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平诗选 杨平(1957- ),出版的诗集有《空山灵雨》、《年轻感觉》、《永远的图腾》、《我孤伶的站在世界边缘》、《三地交响》和《蓝色浮水印》等,多次获诗歌大奖,主持《诗乐园》网站,是《世界艺术走廊》召集人,任《双子星人文诗刊》总编辑和《创世纪诗刊》主编。
暗 夜 黄昏使忧伤的心 沉默。远天的光渐渐不再透明 那些鸟影、呼声、和闪烁的往事都模糊了 寂静,一度是美的 一如凄凉在某些时刻也是。 我不知不觉成为夜的一部份。
而夜实在是梦与大地的一部份。 风吹过去时我听见来自古代的喧声 秘密的低语伴着杂沓足音 ——————一个我所遗忘的世界 像腐烂的麦子在雨后复活 哦 虚无从来没有这么美 一如死亡 从来没有这么真实
夜之传奇 饱受压抑的激情点燃了夜 年轻兴奋的面孔野兽般狂暴 撕裂彼此 向昨日挑战! 当凄厉的吶喊从地心传来—————— 一名英雄诞生了 十六岁 我冷酷的告诉自己: 真理就隐藏在绝对的荒谬中
放逐,一再放逐 当叛逆成为一种宗教、一种黑色美学 人生在每一瞬间达到高潮。
不久,死神开眼 一道白光把我们全部打成祭品—————— 除了一名醉汉,踉跄的跌入另一度空间
一瞬间 烟云缭绕着林木而 雨水爱抚着大地 犹若此刻,我轻触着两片冰冷的红唇 ——————玫瑰化为美丽的火焰 我轻抚着一双战栗的洁白乳房 我,也许还有你 听到了世界爆裂的声音!
多空虚的夜,多空虚的 岁月和子宫 在一瞬间灿烂起来—————— 仅仅一瞬间 我,找到了自我
仅仅一瞬间 哦 一瞬间……?
隔楼观景 小山渐渐凝定成古代的屏风。 又在街灯亮起时溶为夜,和记忆的一部份。 细雨带着几分诗情落下 红蓝色的候车亭 原是寂寞的前身……?
无所谓岁月 无所谓许诺或得失 沧桑的总是一颗流动的心 包容了至大的宇宙至小的元素后 仍究不免徘徊的 怔忡。
我恍惚看见一人出现 幽然的身姿尚未及回转—————— 眼前,已自浮起一则往事里的美丽 美丽里暗自缭绕的哀愁……?
夜行偶记 倾听中 窸窣之歌 不着一丝烟火的穿过 蓝色湖心,流入 宇宙深处
年轻的精灵啊 每每惑于图像世界的华丽 心醉神迷之际 却又过于脆弱的 被黎明之光粉碎—————— 哦 青春无罪
曾经灿烂的 已化为午夜的一道闪电 曾经浪漫的 却是一场日逐褪色的梦 使贴近的肢体也无法取暖 对抗岁月
犹若风 预言了一个时代的来临 怯生生的水中残柯啊 就如此支起 哦 支起了一整季底忧伤……。
夜雨地铁站 ——————日本?兵库 最后一名乘客拎着伞 消失时 月光是寂寞的
无息的大地多么像废墟 废墟多么像冰河期 没有战争没有国界没有电玩美少女和 社会福利卡 天长地久是无意义的 轮回是无意义的 独一无二的上帝加上外星人和亚当的许诺 还是无意义的
起风了 雨中的地铁站 有时是炼狱入口 有时 却是浪漫与哀愁的化身
后记: 96年8月,有数日住宿兵库田原处。某夜醒来,适闻地铁车入站, 透过窗外窥之,天地一片寂静,恍若原始状态,黑魅之中,又带有几分诗意的虚无,不觉触动心弦,久久不能忘怀。因成此诗。
散场后 散场很久了,这一次 我相信 也清楚的知道 我 是的 除了那些服务小姐 这一次 上一次 和上上次 我都是最后离去的影客……?
光影 交替着光影 意识 抽离着意识 有很长一段时日 我明白 华丽的青春一旦失去什么 像手中的易开罐突然冒出了 泡沫: 「 最后一场的最后一名—————— 影客」:一句夹生国语 伴着冷冷一瞥—————— 我的悲哀、我的空虚疲惫 有什么语言能够解说 / 解脱的呢?
「 先生,我们已经散场了 」 一个人 茫然的走在一尊尊巨碑角落 「 我们已经散场了,先生 」 ——————你还有任何可期待的吗? 「 散场了,先生,我们已经?? 」 而「生命」、一个伟大 却陈腐的字眼 谁能告诉我,「先生」 不!除了「已经散场」—————— 还有别的意义吗?
夜钟 和一串喇叭同时响了 一座座巨碑 缓缓的幻化为废墟 时间 缓缓的在浑浊中流动 我 缓缓的走过一条长街 一排店面 ( 一排正在熄灯打烊的荒凉店面 ) 接着又是一条长街 一排店面 接着又是
当我终于知觉到自己在干什么—————— 哦 不必悲哀、不必愤怒 只要看一看逐渐倾斜的路灯 甚至不必用夹生的国语重复述说—————— 提醒—————— 我知道 且是清楚的知道: 散场,已经很久、很久了……?
诸神默默 夜雾苍茫 那人走过一条小路 又一条 ——————已经多久了? 你不知道
夜雾苍茫 大地深沉而冷 风呼啸着那人的心也渐渐冷下去 一条迢遥的路会通往那里呢 你不知道
夜雾苍茫 大地深沉而冷 鹧鸪远近悲调的啼叫 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越来越密 那人身上的血要滴到几时呢? 你不知道而——————
诸神默默
夜缠绵 夜深时 我的梦缓缓醒了 ( 心悲怆而神思懒云般迷惘 ) 星子疏落如忍不住的泪珠 几根柔柔细发 直疑是昨夜的一场雨意……?
直疑似……? 雨中的一朵白莲 你才自轻轻开放 我已浮起欲望哀愁的笑……?
——————而一切均已结束 仿佛从来也不曾发生的 一缕烟 香消于满室清芬的空无……?
夜,寒了
星夜小记 星星越过天顶时 我听见了精灵的呼唤
去吧去吧 驿动的时刻一到 最宁静的心也不免奋亢得想要撕裂什么 !释放什么 !
——————且潇洒的拋开影子 让自己随着窗外红叶一起旋转! 一起飞翔! 从高处拥抱寂寞……
我掬起一片月华 往事,音符般 缤纷的从指隙漏下…… 无尽的蓝闪烁着精魄一样的光…… 我想起爱人瞬间饱涨的躯体…… 幸福啊 当眼前开满花朵,肉身化为浮云 又甜又酸的气息轻轻流动 我合目躺在时间的大海上……
而南方,那片遥远 熟悉的丰饶之乡啊 此刻,是否正在落雨 ?
夜已冷了 夜已冷了 只有你一束束的诗句 尖锐的磨擦我底灵魂 ! 我疲倦的灵魂啊 曾因多伤结疤而坚硬紧闭 汹涌的海洋已枯 荒凉的大地 藏不住一滴泪水 那些苍凉的句子 每一字都像法老王的诅咒 揉搓着我日益苍白底记忆 那些刺人的音符 像一把半锈的水果刀焦灼的划过 空虚 多脂 腰部以下的 青春 ——————无论世界有没有因此沉沦 毁灭 落地镜中 总有一条僵硬影子 带着你熟悉的 破碎的 馊酒一样的笑容 望向窗外
舔食比死亡还深的夜色
天地无风 仍在城市的边缘游走。 素食 坚持孤独 厌倦自已的身体 除了死亡 除了和死亡一样强烈的无名落寞 满天星光中 和你忧伤的眼眸对凝 我又一次溺于黑压压的漩涡里………
我不知道自已站在哪里? 我不知道心中的乐园在何处? 我不知道宇宙的永恒与我何干? 我不知道预言中的真爱何时降临? 我不知道天长地久以后还有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今夜 N次 任自已搁浅在冰冷的录音机前 天地无风 唯一切都已席卷而去………。
PS 特别的节日, 特别的无聊…… 世界一下子变得清冷, 心情也低落的好怕人………
夜歌 穿过寂冷的长廊在密室一角寻找 清凉气息的源头
洁癖而忧伤的渴望 外面的世界 飘着熏衣草底芳香
干燥的白沙自黑蓝星空下无垠的漫开 一千个夜晚的冷情 只因锁骨蠕动 黑衣黑发的心 包不住接近沸点的娇躯
哦 荒芜的天堂乐园 俗滥的爱欲幻影啊…………
夜深了 又一次 , 恼人的不只是粗重的鼻息
在静谧中聆听夜的声音 今宵又是雨后的春夜 庭前花木郁郁染湿了窗痕 偶然映出一抹淡绿月影 原是宇宙心中的的一点孤寂
独立于世人遗忘的都会一角 在静谧中聆听夜的声音 淡香的茉莉悄悄传述着红尘的哀愁 极度苍凉下的一抹温柔啊 仿佛在深情的耳语 : 让过去的过去 消散的消散 不必为昨日哭泣 也不必在意窗外的路灯是否为我点亮……。。
随手摘下一片树叶 拋向记忆的边缘 远处 仿佛有人在弹琴
醉月 ——————幽影录 : 醉月宜对韵人 浅蓝色的箫声, 自古代 轻轻排云而来………
1 oz苏格兰威士忌 搅拌着1/2 oz白薄荷酒 加上适量的7-up汽水 今夕何夕 旋转中 一颗迷惘的心也渐次的迷蒙起来………
窗外有雨 远方有路 深更露重的寂寞 曲曲飞觞以后 单身影子的忧伤有谁知道呢?
歌是苦的 梦是碎的 银河是慵懒的 拥抱了亚热带全部的醺然以后 我在那里 ?
哦 嫦娥在那里 ? ET在那里 ? 天涯在那里 ? 饮下最后一滴半透明的泪水 曾经伟大的世纪末恋人在那里………。
今夕何夕 今夕何夕 游移中 浅蓝色的箫声, 自古代 轻轻排云而来………
世界正在老去 曾经简单的生活步调 曾经收在记忆匣中的风景片 曾经随处可以采拾的音符 曾经温馨透明的人际关系 曾经随着季节开谢的花 来去的鸟 曾经在大街闪烁的 缤纷的鲜活未来 曾经热闹的佳节 熟悉的旧街景观 曾经爱恋的面孔 甜蜜的气息 和无怨的许诺 曾经一路浪游 高歌 拥有翅膀的你——————
今夜, 又一次 振翼扑飞, 的——————失败以后 仰天极目
世·界·正·在·老·去………
在世纪末的前夜 地球没有成为废墟。 99/100的人类一如往昔的 出入市集 忙于购物 参加婚丧喜庆。 百慕达神秘。 太平洋太平。 台湾没有陆沉。 预言中的大战 没有在预言日发生。 有些人死了。 有些物种濒临灭绝。 老年人仍窝在沙发看电视。 中年人仍定期在教堂告解 占据政经社会和花边新闻版。 年轻人继续读书打球恋爱上网 不定期的发飙 想要革命 渴望鲸鱼一样大的奇迹 即使是愚蠢又邪恶的 活着 伤感着: 呆若木鸡的伫立街头 整整十八小时 ——————在世纪末的前夜 存在,就是上帝
夜之水印 1.
无人广场上的 一条影子 看着另一条影子 轻悄 落寞的消失在 干涸的许愿池前
2.
我一直在听 风如何忧伤的磨擦墙柱 池畔蟾蜍沉默的跳跃 墙外情人低柔而愉悦的对答 有一刻 天地似乎又回到了六○年代……
3.
花雨不断的落在眼前。 云影 自渎的手 街灯晦昧的穿过姣洁 巨大的虚空 哦 何等绮丽的 众生共业之夜啊
4.
一如古先知在寂寥的荒漠中等待甘霖 「无常的风 穿透了生命的苦乐得失」
伴着快被世人遗忘的一句古老格言 在这个华丽的星球上 我知道有什么即将降临
5.
和另一颗晶莹的心灵 双双分享着高脚杯下 夜之宁静——————
整座城市随着温柔的钟声响起 一半的街道都飘满了深红葡萄酒香
和, 比3/4盎斯更浓郁的 寂寞
6.
在渐渐模糊的远方 又一滴露水 滑落在期待受孕的花心
哦 我的上帝 我的上帝 一如在寂冷的长夜等待晨曦 这个世界需要一个吻
7.
把两万尺云空上的那种蓝 传给远地 不知名姓的你 或妳
哦 一颗孤独的心 不会永远孤独……
8.
一个浪迹异域的旅人 一肩幽香的淡金长发 一段破碎的拼图往事 伴着 一座陌生城市底玫瑰色忧郁——————
世界曾经如此美丽 [感谢杨平先生惠寄大作]
不可语作家
──每个人都是秘密作家 另一位密室工作者。 过早的混淆了梦与星星。 掌声与虚无。相对于 阳光下的灿金:海棠静静乾萎于床头小几 倾斜的月晖似泪 门外回廊比夜深
总之一间密室就是一间 密室:自足而 缺氧。一间密室就是一个剧场就是 一座集:罗列幻象 工作者小心的扭开一只只水管盖── 僻静中头顶仿佛有龙盘动
慨叹中簇拥的迎向号角的 年轻灵魂,是的,一如前夜所曾预料: 永远不会发觉高高的天宇有一朵云 日趋膨胀的本有一间密室 而近在身侧的平凡工作者也许
也许有千张假面
永远的图腾 美 在一刹那间完成 人世所有的图腾。信仰是 拒绝腐烂的精制饰品 日常隐匿在灵魂最幽微的角落 直到钟声(定时)响起 再冷冷冷冷的突出本一切排楼之上
信仰是早于拉丁时代的一场狂欢 犹如毁灭总是伴着庆典而来: 轮回大餐、经文沙拉、卡通仪式 连同各色的传说调味料── 五只鱼,两条面包,一杯浊酒 复活的是梦魇,驱魔的是乩童 光荣集一身于教皇,黑暗的 是那段遥远破碎的如十字军岁月
当我们终于知道上帝的旨意 原是如此高蹈、如此歧义 且又情绪化:善与恶 黑与白 天堂与地狱 魔鬼终结者对抗阴间大法师 惊惧的心加上永不过时的二元论加上 昨夜,那不可预知的一闪 ──在告别肉体的同时 是的,我们又一次纵情的耽溺于 自语、自虐、近乎自渎的 晚祷里……
注:西方人的嘉年华会又称狂欢节,拉丁文为 “对肉体告别”之意。
谁是你 放送的光凝聚在一点上 又加速折射出去 ──撩人耳目的不仅是种种感官表象 更深沉的悲哀 每每迫使各地城的族群 午夜嚎叫。
那些配带假面的兽啊 如何捕攫猎物如何撕裂彼此如何践踏大地── 相濡以的十指 一次又一次 为无聊的日子划下一记记血痕 ──行若无事的世人 总是飞扑的向前并轻易的遗忘掉 羞辱的昨日
谁是你? 在众多假面之中 谁又选择了你? 披挂着各色服饰和大小标签 面对同样玲琅满目的合成社会 进行同样虚饰的成人游戏: 微笑的把一口痰吐在对方脸上 一边做爱一边背诵着古老的福音书 推开一扇门 迅速的关上它! 阻绝骚动的声音于四壁之外 忠诚的做一名西西佛 日出而现日没而隐 拎着脑袋通过程式化的街道迈入 同样模型的虫彖世纪
芬芳体面的伪装者 无论多么高贵 多么的善于隐匿并护卫自己 没有用的! 就算全世界的鼻子都伤风了 一生之中 总有几个时辰 你会嗅到越来越恶心的腐烂味 来自子夜沟渠中,发臭的 心
一生之中 也只有那几个时辰 你知道自己是谁?
如果死亡像瘟疫一样 一座空城 自黄昏边缘出现 足音 沉重的 穿过 一条条对峙长街 时间 逐渐衰歇的 静止在 阴影尽头: 没有灯火 没有异象 没有兽
泪水突然涌上了眼眶 ——如果死亡像瘟疫一样
浮生 我飘荡在一串琐屑的琴音间…… 今日疑似着昨日疑似着 泡沫以及梦:青春在叹息中领着一半人类 步入另一扇门。
恋人来了又去 旗帜升了又降 ——所谓的幸福人生啊 或竟是没有□的岁月!
没有□或者奇迹或者烽火—— 大地上的蚁蝼都同样卑微! 回忆都同样的不快乐! 生命刻痕都同样的贫乏而丑陋! ——偶然,一道光穿墙而入 你感受着,内心却十倍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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