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维记忆中的“赵四小姐”
胡殷红
李大维现任空军指挥学院训练部副部长。十几年前他回到大陆，在陕西户县空军第十六航校任副校长。惊闻张学良将军的夫人赵一荻女士千古的消息，我马上打电话给他，希望他谈谈儿时记忆中的张将军和赵一荻女士。半小时之后他驱车赶来接受我的采访。
李大维是国民党军人的第二代。其父祖籍山东，生长在安徽阜阳。是黄埔军校11期学员。毕业后调到南京教导总队当区队长。后被推荐到戴笠组建的军事调查统计局下属浙江警官学校第一期特警班。特警班一共办了7期，是军统的“嫡系”班底。“西安事变”后他的父亲结业。当时由戴笠带着刘乙光和李大维父亲在内的4个人负责“保护”张学良，自此至1959年底。
“我父亲生前告诉我，他与张将军有过多年接触。张将军戒毒的情形：用床单绑住他的四肢……他都亲自动手做过。”
大陆解放前夜，李大维的父亲与同乡的一位女大学生结合。1950年李大维出生在他父亲带领撤出大陆最后一支队伍的军旅途中。
“我父亲到台湾后，被安排在蒋介石的家门口——紫山岩派出所任所长。我1岁时父母离异，我父亲带着我。”
“当时的张学良将军被软禁在台湾新竹的井上温泉。他知道我父亲到了台湾，就希望我父亲还能在他身边工作。不久，我父亲申请调任到新竹县五峰乡清泉分驻所任所长，任务就是保卫张学良将军。内卫部队还有国民党情报局的部队。当时外围的人员只有我和我爸爸可以去见张学良将军。我爸爸常常到里面和张将军打网球。
在李大维6岁到10岁的记忆中，张将军和夫人是两位非常仁慈、可亲的爷爷奶奶。只要他随父亲来看望他们，奶奶总要找许多进口的糖果、玩具给他。他也知道这位可爱的老人是没有自由的，因为他们永远不能像他一样走出山角边的那个小吊桥。
在大维的记忆中他们居住的日本式的房屋就是日居时期的休养所，有温泉可以洗澡，小溪里的鱼也很好吃。大维记得他的父亲有时把他送到张爷爷住处，他就陪着张爷爷整理图书，张爷爷把需要剪的报纸用笔划出来，由他用剪刀剪下放在一边，干时间久了，他们就一起去温泉洗澡，边洗边玩。回到住处不太爱讲话的奶奶常找一些她儿子穿小了的衣服给大维。有两套牛仔服大维至今能说出特别的样式。
大维到张将军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是夫人给他定下的，就是进门的第一件事是拜观世音菩萨。客厅的正中墙上有一幅非常精美的丝绣观世音像，他必须拜过后才可以进屋玩耍。因为大维从小学一年级到四年级期间都是在他们身边，知道张爷爷永远有看不完的书，有鲁迅全集，还有明史。而在张爷爷读书的时候，奶奶总是念佛。
两位老人寂寞的岁月中多了这样一个同样孤独无依的孩子，大有惺惺相惜的一种情感。他们为了哄孩子高兴，时常不用厨师，3个人自己动手做一种小吃：用玉米粉加上奶粉和好，用牛油炸，炸出像玉米花一样的东西，又香又脆。这时的夫人看着高兴的孩子，拉着大维的小手和他聊东聊西，问寒问暖，话就很多，很多。
“我当时毕竟只是个小学生，不懂什么叫雍容华贵，只觉得她好看，好看得像丝绣上的观世音。她话不多，但声音很好听，永远轻声细语，从没听她高声说话，从没看到过她发怒的样子。记得有一次我学着日本人的样子，学说日本话，奶奶急得直冲我使眼色，制止我。但还是让爷爷听到了，他板起脸告诉我：你是堂堂中国人，学那干什么?从此我知道，他恨日本人。记忆中的张爷爷只要走路从来都和奶奶手拉着手。而这位并不老的奶奶衣服从来非常整齐，不管在房间里还是在外面散步。他们之间的亲密，我在以后的许多年间不能忘记，也再没接触到这样的老夫妻。”
大维是个充满好奇又爱提问的孩子，从小听到关于东北“响马”的故事，狼的故事，还知道东北冬天会有雪会结冰，也听说了张作霖大帅是眼前这位被自己父亲称作少帅的人的爸爸，而且被日本人炸死了，就会不停地缠着张爷爷讲故事，提问题。许许多多幼稚又难于回答的问题在老人和孩子之间形成了一种精神的依赖，大维几天不来，他们会托人捎话：叫他来，美国又寄来了好吃的。然后在双双散步时站在山坡上望着吊桥的那边是否出现大维一蹦一蹦冲过吊桥的样子。大维更是想念他们，知道张爷爷爱打猎，爱吃斑鸠炖汤，就常常催父亲陪张爷爷打猎，有时打猎没打到斑鸠，大维就会央求父亲一定要搞到活斑鸠，因为爷爷很久没有炖汤了。大维还知道张爷爷喜欢吃野生的鳗鱼，就常常和同学结伴去打捞，尽管十去九空，但只要有一条也一定送到山上去。每次去都会得到爷爷奶奶由衷的感激和赞许。
“赵一荻夫人对我非常好，这让我孤独的童年多了几分色彩。她给我的印象就是四个字：高贵、善良。”
摘自7月1日《文艺报》 胡殷红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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