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一部长篇历史传记小说,共分三部,详尽地叙述了玄奘出生、入道、云游、求法、译经、弘法的传奇一生。第一部共11章,写玄奘出生、入道,云游益部、荆吴、相赵,学习佛法及决定西行巡礼求法的过程、行状。第二部共31章,写玄奘自长安启程,经河西走廊,出玉门关,涉沙碛,从丝绸之路南路北道至跋禄迦国(今新疆阿克苏)翻越凌山,经今之吉尔吉斯坦、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最终到达印度摩羯陀国,先后于佛教最高学府那烂陀寺钻研佛法,周游五天竺,在曲女城力挫群雄,然后载誉而归的经历。第三部共25章,写玄奘求法回至长安后译经弘法的故事。 作者简介: 陈景富,男,1941年出生,广西玉林人,陕西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长期从事隋唐佛教史、长安佛教史、中韩佛教关系史等领域的学术研究,主要著作有《大慈恩寺志》《密宗祖庭大兴善寺》《玄奘灵塔耀古今》《中韩佛教文化交流史》《西安与海东》等。多部著作被翻译成韩文在韩国出版,其中《中朝佛教文化交流史》被韩国学术界评论为“4至14世纪中韩佛教交流集大成之作”,是对“中韩佛教交流体系的整理”,“是中韩佛教交流千年史的照明”。2005年5月27日荣获韩国佛教研究院普贤奖学会颁发的“普贤奖学术赏”。前言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增一阿含经》本书获陕西出版资金资助第一回雷泽圣种清源绵邈悬弭诞辰空生瑞兆在幅员辽阔的神州土地上,大河奔腾,高山矗立,说不尽的轩昂宏伟,道不尽的壮丽瑰奇。五洲四海,天上地下,还有哪方能像这里一样让华夏儿女如此动情、如此依恋的呢!这里但说那自古王者出巡必到之名山,屈指数来就有五座,即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岳者,既指山之高大,也喻王者巡视诸侯守地的无量功德。五岳之中,嵩山雄冠四岳,尊位中天,突兀而起,峻峭奇险,其高不亚于泰山、华山,故称雄壮。登高鸟瞰,大河、洛水淌漾而过,钟灵毓秀。嵩山分太室山和少室山,颍水中分,各拥众峰而对峙。咽喉处设轩辕关,俗称“十八盘”,扼南来北往之交通。朝阳落日,各踞东西而勘天地之正。空水氤氲连南北,阴阳交汇生风雨,难怪自古人们都称它为神山、仙山了。历代相传,虞舜当政,每隔五年就到这里巡狩一次。大禹在山中治水而居于阳城,这阳城就在嵩山之阳。禹妻涂山氏化为巨石而生子,“启母石”至今犹存。其妹少姨是少室山神,专司蚕桑,造福一方黔首黎元。《国语》说,夏代之兴,融降于崇山。这崇山就是嵩山。到了汉代,武帝前来朝礼,山呼万岁。意外的天籁之声,着实使这位英明盖世的天子高兴了很久很久。嵩山的隐逸仙踪,竹帛黄卷中的记载也不在少数。《庄子》里就说到,在远古时候,有一位叫许由的人,好静而乐山水,一直隐居于沛泽,神尧要把权位让给他,他更退而遁于嵩山颍水之阳、箕山之下。尧当政后又要召他为九州之长,许由觉得自己的双耳被这些权呀位呀的话玷污了,于是走到颍水边撩起清波洗了又洗。巢父也是山中的隐者,这时正牵牛到河边饮水,看见许由洗耳,问其原由,许由便把千般的委屈说了一遍。巢父未听完,便急忙把牛从水边牵走。许由反问其何以如此,巢父回道:“你怕玷污了耳朵,我就不怕弄脏了牛嘴?”二人神会,不禁仰天呵呵大笑。到了春秋时期,嵩山里除了隐者之外,还出现了得道成仙的人,浮丘公、王子晋就是最著名的两位。子晋,字子乔,是周灵王的太子。这位神宗圣胄,原本是补天益地的崇基,拥有天下三分其二的洪业。自小好道,慕义向善,后来因为父王企图截断洛水和谷水保护王宫,子晋犯颜苦谏,终不为纳。由是知国运之将衰,从此以隐游为乐,常吹笙,作凤凰鸣,悠游伊、洛二水间。浮丘公见状,便将他接上嵩高山。子晋既居嵩山,乐而忘返,一晃三十年就过去了。这时,他已修炼成仙,托山民桓良约家人说:“七月七日那天,你们在缑氏山等我。”期至,家人齐集缑氏山下,翘首以待,果然见太子骑着白鹤到达山顶,但可望而不可近,子晋也只是遥遥举手相谢,并不近前,经数日,飘然而去。家人后来于缑氏山脚下拾得一只鞋,这是子晋为抚慰家人而特意留下的,所以,习俗称得鞋处为“抚父堆”,并于堆上立祠祭祀之。因了这个故事,靠山的川谷称凤凰谷,谷中的村落称游仙乡控鹤里。嵩高山的雄浑与豪迈,仙风与道气,有始以来就这样不停地风熏雨润,练血养胎,催芽抽条,培育了一代又一代既血气方刚而又情意缠绵的男男女女。如今,山下控鹤里之陈村,又将有一个新的生命呱呱坠地。只是,现在还难以预卜其是男是女,而且,在走向这个红尘世界的路上,也似乎有点举步维艰,颇不顺利。关于这一点,稍后再来交代。且说这陈村,从华夏历史习俗看,不问就知道这里聚居的都是陈姓的族人。它的内涵和宋村、姚店、郭镇、李家村、杜家庄等等诸如此类的村名一样,都是宗族历史的遗踪残迹。也正因为此,所以几乎是每一个这样的村落,每一个这样的姓氏,都有着自己的一部绵邈而光荣的历史。陈村,陈氏,自然也少不了这样源远流长而又光辉灿烂的一页。就说正在焦急而忙碌地迎接新生命降临的这一家吧,其家谱上就这样明白无误地写着:早在轩辕黄帝御宇之前数百年,少典之妃任姒游华阳,感瑞而生神农氏炎帝。炎帝以火德而称王,初都于陈,这就是陈氏的源头。周武王求虞舜的后代妫满封于陈,陈氏先祖的血统中又添加了一缕耀眼的神光,在姬周一代便终于显耀起来。妫满的子孙轸,后来做了楚国的宰相,封于颍川,并且以陈为姓,这就是百家姓中陈姓的第一页。妫满子孙完的这一支系,因故逃亡到齐国,不敢再以陈姓出现,于是取了一个近音“田”字代之。可见呀,这陈、田二姓竟是一家子。到了汉代,陈氏开始光宗耀祖,最著名的人物应算陈平、陈宠祖孙和陈萛父子了。陈平幼时家贫,然志不懈怠。既投汉王,六出奇计而助其定天下。高祖崩,佯从吕后而终保汉室。陈宠的美声则在于明习祖业,身居台阁而能奏议温淬,主政宽厚,自在机枢而能谢遣门人,拒绝知友,一心唯在公家。陈萛,字仲弓,官至闻喜长、太丘长,与时贤荀淑、韩韶、钟皓共称“颍川四长”。是时世衰,宦官当政,流俗以隐遁、洁身、狂放者为高,预政问事者则被讥为“牧竖”。时政愈昏,此风愈张。陈萛生当其时,却能进退有节,为人则以德报怨,为吏则能推功揽过,行政则以清静为务,断事则但求平心率物。于是,百姓服其德,思其贤。乡里相传:“宁为刑罚所加,不为陈君所短。”在朝高官如太尉、司徒之属,虽当群僚毕贺,却常为先于萛登大位而惭愧。于是,举荐相续,三公之位空待,而萛却是闭门悬车,栖迟养老,以终天年。既卒,百姓披麻送丧,刊石立碑,台衡吊祭,天子追谥,“文范先生”以是流芳。先生有子六个,纪、谌最贤,有名于当时。纪之裔无考。谌曾出任曹魏之清河太守。谌之子钦,或说为鲜卑拓拔魏的上党郡太守,或说是征东将军南阳郡开国公。钦之子康,学而优仕,先后任北朝高齐的国子博士、司业、礼部侍郎,食封周南,也就是洛阳,子孙遂定居在这里。康之子惠,自小性格恬静,渐长,其心唯在坟典,对升官发财那一套全不在意。他推崇、追仰的人物是与高祖萛同时的高士郭泰。为什么?因为这郭泰,也就是郭林宗,家贫而有志,不屑斗筲之役,从师学,三年即博通坟籍,而且善辩,抑扬顿挫,听者无不洗耳。时任河南尹的李膺,既见泰,不禁击节称奇,并从此过从甚密。而这李膺,又是当朝的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人称“天下楷模”,只是性情简亢,不好交接,唯以同郡人荀淑、陈萛为师友。在纲纪废弛的乱世,他能独持风宪,制裁群品,所以朝野皆高其名。士人中有谁得到其容纳接待,则被称之为“登龙门”。郭泰既见爱于李膺,这一下就更是了不得了,一夜之间名震京师,成了衣冠儒生仰慕追逐的明星。可他也有与众不同而令人叫绝之处,那就是无论什么大人物举有道、劝仕进,都一一被谢绝。他虽有“邦国殄瘁”、“瞻乌爰止”之哭,但深知天之所废,非人力所可以回,所以也从不危言激论,唯此,党祸虽深,终而得免。其一生或以褒衣博带、折巾避雨、周游列国、奖训士类为乐事,或从闭门教授弟子而得慰藉。陈惠不仅慕郭泰之德行,而且形貌穿戴也如出一辙,褒衣博带,雍容儒雅,视官场为樊笼,望山水而情随,正是他这一代,把家从洛阳迁到了缑氏山下的游仙乡控鹤里。本来啊,白云来去无留意,花开花落魂不惊,却无奈,司隶辟命,州郡贡孝廉,苦辞难免,最后不得不屈志而出任陈留县令,不久前才转迁江陵。正在任上的陈惠,当下还不知道家里的难事呢。其实,陈家的所谓难事,原本是一件大喜事,大好事:陈家要添口了!按陈夫人宋氏推算,丈夫离家就任江陵令前数日,记得正是二月二日中和节后的第二天,最后一次房事,大约一个月左右,恶心,呕吐,厌食,至例期,月信不报,这样,产期应在十二月初三前后。可眼下都快十五了,还没有动静呢!宋氏嘴上虽不说,心里却难免不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更让宋氏揪心的是:丈夫正在江陵县忙公事,家里这摊子他是顾不过来了;自己虽生有三男一女,但老大已夭折,老二长捷自小好道,早就到洛阳净土寺出家从师习法,老三迅儿,年方十岁,贪玩,只会添乱,哪帮得上什么忙?老四是个丫头,才八岁,更不能指望什么了。能帮着跑跑腿的,就只有从洛阳跟过来的仆人六伯老夫妇了。六伯自老爷入仕起便在身边侍候,年纪大了,不能再随老爷同往江陵,但为人厚道、老实,老爷舍不得辞掉他,再说这家里也得有个人帮衬帮衬,所以便留了下来。可这生娃儿是女人家的事,他哪能插手?六伯母既老且弱,自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在邻居郝妈是个热心人,十天前就到家里来张罗接生的事了。只是她家也丢下不得,只能是两边跑。万一生产时郝妈不在身边,那就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宋氏又掰指算起产期,都快超过十天了,还没有动静,越想越没底,越没底,心里越急得慌,于是望窗外喊道:“六伯!”“在呢。”六伯在窗外答道。“你到隔壁去看看郝妈在忙什么,能不能请她抽空……”“我就去。”六伯心里也着急,知道主人的心事,没等说完便一边答话,一边抬腿往大门口走。说来也巧,还没跨出门槛,郝妈已经到了跟前,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头子,七十开外,是村里的老郎中,颇得人望,乡亲们将他比作华佗,尊称为“华爷”。郝妈把手里提着的一满篮鸡蛋递给六伯,六伯难为情地犹豫着不肯接:“都送来那么多了……”郝妈不容分辩地低声吩咐:“别声张,都是乡亲的心意。放好,用得着。”郝妈回头对老郎中说:“找个地方坐下,候着!”那语调就像一道命令,不可抗拒。“郝妈!”宋氏闻声在屋里招呼,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晓得老郎中也来了。郝妈跨进卧室门,连声说:“来了,来了,别着急,衣服用具早就收拾停当了。”宋氏要起身迎接,郝妈急步走到床边阻止。宋氏顺手拉郝妈坐到床沿,焦虑地说:“哎,我这是怎么了?会不会有什么差错……”“别身痒就以为生了虱子,胡思乱想什么!还在期限内呢,积善之家,只有余庆,会有什么差错!”郝妈用右手拍拍宋氏的手说:“你知道,村里的娃,十个有八个是我接到这世上的,见得多了,有的过了预产期一个多月呢,还不是好好地生下来了!再说了,现在春寒料峭的,肚子里暖和,孩子不过是舍不得这份舒服,想多呆几天罢了。”宋氏被郝妈的风趣逗笑了,焦急的心情舒缓了下来,勉强起身送郝妈出房门,但仍然忍不住地又说了一句:“超了这么些日子,实在是破例了。”“破例了,好呀。”郎中见宋氏出来,习惯性地起身迎上前这样说道。宋氏闻声,不看便知道是谁,也挺着身子紧走两步上前,说:“失礼了,不知道华爷也来了。”“是我让他随时候着的,生怕有事找不着人。”郝妈解释。宋氏有点难为情,解嘲说:“嘿,这小家伙,未出来就不守规矩了。”“所以我说破例好啊。这不守规矩呀,就说明这事,这人,奇!神!”华爷接口说,“上古时,那女狄吞珠有娠,在孕十四个月才生大禹,老子在胎更有七十二年之久,那夏启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释迦文佛是从右胁生下的,破例的事多啦,不都成了不世之才了!”宋氏听到这里,忽然想起昨晚的事,凑到郝妈耳边悄声说:“华爷说的事,还真让我碰到了,昨晚朦朦胧胧中,房顶上突然出现一团白光,护着全身精光的胖娃娃好快地往下掉,我急忙伸出手去接……就在那当儿,我醒了,发觉双手在捂着肚子,一头的汗,心里像一面响鼓,咚咚直跳。”郝妈听完,似乎悟出了什么,一脸的喜色,轻轻地拍了一下宋氏的大肚子,乐呵呵地大声说:“我说了嘛,没事的,空中掉下的娃,不就是天生骄子吗!”华爷、六伯看着郝妈,莫明所以,一脸茫然,而郝妈只管乐,不解释。宋氏也是个稍知诗书的人,听郝妈这样说,心里似乎也转忧为喜,只是喜色还未露,却猛然眼前一黑,趔趄了一小步,靠到了郝妈身上。郝妈急忙用手揽着宋氏的两腋,发令道:“快搬椅子来!”话音落地,六伯搬来一把太师椅放到跟前,同时帮郝妈将宋氏安顿到椅子上。这时,宋氏也缓过了气,双眼无力地望着大家,充满了歉意,低声说:“是饿了。”郝妈转头对六伯:“都大晌午了,还没给饭吃?”“早就给过,一口没动,又囫囵地端回厨房了。”六伯婆从灶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鸡蛋羹,“我在锅里温着呢,随时可以用的。”郝妈接过蛋羹,碗身果然还是温乎乎的,称赞六伯婆说:“好,好,想得周到。”郝妈一面说,一面把蛋羹递给宋氏,催她赶紧吃。宋氏接过蛋羹,强咽了几口,突然慌慌张张地把碗塞给郝妈,一边用手捂着肚子喊疼。郝妈急忙把碗递给六伯,同时招呼六伯婆:“快,快,一起把她扶进里房。”过了一会儿,郝妈从房里传出命令:“六伯,你赶紧烧好温汤,就放到门旁,再在开水锅里将剪刀煮透、晾凉。华爷你不能离开这屋一会儿。”一时间,屋子里的这几个人都忙了起来:六伯在灶房里烧水、煮剪刀;六伯婆先是从房里出来盛了一盆温汤端进去,然后又从另一间房子里抱出一叠干净的白棉布片、单子、小棉被之类。华爷暂时无事可做,但却一副紧张、严阵以待的神气,就好像是在等待冲锋令似的卧房里,宋氏阵痛发作,轻则哼哼,重则喊叫。郝妈在指挥:“使劲,握紧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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