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胡续冬诗选


作者:胡续冬     整理日期:2014-07-29 15:43:05

胡续冬诗选
  胡续冬(1974- ),1999年考上北大中文系博士,主编诗刊《偏移》。  

宿舍一角
  
  我新买的音箱里有一个会按摩的女鬼
  在夜深人静的倾听中她向我索要服务费

  这些从书市上窃来的书竟摆出了一张张主子的脸
  等着从我身上爬出一条安达卢西亚狗去把它们一一亲舔

  一个在吉它上闲逛的朋友给我留了张字条
  “希望你向《诗经》学习,把晦涩的语言象阑尾一样割掉”

  漫长的学生生涯时时要宣判我的性无能
  而抽屉里的一张黄色小扑克常挺身出来作辩护人

  木鱼、经幡、圣经和印度香
  它们总爱带我去我投错胎的地方

  夏士莲、圣罗兰还有小小一瓶雅诗兰黛
  这些离奇的名字构成了我女友心中的重重阴霾

  一根香烟就可以把我收买
  一瓶烧酒就可以把我出卖

  没有谁注意到我那黑色的蝴蝶标本
  直到它复活成为星斑恍惚的黄昏

  
  两盏台灯的光让我看到了两个影子
  它们在我写作的时候死死掐住对方的脖子

  异乡的开水泡不开家乡的茶
  到了肠胃里更会吹出感时伤怀的小唢呐

  钻过了玻璃窗的秋风也钻进了我的骨头
  从我这平静的角落生活里终将喷出愤怒的石油。

  97·10·25
  


胡 闹
  
  整整一夜,这个狡猾的纸团
  始终没有发出传说中的老鼠
  绝望的叫喊。我从一个球迷的梦里
  偷学到了罗纳尔多的脚法,又从
  他上铺的武侠呼噜中叼走了
  一个武林高手七成的内功,而这一夜
  或者说这颠倒的世界中残缺的一页
  仍未能记下我辉煌的一笔——
  只须那么一下,当我骑士般的利爪
  从任人亵玩的肉垫上张开,象
  我的枕头——《铁皮鼓》里受尽嬉弄的小奥斯卡
  尖厉的嘶叫,将老鼠的心脏
  象肮脏的玻璃一样弄碎,我眼中
  刹那间汇聚的老虎的金黄就足以
  让酷爱博尔赫斯的主人给我足够的尊严
  象对待他的女朋友一样。只须那么一下——
  迷宫般的夏夜。等待奇迹的宿舍。
  我吞食了主人那么多的诗歌,也不能
  在这沙沙有韵的纸团读到
  一只老鼠的变形记:那上面
  是否碰巧印刷着让我永世沦为宠物
  的咒语?事已至此。那些低等的物种
  蚊子、苍蝇,躲在角落里嗡嗡讪笑
  象是看见了人们把我改变命运的辛劳
  斥责为不解人意的上蹿下跳。纸团
  还在我的脚下作响,越来越
  失去耐心的我开始从里面听到
  天亮后主人那不无轻蔑的招唤——“胡闹!”
  和我一如既往的愤怒的回答——“呜喵!”

  
  (献给我的爱猫胡闹)

  98/7/31
  


小 诊 所
  
  崔义君的小诊所隐秘地夹在服装街
  和饮食街的结合部,象腋臭一样
  散发着从温饱到小康的小跑运动分泌出的
  难言的气息。污渍斑斑的塑料门帘

  掩不住小城市的苍蝇爱看热闹
  的劣根性,它们交头接耳,在弃物桶上
  议论着重庆发廊妹的白带之谜,并把起因
  推溯到扎在黄陂老板身上的那针“淋必治”

  是否过期。我未来的姐夫崔义君
  发家致富的香烟薰细了曾在医学院里
  终日昏睡的双眼,疏松的笑脸象是
  过早烤熟的面包,从中可以闻到

  美味的而立之年应有的配方:只需把
  大厨福柯的知识加权力改换为本地出产的
  学历和人际关系。“而这十平米的中西医结合
  曾为我市的繁荣挽救过多少积劳成疾

  的小业主,多少晚节难保的老干部。”
  今年夏天,久咳不止的我也曾一度来此
  接受崔义君鸡同鸭讲的诊治。透过
  输液瓶里夏瑜那液态的人血馒头,

  我看见门口“华佗再世”的招牌附近
  愤世嫉俗的肉铺掌柜正在等待编织匠和卖枣人
  的到来,而下岗的弗拉基米尔和前劳改犯
  爱斯特拉岗,又已在电线杆下枯坐了一天。

  98.9
  


出国
  
  报班、考G、护照、签证,象
  经历了十月怀胎,他向命运的子宫
  射入的英语,终于发育成一张机票

  在盛夏时节呱呱坠地。而此时
  他突然变得象一个不愿承担责任
  的父亲,捏着这张天堂通行证

  不知如何处理:他预感到那枚
  被改变生活的愿望压破了外壳的
  厌世的核弹,即将在一夜失眠之后

  轰然引爆。他甚至已经听到
  多年淤积的烦闷象灾祸之前
  恐慌的鼠群,正沿着血管内壁

  不安地跑动。务必让它们
  保持镇定!他冲进浴室
  象防暴警察举起高压水枪,他将

  淋浴喷头对准了正在向大脑
  请愿游行的心脏。他狠狠地
  搓着皮肤上几块失恋的阴影

  如果孤独能够象垢甲一样渺小
  一点一点从擦澡巾下掉落,他兴许
  会及时结束这场灵魂对肉体

  的内战。而事实上当水逐渐变冷
  他却开始无休止地出汗,他不得不
  一直重复着搓洗的动作,直到浴缸

  泛滥成“新东方”单词书上的苏必利尔湖
  


周末,大街上
  
  周末,大街上挤满了乔装打扮的
  老女人。小叮当一眼就看穿了
  藏在她们肾上腺里的盗版VCD:
  好莱坞的激素驱动着她们
  汉语版的大腿,由解霸五
  控制的风骚有节奏地吐露出
  黑心财和肉心肝。满街的老女人
  一齐开动她们超频了的欲望主机,
  要删除街头的民工和新人类。
  小叮当目睹她们随手从香蕉里
  剥出了伟哥,把黄色丢弃一地。

  周末,病中的小玲珑思念
  熊姥姥的糖炒栗子。她掐指一算
  水果摊前的小叮当正在分心。
  她对着怒容满面的镜子哈了口
  扎里扎沙的热气:小叮当的胳肢窝
  一阵奇痒,迅速关掉了老女人的脸上
  正由大片向毛片过渡的视屏。
  他一粒接一粒,掂量着
  温暖的栗子里家庭的糖份,而
  老女人们也纷纷骑上带套的手机、
  扬(羊)鞭远去。在小叮当和小玲珑

  相隔的几百米周末里,重新挤满了
  民工和新人类,以及其他的犯罪。
  


川籍学人某某
  
  论文写不下去的时候
  他想打人,他想
  在BBS上乱贴东西。

  “狗啃的学术渣滓!”
  同乡教授的三卷本狠书
  砸得他的自尊心直喊先人。

  放松。放松。丢下
  这些鸡零狗碎的本体
  散一次学院派的步。

  象当年从喻家公社到
  卧石坪,一夜的工农兵抒情
  走完了盆地苦闷。

  太阳已经下课,教育
  还要惹祸。小路以西
  他撞见本学科躲在小院里

  痛说家史:新任系主任
  和老的一样,硬是不提他
  十年前的花花成绩。

  他又想打人。红起眉毛
  绿起眼睛,吓跑了一群
  讲爱心和小道消息的学生。

  他回到屋里,伤心地
  上网,在美国黄色网页上
  看到家乡妹子巴心巴肠。

  (99.11)
  


防弹爱情
  
  这个词组首先出现在影碟出租店
  骚动的橱架上。“蛮够劲,带点色。”
  从老板夸张的推荐声里剔掉两圈
  狡诈和无知的钢丝罩托,我依然可以
  触摸到金·贝辛格难以被2.0版
  压缩的胸围。“《防弹爱情》,挑逗啊!”
  仿佛禁鞭以后过剩的家族亲情
  都将秘密汇合到英文对白
  和粤语汉字之间深速的乳沟,流向
  孔雀开屏般的《新闻联播》的背后:漫漫长夜,
  构成了节日那肥大而阴晦的臀部。而我挑剔
  的手指,还是果断地拨开了另一个主角——面孔
  呆滞得象白板一样的李察基尔,把他
  留给了一位即将奔赴麻将桌的
  下岗女工:在英雄救美的激烈枪声中,她将
  扔掉一张毫无用处的好莱坞二饼,自摸
  一根能把坍塌的工资死死顶住的本地幺鸡。
  而一旦这个广告怪胎一样的合成词
  在漆黑的夜里蜕掉了偶然性的片名号,居然会
  象一只敬业的知了一样飞进我噩梦的边缘
  预感丛生的灌木林里,无休止地鸣叫——
  在这焦灼而不祥的声音中,我看见自己
  精心培训的幸福生活界一个胆怯的新兵
  低姿匍匐在她的泪水冲刷出的
  战壕里,四面都在开火:口径小于
  林黛玉的愁肠的枪膛再配上
  阿加莎·克里斯蒂娜的眼睛做成的瞄准器,
  扳机是欧康娜的喉咙,子弹是
  杜拉斯残缺零乱的排比句,我胆怯的幸福生活
  正一步一步爬向新年钟声敲响的死亡线。
  “良辰美景奈何天,防弹爱情本命年。”当
  刚刚坐庄的黎明又把我押给了一个
  惊魂甫定的白天,我决定和同样属虎的她
  去租下这盘奥斯卡最佳无聊片。
  98.3.20

  


到哪里能买到两斤毛豆

  “一句话点醒我梦中人
  忒忒令忒令忒忒”
  —— 周星驰
  
  “到哪里能买到两斤毛豆?”十年前
  一把青春期的毛豆曾经帮他堵住了

  一伙讨债的马路天使无法无天的胃:
  多么惬意呀!没有板砖威胁的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到了硕士毕业论文的答辩期。
  “为什么没有部分毛豆进京,在春夏之交的

  烦躁的舌苔上,掀起一场毛茸茸的小革命?“
  在国家安全局对面的西苑早市上

  他找到的全是蚕豆、豌豆、豇豆、
  老于世故的黄豆和被和平地演变了的

  荷兰豆。“只需两斤毛豆,一小撮
  别有用心的八角、桂皮、辣椒和花菽,

  一斤用于追忆似水年华,一斤用于充当
  通往博士的游击路上开小差的军粮。”

  而所有蔬菜贩子的眼光正联合起来
  雄纠纠、气昂昂,踢翻了盛在他松果体里的

  昨夜梦中吃剩下的毛豆壳,它们踩痛了
  畅春园老知识分子手中偏瘫的钱包,扑向

  水果摊旁一个悍然扣错扣子的浅草妖姬
  和她身后的海盐牙医提着的走天涯皮箱。

  “毛豆!毛豆!”没有人理会他和他的记忆
  提出的最强烈的谴责。从他受挫的心境里

  发展出另一套不太急切的批评话语:
  “到哪里能买到两斤毛豆……”

暴雨中的乡间公路
  离开县级风景点的黄泥路
  把他们的心肠搅得稀烂。
  县、乡两层西装干部一团和气
  继续讲解龙须草和扶贫。

  他们中间有人悄声叮嘱:千万
  不要露出方言马脚;有人狠狠地
  吸光了香烟里的困,把刚才
  三流瀑布的小型壮观憋进肺里,

  攒成下一段瞌睡的旅游资源。
  一路平庸,几丛拐弯抹角的苞谷
  草草遮掩着山区农业的私处,
  并为他们的扯淡平添了瘦巴巴的

  田园气象。“乖呀,好鸡巴大呀!”
  从大柳乡的乌云到渺茫的城关镇
  暴雨二话没说,从司机的公鸭嗓里
  滚落下来,伤透了陪游干部的心:

  他们体谅不到,反而盘算着
  如何借机绕开县委的苍蝇酒席
  赶回市里。但雨水残酷、山路痛苦,
  政策疏松导致泥土下塌,河水漫溢

  随便闯进道桥工程的财务漏洞。
  大雨点砸痛了他们的鬼把戏,
  面包车在河沟里的黯然熄火
  更是掐灭了他们闪烁不定的

  游民快乐。暴雨在倾倒沮丧——
  “尻他妈,回不克了!”一声
  本地尖叫终于戳穿了他们
  由市委熟人的电话伪造的北京身份。

  2000.7.29于鄂西北

亚细亚的孤儿
  ——为马骅而作
  太平洋大厦的第十三层,
  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

  他把羊群赶进电脑,独自
  坐在鼠标上数星星。

  星星啊星星真美丽,
  明天的早餐在CEO那里。

  他左手擤了擤小癞子鼻涕,
  右手撩开脏兮兮的显示屏

  偷看大人们的小秘密。
  那个着了凉的光屁股阿姨

  一个喷嚏就把他打了出来,
  让他去网上邻居找亲戚。

  亲戚们正在瓜分他的羊:
  有的把羊头和狗肉链接到一起,

  有的正用dreamweaver加工羊皮。
  没有人理会他。没有人夸奖

  他小眼睛的水灵和
  青蛙T恤上的葱心绿。

  他只有开动罗大佑的扫描仪
  把顽皮的幽灵存进服务器,让这

  IT世界的未来主人翁
  在通往天国的光缆上飘来飘去。

  而在太平洋,亚细亚的孤儿
  仍在中央空调的风中哭泣。

  8.4

水边书
  这股水的源头不得而知,如同
  它沁入我脾脏之后的去向。
  那几只山间尤物的飞行路线
  篡改了美的等高线:我深知
  这种长有蝴蝶翅膀的蜻蜓
  会怎样曼妙地撩拨空气的喉结
  令峡谷喊出紧张的冷,即使
  水已经被记忆的水泵
  从岩缝抽到逼仄的泪腺;
  我深知在水中养伤的一只波光之雁
  会怎样惊起,留下一大片
  粼粼的痛。
所以我
  干脆一头扎进水中,笨拙地
  游着全部的凛冽。先是
  象水虿一样在卵石间黑暗着、
  卑微着,接着有鱼把气泡
  吐到你寄存在我肌肤中的
  一个晨光明媚的呵欠里:我开始
  有了一个远方的鳔。这样
  你一伤心它就会收缩,使我
  不得不翻起羞涩的白肚。

  更多的时候它只会象一朵睡莲
  在我的肋骨之间随波摆动,或者
  象一盏燃在水中的孔明灯
  指引我冉冉的轻。当我轻得
  足以浮出水面的时候,
  我发现那些蜻蜓已变成了
  状如睡眠的几片云,而我
  则是它们躺在水面上发出的
  冰凉的鼾声:几乎听不见。
 你呢?
  你挂在我睫毛上了吗?你的“不”字
  还能委身于一串鸟鸣撒到这
  满山的傍晚吗?风从水上
  吹出了一只夕阳,它象红狐一样
  闪到了树林中。此时我才看见:
  上游的瀑布流得皎洁明亮,
  象你从我体内夺目而出
  的模样。
  
 2000.7.31

太太留客
  昨天帮张家屋打了谷子,张五娃儿
  硬是要请我们上街去看啥子
  《泰坦尼克》。起先我听成是
  《太太留客》,以为是个三级片
  和那年子我在深圳看的那个
  《本能》差球不多。酒都没喝完
  我们就赶到河对门,看到镇上
  我上个月补过的那几双破鞋
  都嗑着瓜子往电影院走,心头
  愈见欢喜。电影票死贵
  张五娃儿边掏钱边朝我们喊:
  “看得过细点,演的屙屎打屁
  都要紧着盯,莫浪费钱。”
  我们坐在两个学生妹崽后头
  听她们说这是外国得了啥子
  “茅司旮”奖的大片,好看得很。
  我心头说你们这些小姑娘
  哪懂得起太太留客这些龉龊事情,
  那几双破鞋怕还差不多。电影开始,
  人人马马,东拉西扯,整了很半天
  我这才晓得原来这个片子叫“泰坦尼克”,
  是个大轮船的外号。那些洋人
  就是说起中国话我也搞不清他们
  到底在摆啥子龙门阵,一时
  这个在船头吼,一时那个要跳河,
  看得我眼睛都乌了,总算捱到
  精彩的地方了:那个吐口水的小白脸
  和那个胖女娃儿好象扯不清了。
  结果这么大个轮船,这两个人
  硬要缩到一个吉普车上去弄,自己
  弄得不舒服不说,车子挡得我们
  啥子都没看到,连个奶奶
  都没得!哎呀没得意思,活该
  这个船要沉。电影散场了
  我们打着哈欠出来,笑那个
  哈包娃儿救个姘头还丢条命,还没得
  张五娃儿得行,有一年涪江发水
  他救了个粉子,拍成电影肯定好看
  ——那个粉子从水头出来是光的!
  昨晚上后半夜的事情我实在
  说不出口:打了几盘麻将过后
  我回到自己屋头,一开开灯
  把老子气惨了——我那个死婆娘
  和隔壁王大汉在席子上蜷成了一砣!

  
 1998.9

关关抓阄
  关关是我那个很宝气的
  娃儿,生他那天他屋老汉
  正好关工资,所以就取个名字
  为叫关关。这娃儿从小
  猴跳虎跳,尽在外头葛孽:
  今天去茅厕里头看妹崽屙尿,
  明天又去抢王老太婆的冰糕。
  哎呀,打都打不转来。
  他屋老汉硬说这娃儿
  爹不象娘不象
  象他隔壁杀猪匠,气得我
  喊天叫地都扯不抻抖:
  我往年和肉联厂的张烂脚杆
  只耍了几天朋友,他要
  记一辈子!他自己呀?先是
  和那个穿得筋筋吊吊的打字员
  裹起,后头又去日对门
  杨癫子的婆娘,妈卖麻逼的
  工资都关不起了,还要
  一天到晚伙起人去洗浴中心,
  洗得害起那种病:我起先不晓得
  有天使气去找张烂脚杆
  把他都染起了。不摆这些了!
  反正我也想通了,老娘我
  说啥子都要和这种男家
  打脱离。就是关关这龟儿哈包
  才只得七岁,造孽兮兮的。
  律师问他想跟到哪个,
  他个狗日的不晓得哪个教的,说
  跟到妈有肉吃,跟到老汉
  有漂亮娘娘耍,随便哪个
  都要得。律师最后喊他抓阄,
  你猜关关扯了啥子拐?他跑起去
  拣了两个麻将子子,一个二饼
  一个幺鸡,他说二饼是
  长奶奶的,幺鸡是有雀儿的,结果
  翻到了二饼,"好事情,
  二天不读书了,去学杀猪!"
  你说我拿他郎么办?这个死娃儿
  我看他以后不是去坐牢房
  就是去重庆城头当棒棒!
  最呕人的是那个天棒棰律师,他
  喊了个县城有线台的记者,
  现场把这个事情拍了个啥子
  家庭片子:我们这个镇
  为叫盒子洲,那些文化人
  就把这个片子取他妈个名字叫做
  “关关抓阄,在盒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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