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抗美援朝前线采访的日子里 ——访作家寒风 胡殷红 1956年,随军前往抗美援朝前线采访的青年作家寒风,出版了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东线》,这也是中国第一部以抗美援朝为题材的长篇小说。寒风当年34岁。 多少年过去了…… 在纪念抗美援朝,志愿军入朝作战50周年的日子里,记者采访了这位老作家,听他讲述自己和他的战友们的故事。 见到了抗日战争时期并肩作战的战友——敌工科长何养天。何养天成了金日成的秘书 1952年,寒风随以巴金为团长的中国作家代表团来到朝鲜前线。金日成同志在一间地下室里接见了中国作家代表团。 金日成同志是个中国通,中国话讲得很好。他说,我们用不着翻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并一一介绍了朝方就坐人员。当介绍到金日成的秘书何养天时,寒风惊住了!这不是曾经和自己朝夕相处并肩战斗的敌工科长吗。战友在异国相见,寒风兴奋极了。何养天将自己的椅子搬到寒风旁边,叙不尽的离长别短。 何养天是朝鲜人,抗日战争中到中国,参加了八路军,和寒风同在一个部队工作,成了好朋友。抗战结束他回到自己的祖国。 寒风见到何养天又使他想起另一位曾和自己在一个剧团工作过的战友崔相俭,他也是朝鲜人。崔相俭当时在剧团管道具,是个活泼好动的毛头小伙,他们曾同吃同住,寒风此时非常想念他。何养天告诉寒风,当年的毛头小伙如今已经是人民军的一位营长了。 寒风的心动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写作冲动激荡着他的心胸。他暗地下了决心,不仅要跑遍我军从军到连的各级指挥所,还要深入到人民军前线去。用自己的心和笔记录下中朝人民的血肉情谊。在后来许多日子里,寒风靠着这种冲动,也靠着一种歌颂人民英雄的责任心,登上了志愿军和人民军许多阵地,采访了许多第一手材料,为日后创作长篇小说《东线》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前沿阵地遇到了许多河北籍老乡,在猫耳洞里他们为寒风包了一顿家乡饺子 ……炮火常常把一个山头烧得像个火红的炉子。还在几天前双方军队尚在百里以外,几天后几十万人马就像磁石和铁一样,一下子就会被吸到战争的焦点上来。寒风说他就是其中的一粒铁砂。志愿军第10军大都是河北籍战士。战斗间,寒风采访一位指导员,得知指导员是他师专一位同学的哥哥。他们亲热地挤在猫耳洞里,一边包饺子一边采访,寒风的小本子上记满了他们的故事和牺牲战友的名字。离战斗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许多河北易县老乡围拢到他们旁边,天渐渐黑下来,战友们沉默着。此刻的寒风想到战友们为他包的那顿饺子是多么艰难,又多么珍贵。多少天来战友们吃的都是冷饭、炒面,喝的是凉水,根本没有做饭的时间,白天不敢生火,怕冒烟,晚上也不能生火,怕火光引起敌人注意,暴露目标。寒风想到这些激动起来……我要写他们——他们是我的乡亲和战友,还有许多我不认识,叫不出名字的烈士。在朝鲜3个月,寒风访遍整个战场的指挥所,了解了整个战场的指挥情况。有一次他到一个团指挥部了解情况,一夜没睡,一大早跑到阵地边上的小河沟里去洗澡,已经和寒风非常热络的政委追到河边大声吼叫:“作家,这是战场,离敌人阵地这么近,他们随时会放冷炮,炸着你我可负不了责!” 寒风感激地望着团政委,对他说:“我命大,参加战斗不少还没受过重伤,朝鲜战争又让我赶上了,只要我没死在朝鲜,我一定要把这些人和事写下来,要用我的笔记下牺牲的勇士和你。”这位政委后来也被他写进书里。 朝鲜美丽的自然风光和硝烟弥漫的战争场面都让作家产生强烈的写作欲望 老作家寒风说,朝鲜的春天非常美丽,她的自然风光会使人心旌摇曳。朝鲜的春天让这位老作家震撼过,但让他和我同时感到震撼的却是他手上的一张破旧发黄的地图:一条狭窄的三级公路,宛如灰色的细线,穿行在金刚山和北汉江之间的山区上。这里就是吸引当时人们全部精力,曾牵连人类心弦的——战线。战线如同狼牙锯齿,切断山脉、河流、公路,斜斜地劈进“三八线”北面,在构成这战线的无数高地上,有几次被涂改的痕迹,表明这上面发生过激烈的争夺战。 老人回忆说,当时在敌方各条道路上都调动着部队,向“三八线”北涌。从远处看,就像在一条黄带上爬满了黑色甲虫。战线上运来了大量物资,美国人,黑人,法国人,李承晚的士兵,日本特务……战线上大大小小的山谷都挤满了帐篷和枪支弹药、补给…… 自从1985年寒风患病后就再也不能写作了,甚至连给我签上他名字的请求都做不到了,但他在我的心目中永远是一位受人尊重的军人和作家。 (摘自10月21日《文艺报》胡殷红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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