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风铃说寂寞 文/培贵 每个人都有寂寞的时候。或许寂寞就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或许寂寞真的是一种病,就像伤风感冒,而且是一种很文化的病。但寂寞的个中况味如何,似乎谁也说不清楚,也不可能向谁说个明白。因此也就有屈子“登石峦以远望兮,路渺渺之默默”,把寂寞孤伤地说与上苍;也就有了魏武帝“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把寂寞悲慨地说与沧海;也就有了诗仙太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把寂寞至美地说与花和月;也就有了陈子昂“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把寂寞怆然说与悠悠天地;也就有了李清照“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把寂寞委婉说与菊……看来古人是很懂得寂寞的,了了五言七言就把寂寞吟成千古绝唱,说成永久。我不如古人。我只能自言自语,把寂寞说与风铃,一只小小的风铃。 风铃,这工艺而沾书卷气的小饰物,注定了与寂寞有染。好多年前,我偶然读过一个爱情短篇。小说的名字就叫《风铃》,其内容和情节已难追忆,但那只风铃我却总也挥之不去。每当临风,便时常感觉有一只风铃在耳边似诉似说,娓娓絮语。一日,有朋自远方来,送我一串风铃,一束玻璃的牵牛花,共二十六朵,高高低低,参差错落地系在五根蓝色的细线上。每根蓝线上还零星点缀着晶亮的串珠,使得这风铃格外玲珑剔透,忒是可爱。想朋友很是了解我的人,喜静,好独处,耽美于寂寞,赠之以风铃,送我的却是解事的叮咛、泉响、琴鸣和鸟语。 从此,我寂寞有伴。风铃悬于窗前,抬头可望,伏案可听。 时而风铃如一场精致的雨,为我而下。我常自喻为秋日的荷。“叶上初阳乾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此时寂寞告退,嘉祥滋生,一瞬间,发现自己立于一湾莲池,亭亭田田中,擎雨迎风的是我。 时而风铃如同一群活泼俏丽的小精灵荡着秋千,叽叽喳喳的笑语,透明澄净,仿佛来自我人生的后园,心灵跟着舒展开来,有了一种“何处惹尘埃”的了悟。时而似谁的纤手演奏月光,演奏一曲蓝色的情结晶,纯洁的星辰升起,萤火虫提着童年的灯。 时而风铃静若处子,在阳光的映射下,亮起一双双纯真无邪的眼睛,相对而视,“摩挲金石静中有声”,一种禅的质地,让人一心如洗,怡然而宁静。时而倦了,我闭目小寐,冥冥之中,犹闻天籁仙乐,如听《高山》,如听《流水》,蓦然醒来,顿觉满室清音,寂寞如歌…… 人原本就是寂寞的,寂寞或许是难以言说、难以排解的一种情绪,一种感觉,一种心境,也并非寂寞就孤独,就苦涩,就空茫,或者其它。两耳失聪的贝多芬寂寞一生,却拥有一个音乐的世界。懂得寂寞、拥抱寂寞,进而享受寂寞,或许是人生难得的雅致境界。我把寂寞说与风铃。风铃如是说。 一串风铃,二十六盏牵牛花的小小圣杯,叫我饮尽那份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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