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鬼手将军


作者:崔隐尘、崔隐墨     整理日期:2014-11-27 15:27:28

 1937年,淞沪会战爆发,整个中国陷入全面抗战。随着战局的变化,深谙围棋之道的银行小职员陈文被推到了命运面前。失去了妻儿的陈文毅然从军,他将棋道运用到战斗中,智斗鬼子特战专家石原,全歼血债累累的“菊之剑”特种部队,奇袭虹口机场……最终成为赫赫有名的“鬼手将军”。
  作者简介:
   崔隐尘、崔隐墨:兄妹二人,生长于北京什刹海岸边,哥哥做过特种兵,当过广告主管、报社主编,是个“实战派”;妹妹为电视台主播、导演及制片人,属于“半学院派”。爱好不同、性格迥异,却联手写作多年。彼此互补、珠联璧合,共同发表诗歌、小说、电视文学等作品百余篇。
  目录:
  001鬼子来了
  009秀才从军
  019一战成名
  035溃退之师
  054法币现世
  074生死博弈
  092死里逃生
  115骄阳融雪
  129菊华初绽
  145四面楚歌
  161大礼相报
  178同生共死
  199假币大战
  219苏南大乱
  231鬼手战神 001鬼子来了009秀才从军019一战成名035溃退之师054法币现世074生死博弈092死里逃生115骄阳融雪129菊华初绽145四面楚歌161大礼相报178同生共死199假币大战219苏南大乱231鬼手战神249翻云覆雨277另有乾坤295逼虎跳墙316十面埋伏 鬼子来了上海,1937年11月。淞沪会战已经进行了两个多月,随着日军的战线不断向市区推进,中日双方的争夺也更加激烈,战斗呈现出胶着的状态。在经历了无数次惨烈的战斗之后,市郊的交战区内已经是惨不忍睹,大上海的风光不再,断壁残垣中完全是一幅末日般的景象。即将沦陷的巨大恐慌迅速传播扩散,大批难民开始涌向了租界。位于芦湾的法租界外一大早就人头攒动。绝望中的难民拥挤推搡着,仿佛随时要冲破巡捕组成的警戒线。就在所有人都打算挤进租界而不得的时候,一个长相斯文,戴着眼镜的青年人却正在费力地从租界里面往外挤。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拨开人群来到了租界外面,不由长出了一口气。青年名叫陈文,是一家日本银行——大和银行的小职员。别看他年纪轻轻,穿着打扮也毫不出奇,但他的另外一个身份却颇具传奇色彩。生于苏南书香世家的他,很小就拜在“江南棋王”沈中玉门下学棋。由于陈文天赋异禀,十八岁那年就已经享誉江南围棋界,人称“鬼手”。当然,陈文的本领还不止于此,他还能以围棋变化之道结合时事,准确预测事件的发展,这个特殊的本领就连沈中玉也自愧不如。后来,陈文爱上了沈中玉的独生女儿沈慧,他与这位围棋大师之间的师徒之缘也走到了尽头——因为沈慧早就与本地一个大户定下了娃娃亲。于是两人干脆私奔到上海,过起了双宿双飞的神仙日子。可惜,淞沪会战的爆发打破了陈文与沈慧的鸳鸯梦。陈文在战争爆发的伊始就摆上了一盘棋,并根据事态的变化不断推演。昨晚,陈文从他的棋局中推测出了战争的发展,预见到正在向他和沈慧的小家迫近的危机。为了趋吉避凶,陈文抢先来到了法租界,从一对法国夫妇手中租下了一个狭小的亭子间。也正是由于这个先见之明,陈文才得以在难民潮来临之前给妻子沈慧和尚未出世的孩子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避难所。希望租界内那个小小的亭子间,可以让他们一家三口相守到这场浩劫过去……回到市区,陈文干脆小跑了起来。不远处突然响起了凄厉的空袭警报。街上的行人开始惊慌失措地四处乱跑,到处寻找藏身之处。两架日本战机耀武扬威地出现在人们的头顶,盘旋了一会儿,带着尖厉的呼啸声扔出好几枚炸弹,随即,地面上伴着巨大的爆炸声绽开了死亡之花。在刺鼻的硝烟里,被击中的建筑物翻卷着猩红的火舌轰然倒塌,横飞的弹片恶魔般肆虐。一阵狂轰滥炸之后,制造了死亡与毁灭的日本飞机升入高空扬长而去,留下了满目疮痍。陈文从藏身之处钻出来,绕过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鼓起了勇气发足狂奔,准备抄近路赶回在沈家弄租住的房屋。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大汗淋漓的陈文终于气喘吁吁地回到了沈家弄。这里仍然是一片宁静,仍然没有大战将至的恐慌。临街的灰色铁门里,大华商行的老板正在指挥着工人从卡车上卸下一桶桶美孚洋油。陈文对这种在战时囤积居奇的现象早就见怪不怪,苦笑一声快步走进了弄堂。来到自家的门前,陈文喘息着抬起手刚要敲门,面前那两扇门却忽地打开了,一脸焦急的沈慧出现在他的面前。望着妻子牵肠挂肚的俏脸,陈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沈慧看到丈夫平安归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展露出安心的笑颜。她两只手小心地呵护着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试图跨过门槛。陈文看见,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一边搀着她往屋里走,一边心疼地嗔怪道:“小慧,你怎么又出来了?都快要当妈妈的人了,还总是不肯听话!”沈慧嫣然一笑,俏皮地反击道:“以前都说你话少,现在可是越来越嘴碎了!”陈文扶着沈慧坐下,兴奋地对沈慧说:“今天运气不错,租界那个法国房东真是个好人,答应一直把房子给咱们留着。那个亭子间小是小了点,但这时候也只好将就了……”沈慧听了沉吟不语,过了好半天才低声问道:“咱们非搬不可吗?这些家当置办起来可真不容易呢……”陈文用留恋的眼光打量着简陋却处处洋溢着温情的小家。无论是墙上挂着的婚纱照,还是角落那张小几上摆着的棋盘,都散发着令陈文难以割舍的气息。陈文走到窗边的棋盘前,两眼紧紧地盯着棋盘上的棋局。在棋盘上,黑子已经快连成了一条张牙舞爪的大龙,把白子分割包围成好几块,眼看难逃满盘皆输的下场。陈文皱着眉头拈起一颗黑子,本想要放在棋盘的中间位置上,但手里的棋子却一直在棋盘上虚浮着,迟迟没能落下。“只要对手在这里再下上一颗棋子,就真的无可挽回了。这儿就是沈家弄,咱们的家很快就要成为战场了!但愿国军将领中有人能抢先看出来,或者还能有救……”陈文声音很轻,但在沈慧听起来却重若千钧。陈文转过身抱住沈慧柔声安慰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保护你和孩子。”沈慧原本有些僵硬的身体瞬间融化在陈文的怀抱里,她把头靠在陈文的胸膛上幽幽说道:“我相信你!”陈文长叹一声,带着心痛与自责的神情望着沈慧说:“要是当初你没跟着我跑出来,现在你还是沈家的大小姐,根本不用面对这些危险。是我拖累你了……”沈慧伸出手捂住陈文的嘴,说道:“我不许你这样说!你记住,我叫沈慧,是你陈文的妻子!”陈文紧紧拥抱着妻子,享受着风暴来袭前难能可贵的温情。第3战区右翼指挥部此时完全是一派紧张的战时气氛。一辆挂着军牌的黑色轿车风驰电掣地驶进了守备森严的大门,径直开到了作战指挥中心的小楼前。两名穿着制服的军官钻出车门,一前一后向指挥中心走去。前面那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是军统上海站的行动处处长秦东升,后面那名身材曼妙、神情冷峻的美女,就是秦东升的助手冯琪。两人推开了淞沪战场的首脑机关——作战指挥中心的大门。宽敞的指挥中心里异常忙碌,好几部电台正在一刻不停地收发着电文。长条桌上,十几部军用电话的铃声此起彼伏。“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根本不听!我就一句话:丢了阵地,我要你脑袋!”资深的陆军上将张发奎依旧保留着年轻时的火爆脾气。狠狠地挂上了电话之后,张发奎余怒未息地嘟囔着:“他奶奶的小日本,老子迟早要你们好看!”一个一直等在边上的少校军官瞅准机会凑过来,敬了个礼大声道:“司令,我是职部183团第一营营长胡凯……”张发奎瞟了他一眼,顺手接过了一个参谋递来的电话记录。“183团的,你过来!”张发奎把胡凯叫到地图前,用手指着地图上被他画了个圈的沈家弄说,“回去告诉耿伟剑,我给你们两个小时,必须到达这个位置,绝不能把一个小日本给我放进来!沈家弄是整个淞沪前线的命门,要是让日本人占了这个地方,我们就没了退路!”胡凯两脚跟一碰又是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地向张发奎保证:“请司令放心,我183团人在阵地在,绝不让日本人从这里打进上海!”这个长相周正,眉宇间流动着一股英气的青年军官让张发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挥了挥手吩咐道:“行,你去吧,一刻也不要耽误!”胡凯刚走,秦东升和冯琪就出现在张发奎的面前。张发奎显然对秦东升并不陌生,他皱了皱眉头不客气地问:“你们军统来凑什么热闹?”还没等秦东升开口,带他们进来的那个参谋赶紧凑到张发奎面前,低声说明了秦东升的来意。张发奎当时就火了,骂道:“王八蛋!现在正在打仗你知道吗?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军统还要窝里斗?”秦东升面无表情地说:“张司令,我们也是职责所在。这是戴老板亲自批示交办的,请您务必配合。”张发奎一听火更大了,斜着眼冷笑道:“你少拿你们戴老板吓唬我!老子跟着委座扫荡军阀的时候,他还不晓得在什么地方瞎混呢!你说的那个耿伟剑如今正在前线跟小鬼子玩命,我看谁敢动他!”面对张发奎的怒火,秦东升毫不退缩地说:“司令,这个耿伟剑确实有通共嫌疑……”张发奎不等他说完便不耐烦地骂道:“通共?我看你们还通日呢!两军对垒你却跑来造谣生事,不是通日又是什么?要抓耿伟剑是吧?好哇!那你替他给我守阵地,要是守不住,老子拿着你的脑袋去找你们戴老板算账!”不想,这番话被刚走出门口的胡凯听了个清清楚楚。直到秦东升垂头丧气地向张发奎敬礼告辞,胡凯才赶紧转身离开了。秦东升吃了瘪,心里感到很不舒服,回到了车里气哼哼地对冯琪说:“这个张发奎!仗着有委座护着,谁都不放在眼里!”冯琪一双妩媚的大眼睛望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景物轻声道:“现在外敌入侵,他这样说其实也没错。”秦东升诧异地看了冯琪一眼,立即板起脸教训道:“冯琪,你要记住戴老板的话。不管到什么时候,铲除共产党都是第一要务,你可绝不能心慈手软!”冯琪听了很不服气,秦东升看穿了她的心思,望着她冷冷说道:“身为军统特工,咱们必须绝对服从命令,其他任何想法都是在自找麻烦!立刻回去召集行动队,去183团抓人!我就不信,他一个小小的陆军上校还能违抗得了军统的指令?”冯琪不再争辩,猛地一踩油门骤然提高了车速。此时,吴淞口外日本第一外遣舰队的旗舰“出云号”航母的指挥舱里,身穿黄呢子军装,佩戴着金色绶带的派遣军司令长官松井石根,正背着手仔细倾听着部下激烈的争论。围绕着下一步要在哪里进行突破才能迅速结束上海战事的问题,那些将佐们已经争论得面红耳赤。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是,一个年轻的大佐军官却独自坐在角落里,手里捏着一颗黑色的棋子,不停地把玩着。他面前的棋盘上,棋子的布局和陈文家中摆的那盘棋竟然惊人的相似。这名大佐军官名叫石原新兵卫,出身于日本一个著名的武士家族。他的家族早在数百年前统一日本的关原之战时就已经十分显赫。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年轻的石原新兵卫很快就在日本军中崭露了头角,他不仅以出色的剑道受到众人的瞩目,更因为能把围棋与战术巧妙地结合在一起而名噪一时。此时,一名少将军官激动地挥舞着拳头叫嚣道:“咱们的计划是三个月内征服中国,可是在上海这座城市面前,我们已经耽误了两个多月的宝贵时间。这次我们一定要一举攻破他们的防线!司令官阁下,我愿意担任先锋,发起攻击突入上海市区!”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石原忽然发出一声冷笑,长长的马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屑。大家立即不满地向他望去,那名说话的少将军官更是涨红了脸,大吼了起来:“石原君,你笑什么?你在怀疑我的能力,还是我的忠诚?”石原淡淡地说道:“之前的战斗已经证明,中国人是要在这里跟我们决一死战,正面推进,巨大的伤亡绝不是我们所能承受的……”众人无语。大家都明白,石原新兵卫所说的确是事实。在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中国面前,日本的国力根本经不起大的消耗。石原接着说道:“而且,上海也不是用一次充满了武士气概的正面进攻就能解决的。要知道,一次战斗的胜利不会对全局产生决定性的影响。”那名少将不满地瞪着石原问道:“石原君,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石原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带着自负的神情指着棋盘回答说:“如果是我,我会在中国军队的侧后嵌入一颗钉子,从而一举改变战局……”众人的目光统统集中在石原的棋盘上。石原似乎十分满意众人的瞩目,终于把手里的黑子啪的一声落在了棋盘上。随着这枚黑子的落下,不甚明朗的局面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起来。石原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咱们只要控制了侧后的这个位置,我们分头突入的各路人马就能迅速连在一起,形成一个进攻战线。抢在战略大迂回之前,将面前挡路的中国军队全部吃掉!”石原新兵卫大步走到了沙盘前,用手指着沈家弄的位置,“这个地方就在这里,沈家弄!”松井看着地图上的沈家弄连连点头,称赞道:“新兵卫,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石原听了马上立正请求道:“松井阁下,请允许我带队攻击这里!”松井为难地望着石原说:“可是新兵卫,你是军部派来的观察员啊……”石原指了指领子上的大佐军衔,咬着牙大声道:“阁下,我是一名军官,一个来自石原家的武士!”此时平静的沈家弄,还浑然不知这里即将成为交战双方争夺的焦点。耿伟剑带领183团按时赶到了这里,并迅速地构筑起工事。望着仍旧是炊烟袅袅,充满着人间烟火气息的沈家弄,耿伟剑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一个中校军官说:“马上带人去疏散这里的老百姓……”耿伟剑把团里的主要军官聚拢到身旁,宣布他的作战部署。布置完战斗任务,军官们立即散开去执行命令,只有一营营长胡凯站在那里没动。耿伟剑瞪了他一眼,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准备?”胡凯四下里望了望,凑到耿伟剑耳边小声道:“团长,军统那些人马上就到了。我看你还是先避一下风头吧。”耿伟剑脸色变了变,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瞪起眼对胡凯吼道:“胡闹!现在是什么时候?我要是跑了,谁指挥大家打鬼子?”胡凯急了:“团长,可他们要是来了……”耿伟剑毅然说:“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备战!”胡凯无奈地转身要走,一辆黑色的轿车已经飞驰而来,停在了阵地后边。胡凯一下子愣住了,他认出下车的人正是刚才在指挥中心见过的秦东升和冯琪。他们身后的卡车上,跳下了十来名身穿尉官制服,带着武器的军统行动队员。耿伟剑推开了挡在身前的胡凯,主动迎了上去。耿伟剑对秦东升笑着打招呼道:“老秦,咱们又见面了。”秦东升冷笑着说道:“老同学,有些事是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了!现在,我奉命以通共分子的罪名逮捕你。”耿伟剑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么说你是来接替我的指挥权的了?”秦东升面无表情地接口:“按照陆军条令,你们团的参谋长从现在开始接替你的职务……”他这句话还没说完,耿伟剑就大喝一声:“胡营长!”胡凯马上上前一步大声答道:“到!”耿伟剑指了指秦东升和他身后的部下:“给我好好招待他们!”胡凯把手一招。周围修筑工事的士兵纷纷围了过来,黑洞洞的枪口全都对准了措手不及的军统。秦东升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顿时慌张了起来。冯琪习惯性地伸手摸枪,胡凯的驳壳枪已经对准了她的脑袋。秦东升勃然大怒,向耿伟剑吼道:“反了!耿伟剑,你们这是要哗变吗?”耿伟剑不屑地答道:“如果这场仗打完我们还没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在距离剑拔弩张的183团不远的陈文家,陈文正在紧张地收拾着东西。陈文带着几分欣慰地自言自语:“他们总算想到要在这里设防了,看来国军中还是有明白人的……”说着话,陈文已经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东西,提起手中的皮箱对沈慧说:“咱们走吧!”沈慧留恋地看了房间一眼,看到了窗边摆着的棋盘,便又走过去,把那副围棋收了起来。陈文叫道:“快走吧,那个就不要了……”沈慧已经把棋盘、棋子收在包里:“这是你最要紧的东西,无论如何也得带走……”陈文感激地看着妻子,拉着她向大门走去。他们走出弄堂的时候,整个沈家弄已经乱了起来。183团的参谋长带着士兵开始执行耿伟剑的疏散命令。即将失去家园变成难民的百姓们呼天抢地,扶老携幼地开始了撤离。陈文意识到危险正在迫近,也搀着沈慧加快了脚步。就在这时,一阵蜜蜂搬家似的嗡嗡声从空中传了过来。陈文抬头一看,夕阳映衬的天空中多了几个黑点。一个军官刚刚来得及叫了一声:“敌机!”天空中的日本战机就已经呼啸着俯冲了下来。密集的机群飞掠而过,雨点般的航空炸弹骤然落下……秀才从军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难民的队伍一下子乱了起来。巨大的爆炸声中,碎砖乱瓦和人的残肢断臂四处乱飞,哭叫声透过爆炸的声浪随处可闻。尽管陈文在混乱中紧紧拉着沈慧,但没跑多远还是被惊惶的人流给冲开了。沈慧靠着墙壁,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奔逃的人群不断冲撞着弱不禁风的沈慧。几经挣扎,沈慧终于倒了下去,被淹没在滚滚的人潮之中。“就近隐蔽!就近隐蔽!”138团的参谋长嘶吼着让人们赶快隐蔽。但他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爆炸与惨叫交织的声浪中。从没见识过这般惨烈场面的平民只顾哭喊着到处乱跑。轰炸机后面护航的战斗机也怪叫着俯冲了下来,机载机枪向地面的人群开始了灭绝人性的扫射。万般无奈之下,参谋长只得亲自带着士兵冲进人群,尽量将身边的百姓拽倒,或是推到隐蔽物后。混乱中,参谋长也被一颗子弹击中身亡。浓烟烈火中,陈文拼命试图向沈慧身边靠近。但一切都是徒劳的,在洪水一样的人流面前,他根本没办法做到。阵地上,耿伟剑估计轰炸是日军的火力准备,日本的地面部队很快就会冲上来。他拔出枪大声命令道:“准备战斗!”被眼前这血肉横飞的景象激怒的士兵们冒着横飞的弹片在战壕内架起了武器。“来吧,狗娘养的小鬼子!”胡凯干脆扔掉了头上的德式钢盔,抄起一支步枪,把乌黑的枪口伸向了鬼子可能出现的方向。制造了暴行的日本战机开始返航了,带着巨大的嗡嗡声从183团的阵地上掠过。在团指挥所不远的地方,被士兵端着枪看管着的秦东升和冯琪也紧张地仰望着天空。就在这时,远处地平线上的沉寂终于被打破了。日军97式中型坦克履带特有的碾压声隐隐传来,秦东升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喃喃说道:“鬼子还真来了……”轰炸过后,陈文终于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奄奄一息的沈慧身边。沈慧脸色惨白,无力地靠在一堵断墙上,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她用涣散的目光望着丈夫艰难地说:“陈文,咱们的孩子没了……”陈文手忙脚乱地抱住沈慧,发疯似的大喊:“帮帮忙,求你们帮帮忙!救人哪……”他冲到街上徒劳地想要拉住一个人,但人们全都在没命地奔逃,根本没人肯停下脚步看他们一眼。最后,巨大的瓦砾当中只剩下站在那里呼救的陈文和倚在墙角呻吟的沈慧。绝望的陈文徒劳地继续呼救:“求求你们,救救她!救救她啊……”一枚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怪响击中了沈慧依靠的断墙。巨大的气浪将陈文一下子抛出老远,然后又重重摔倒在地上……阵地中,日军坦克的履带碾压声越来越清晰了。临时看管秦东升的士兵已经跑到了附近的战壕中,准备投入即将发生的战斗。秦东升意识到,这时已经没人顾得上他们了。但秦东升没有动,因为他意识到现在出去实在是太危险了,还不如暂时留在这里。冯琪也站起身走出了掩体,紧张地观察起来。这时,阵地外日军坦克的轰鸣声又比先前大了许多,就连地面上的小石子也跟着颤动了起来。日军坦克终于出现在183团士兵们的视线里。炮塔上短粗的滑膛炮开始“吭吭”地吼叫了起来。一排排坦克炮弹打在阵地前,激起了一条条黑色的烟柱。陈文悠悠醒来,勉强抬头看去,沈慧依靠的那堵断墙现在除了一堆冒着青烟的瓦砾,什么都没有了。陈文艰难地爬起来,撕心裂肺地喊道:“小慧……”陈文跌跌撞撞地跑回到那堆瓦砾前,流着泪疯狂地用手挖掘了起来。终于,沈慧的衣角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陈文更加疯狂地挖着,连两只手沾满了鲜血也毫无知觉。终于,血肉模糊的沈慧被挖了出来。陈文把生机已绝的妻子搂在怀里,失声痛哭。“小慧,别怕,我带你回家……”他用力想把沈慧的尸体拖起来,可惜力不从心。这时,陈文在她的身下发现了几枚散落的棋子。他的手触到一枚染满了血迹的白子,泪水又一次模糊了他的视线。阵地前,七八辆97式中型坦克已经冲到了距离阵地大约百十米远的地方。为首的那辆坦克上挂着一面奇怪的深蓝色旗帜,一条红色鲤鱼正随着飘动的旗子张牙舞爪。石原钻出了炮塔,端着望远镜观察着周围的形势。他放下望远镜,大声命令道:“集中炮火向中国军队的阵地射击!工兵立即清除障碍!”十几辆坦克上的滑膛炮开始“吭吭”地吞吐着火舌,将密集的炮弹射向了183团的阵地。头上扎着白布条的日本工兵从坦克后飞奔而来,挥动着手里的工具开始清除阻挡坦克前进的障碍。对面阵地上的耿伟剑沉声命令道:“开火!给我狠狠地打!”183团的轻重武器一齐开火,把仇恨的子弹射向了践踏他们土地,屠杀他们同胞的倭寇。纷飞的子弹很快就形成了杀伤力,许多头缠白布的日本工兵惨叫着中弹倒下。在耿伟剑和胡凯等人的指挥下,中国军队爆发出了顽强的战斗力,拼死阻挡着日军的冲锋。没过多久,清除了障碍的日军就凭借着坦克的掩护,迅速构筑了迫击炮阵地,开始近距离轰击183团的阵地。许多火力点在凶猛的炮击下变成了哑巴。日本步兵的前锋已经到达了距离前沿不到三十米的地方。眼看着阵地随时都有被突破的危险,耿伟剑把心一横,挽起袖子叫道:“把预备队拉上来,组织反冲锋!”冯琪望着秦东升问道:“处座,咱们下一步怎么办?”秦东升哼了一声回答说:“还能怎么办?他这场仗打不赢,咱们都得死!只能盼着耿伟剑顶住了。”就在这时,日军的炮击突然停止了,刚才还铁血横飞的战场一下子静了下来。秦东升猛地扭过头,挥手招呼那些坐在战壕里的行动队员:“走,跟我去找耿伟剑!”耿伟剑和胡凯正要行动,秦东升一伙却已经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耿伟剑瞟了他一眼,讥讽地说:“你们军统跟小日本配合得还真是默契,鬼子那边刚一停手,你就来帮他们逮捕我这个团长!”胡凯放平了手里的汤姆生冲锋枪,瞪着眼睛喝道:“要抓我们团长,得先问问咱183团的弟兄们是不是答应?谁敢动我们团长一根毫毛,我就扫他一身窟窿!”俗话说“将是兵的胆”,秦东升要执行逮捕耿伟剑的命令,早就引起了他们强烈的不满。现在一看营长胡凯跳出来带头,那些杀红了眼的士兵群情激奋,满脸都是杀机。一颗近距离爆炸的炮弹轰然响起,指挥所顶上的泥土马上扑簌簌地落下。秦东升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耿伟剑伸手按下了胡凯手中的汤姆生冲锋枪,威严地扫视了周围那些跃跃欲试的士兵,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耿伟剑冷冷地告诉秦东升:“我作为一名前线军官,身负守土之责,不见到战区指挥部派来接替我的军事主官,我是不会离开自己的队伍的!”秦东升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身后的冯琪已经抢先回答道:“耿团长,我们是来帮你打鬼子的!”耿伟剑把眼一瞪,高声叫道:“来人,把他们护送到第二道防线去!别让他们再来添乱!”秦东升不干了:“耿伟剑,我们可不是你的属下,要不是现在情况紧急,我们军统才不……”耿伟剑不耐烦地挥挥手:“得了,你非要待在这儿堵枪眼,我不管。”他指了指冯琪他们,“你们可都看着,他要是死这儿了,跟我没关系!”说完举起了望远镜,观察着对面潮水般扑来的日军,“传令兵,告诉胡凯把那面鲤鱼旗下的鬼子军官给我干掉……”秦东升气得满脸通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胡凯接到命令,带着十来个精心挑选的士兵跃出战壕,迂回到战场的右侧。在机枪的掩护下,他们悄悄地爬上了一堆高高的瓦砾。在瓦砾形成的高地上,胡凯和神枪手一排长已经锁定了目标。不可一世的石原新兵卫正挥舞着战刀躲在坦克后指挥,胡凯举枪瞄了一下,终于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石原的身体被一根斜着埋下的反坦克桩挡住,无法一击而中。胡凯拍了拍一排长的肩膀皱着眉头说:“我有办法了,你掩护我向前再冲十几米,我就能一枪打死这个狗日的!”一排长听了大吃一惊,一把拉住了胡凯叫道:“营长,那简直就是送死呀!”胡凯打开一排长的手道:“闭嘴!要是我死了,你就第二个上!”说完不等一排长反应过来,便提着枪窜下了瓦砾堆,向前匍匐而去。胡凯的行动马上被对面的日军发现了,胡凯爬了没几米,迫击炮的炮弹就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剧烈的爆炸中,胡凯被气浪掀起老高,消失在硝烟中。胡凯重重跌落在仍旧抱着沈慧尸身流泪的陈文身旁,惊动了失魂落魄的陈文。陈文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弯腰捡起了那枚棋子,瞪着血红的双眼向对面的鬼子走去,脸上全是疯狂的神情。“小慧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报仇!”纷飞的战火中,陈文义无反顾地走着,对不时飞掠而过的子弹充耳不闻。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对日本鬼子的仇恨,眼睛里只有那面飘舞的鲤鱼旗。对面日军的坦克下,石原已经通过望远镜看见了陈文。他不屑地笑了一下,对身边的一名鬼子小队长说:“这个中国人显然是来拼命的,让我成全了他吧!”说着话,石原新兵卫劈手从身旁的一个士兵手里抓过一支38式步枪,锁定了陈文,手指开始慢慢地压下扳机。站在战壕里的耿伟剑看见突然出现的陈文摇摇晃晃地准备穿过防线,皱着眉嚷道:“那人是谁啊?快,去把他给我拉回来!”“我去!”冯琪敏捷地跃上地面,躲避着炮火迅速接近陈文。炮火中,冯琪终于死死拉住了陈文:“跟我回去!你现在过去就是送死!”“我要给我的妻子报仇!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们!”陈文使劲想要挣脱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军官。冯琪心中不禁唏嘘:这小子倒真是个痴情的人!石原手里的枪响了。一颗子弹从38式步枪的枪口中飞出,直奔陈文的心口。就在那个瞬间,冯琪一把将陈文扑倒在地。冯琪扯起陈文,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吼道:“你这样子谁也杀不了!是男人就给我振作一点!”冯琪放柔了声音,坚定地继续说:“活着才能报仇!”陈文被她一巴掌抽得稍微平静了一些。冯琪架起旁边被炸晕的胡凯,冲他喊:“还不过来帮忙!”两个人左右架着胡凯跳回了战壕。秦东升赞许地看了冯琪一眼。她这一手露得漂亮,总算给军统挽回了一点颜面。陈文瘫软在地,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和手心中那枚被血染红的白子,突然哇哇地呕吐了起来。望着狂呕不止的陈文,满肚子是火的耿伟剑也无法发作,瞪了一眼吩咐道:“把他送到后边,让他赶紧离开!”不料,耿伟剑话音刚落,陈文却猛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瞪着他,说:“长官,我的家没了,我要杀日本人,我要报仇……”“你这样的,能打仗吗?我要的是战士,不是见死人就吐的窝囊废!”耿伟剑拍了拍他的肩膀,“秀才,快走吧!”陈文却一把拉住他死活不肯撒手。此时这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娘们儿的年轻人用一种野兽般的目光望着他,道:“长官,收下我!我要当兵打鬼子,给死去的妻儿报仇!”冯琪有些怜悯地看着他,刚才这场惨变已经让眼前的男人变成了一头被仇恨燃烧着的野兽。耿伟剑也因他的眼神震了一震,还没来得及回答,日军的坦克又开始进攻了。距离不过三四十米的日军坦克掩护着整整一个大队的鬼子已经开始了新的冲锋。耿伟剑摘下自己的军帽,往陈文的头上一扣。“秀才,从今天起你就是国民革命军第183团的列兵了!”阵地上传来一阵更加密集的炮声,日军新的一轮进攻开始了。耿伟剑果断下达了反攻的命令。日军发起了集团冲锋,许多身穿土黄色军装的鬼子已经相继跳进了战壕。一颗流弹击中了机枪手的额头,吼叫着的机枪顿时哑了。十几个鬼子抓住这个机会已经挺着刺刀跳进了战壕。冯琪镇定地推开战死的机枪手,疯狂扫射起来。秦东升也拔出了枪,指着身后的军统成员们,大骂:“你们还看什么!给我打啊!”望着大呼酣战的冯琪,陈文的心里感到一丝莫名的感动。倒在战壕中的一个受伤的鬼子突然挣扎着爬了起来,端着枪悄无声息地扑向了正在射击的冯琪。陈文不及细想,顺手抓起一支被丢弃的步枪,大叫着冲向了那个鬼子。慌乱之中陈文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用枪。陈文只好扔了手里的枪,合身扑到那个鬼子的身上。但他哪里是那个鬼子的对手,很快便被身材粗壮的鬼子压倒在身下。幸好冯琪及时从后面扭断了这个鬼子的脖子,才化解了陈文眼前的危机。望着刚才舍身相救的陈文,一直冷若冰霜的冯琪终于展颜一笑。陈文看在眼里,心里感到一热,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鬼子的进攻再次被打退,在不远处坦克内督战的石原新兵卫颓然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骄横狂妄,一直把日本军队看成最强大的军队的他,心里忽然掠过一丝悲凉,不得不承认对面的中国军人也是真正的武士。不禁暗想:“这次作战计划还能如期完成吗?难道自己这条釜底抽薪的妙计最终真要变成一次纸上谈兵的笑柄吗?”石原新兵卫被自己的想法激怒了,他涨红了脸暴怒地大喊:“快去通知所有的中队长过来接受命令!”在战壕另一侧的隐蔽所里,胡凯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守护在身边的耿伟剑不好意思地说道:“团长,你的任务我没能完成……”耿伟剑苦笑着安慰道:“任务哪儿能这么轻易完成?要是这么容易,这些小鬼子根本就进不了中国!”日军一排排炮弹打在了已经没有一座建筑物,只剩下一片瓦砾的沈家弄阵地上,飞溅的碎砖乱瓦雨点般哗哗落下。耿伟剑猛地一拳捶在面前的沙包上,说道:“这些坦克真是咱们的克星,不挡住它们咱就没办法守住这里!”中国军队要想消灭一辆这样的坦克,只能冲上去用炸药包或集束手榴弹才能奏效。如今石原把他那十来辆坦克摆在远处当作炮台使用,183团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仗打成这样,再不撤下去休整就全完了。”秦东升此时已经灰头土脸,全没了刚来时衣冠楚楚、神气活现的模样,“他们再冲一次防线就要垮了……真他妈的!”“撤?往哪儿撤?咱们要是一撤,上海就完了。”耿伟剑沉沉地说,“秦东升,我看,你带着你的人现在就撤吧!再待下去,我也保证不了你们的安全。”秦东升也有些难受,转过头说道:“耿伟剑,我不是你的部下,你少命令我!他奶奶的!有什么办法能废了这些坦克呢?”冯琪忽然叫道:“坦克怕火,干脆找些干柴来对付他!”耿伟剑听了惨笑一声,指着周围的战场回答说:“这除了砖就是瓦,上哪儿去找那么多的干柴啊!”蜷缩在战壕里的陈文忽然抬起头插话说:“长官,我有办法!”耿伟剑、秦东升和冯琪齐齐回头望着他。胡凯看着这个狼狈不堪的文弱书生,用夸张的表情望着耿伟剑:“团长,这人能打仗?”耿伟剑瞪了胡凯一眼:“在这时候,能自愿站在这个战壕里的都不缺血性!”冯琪用鼓励的眼神望着陈文说:“你有什么办法?”受到了冯琪的鼓励,陈文指了指战壕外的斜坡对耿伟剑说:“就凭这道坡!”陈文领着胡凯紧急抽调出来的一连人马离开战场,来到了曾经是沈家弄最繁华的地段上。陈文瞪大了眼睛四处搜寻着,当他的目光终于停留在瓦砾中露出一角的一扇灰色的铁门时,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对胡凯说:“长官,让弟兄们赶紧动手吧!我说的东西就在这下边!”胡凯狐疑地看了看陈文,对身后的士兵命令道:“赶紧动手,给老子把这底下挖开!”他身后的士兵们听了不敢怠慢,七手八脚地用铁锹挖掘了起来。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有台阶出现在大家的面前。陈文激动地告诉胡凯:“看见没有,要不了多远就是地下室的铁门了!”胡凯现在也有点儿相信了:“秀才,你说的东西真在里面?”陈文答道:“放心,我刚才亲眼看见他们搬进去的……”就在这时,挖掘的士兵全都欢呼了起来:“营长,找到了!真的有一扇小铁门!”胡凯和陈文飞快地跑到了铁门前。一个士兵为难地望着铁门上的暗锁对胡凯说:“胡营长,这把锁怎么对付?撬都没处下手?”黄连长挽着袖子骂道:“笨蛋!直接炸开不就完了?”陈文急忙上前阻拦说:“不行,绝对不能炸!”胡凯照着黄连长的脑门就是一记:“你才是个笨蛋!这里面是啥?还炸!你想咱们都死这儿吗?”他抽出手枪,对准锁眼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枪响,铜质的暗锁被打烂了。胡凯一脚蹬开了铁门。望着里边大桶大桶的美孚洋油,大家都喜形于色。胡凯搂着陈文的肩膀称赞道:“秀才啊,你这回算是立了大功……”经过几个小时的激战,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冰凉的风吹过坟场般的沈家弄,断壁残垣中再也不见往日的生机。根据耿伟剑的命令,一线阵地上的士兵们全都做好了撤往二线阵地的准备。他们收拾好枪支弹药,静静地在战壕中等待着。对面的石原新兵卫抬起头看了看已经暗淡的天色,对身边等候命令的军官们说道:“诸君,我看对面的中国军队坚持不了多久了!他们跟咱们纠缠了一天,又没得到过任何补给,很快就撑不住了。咱们只要再发起一次攻击,灾难就会降临在他们的头上!”意淫着即将到来的胜利,石原大声命令道:“以坦克为先导,十分钟后开始进攻!”十来辆被漆成草黄色的97式中型坦克再次充当了先锋,在轰鸣的马达声中,坦克驱动十五吨重的车身,扑向了183团的阵地。所有的日本军官都摘下了军帽,头缠着印有太阳标志的白布条参加了战斗。在迫击炮的掩护下,日军很快就冲到了183团阵地前。率先开到斜坡下的坦克开足了马力,冒着浓烟开始冲击面前的斜坡,妄图冲上去把183团的阵地撕开一个口子。坦克后面,鬼子步兵的钢盔和刺刀在夕阳下闪着寒光。183团的阵地上,耿伟剑望着陈文说:“秀才,就看你的计策是不是管用了!”经过一整天的死战,陈文身上已经找不到胆怯和畏惧,他咬着牙回答道:“放心吧,团长!鬼子很快就知道厉害了!”终于,一辆坦克怒吼着冲了上来,眼看就能压过战壕了。耿伟剑大声叫道:“上油桶!”随着耿伟剑的命令,士兵们迅速把油桶滚到战壕边上。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迅速把油桶戳了许多窟窿,点着了火。百十个油桶带着熊熊烈火翻滚跳跃着滚下了斜坡,直奔气势汹汹的97式坦克。油桶滚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条长长的火舌。日军的坦克驾驶员惊恐万状,再想躲避却根本来不及了。第一辆冲上阵地的坦克被火海吞没,车载的弹药也发生了爆炸,日军凶猛的攻势一下子停顿了下来。其余的坦克被迫后撤了几百米,没有再次发起进攻。“小鬼子撤了!”众人欢呼起来。松了口气的耿伟剑转过身正要称赞陈文,却看见陈文正抓着一颗手榴弹要往外冲。耿伟剑一把将这个刚出炉的愣头青拽了下来,大声喝问:“秀才,你不想活了?”陈文指着远处正在掉头逃跑的坦克上飘扬着的鲤鱼旗,疯狂地叫道:“我要他给沈慧偿命!”“处座,人,咱们还抓吗?”一个军统行动队员小心翼翼地问。秦东升望着刚刚经历一场死战的部下,个个都是狼狈不堪,灰头土脸,脸上却洋溢着与那些军人相同的兴奋。冯琪忍不住说:“处座,日本人随时都会卷土重来,贻误战机的责任就算是戴老板恐怕也……”秦东升叹了口气,挥挥手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几个九死一生的军统行动队员跟在他身后,默默地离开了不久前刚刚战斗过的阵地。冯琪刚走没几步,突然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陈文。经过刚才的一番苦战,陈文身上的西装已经肮脏不堪,鼻梁上的眼镜也碎了。头顶上还戴着一顶校官军帽,显得不伦不类,有些滑稽。但是他在战火中死命挖出妻子尸体的一幕,却令她对这个男人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她朝陈文点了点头,算是对他刚才救自己一命的感谢。陈文突然开口说道:“你……多保重……”多年生活在军统尔虞我诈漩涡中的冯琪听了不由得心里一热。她点点头,跟上了秦东升他们。一战成名183团在沈家弄打出了威风,秀才陈文火攻退敌的事迹在183团传开了,他马上成了全团上下的英雄。总司令张发奎不仅把新近补充上来的两个新兵营和一大批物资优先补充给了耿伟剑,还亲笔签发了一份嘉奖令。陈文继续留在团部,充当起文书的角色。经过一场战斗,大家都已经对陈文这个敢拼命的秀才刮目相看,营长胡凯更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好朋友。陈文内心的伤痛虽然还没有平复,但不知不觉中,陈文已经打心里喜欢上了183团,喜欢上了这些心地单纯的大兵。沈家弄前线,一边是一心要在尸山血河中建立功业的石原,一方是死战不退的183团,一时间谁都无法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战局再次呈现出胶着状态。石原新兵卫因为担忧自己的妙计变成纸上谈兵的笑柄,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而耿伟剑也不轻松,被长官部一连几道拓展阵地、扩大战果的命令催得焦头烂额。耿伟剑把全团的军官召集到了一起,但几经研究却总是不得要领。耿伟剑愁眉不展,手里的一根香烟也被揉成了碎末儿。胡凯忍不住说:“别着急了,团长!咱们又不是本地人,怎么可能对这里的地形了解的这么清楚?”胡凯的这句话令耿伟剑脑海里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了陈文。他马上抬起头对胡凯说:“你不提我还忘了,咱们那个秀才文书就是本地人。去,赶紧去把他叫来!”工夫不长,陈文便来到了耿伟剑的面前,不等陈文那个不标准的礼敬完,耿伟剑就用急促的语气说:“秀才,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捷径能让队伍绕到沈家弄外围,或者干脆绕到日军的阵地后面去?”陈文听了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推了推眼镜严肃地问:“团长,我们为什么要绕到那里去?”耿伟剑被他问得一愣,随口解释说:“只有那样才能发起突击拓展阵地。你赶紧想想,有什么小路没有?”陈文听罢苦笑着摇起了头来,他指着指挥部外已经成了一片瓦砾的沈家弄说:“团长,请恕我直言,我觉得您的想法根本就行不通。”耿伟剑大为不解,盯着陈文问道:“为什么?”陈文问耿伟剑:“下围棋时,在对方的地盘中落子就意味着有了一举扭转局面的把握,否则这种举动又跟自杀有什么区别?摸过去您有把握一击制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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