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乔马总统素描
郭超人 一头被击毙的壮实的大羚羊躺在草地的一片血泊中。? 一位穿着一身灰色咔叽布旧军装的非洲黑人，正手持一支带瞄准器的自动步枪站在大羚羊的旁边。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用炯炯有神的双眼注视着面前的猎物，摆出一种猎手们常见的姿式让我们照相……? 这是1998年5月22日中午，纳米比亚共和国总统萨姆·努乔马在博雷阿利斯草原的埃拉戈牧场同我们会晤中的一个场景。? 博雷阿利斯草原在纳米比亚的西部，距离首都温德和克130多公里。笔直而宽阔的柏油公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热带半沙漠型气候的草原。从车窗望出去，一株株低矮的树木，稀稀疏疏地从眼前一直散布到遥远的天际，每一株树木的枝叶虽不算繁茂，但它们都像一顶顶墨绿色的大伞伸向空中，在草地上留下了一圈圈柔和的树荫。一丛丛蔓草，有时密集得像地毯样铺成了一片；有时又拉开了一定的间隔，星星点点地排列着，像花园里经过工人修剪的盆景。由于近两年这里久旱少雨，整个草原呈现着一种金黄的色调。这景象刚开始时令人赏心悦目，它是那样的开阔、原始、粗犷而未经任何的雕琢；但时间久了又使人感到单调和平凡，它是那样的缺少变化，缺少跌宕，缺少刺激。不过，当我们继续地观察以后，我们才发现这貌似相同的景物中竟充满了千姿百态和千差万别，几乎找不到完全相同的地形和完全相像的树木和草丛，我们不能不感叹大自然的神工巧艺。? 我们是应纳米比亚政府新闻部的邀请，21日下午从约翰内斯堡飞抵温德和克的。从临行前阅读的资料中得知，纳米比亚共和国位于非洲西南部，著名的纳米布沙漠纵贯国土之中，浩瀚的大西洋又绵延在它的西边，因此，82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一部分属热带沙漠地貌，一部分是海滨热带丛林地带。首都温德和克则坐落在纳米比亚中部高原；三面环山，形如盆地，由于历史上这里温泉密布，水草丰茂，曾被称为“水雾缭绕的地方”。从飞机上鸟瞰温德和克市容，第一印象是地域辽阔，地势平坦，城市四周有些地方生长着稀疏的绿色小树，有些地方铺满了一片金黄色的蔓草，有些地方则是光秃秃的淡褐色的沙石。市区内的房屋并不高大也不密集，大都依山建筑，高低顺乎自然，街道不多也不宽敞，可以说是一座小巧的山城。当我们乘车进入市区以后，我们才进一步发现城市规模虽然不大，但商店鳞次栉比，橱窗内五彩缤纷，充满了现代商业气息。? 我们一抵达温德和克，中华人民共和国驻纳米比亚大使廉正保同志就告诉我，努乔马总统前一段工作过于劳累，身体欠佳，纳米比亚政府特意安排他到一位朋友的牧场里休息。听说我们来访，总统便决定在牧场里会见我们。对于我们这些新华社记者来说，努乔马是一位充满了传奇色彩的英雄人物。从80年代新华社先后在非洲各国建立分社以来，我们就极为遗憾地看到非洲还残存着最后一块殖民地，这就是纳米比亚；与此同时，我们又极其兴奋地看到，在与殖民主义统治进行英勇斗争中涌现的最后一位非洲领袖，就是努乔马。? 努乔马，1929年5月12日出生于纳米比亚北部一个农业工人家庭。青年时代，他当过铁路雇员，公务员，商店职员，29岁便因参与创建反殖民主义的组织被南非当局拘捕，1960年3月获释后流亡国外，同年担任西南非洲人民组织的主席，1966年组织纳比亚人民解放军开始反殖民主义的武装斗争。努乔马在为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的艰苦斗争中，曾获得过中国人民的支持和援助，他长期收看新华社发布的英文新闻电讯，通过这些电讯了解世界的风云变幻。经过30多年血与火的历程，纳米比亚人民终于在1990年3月21日宣告独立，努乔马被广大人民群众选举担任了共和国第一任总统。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努乔马在宣誓就任总统时发表的简短而深沉的讲话。他向全世界宣布：“一颗新星在非洲大陆上升起，非洲最后一块殖民地现在解放了，我们国家的命运从此掌握在我们手中……”? 我们乘坐的汽车在柏油公路上奔驰了一个半小时之后，拐进了草原上的一条便道。便道两旁依然是一丛丛发黄的蔓草，但便道上已是沙石垒垒，车轮滚过便扬起满天的沙尘。汽车终于在一座用木栅栏做的大门前停了下来，这就是埃拉戈牧场的入口。据纳米比亚政府公布的资料，独立以来政府大力扶植畜牧业、农业，特别是养牛业的发展，全国已先后建立了6300多个牧场和农场，共占地3620万公顷，最大的农牧场的土地面积达20000公顷。埃拉戈牧场的规模也很大，在一道高大的铁丝网栏栅之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场。在草场的一角，矗立着一座类似工棚的宽大而简易的建筑，一侧陈列着几辆军用越野车，一侧是一间小厨房。工棚正中摆了大半圈沙发，努乔马总统正坐在中国的沙发上等候我们的到来。? 努乔马身材高瘦，但腰板挺拔，他穿着一套在非洲地区常见的灰色旧军装，脚蹬一双黑色的高筒军用大皮鞋，整个装束显得威武而潇洒。他的灰黑色的短发里已露出点点银丝，浓密的络腮胡已经花白。尽管他的年龄已接近70岁了，但他的眼神，他的声音，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朝气和活力。他的手掌粗大而结实，同我们握手时的力度都使我们的手掌隐隐作疼。他热情粗放，不拘形迹，一见面便用右手挽住我的肩膀让我坐在他的旁边。他只用了极其简洁的语言向我们表示欢迎之后，便主动向我们介绍了纳米比亚独立后经济发展的概况……? 殖民主义先后对纳米比亚进行了106年的统治，给纳米比亚人民留下了一种畸形的经济局面。最突出的有两大问题：一是单一的经济结构。国家经济长期以采矿业为主体，矿产品主要供出口，人民日常生活消费品却不能生产，主要靠进口。人们用两句话描述这种状况说：我们能生产的都是我们生活中不需要的，我们生活中需要的又是我们不生产的。二是贫富悬殊。尽管独立前纳米比亚全国人均国民收入已超过1000美元，但大多数黑人年收入却在200美元以下。黑人劳动者中的失业率超过40%。总统接着告诉我们，纳米比亚独立以后，政府在继续发展采矿业的同时，大力扶植和推进畜牧业和海洋渔业，使它们成为全国经济的三大支柱。在经济政策上，大力支持民族经济和经济多样化，实行多种经济成分的混合型经济体制。尽管近几年由于国际市场矿产品价格的下落和自然灾害对农牧业的破坏，但全国经济仍以2.5%的速度增长，人均国民收入已达到1994美元。? 总统的性格开朗，说话十分坦率，思维也非常敏捷，谈到高兴的地方会不自觉地大笑起来。当一位黑人战士端上一盘饮料时，总统选择了一种罐头装的苹果汁，他喝了一口后开始谈到中国和纳米比亚的友好关系，谈到他担任总统后两次访华的印象，谈到中国政府和人民对纳米比亚的多种援助。他深情地回忆说，在纳米比亚人民与南非殖民主义者进行艰难的武装斗争的日子里，是中国人民从物质到精神给予他们以宝贵的支持。纳米比亚宣布独立的第二天，中国政府便同我们建立了外交关系，并先后多次给予经济援助。他介绍说，纳米比亚的大部分地区燥热少雨，近几年又连续遭到干旱，有的草原上牧草枯萎了，有的地方人们连喝水都成了问题。是中国给他们提供了资金和人力，帮助他们在北方打井开采地下水，在南方建立扬水站把河水引上高原。中国的这些援助直接关系到他们160万人民基本生活的需要……谈到这里，努乔马总统激动地站了起来说：你们是新闻工作者，你们应该告诉全世界，过去，中国是支持非洲人民争取民族独立的好朋友；今天，中国是帮助非洲人民发展经济的好伙伴!? 时间已是下午1时了。总统看了看手表，笑着对我们说：让我们共进午餐吧!这时我才发现，在这工棚的一侧的小厨房门口，几位黑人战士已经摆好一张简易的长木桌，木桌两旁共放了六把椅子。一位黑人厨师端出了几大盘饭菜放在木桌上由客人自选。总统有礼貌地亲手递给我一个盘子请我先动手选菜。饭菜种类不多，但很实惠，有点像军营里的伙食。一大盘油炸鸡腿，一大盘红烧鸡块，一大盘凉拌黄瓜，一大盘叫不出名字的蔬菜，还有一大盘蒸米饭。总统的胃口很好，动作也很快，他一边喝着苹果汁，一边吃着饭菜，一边仍谈笑风生……?席间，我们问总统在牧场的生活是怎么安排的，他开朗地笑着回答说：我最喜欢的休息是打猎。今天早晨天还没亮，我就把汽车开到了牧场深处，终于打着了一头相当壮实的大羚羊。接着，他又笑着向我们解释说，在纳米比亚，只要是在野生动物保护区之外，特别是在国家圈定的农牧场内，打猎是完全合法的。在来埃拉戈牧场之前，我们就从资料中得知，纳米比亚政府十分注意保护野生动物，已先后在国内建立了多处自然保护区，总面积已达9.9万平方公里，占国土面积的12.3%，超过了国际间公认的自然保护区应占国土面积10%的“理想标准”。同时，纳米比亚的牧区牧草稀疏，载畜能力较低，平均每公顷草地只能养牛一头，如果不控制野生动物的过量繁殖，对畜牧业和农业的发展都极为不利。因此，在农牧场的范围内狩猎不仅是合法的，而且是有益的。? 午餐一结束，总统便兴冲冲地带领我们去参观他早晨狩猎的成果。我们走出工棚，眼前广阔的草地在阳光下变成了一座金灿灿的海洋，那一片片草丛在微风中宛如抖动的浪涛，几株绿色的小树带着一片浓荫像飘荡的小舟，一群五彩斑斓的小鸟在空中盘旋着、追逐着，留下了一串串银铃般的鸣叫。我们来到工棚旁边一角的空地上，看到一头肌体硕大的大羚羊躺在一片殷红的血泊里。总统指着猎物不无得意地说，这家伙是草原上跑得最快的动物，一般猎手很难追上它，我们的越野车以最高时速追了它20多分钟才把击倒……说到这里，总统从一位黑人战士手中拿过一支带瞄准器的自动步枪，导演了本文开头所描写的那一幕场景……? (访问时间：1998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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