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桌子实木的,四条腿,刷了一层清漆,木头本色,茶几大小。它停在会议室门口好多年,配着一张沙发,不新不旧的。每次例会前,所里的人喜欢坐在沙发上侃侃天地。女同事看沙发没了坐的地方,便将桌子搬到墙根,三五个挤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碎嘴起来。 李师傅在所里待了二十年,把这块地方当成了家。所里的一草一木都经他的大手施过温暖,他人缘极好,领导同事都认可他。今天如往常一样,他拎着钥匙串巡检所里的各种安全隐患,其实他完全可以不这样做。所里有规定,哪里有问题及时给物业李师傅打电话即可,二十多年了,李师傅从不等同事们打电话,自个悄悄的一张桌一张椅的检查,尽可能做到不疏漏隐患,难免有时候会有意外情况,但那也是极少的情况。 有心的领导不表扬在嘴上,心里对李师傅的勤勉清清的。李师傅跟所里的每位同事也都一样的,迎面撞见他时,不等你问好,五十多岁的一张脸早已堆出了褶子,两行白牙齐齐的亮出来,嘴角上扬到极限,用温暖烤热同事们的心,这比任何话语都有温度,同事们顺势而为的把他当成了家人。 和李师傅聊天的男同志一般都不设防,拿李师傅当自己人,喜欢和他掏心掏肺。李师傅对所里的任同事都一样,不管说啥机密,他都用满脸褶子的笑去迎接,没有评价,他也不懂评价。 这是一个雨天,值了个夜班的李师傅身上有点乏,惺忪着眼,定了五点的闹钟早早把他叫起,他的风湿关节痛有点发作,这个病青睐阴雨天。 如往常一样,他拎起钥匙串,拿上刚充满电的手电筒,从办公室、会议室、收发室,再到实验室、食堂、球馆,从电灯电表再到桌椅板凳,他搭上一眼就知道问题。昨天女生宿舍的床板折了,李师傅修了俩小时,心里嘀咕着,要是能进宿舍检查就不会出现这事,无奈宿舍是私密的地方,没有领导批示不能私自巡检。 研究所待遇好,每位职工都配备一个宿舍,每个宿舍里配备一张大床,领导主要是为家属着想,想着大床可以方便一点。李师傅昨天修的床板是所里小张宿舍的床板,她是今年新招进来的毕业研究生,人瘦瘦的,长腿细腰,皮肤白暂,算是所里的一朵花,已婚未婚的男同事见了她都眯起眼睛,手脚僵硬,或拿起手机不知该干啥好。 昨天李师傅给她修床板的时候也歪了个念头,这女娃娃这么清瘦,哪有力气把这床板子压断,这床板子可是所里挑选一等一的实木好料子打制的,甭说她这么清瘦的女娃子压不断,再来个二三百斤要想压断床板也得费码子力气。歪念头一闪而过罢了,李师傅用铁钉将床板的断裂处拼接起来,大大小小几十个铁钉夯实了床板的断裂处,李师傅心想,我让你在断,你如果在断一次我李师傅改名更姓。 今早李师傅巡检六点多就结束了,离早饭还有一段时间。无聊的他想起昨天修床板的事,越想越是蹊跷,这所里大大小小床板家具都经由他的手,每当领导批示巡检宿舍时,李师傅都一个一个认真的查看,有的床板甚至查看两三便,他爱这些物件比爱自己的娃娃还严重,怎能出现床板断裂这一说,这是对他工作的侮辱。越想李师傅越是苦闷,思前想后的,李师傅决定一会儿如果能碰到小张,简单聊聊那床板的事情。 早饭时间在食堂没有碰到小张,等到午饭的时候碰到了长发披肩的小张,小张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衣裤,干干净净楚楚动人。李师傅见她吃完饭起身去刷碗,便拿起了自己的碗筷三步两步跟上去,挤在小张旁边的水龙头洗起碗来。 昨天修的床板今天没出啥事吧? 小张的大眼睛咕噜噜转了几下,然后会声一笑 好着咧,李师傅 这床板是你一搬进宿舍就活动了吧? 李师傅这话一问,小张姑娘的手停了一下,表情也木纳了一下 我都给忘了,就是这几天松动的吧,我也是模模糊糊的呢 我在想这床板长年累月的检查,应该不会断裂,想来想去想不出啥原因呢 小张刚刚毕业还是有点嫩,这几句憨厚的话语硬是让她没了方向,脸蛋子红扑扑的,不知道如何作答。李师傅看到了她木纳尴尬的神色,把话题岔开。 姑娘在有啥事尽管给额打电话,额也不能随便进出这宿舍,有故障也不知道,有啥麻烦你尽管喊我 好的好的,谢谢李师傅 李师傅一走,小张浑身上下激冷了一下,眼神也凝聚了。 回到物业职工宿舍,李师傅后悔了与小张的聊天,他后悔不该质问这弱女子,人家刚刚加入工作,才慢慢适应,在家也是爹妈手心里的宝贝呢,人家叫你干啥你就干啥,管那么多事干嘛?虽是这样想,可李师傅越发对那块断了的床板起了疑,越来越大的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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