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五年》背后的黄仁宇 林载爵 今天,中国有思想的观光者,走进定陵地下宫殿的玄宫,感触最深的大约不会是这建筑的壮丽豪奢,而是一个躺在石床中间、面部虽然腐烂而头发却仍然保存完好的骷髅。他如果还有知觉,一定不能瞑目,因为他心爱的女人,这惟一把他当成人的女人,并没有能长眠在他的身旁。富有诗意的哲学家说,生命不过是一种想象,这种想象可以突破人世间的任何阻隔。这里的地下玄宫,加上潮湿霉烂的丝织品和胶结的油灯所给人的感觉,却是无法冲破的凝固和窒息。…… 黄仁宇身临其境般地如此述说着万历皇帝的最后结局,愤怒与哀怨在地下陵寝中回荡。1990年我参观过定陵后,就经常向他提及这段描述出神入化,精彩之至。谈多了,终于有一次,在赫逊河畔的一家餐厅中,他结束了一段闲谈,正经地话锋一转:“Linden,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我从来没去过定陵。”说完,表情中有点抱歉,又有点得意。河畔的火车疾驰而过,我们再转入别的话题。 黄仁宇以充满魅力的笔调、独特的措辞和丰富的想象力掳获了广大读者的注目,他是20世纪中国历史学家中的一个异数。他的一生颠沛困顿,出身军旅,经历大小战役,远及滇缅边境。中年退伍,重拾文史,奋力有成。教授生涯却因任教大学之历史系解散而告终止,从此避居赫逊河畔,在拮据的生活中,专门著述,他说:“这样也好,我可以有比较多的时间写书。”在信中也提到:“我对自己做‘野史’的身份非常心安理得。” ?摘自《人物》2000年第4期 林载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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