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掉了一个,不会有第二个 廖煜 我毕业后报到的派出所,是大凉山腹地最艰苦最复杂的派出所——普雄派出所。尽管我从前一直梦想着当个警察,但要到大山深处去工作和生活,我还是平添了几分惆怅。 火车哐当哐当了十几个小时,普雄到了。所长是彝族人,几句话就把我工作安排了:“来了,所里住不下,今晚先在行车公寓住,明天我找一个老民警带你到小站驻站吧!” 刚刚住下,大门口就一阵闹嚷嚷的。出去一看,原来是公寓的工作人员抓住了一个小偷。小偷十七八岁,工作人员用自己的皮带将他紧紧绑住了。公寓主任见我走过去,挺高兴说:“这人是小偷,我已经给你们派出所打了电话,现在把他交给你带回去。” 我一把扭过小偷,对主任说:“没问题,放心吧。” 公寓到派出所不远,跨过几条铁路线走100米就到了。我一边走心里一边乐:不费吹灰之力就给派出所带回了一个小偷,派出所的人以后还不高看我一眼?转眼离派出所不到30米了,我押着小偷到了一个涵洞桥上。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小偷突然拼命向我一撞,然后转身往桥下跳,事情很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失去重心的我摔倒在地,小偷一转身翻过桥栏杆跳了下去。 我翻身爬起,也从桥上往下跳。在越过桥栏杆瞬间我才发现眼前离洞底至少四五米高,落下时我没敢睁眼睛。洞底长满了青苔,“扑通”一声我摔倒了,脚也扭了,等我扶着洞壁站起来,小偷已不见踪影。 桥上一群跟我到派出所看热闹的公寓工作人员也愣住了。一会儿,才听见有人小声说:“这警察怎么这么笨呀,连抓住的小偷都看不住。” “是呀,我们好不容易才抓住,却让他放走了。” …… 当时只有一个想法,自己要也能像小偷一样逃得无影无踪就好了。我大脑麻木,不知怎样到派出所,怎样跟值班的民警讲述当时的情景。值班民警没有怪我,但心中的懊恼比脚上的扭伤更难受,也没敢马上回公寓,一个人买了一包烟,躲在公寓的背后,数天上的星星,夜好长好长,数到公寓的灯都灭了,才偷偷溜回公寓。 普雄的第一晚,我度过了一个难眠之夜。 在小站一晃就到了月底,期间接两趟客车,还有几趟武押车,剩下就只有翻一翻自己那两本早已翻烂的电脑书,或是爬一爬车站两边将白云做腰带的大山。 细蒙蒙的小雨飘了一天,所里的民警阿米、阿军、小林和一个老乡一身湿淋淋的走了进来。根据老乡的举报,一个特大的盗窃团伙将在一个的寨子里聚会。 歹徒所在的寨子离我们所在的位置还有15公里,为了不走漏风声,我们将避开所有大路和小路,从深山老林中穿过去,并且不能使用电筒。 行进的速度很慢,平时只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我们走了整整5个小时。终于,老乡说了一句:“到了!” 半山腰的寨子里,大都闭灯熄火,静悄悄的。只有一个院落灯火辉煌,打牌声、吵闹声隐隐入耳。阿米开始分工,我的任务是到后山找一个地方隐蔽起来,防止漏网之鱼。 我摸到了后山,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好容易有一个同犯罪分子真刀真枪干一场的机会,却把我支到了一边,真是太过份了。十分钟后,“啪!啪!"前山的寨子里传来了两声枪响,我不由得浑身一激灵,紧张地注视着寨子方向。 一个人影匆匆向后山走来。我的心“咚咚”地狂跳。还有四五米了,人影越来越清晰,眼见那人即将走过去,我一下站了出来。 “站住,干什么的!” “我—我—我—上—上街。” 我大步逼过去,“这个时候上街?” 这时,不远处传来阿米焦虑的喊声:“别靠近他,他身上有枪!” 来不及考虑,我将那个犯罪分子拦腰一把抱住。那小子反应也很快,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用脚一绊,将我摔倒在地,抱着我向山下滚去。山光秃秃的,什么遮挡的东西都没有,滚过四五米的斜坡,就是悬崖。我们谁也没放手,滚就滚吧,谁怕谁,我的脑海里早已是一片空白。落下的过程中恍惚有一棵树将我挂了一下,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我悠悠荡荡的醒来,头晕得厉害,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等我看到躺在一米开外的犯罪分子,才想起刚才的情形,“狗东西,想摔死我,没那么容易。” 我试了试,除了左手外,全身其他部位都麻木了,没有感觉。不能让这小子醒来,我用左手慢慢地试着一点一点地挪,等挪到了,掏出手铐将那小子铐住,我才松了一口大气,全身力气似乎都已耗尽,再也动不了了。 十多分钟后,阿米从沟的一旁爬了过来,看到我们,连滚带爬冲过来,一把扶起我,仔仔细细地将我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乐了:“好小子,从20米的悬崖上摔下来都没事儿,你立大功了,这小子是个主犯呢!” 我真没出息,鼻子一酸,居然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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