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建设年,妇女们在这建设年中所应当做到的任务有二:一,是扫除文盲,教育的工作,二,是普遍的发展手工业————经济的工作。 扫除文盲,这教育的工作,应当由女子勇敢地出来担负这久悬而始终未办成的一件艰苦的工作。中国之所以愚,一切落后,社会不能迅速地有进步,皆由于大多数的人民,仍旧是文盲,目不识丁,再让我门环顾世界各国,英美等先进国家不用说,他们是百分之百的人民,都受过教育,就是次一等的所谓小国,也是只有极少数的人民,没有机会受教育的熏陶,而我国呢?自己比配于五强之中,洋洋得意,以为我们从这次抗战侥幸得胜,从此可以荣登五强之宝座了!这实在是一种夸大狂。 历年来的破坏,国内破坏,内战频连,抗战军兴,又受日本的破坏,种种破坏,积压至今,使我国成一个更弱更穷的国家,像一座大房子,祗落得一个空架子了!若今后再不努力从事建设,眼看连这空架子都要倾倒了哩! 建设是一种最艰难的工作,建设应当先以人民为起点,有健全聪明的人民,才能建设起一个健全强盛的国家,若是大多数的人民是文盲,那么什么宪法,什么普选,连最低限度的政治常识都没有,一切由少数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在哪里包办,而在这种情形之下,谈民主,岂不是等于对牛弹琴?其他的什么经济建设啊,等等,一般人民都莫名其妙,社会是要多数人民,大家齐心合力地去推进的,我们要首先把基础打稳固了,才能在上面盖屋,没有基础,就想盖起房子来,那房子不是终有倾倒的一天吗?我们的基础,就是人民,扫除文盲就是目前我们最基本的工作。 教育的工作,应当由女子来担任,因为那需要耐心,对于所教授的人有真挚的情感,这于女子的性情比较相合,所以在教育的园地中,女子在那里耕耘的也比较多,扫除文盲。既然是一种教育的工作,所以也应当让女子来负担。 对于扫除文盲的实际工作,已有庄泽萱先生和晏阳初先生等给我们开始了一个起端,我们可以循着他们研究的工作来再继续下去,在工作进行中,政府经济方面的援助,和社会人士的鼓励是必须的。 其次再讲到经济的工作,普遍的发展手工业,这工作在抗战期间,已有很多妇女勇敢地站起来领导,贵州吴鼎昌夫人举办的四二工厂是一个例,其他还有很多有才能的妇女举办的各种事业是不胜枚举,我们需要的是继续奋斗下去,使他更普遍化,妇女的手工业,尤其是刺绣一门是在我国有名的,欧美人士莫不以得一片精美的刺绣品。来装饰客厅,或女子衣服上的装饰为荣,所以美军足迹所至,常把当地的绣花作品,搜罗一空,寄回国去,他们所得到的都是以前妇女的作品,让我们来组织一个大规模的工厂,聘请优良技师,训练许多职业的刺绣人才,从事大规模的生产,作品要求精,花样要迎合欧美人士的喜爱,并做一些实际有用的东西,成绩的美满,一定是意中事,所需要的是领导妇女,发起这事业的勇敢的妇女。 这事的举办,不但在经济上可以生利,(我们可以利用这利息来办别的妇女福利事业,或一地方妇女会的长期经费等),同时也可以解决了许多妇女的生活问题,刺绣可以是家庭的一种副业,在管理家务的余闲时候,来做一些刺绣的工作,祗要能得厚利,想必是一般妇女,尤其是困在家庭中的妇女所乐为的。记得抗战前,燕京大学教职员眷属就曾经有过一个小规模的类似性质的组织,不知现在是否还继续在那里工作着。 已故罗斯福总统夫人在参加联合国会议时说过:“男子在破坏,女子来建设。”希望我国的女子能勇敢地来担负起建设的工作。 天津大公报最近刊登着这样一段小新闻:“广州市庆祝妇女节,于六日举行母亲健康比赛,参加者八十余人,人选之健康母亲仅三十八名,未入选者据检查之医生称:大多患胃病,心脏病或子宫炎症等。即人选之三十八人,除冠军曾炜芳以下至第五名止,尚能完全符合健康标准外,亦皆略有毛病,如沙眼,蛀齿,或骨骼发育不全等。” 这段小新闻供给我们一个事实,就是做母亲的健康已陷入一个危险的境域,其实就是未经医师检查,我们眼看普通一般做母亲的,被高度的生活摧残到脸黄肌瘦的孩子,事务的繁重,精神上的痛苦,重重的压迫,已使她们消失去了少妇应有的活力,抗战近十年,在前线浴血苦战,用肌肉来抵挡敌人的枪炮,可歌可泣的事迹,政府已专令收集,作为抗战史料,报纸上亦竞相登载,以表彰英烈。可是大多数的妇女,在抗战这十年期间,与物价,与苦难的生活,苦战,用她们的精力和时间来保护这小小家庭里各一份子的安全,健康,用她们的智慧来支撑住这苦难的家庭,里面也有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在,里面有热血也有眼泪,她们用妇女特有的品性“忍”来抵抗任何艰难,这一切却都被普通任何人所忽略了,没有人注意到,也很少有人称赞过,她们默默无声地永久在哪里工作着,终于让过度的劳苦来损坏了她们的健康。 她们的健康,也就是我们下一代的健康。因为一个健康的母亲,才能产生一个健康的婴孩,现在我们一般母亲们的健康如此,真不能不使我们为我们下一代担忧。P10-11 终于把母亲的文集编辑完毕,真是如释重负! 母亲在51岁时就离我们而去,她是六个姐妹兄弟之中最先去世的。母亲大姐郑葆终年83岁,弟弟郑重终年82岁,大妹郑芹终年96岁,最长寿,二妹郑蘅终年73岁,小妹郑蓉还在世,已经94岁了。外婆施毓珊1962年去世时71岁,她是在我母亲去世之后第二年去世的。2011年我曾当面问过唯一在世的蓉阿姨:外婆是否知道我母亲去世?她说应该知道。我想,当她知道二女儿去世的消息时该有多难过呀。母亲12岁时,36岁的父亲突然去世,全靠公公资助继续读书。盛泽富商汪家看重郑家书香门第,希望娶郑家女为媳妇。本来大姐郑葆已经赴京,下面就应该是18岁的母亲出嫁,但母亲希望继续读书,坚决不肯出嫁。外婆只好让16岁的妹妹郑芹出嫁。郑芹认为自己“做了封建礼教的牺牲品”。母亲如愿读了大学,又出嫁清华教授,但几十年后,她51岁就去世了。而妹妹郑芹却高寿96岁,比母亲多活了几乎一倍时间。福兮祸兮谁人知晓? 母亲一生坎坷,先后生育了七个孩子,两个孩子在昆明天折。存活的五个子女中,大姐立业已经78岁,广业74岁,明业69岁,我67岁,最小的治业现在也已经64岁了,而母亲却年仅51岁就弃我们而去,怎不让我们难过! 在昆明最困难的时候,她既要照顾家,还动笔撰写了各种文章数百篇。新中国成立后她不甘心在家中相夫教子,而是利用自己的外语特长,先后去清华附中、北京体育学院任教。北京体育学院离我家很远,她骑自行车要一小时,无论刮风下雨,风雨无阻,今日想来真是不容易。三年困难时期,为支撑这个家庭,她付出的艰辛,我们当时根本没有体会,只是后来听保姆讲过当年生活的困难。她的美貌、干练、才华,所有认识她的人,无不赞叹有加。我们当时由于年幼,对母亲在清华、北大的影响一无所知。 可能是过于劳累,她48岁时就得了癌症,又没有及时发现。经过极其痛苦的化疗,受病魔折磨三年后,终于不治。父亲终生觉得愧对母亲,没有照顾好母亲,因此终生未再婚。 我从小是家中孩子中最不听话、最惹母亲生气的孩子,我曾多次动气跑出家,使得母亲不得不亲自出去找我,把我劝回家。对母亲生前的艰辛、坎坷,我从前毫无体会。直到我退休,编写此书,看到母亲生前写的几百篇文章和父亲的回忆,才真正体会到母亲短暂的一生实在是不易,心中实在愧对逝去的母亲。 母亲生前的几百篇文章有几个特点。第一是涉猎广泛,父亲把母亲的文章分为十三类,内容从社会问题、心理学,直到家庭、婚姆,以致营养烹调,几乎无所不包,没有深厚的生活阅历,无法写出内容如此丰富的文章。第二是形式多样,散文、回忆、评论、小说都有,每种形式都能运用自如,散文文笔生动,小说情节曲折,评论令人反思,真正体现了母亲的文采。第三感情丰富,父亲在母亲去世后整理母亲的文章后,感慨良多,认为母亲很多文章是有所指,是生活的真实反映。母亲生前最后一个、也是唯一的长篇,是和父亲合写的《谈天才》,其中介绍了古今中外非常多的各种实例,分析了天才的培养、发现和行程。读后我的感觉是,母亲本人也真是一个才女,如不是社会环境改变,无法施展她的才华,如不是英年早逝,她将会做出什么成绩,我们真的难以想象! 本书的编辑主要由在京的广业和文业负责。大姐立业在山西太原,身体不好,我们有不清楚的问题不时还要问她。二姐明业平时多在深圳,书中很多老照片是她保存的,由她扫描提供。小弟治业在湖南长沙,为编辑此书提出了很多很好的建议。 父亲去世后,我们家从北大燕东园搬出后,父亲生前遗留的大量资料都是由广业所保存的。父亲生前有个习惯,一纸一字都要保留。特别是母亲生前所写的几百篇文章,父亲都精心粘贴成册,详细说明,这为编辑母亲的文集提供了很好的基础。 这本文集是我们五个子女共同努力的结晶。今日《郑芳文集》终于能得以成书,终于可告慰我们双亲在天之灵!也了却了我们的心愿,不会再留下遗憾! 周文业 2012年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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