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以冲突的记者们 马晓霖 人们在关注巴以双方立场和处境的同时,可能恰恰忽略了冲突中无所不在、作用非同寻常的第三方:号称“无冕之王”的新闻记者。活跃在巴以前线的新闻记者大概有近千人之众,他们的许多故事和是非曲直虽被掩埋在硝烟和血色之后,却能从另一个角度折射出这场冲突的复杂与残酷。 血的代价 9月18日清晨,我到加沙城西南的地中海边采访被以军坦克摧毁的加沙海港项目经理部,遇到了拉马坦新闻中心电视摄影记者马哈茂德·扎卡利亚。这位皮肤稍黑的小伙子是我的生死之交,我们曾多次在冲突现场采访,一起寻找最佳的拍摄角度,一起穿越以军封锁线,也一起逃避飞来的子弹和催泪瓦斯。 以往我们每次见面总先猛击右掌再相互拥抱并致吻面礼,但是,这次相见却少了前两道程序,因为他的右臂已经被夹板和绷带紧紧缠裹起来,并用三角巾吊在脖子上。扎卡利亚说,几天前他在加沙南部的拉法采访时被以军子弹打中了右臂,损伤了神经,整个胳膊和右手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 扎卡利亚当然不是在巴以冲突中受伤的第一个记者,也肯定不是最后一个。物伤其类,兔死狐悲。看着又一位最好的朋友为工作付出血的代价,我的心顿时阴沉了好一阵。今年夏天回国休假时,另一位熟识的女“战友”、阿布扎比电视台记者莱拉在加沙被以军子弹击中腿部。记得当时我正在吃饭,莱拉受伤的画面使我难过地搁下了手里的饭碗。现在,弱小羞涩的莱拉已经重返前线,但我眼前还闪现着她受伤后哭喊并挣扎着逃离现场的那个镜头。 据巴勒斯坦方面统计,在冲突中被以军打伤的新闻记者已经超过157人(大部分是巴勒斯坦雇员),而中立机构的统计数字也在50人左右,其中仅我认识的就不下七、八人。另外有3名巴勒斯坦记者在冲突中殉职。 今年7月,我在东耶路撒冷“东方大厦”前拍摄犹太右翼分子示威活动时,居然和几名以色列记者一起遭到对方的追打,我的脸部和胸部各挨一击老拳。所幸的是以色列警察当场逮捕了他们,我也抢到了几个精彩镜头。 在约旦河西岸城市希伯伦,犹太定居者追打记者的暴行更是屡屡发生。一名埃及电视记者在拉马拉采访时甚至遭到以军士兵的几击耳光,这一画面传到埃及后一度激起强烈的民族义愤,迫使以方高层人士出面道歉才平息事端。 另一个战场 在巴以冲突中,双方的媒体出于爱国本能或迫于某种压力往往脱离新闻的基本规律,成为当局宣传机器的一部分。一般而言,巴以媒体的消息源都是各自的官方人士和目击者,因此,他们提供的信息总是把自己描述为单纯的受害者而把过失全部推给对方。 冲突爆发前,巴方媒体一般比较中性地使用“以色列军队”这个定语,而现在早已毫不客气地全部更换为“以色列占领军”。以方媒体特别是右翼媒体则把巴方发动的袭击称为“恐怖袭击”,基本上不区分这些袭击是发生在被占领土还是在以色列境内,是针对以军还是针对平民。 尽管巴官方一再谴责针对以色列平民的恐怖袭击,但是,巴方媒体多数情况下把发生在以色列境内的自杀爆炸称为“烈士的义举”,对类似行动进行肯定和赞扬。以方媒体经常把巴勒斯坦人的和平示威称为“暴乱”,完全颠倒了占领与反占领的基本是非。 过去一年里,让我最搞不明白的就是双方的相互交火和相互指责。巴方媒体说以军对巴目标“胡乱开枪”或“故意开枪”,以方媒体基本上把以军的开枪描述为对巴方袭击的“反击”,或对巴方人员可疑行迹的反应。 事实是,巴方存在着有组织和无组织的袭击行为,因为他们认为武装反抗占领是国际法赋予他们的合法权利。以方本身就规定军人在面临危险时可主动开枪击伤或打死任何可疑目标,约束不严,甚至还出现过以军利用“巴奸”制造巴方开枪假象进而为自己开火“还击”提供借口的怪事。 关于几乎每天都发生的石头战,巴方媒体往往会简单地说以军开枪镇压和平示威,以方媒体说以军发射催泪瓦斯和橡皮子弹乃至向示威者“腿部”开枪以驱散“暴乱”。而事实是,巴示威者先向以军投掷石头和燃烧瓶,以军进行弹压却又过度使用武力造成示威者伤亡。石头和燃烧瓶的确不是武器,不应当受到真枪实弹的还击,而多数示威者正是被实弹击中胸部和头部才死亡的,说明以方有关向腿部开枪的辩解难以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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