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麻将 作者:海戈 打麻将,据说是中国机会均等的一种表现。四个人或五个,顺着次序打去,一人赢三家,三家赢一人,或各家都无甚输赢的时候都有。 这是道地的“中学为体”的东西,也许现在人打牌,都去计算那红红绿绿的“化学筹码”,已经是“西学为用”了。 听说美国早有麻将公司,日本出了好几部麻将指南,而且有一部还是甚么博士做的。可见这样东西,已经征服了东西洋民族。一直到现在,全国人都在打牌,而似乎尚未被发现,有人骄傲地说:我这付是日本麻将!或说:我打的是美国式的麻将,确证国人尚有爱国心理。 赌我不能反对,因为有建设奖券,黄河水灾救拯券等之必然发行,何况有时我也想侥幸试试那五十万元的彩梦,更何况国民的整数,就是四万万人,恰好四位一桌! 于是我更从而研究,虽非想出指南,也很得了一些三昧,而夸大地说,在每一桌麻将上,我能察觉中国的国民性。 四个人坐上桌子,搬庄,分筹码,砌牌,掷骰子,这些繁文末节,往往很认真,但开头总是客气(自然,如张宗昌之流是够不上打麻将的),谦和有礼;可是牌到手里,不是拚命在扼下家,——即是不让坐在他的右方的人“吃牌”,就是极力在组织“和三番”,这是一种勇于私斗的最好的表现。而这种习惯,完全造成了个人的实际主义的思想。 输了钱的人,常常和旁人(谓之曰抱膀子)口角,或是设法使赢钱者吃点小亏。 在旁观者受了一二句闲言,往往缄默;赢家常是笑笑,反正是胜利了,虚数作整数算也没有关系。这都在表示国人爱在云端里看厮杀,而一涉及自己便缩了头的一种无责任的心理,同时也可证明国人的不拘小节,所以二十几省的防区,丢掉了那么四五个省份,是满不在乎。 有人说,中国人能发明打麻将,可证为世界第一聪明的民族,这话确有见解。 以牌论,大致麻将算世界最复杂的赌具,恐怕谁也得承认。牌有一百几十张,有说不清楚的各式的打法;人数从四 个,可以发展到七个,可以许多人合伙打一家,而桌上始终是四单位;起码打八圈(约费时二钟),十六圈,二十四圈,一天一夜,三天三夜,对于后者,我曾亲自看见过,那样的长期抵抗性,真值得佩服。 至于打的技术中,还有许多惊人的,可以不在这里谈及,不过非人类中的绝顶聪明者,是不能得其神秘耳。 以世界通行的Poker 来和麻将比,那是小巫见大巫,Poker 何等简单,只准你换一次;麻将可以让你换许多次,所以打洋牌的只能吃香烟,而打麻将,却允许你抱一根国产的烟袋慢慢地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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