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看不见的森林》(2013年普利策奖非虚构类最终入围作品) 选取高原上一米见方的小天地,以四季的更替为时间轴,把这片森林作为整个自然界的缩影,描述了延续数千年甚至数百万年的生态系统的关系和历史,揭示了自然的神秘深邃和生命的波澜壮阔。 2.《鲜花帝国》(《纽约时报》上榜畅销书) 探秘“花花世界”,揭开鲜花贸易背后的惊人秘密。作者实地走访花卉产业,生动而详细地讲述花卉作为一个产品时,种植园所要做的事情。 3.《种子的故事》(英国《新科学人》杂志2009年度最佳科普图书) 介绍了令人惊叹的种子演化历程,以及如何广泛地被人类培育、传播发展成新品种,并成为日常生活的必需品。 4.《一平方英寸的寂静》(作者获美国艾美奖声音暨音响类个人成就奖) “由世界上最好的倾听者撰写”的一流之作。保存一平方英寸的寂静,就能减少一千平方英里内的噪音污染。作者为此环绕地球,聆听、记录、保存大自然的声音,感受落雪的低语、松林的叹息…… 1寂静的雷鸣 在这寂静之处, 噪音却震耳欲聋。 ——凯思琳.迪恩.摩尔 俄勒冈州立大学春溪计划主任 二○○三年一个晴朗的秋夜里,一声巨响把熟睡的我惊醒。我的卧室窗户跟往常一样大敞,让我有露营的感觉,也让我能倾听。我住在一个乡间小镇,四周安静到甚至能听见数英里外的声响。就在这片寂静中,我听到一种新的声音。 那是一种沉重的“咚咚”声,听起来像是货船或某种新型超级油轮上的活塞正在剧烈运转。那声音应该是从十到十五英里外的胡安德福卡海峡中央传来,先是越过新月海滩,再传到华盛顿州偏远的奥林匹克半岛上,我家所在的这片山丘。能住在这么安静的地方,向来让我引以为傲。 我聆听世界的声音,这也是我身为声音生态学家热爱从事的工作。除了南极洲还没去过以外,我在各大洲都录过音。这些录音被用于许多地方,从电玩游戏、博物馆展览,到自然风格的唱片、电影音乐和教育产品。我录制声音已超过二十五年,各种自然环境都尝试过,我的声音图书馆藏有多达三千GB的声音,包括蝴蝶鼓动翅膀的声音,瀑布如雷的轰隆声,子弹列车如喷射机般呼啸而过的声音,一片漂浮的叶子细微的声响,鸟儿充满热情的鸣啭,还有草原幼狼低柔的咕咕声等等。我热爱聆听,胜于说话。聆听是一种无言的过程,可接收到最真实的印象。 尽管我录制各种声音,但专长是那些静谧的声音。这种声音非常细微,人耳几乎听不到,但只要学会仔细聆听,也不是完全无法掌握,而我正是个会仔细聆听的人。 在那个十月的夜晚,听到那艘货轮传来的撞击声,令我感到惊讶。它似乎不该那么近。如果要我举出世上我最喜欢的声音,恐怕很难。若是非举不可,我可能会说是鸣禽在黎明时的合唱,还有初阳抚上大地的声音。但是如此一来,就会忽略掉有翼昆虫在喀拉哈里沙漠无数平方英里的大地上所发出的嗡嗡声;但若说虫鸣是我的最爱,又会忽略掉猫头鹰的呼噜声,还有它们在路易斯安那州的丝柏间一跃而起的声响,或是沿着奥地利村庄狭窄石巷回荡的教堂钟声。如果答案真的只限定一个,我会说,我在世间最爱的声音是期盼的声音:即将听到声音前的那刻寂静,或是两个音响之间的刹那。 “咚咚,咚咚。”在大气情况理想的时候,深沉的低频声音可以传扬十到十五英里,但这次传来的声音有些不同,几乎辨识不出来是什么,这就是我之所以认为,它可能来自一种新型船只的原因。对我来说,这种低沉的噪音最不可能是丧失听力的征兆。毕竟在这么多人当中,这种事怎么可能刚好发生在我这个录制声音的人身上,这就像女中音猜想自己的声带是否长了结节,或是画家怀疑自己罹患肌肉萎缩症一样。 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一周周过去,几个月后,这显然已成为我无法逃避的事实。我再也无法做好自己的工作,我的脑袋里充斥着嘤嘤嗡嗡、扭曲走样的声音,几乎听不懂别人说的话。如果一个房间里同时有一人以上在说话,我就会觉得混乱不清,只能坐着“看”别人说话。我听到的不再是话语,而是一种奇怪的声响,类似从长走廊另一端的AM收音机传来的乡村音乐;所有的话语都混在一起,无法辨识。我开始避免参加充满压力的活动,特别是有巨大声响的活动;它们只会带给我刺耳又不和谐的声音,几乎把我逼疯。我经常得要求儿子和女儿重复他们说的话,还得说慢点。句子愈来愈短,意义愈来愈浅薄,生活愈来愈单调。我避免与人相处,开始负债,失去客户,在财务与情绪崩溃的边缘徘徊。 我收到许多忠告。我父亲(经常)说:“你得了冲浪耳,所以你要懂事点,别再用冲浪板。只要停止人体冲浪,你的问题自然会消失。”这就是所谓的“自然消失”理论:只要不再做这个或那个,问题自然会消失。我会丧失听力是某种原因引起的。罗伊是农场主,提供我新鲜鸡蛋,他认为我的问题是耳垢造成的,建议我把头偏向一边,在下方点一支蜡烛,耳垢就会熔化,他说他太太可以带一个漏斗过来,还说我会很惊讶地发现真有耳垢流出来。我的堂兄则建议我:“坐在暖炉旁,把炉火开到最强,然后吃更多绿花椰菜。”他相信红外线的辐射能使我的头盖骨变热,从而加速自然复原的过程。至于为什么要多吃绿花椰菜呢?我根本懒得问了。我的朋友多娜说:“或许这是神试图想告诉你什么。或许你花太多时间倾听外在世界,反而没有花足够的时间倾听自己心里的声音。” 没错,我十分绝望。我清掉所有耳垢(没有用蜡烛和漏斗),在火炉旁坐过,也搜寻过自己的内心。我唯一做不到的是放弃人体冲浪。 我的心告诉我,我天生就是要录制声音。我记得最早体验到的孤寂氛围,是在游泳池的底部。小时候我会屏息躺在水池底,直到世界像是不再存在。即使我的肺开始灼热,身体尖叫着要氧气,我仍然依恋孤寂不放。然后突然间,而且经常是不自觉地,我会用力蹬腿,把自己送往水面,冲进充满氧气与声音的世界。在我望向救生员的椅子旁,查看游泳池的时钟是几点前,我会自问:“这次我在下面待了多久?”我记得有一名救生员说:“做得好,很惊人。”但那只是小孩的游戏。长大后,我想做比较严肃的事。我研究植物学,想成为植物病理学家。 一九八○年的秋天,我开始朝这个目标前进,从西雅图开车到威斯康星州的麦迪逊去念研究所,我从九十号州际公路转进一条支线,想找地方过夜休息,最后开到一片刚收割的玉米田。我躺在两排被剪得粗粗短短的残梗中间,两手枕在头后面,准备好好休息。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阵阵蟋蟀的唧哩声,就像多重奏的美妙大合唱,空气里带着潮湿的味道,显示暴风雨即将来临。雨落下之前,雷声先在这片大草原上响起,轰隆隆地自远方翻滚而来,回响不绝:磅礴、深沉、原始,灵魂为之震撼。我以前从没听过这样的雷声。 数小时后,全身湿透的我心想:“我已经二十七岁,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真正聆听过?” 那一夜,就在那片玉米田上,我的生命整个改变了,尽管当时我并不完全明白。过了数个月,我才发现,到威斯康星州立大学念研究所并不是我真正想走的路。我渴望做不同的事,当我读到约翰.缪尔把改变他一生的领悟形容为“心灵的渴求”后,我才比较明白自己想追寻的事物。从那以后,我环游过世界三次,记录大自然的各种声音与寂静。聆听成为我的生命、生计,更是我的一切。 后来在看了三次医生,做过计算机断层扫描以后,得知我之所以会丧失听力,是因为中耳出了问题。但是医生说他们束手无策,因为动用任何方法,都有可能使情况更糟。更糟?所以我最好戴助听器,希望这问题能不药而愈。 即使是戴助听器,也令人感到愤慨。几乎所有的助听器主要都是为了扩大声音,使人类的话语听起来更清晰,是为了听到别人在说什么。它们无法使音乐变得更美妙,或是使大自然的声响更容易听到。 回家后,我在一阵愤怒下大声喊道:“我只想回到以前的生活!”于是我开始检视我丧失听力这段期间,还有前一年所做的每一件事,巨细靡遗。 那时我刚满五十岁,为了庆祝这年纪,我听从兄弟的建议,开始服用营养补充品,他是医生,很早就开始严格遵守服用维生素和荷尔蒙的养生法,也就是服用高效的维生素B族、钾、钙、硫辛酸等等。为了让自己有一番新面貌,我还用了“落健”生发水,想把日益稀薄的头发增厚。我的哲学观是:“有一些是好,有很多必定更好。”我把“落健”倒在头上,当生发剂使用,有时我可以感觉到它从我的头皮经过耳朵流下来,但耳科医生说这些都跟我丧失听力无关。然而在绝望的情况下,我还是停止食用所有的营养补充品,也不再使用“落健”。 在停用营养补充品大约两个月后,上帝仿佛响应了我的祈祷,我的听力突然完全恢复正常。我坐在木造暖炉旁我祖父的摇椅上时,可以听到柴火的噼啪声,还有冰箱常传出的水声。但这突然恢复的听力,却又突然莫名地消失了。 我继续停用所有的营养补充品。时间成了我的盟友,而不是敌人。听力短暂恢复正常的次数愈来愈多,时间愈来愈长,后来整个加总起来,差不多维持了六个月的正常时间,令我相当振奋。我把这进展告诉兄弟罗伯特,他建议我可以暂时恢复服用维生素和使用“落健”,好确定这是不是造成我失聪的原因。别开玩笑了,就算我再有科学精神,也绝不会做这实验。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回头,而且一直很珍惜自己的福气。如今,我的听力已完全复原。 我们都听过一句话:“世事无侥幸,事出必有因。”我听到这句话时,心里想到伟大的自然博物学家缪尔,他年轻时在印第安纳波利斯的车厢工厂工作,因工业意外丧失视力。在突然陷入漆黑的孤独与绝望下,他一心一意希冀能恢复视力,再度欣赏上帝赐予的大自然,所以他发誓只要能恢复视力,他将把一生奉献给“上帝的创造物”,而非人类的发明。在视力终于恢复后,他到墨西哥湾“沿着枝叶最茂盛、人迹最罕至的小径”走了一千英里,最终成为美国人熟知的国家公园之父。 十九世纪中晚叶可能是这个世界最富音乐性的时期,当时缪尔就是非常专注和细腻的自然聆听者。这些年来,我一直奉他为我的精神导师,他也是自然声音的录制者,只不过使用的器材是纸和笔。他的每一页日记都详细记载着聆听的细节,形容他“以冷静的耳朵倾听到”的自然音乐,例如他是这样描绘约塞米蒂瀑布: 在这山谷里的所有瀑布当中,以这个壮观瀑布拥有的声音最为丰富,磅礴有力。它的曲调变化多端,风从生气蓬勃的橡木间吹擦而过,惹得光滑的叶片发出一阵嘶嘶沙沙的尖锐声响,松林轻柔压抑地低语着,疾风骤雨则是夹带着雷声,在山巅峭壁之间怒吼。巨大的水柱疾冲至危岩表面,在两片突岩上与空气交会、迸裂,发出阵阵低沉轰隆的回响,在五六英里外的理想地点就能听到。 二○○五年春天,我的听力恢复,录音事业也恢复正轨,我自问:“在充满噪音污染的世界,就算有完美的听力又有什么用?”仔细思考之后,我决定把多年前构思的静谧保护计划付诸实现。 二○○五年四月二十二日“地球日”那天,我独自一人到奥林匹克国家公园的霍河雨林,在距离游客中心大约三英里的地方,把魁洛伊特部落长老送给我的一块小红石放在圆木上,并将那里命名为“一平方英寸的寂静”。我希望设下这个标记后,能有助于保护和管理奥林匹克国家公园这个偏远荒地的自然声境。我这么做的逻辑很简单,但并不是只有象征意义而已:如果飞机等等巨大噪音会对无数平方英里的土地造成影响,那么一块维持百分之百没有噪音的自然之地,同样也能对周遭无数平方英里的土地造成影响。保护这一平方英寸的土地,让它不受到噪音污染,就能让寂静蔓延到这座公园里的更广大地区。 我希望这个简单又便宜的做法,能够成为管理声境自然资源的机制,激励和协助美国国家公园管理局做到先前已纳入法典、却没充分达成的目标,也就是保存与保护国家公园现有完好的自然声境,同时让已遭人类噪音破坏的声境得以复原。 “一平方英寸的寂静”是我独自发起的研究计划,至今仍是如此,并获得奥林匹克国家公园管理官员的有条件支持。国家公园管理处处长比尔.莱特纳在二○○六年的复活节日,跟我一起健行到“一平方英寸的寂静”,他知道运用所有噪音制造者都能了解的简单方法来保存自然寂静,确实有其价值。 我定期到“一平方英寸的寂静”监测可能入侵的噪音,记录时间,并且尽可能记录人为噪音入侵的程度。然后我尝试确认噪音的来源,用电子邮件联络对方,向他们解释保存仅余的自然寂静的重要性,特别是在环境受到保护的国家公园里,请他们自我约束,避免未来再次造成类似的噪音入侵。我会随信附上一张有声CD,内含他们更正行为后可以协助保存的声音实例。有声CD的最后一段是噪音入侵的实况,让对方更容易了解噪音对国家公园造成的实际破坏。我会把这些入侵者的声音和联络方式贴在我的网站的“新闻”里,让民众得知哪些人该为自然宁静遭到破坏负责。 我之所以在奥林匹克国家公园中选择“一平方英寸的寂静”,是因为它拥有多样化的自然声境,加上相当大量的静谧时刻。在黄石、大峡谷或夏威夷火山等国家公园,噪音争议由来已久,但是奥林匹克国家公园不同,这里的空中观光还在初期发展阶段。这里没有直接穿越的道路,没有通往最高峰的风景路线。若要到未开发的偏远地区,只能靠徒步。由于这里的荒野鲜少遭到噪音入侵,噪音来源比其他国家公园容易辨识。每种类型的栖息地(高山冰河、雨林、湖泊溪河和荒野海滩)都可提供悦耳又富有意义的声境实例,聆听者很容易就能辨识与欣赏。但是,所有这些自然纯朴的体验,目前仍有灭绝之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