉希穆拉早已等在那里了。但却看不到 他所说的那个神秘家伙的影子。我们最终在白沙瓦机场见到了他。这人长得矮敦敦的,带一顶无沿圆帽,穿一件浅蓝色长袍,一双小眼睛透着狡猾和精明。后来才知道,他还是我们此 次旅行的向导。? “您们好。”他一脸热诚地给我们打招呼。“让我们再等等其他的朋友,他们很快就到。” 他边说边把我们领进快餐间。所谓“其他朋友”,原来是一些从拉合尔和伊斯兰堡赶来的报社记者。拉丹一贯害怕暴露自己的隐身之处,连移动电话也不敢用,怕美国方面测到他的位 置。此次他突然主动邀请记者去采访,肯定是想澄清自己与美国使馆爆炸的干系。 抵达本努机场时已是下午,天气十分湿热。我们挤进一辆早已等候多时的小巴,直奔米拉姆 沙而去。看来现在得交代一下地理方位了。白沙瓦是巴基斯坦西北边境的大城市,本努位于它的南面,米拉姆沙则是紧靠巴基斯坦和阿富汗边境的一个山区小镇,从这里很容易潜入阿 富汗境内。据说拉丹在巴阿边境山区有好多个营地。 “安全”越境? 汽车颠颠簸簸地穿过米兰姆沙又脏又乱的几条街道,我们这位胖胖的向导突然说:“就是这儿。”我们像一队听话的小学生,尾随他盲目地向前走。终于来到了一座房子前。导游敲了敲门,一名男子从门上一个小孔里窥视了许久才把门打开。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又是无声的等待。显然,导游已派人出去打探消息,看能否“安全”越过边境。? 不久,探子回来了,脸色阴沉:“很困难。”他熟识的那位边境警察不值班。“我们最好等 到太阳下山后再走。”向导发话了。所有人都点头同意。我们别无选择。毕竟,我们要见的是美国政府的世界头号通缉犯。 大约晚上6点,我们又上路了。车开了有半小时,我们来到了最近的一个边境检查站。下了 车,我们被交给了另一名向导。等太阳落到大山背后,我们开始步行前进。“不要讲话,走路时尽量少弄出声音。”向导冷冷地提醒大家,因为每隔100米左右就有一个巴基斯坦边 境哨所。很快,天黑下来了。我们彼此看不见,只能靠感觉一个紧跟一个走。不时有人跌倒,摔得痛苦大叫,但都被向导低沉而严厉声音制止:“别出声,为了真主的名义!”? 晚上9点多,我们终于进入了阿富汗境内。到了接头地点,前面提到的那个神秘人物又露面 了。这次他开来了一辆“皮卡”车。车行30分钟,我们来到了第一个“塔利班”检查站。 一切顺利,显然事先已有安排。喝了口水,我们继续赶路。汽车向远方山顶上那个灯塔般的 绿色灯光的方向驶去。? 车嘎地一声突然停下了。昏昏沉沉的我睁开眼。就着车灯的亮光,我看到前面黑洞洞的一条 窄巷子里冲出3个持冲锋枪、穿着迷彩服的大胡子男子。远远地传来显然是报信儿的钟声。 其中两个大胡子提着枪向我们走来。我觉得脊梁骨冒出一阵凉气。另一个大胡子把我们的向导拉到一边,耳语了一阵。他们显然认识,但要让我们进入这个防备森严的地方,对暗号仍是必要的。? 我们跟其中一个大胡子穿过这条巷子,爬上了一个建在陡峭山坡上的院落。这里驻扎着更多的武装分子。就是在他们机警的目光注视下,我们熬过了两天。他们只允许我们在院内活动。筋疲力尽的我们焦急地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拉丹来了? 第三天午夜时分,1名男子在2名蒙面枪手的陪同下来到我们身边。“您们好。”从口音我断 定他是阿拉伯人。他用磕磕巴巴的英语告诉我们,“SHEIKH(谢赫,意为首领)”对我们不辞辛苦远道而来十分感谢,并说明天一早我们就可见到他。 说是早晨,实际又到了下午。“SHEIKH先生非常忙。”阿拉伯人解释说。“耐心再等等。” 下午1:30,阿拉伯人吩咐我们分乘3辆“皮卡”车上路了。去哪儿,得多久,都不知道。也没人再问。几天来都被这帮大胡子“培养”得没问题了。大家都很沉默,只有我们的司机不时拿起步话机同总部联系。? 等车队遇到由全副武装的“阿拉伯战士”组成的第一道防线时,我们才意识到大家苦苦寻访 的那个人快要出现了。这些武装分子全都带着面具,抱着冲锋枪或火箭弹发射器。在与总部通过步话机一再核查后,我们才被放行。之后我们又遇到了两道防线,“阿拉伯战士”们对我们进行了更严格的盘查。这些武装分子每次都是从树林里或巨石后面突然冲出来,那气势够吓人的。 又转过了一个山头,我们来到了一个三面环山的宽阔山谷。山谷入口的山坡上、周围的建筑 顶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带着面具、穿着迷彩服的枪手。正剧就要开始了。我想。? 迎接我们的是一位英俊、温和的阿拉伯男子。他自称名叫“阿道拉赫”(显然不是真名)。 我们被带入一间看上去是会议室的屋子,里面的摄像机和麦克风都开着。“你们将看到一个小小的仪式,但不许拍照。SHEIKH先生来后,你们可以给他和坐在他旁边的人拍照,但其他人不能拍。”阿道拉赫说。? 我们随他走出屋子。3辆汽车从远处飞驰而来。还没等弄清怎么回事,车子都已停在我们面 前。紧接着,从前后两个车上跳下20多个穿迷彩服、持冲锋枪、带面具的男子。随后,中间车的门开了,走出了那个我们等待了4天、美国情报部门搜捕了数年的那个人——本·拉丹 。? 突然,山谷中响起一阵振聋发聩的枪炮声。我一开始以为这个营地受到了攻击,但当看到身 材高挑的SHEIKH先生从容地向会议室走去,我才意识到这只是个欢迎仪式。? 我简直不相信坐在对面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拉丹。如果他身旁没有那把冲锋枪,外面不罩 那件迷彩上衣,穿着阿富汗传统长衫肥裤、扎着白色头巾的他更像个教书先生。在2个多小时的采访中,拉丹只讲阿拉伯语。他说话简洁而直率,语调平缓。但每每说到批评美国的时 候,他都变得十分激动,声音也提高了许多。他否认自己同美国指控的那些暗杀和爆炸活动有关,但同时又承认这些活动属于他所主张的“圣战”范围。最后,他说:“如果美国认为 本·拉丹能对抗它这样一个大国,美国就错了。我到这里已经好几年了,一直没有离开过阿富汗。但我有充分的信心,在真主的帮助下,所谓超级大国的神话一定会被终结的。”? 夜幕降临了,我们意识到该返回了。又是一趟长长的步行。我们的导游又让我们默默走了3 个多小时。“只要半小时,”出发时他令人信服地说。但现在,我们都同意了我的头儿—— 拉希穆拉的说法:“别听信阿富汗人的时间,他们的1小时往往代表2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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