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勒是一位极富军事战略、政治智慧、宏大远见的皇帝。毛泽东主席曾对石勒的一生做出过这样的评价:“两晋时出过一个马上皇帝石勒,是一位很有军事能力和政治远见的政治家”。 他出身贫寒,不识字,在行军中设君子营,让汉族儒士给他念《左传》《史记》,发表自己对历史事件的见解。因身材壮健、善手搏骑射,有胆略,获得赏识,得以自由。凭借“冀州十八骑”起家,成为西晋末年彪悍勇猛的农民起义领袖之一。南征北战,终于推翻西晋成就霸业,建立了十六国时期国力最强疆域最大的多民族国家赵。立国后大力倡导汉族政策文化,重视教育,是中国最早建立三试入仕的皇帝。将佛教立为国教,重视国内民族融合。 《晋书石勒载记》:“朕若逢高皇;当北面而事之;与韩、彭竞鞭而争先耳;朕遇光武;当并驱于中原;未知鹿死谁手。” " 作者简介: "石勒是一位极富军事战略、政治智慧、宏大远见的皇帝。毛泽东主席曾对石勒的一生做出过这样的评价:“两晋时出过一个马上皇帝石勒,是一位很有军事能力和政治远见的政治家”。 他出身贫寒,不识字,在行军中设君子营,让汉族儒士给他念《左传》《史记》,发表自己对历史事件的见解。因身材壮健、善手搏骑射,有胆略,获得赏识,得以自由。凭借“冀州十八骑”起家,成为西晋末年彪悍勇猛的农民起义领袖之一。南征北战,终于推翻西晋成就霸业,建立了十六国时期国力最强疆域最大的多民族国家赵。立国后大力倡导汉族政策文化,重视教育,是中国最早建立三试入仕的皇帝。将佛教立为国教,重视国内民族融合。 《晋书石勒载记》:“朕若逢高皇;当北面而事之;与韩、彭竞鞭而争先耳;朕遇光武;当并驱于中原;未知鹿死谁手。” " " 石勒是一位极富军事战略、政治智慧、宏大远见的皇帝。毛泽东主席曾对石勒的一生做出过这样的评价:“两晋时出过一个马上皇帝石勒,是一位很有军事能力和政治远见的政治家”。 他出身贫寒,不识字,在行军中设君子营,让汉族儒士给他念《左传》《史记》,发表自己对历史事件的见解。因身材壮健、善手搏骑射,有胆略,获得赏识,得以自由。凭借“冀州十八骑”起家,成为西晋末年彪悍勇猛的农民起义领袖之一。南征北战,终于推翻西晋成就霸业,建立了十六国时期国力最强疆域最大的多民族国家赵。立国后大力倡导汉族政策文化,重视教育,是中国最早建立三试入仕的皇帝。将佛教立为国教,重视国内民族融合。 《晋书石勒载记》:“朕若逢高皇;当北面而事之;与韩、彭竞鞭而争先耳;朕遇光武;当并驱于中原;未知鹿死谁手。” " 目录: "第一章石场斗/001 第二章降生/015 第三章打鬼/028 第四章三请羯人/039 第五章漳河救童/058 第六章杀豹/069 第七章沤麻池/084 第八章密传神功/098"第一章 石场斗 /001 第二章 降生/015 第三章 打鬼/028 第四章 三请羯人/039 第五章 漳河救童/058 第六章 杀豹/069 第七章 沤麻池/084 第八章 密传神功/098 第九章 海金山/112 第十章 闯巴中/126 第十一章 啸皇城/138 第十二章 藏金/151 第十三章 突变/164 第十四章 逃难/178 第十五章 夜探/195 第十六章 杀麻糊/209 第十七章 失幼儿/224 第十八章 密谋/237 第十九章 三闹县城/250 第二十章 起兵/263 第二十一章 传世/274 跋一/280 跋二/284 古今吟颂后赵皇帝石勒诗词/288 " " 第一章 石场斗 公元268年的一天,秋风习习,黄叶飘落。从北原深山里走出一队人马,只见近百名官兵押解着二十多个羯族奴隶,蹚过浊漳河的源头支流石门口(后改龙门)向东走去。 这伙官兵本系乐平石场人(今昔阳县石马寺),为何要来三百里开外的武乡县(今榆社县社城镇,古称武乡)抓人呢? 原来在西晋泰始年,司马炎刚登皇位,为显示他的皇威,在洛阳皇城大兴建筑,从全国各地抓了许多能工巧匠,雕梁画柱,琢玉造石,并在乐平开了石场,打造石狮,运往洛阳。 武乡北原山在十多年前(魏晋时期)北方少数民族大举南迁时候,来了许多羯人。他们这些奴隶不但是凿石能手,而且就像牛马一样,省钱好管,还可随意买卖,因此官府特意来此抓他们去做劳工。 被抓的羯人中,有一名羯族小首领,名耶奕于(石勒的爷爷),此人四十有余,身高七尺,高鼻深目,一双蓝眼炯炯有神,两腮的胡须硬茬茬地覆盖着大半个脸部。他说一口汉羯交杂语言,朗朗有声,不但有一手雕玉凿石的绝技,而且武功也非常了得。 十多年前,由于无法忍受匈奴侵略,他们随本族难民大举南迁,来到太行山下的大山里隐居。由于长相、语言、习俗多与汉人不合,被官府视为奴隶,任凭着买卖欺压。久而久之,这批羯人也自认时命不佳,该当如此。 耶奕于的妻子在当年迁徙途中病死,只带着小儿子周曷朱(石勒的父亲)来到北原深山的石源庄,靠打猎放牧为生,勉强度日。 周曷朱年方二十,小伙子长得跟他父亲一个模样,风华正茂之时,显得格外英俊,虽性格有点暴躁,但为人处世却很周到,为此很是受人喜爱。他从小跟父亲学得一手凿石技巧,武功也好。他对父亲很是孝敬,这次官府来抓人去凿石,生怕父亲体力不支,就自愿随父到远方的石场去做劳工,一是为找口饭吃,二是帮着父亲干些重体力活,为此就跟着父亲混杂在被抓的人群中。 当官兵押着劳工来到石门沟口时,已过午时,又饿又渴的羯人想到浊漳河边喝口水,那官兵头目便瞪眼骂道:“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下人,喝什么水,等到了石场,有你们好吃好喝的。还有三百多里路程,不赶快走,磨磨蹭蹭的小心皮鞭不认人!” 耶奕于觉得到河边喝口凉水,要求也不算过高,何况解了渴走路也更有劲,并不误事,就与官兵据理力争。哪料官兵根本就不讲什么道理,只见一个官兵举起皮鞭就朝耶奕于的头上打去。周曷朱一见父亲挨了打,哪能忍下这口恶气,便上前将那个打人的官兵两拳就打倒在地。这下可乱套了,还没走出石门口就打起来。官兵人多势众,将他们团团围住,拳打脚踢,直打得他们倒在地下时,才住了手。 初出大山,受此大辱,气得耶奕于低声骂道:“此仇日后一定要报!乡亲们,我们忍一忍先赶路吧!” 众羯人听首领发话,便带着累累伤痕起身,忍受着打骂慢慢地向乐平石场走去。 到了石场,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一夜长途跋涉,官兵与羯人们都累了,而官兵交接过众人后,都去休息了。这批奴隶在一伙新的官兵看护下,开始了搬运石块的重体力劳动。又饿又渴又累的羯人,他们也是人呀,怎能经得起这般折磨?还不到半下午,大都昏倒在地,官兵们见状又打又骂,惨不忍睹。 此时,来了个官兵大头目模样的人,对那群如狼似虎的官兵们大声骂道: “谁让你们如此对待劳工的?打死他们你们去凿石吗?按期做不成石像,皇上追查下来,你们去掉脑袋吗?真是不知利害的蠢货,还不快去给他们吃饭去!” 官兵们见首领动了怒,乖乖地领着这批新来的奴隶吃饭去了。 开饭了,只见几个人提着木桶走来,给每人舀了一碗“饭”。天哪,这是什么饭呀!只见碗里的树叶泡黑豆,黑乎乎的一团,这是人们用来喂驴马的草料呀!怎能让人吃呢?那耶奕于不由得问了句: “我们饿了两天,就给吃这个饭吗?” 只见一个兵丁恶狠狠地道: “你们这些奴隶,吃上这饭已是上等的了,还想吃什么呢?今后就是这饭,吃不吃由你们,饿死活该!” 饿急了的羯人,也只好吃起来。从此他们就过上了与猪狗同样的生活,一面忍饥挨饿度日,一边还干着重体力劳动。 却说当地石阳村(今和顺县李阳村)有位很有名的石匠老人,名王三蛮,绰号石三敲。虽不到五十,因常年凿石,累得背有些驼;虽然他是汉人,但由于过于老实,也常受官兵的欺压凌辱,并将他打入奴隶行列,与奴隶们过着同等的下人生活。官兵们见他驼着背,常常凌辱取笑于他。耶奕于父子帮他解围圆场,并在生活中也常照顾他,特别是周曷朱,每见他去干重活,就主动去帮他。三人还常常取长补短切磋雕艺,情感之下的王三蛮,便将自己的女儿王石英许配于周曷朱。官兵为赶制石像,对这些技艺高超的匠人也宽容了些,他们草草地办了婚事,小两口虽为羯汉两族,但双方均称心如意,不觉三年已过。 就在这年冬季,帝王传旨,要在洛阳宫外的两侧赶制一对特大石狮,并送来图样,限年前交工。短短一个月,如何能雕成呢?这下官兵们急了,他们昼夜监工,又开始了打骂奴隶。由于工期紧,要求严,加之天寒地冻,饥寒交加,王三蛮老人累倒了。官兵哪管这些,还是打骂。这天,王老汉便在毒打下咽了气,这可气坏了亲家耶奕于。他们在与官兵论理时,年轻气盛的周曷朱,在官兵毒打下,动手还击,他父子横下心,使出了全身的武功,根本没把这些平日里作恶多端的官兵放在眼里,几年的仇恨一时涌上心头,只见他父子三拳两脚,便将十多个官兵打倒在地。有一个小头目自以为会几下五八操的功夫,便手操钢刀向耶奕于猛劈过来,哪知连砍几刀,均被其躲过,那个官兵穷凶极恶,面露杀机,又挥刀砍杀过来。无奈之下,耶奕于边躲边从地下捡起块石子,使出了他那没羽箭神功,一扬手便打向那个兵丁头部,只听大叫一声,脑浆崩裂倒地而死。 这下可闯了大祸,官兵杀奴隶无罪,奴隶打死官兵这还了得!只见更多的官兵拥了上来,将他父子拿住,一番毒打后,给上了重枷刑具。 此时从外面跑过来一个兵丁,大骂道: “你这个吃了豹子胆的奴隶,竟敢在众多官兵眼前打死我弟,这还了得,今天我要杀了你,拿命来!” 只见他边骂边手举钢刀朝耶奕于头上砍去。 耶奕于脖子上戴着刑枷,连手枷在一起,脚上还戴了二十斤重的大铁镣,使他动不得,心中暗想:完了,就等死吧!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只听一个官兵头目赶来喝道: “住手!万万不可杀死他,洛阳急要的石狮还未凿好,杀死他你能凿成吗?笨蛋!” 说着将那名兵丁拉到一边,悄声道: “等凿成这对石狮后将他处死,就让他多活几天吧!” 言毕返身对耶奕于道: “我们的人打死了驼背老人,你又打死了我们的人,一命抵一命,现在扯平了,你就放心打造石狮好了,不过干活时得戴上脚链,这样会好些,奴隶嘛,就得像个奴隶的样子,先将上身刑具去掉,消消气,干活去吧!” 为稳住工匠们的心,官兵头目下令掩埋了王三蛮老人。 当王石英听到爹爹被打死的消息,已是第二天了。她哭得死去活来,后在众乡邻的劝说下,告别母亲,赶往石场,在父亲坟前磕了几个头,祭奠了一下,大哭一场算作了事。 王石英本是一个农家妇女,从小就跟着爹爹摆弄些石头,有时也帮着干些细活。过着苦日子长大的她,很明理是非,也很精明能干,当父亲向她提出要将她许配于周曷朱时,她点头同意了。原来,她每到石场见到年轻的周曷朱时,不知怎么被他那股英气所吸引,加之父亲在他面前一直说这个年轻人是如何照顾自己的,如何的好,为此使石英更加爱慕他。 婚时,官府网开一面,给周曷朱放了三天假,还跟去了个兵丁,怕他跑掉。三天!新婚的三天是多么短暂哪!三天后,曷朱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妻子,回到石场又干起了那些没完没了的重体力活。 王石英离开了爹爹坟墓,心中想到:听说公爹打死了一个官兵,戴上了刑具,还得干活,她心中预感不妙,迟早有一天公爹与丈夫会惨死在官兵手中,还不如劝说他们逃走。 王石英边走边想着如何逃离这虎狼之地,想着走着,就来到石场,只见岗哨比以前增加了许多,不等她近前,早有兵丁拦住去路: “呔!站住,什么人敢来此地,快回去。” 王石英不慌不忙地道: “这位官人,你就行行好吧。我进去给公爹送点饭去,让他吃饱了好干活,你就恩典恩典吧!到时不忘你的大恩大德。” 这个兵丁见面前这个小娘子眉清目秀,说话低声细语,怪好听的,就先消了三分气,上前道: “送的什么好吃的,先让爷们品尝一下。”边说边翻开石英手中的破篮子。一看,差点让这个兵丁吐了,只见蓝中只有四个发了霉的菜团子,这本是石英拿去祭奠爹爹的祭品,家中过得少吃没喝,也是她走得急,只拿了点与母亲平时吃剩下的菜团子,不想今天却派上了用场。那个兵丁大概是出于同情或是讨厌吧!只见他摆摆手道: “去吧!快去快出,不能时候久了。” 王石英见兵丁放行,便一溜烟地往石场奔去,刚到石场见到公爹与丈夫,不料又过来几个兵丁大声喝道: “干什么的?你怎么进来的,快出去,不然小心挨打。” 王石英道: “哎呀呀,这位官爷,怎么火气这么大,我来给公爹送点吃的,这点面子也不给吗?” “送什么吃的,先让老子看看。” 当他们见到只有几个烂菜团时,便骂道: “就这几个烂了的菜团,还值得送吗?” 正在此时,周曷朱急忙过来向兵丁道: “这是我的妻子,你们就行行好,让她给我们说几句话吧!” 兵丁本来是不会同意的,但他们目前又用得着这几个奴隶,按大首领吩咐,对来送饭的人,也就同意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完了走开!” 这几个兵丁边骂边到别处察看去了。 王石英见兵丁走去,急忙对公爹与丈夫道: “明晚三更天我在石场外等你们,一定要逃出这死亡地方,我准备些干粮衣物,一定一定!” 精明的耶奕于父子,早料到官兵会对他们下毒手的,但无计可施,今听石英讲明晚三更天她在石场外接应,公爹便点点头道: “夜半三更,我们能逃出去,只是你准备把斧头,到时将脚链劈开即可,千万要小心啊!” 他们边说边拿出菜团子,只听周曷朱高声道: “这菜团子真好吃,可惜送得少了,不够吃。” 言毕低声道: “你快走吧,别出了事,明晚你等就是了!” 王石英见事办完,高声道: “你们好好干活,别惹军爷们生气,我走啦。” 说完便疾步走出了石场。 王石英离了石场回到家中,将经过向母亲讲了,母亲深情地道: “闺女呀,你就跟他们走吧!家里有你哥你姐招呼着,不会有什么事,你们走得越远越好,等个三五年风声过了,再回来看我,去吧!” 母亲含着泪,道出了她的心里话,石英的心里七上八下,走了又舍不得母亲,不走吧,丈夫与公爹难以活命,更重要的是她已身怀有孕,担心路上会连累他们的,在她左右为难时,母亲猜透了女儿的心思,只听她对石英道: “闺女呀!如果遇上官兵追赶,你一个妇道人家他们能怎地?再说即便孩子没了,可千万保住大人,只要有你在,孩子会有的,妈也就放心了。” 石英听妈这样说,也就放心了,她便准备衣物,干粮去了。 却说耶奕于父子目送石英离去,一边装作干活的样子,一边商量着如何逃走之事。他们在为逃跑紧张地做着一切准备。 转眼第二天夜幕降临,老天忽然下起了大雪,这晚父子俩对看守的兵丁十分口甜,晚饭还尽量多吃了些。耶奕于对看守的兵丁道: “这几天让军爷们多费心了,我们多吃些,好好干活,提前把石狮赶凿出来,到时可别忘了给我们记一大功呀!” 直夸得那些兵丁早将防逃之事抛到脑后,认为有大铁链拴着,也不会出什么事。晚饭后,见下起了大雪,在这大雪天,有的去睡了,有的外出寻花问柳去了,这倒是给他们逃跑创造了好机会。 将近三更,周曷朱见外边无任何动静,就悄悄帮父亲提着脚链,小心翼翼地踏着漫天大雪走出窝棚,向石场外走去。 耶奕于父子很顺当地出了简易的篱笆大门,王石英早在门外的暗处等候,见公爹与丈夫平安出来,就急忙上前接应。他们一直走出很远,石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斧头,周曷朱弯下身,砸开了父亲的脚链,除掉脚链,耶奕于轻松多了。他们一边奔走,一边商量着逃往何处去。 以父亲心意,要逃回北方的凉州湟水老家,但儿子儿媳却坚持要回武乡石源村去。儿子认为,北原山大险峻,又有本族许多同乡照护,地形也熟,就是官兵追去了,也奈何不了他们。 此时只听王石英道: “我哥听说咱们逃出来要回北原山去,怕我在路上拖累公爹,就与我妈一块向邻居家借了头毛驴,约好在天亮前到石马寺南的石窖坪等咱们,不用绕道回石阳了,就从那里赶往西走,我哥路熟,有他领路放心多了。” 耶奕于听儿媳安排得如此周到,感动地道: “只是让你跟上我们受罪了。” “爹爹!看你说的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情愿随爹爹丈夫过此难关,咱们快走吧!” 耶奕于见儿媳很明事理,想得如此周到,只得点头同意。 他们三人冒着大雪边说边走,不一时便到了石窖坪,刚到村口,见一个人牵头驴,在那里等候,只听石英喊道: “哥哥,我们来了。” 石英的哥哥三十出头,人很老实,不善言语,由于家穷,还未娶上媳妇,当他父被官兵打死后,他悲愤交加,恨透了官兵。听妈说,二妹子石英要随丈夫逃跑,他是万般同意,别看他不言不语,心里可明白,如不逃走,迟早都会死于官兵手中,为此他早早地就牵着毛驴来到了约定地点等候,当见到他们时,只道了句: “妹呀,快骑上毛驴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耶奕于父子谢过后,也来不及说什么,就让石英骑上毛驴一路向西去了。 雪,越下越大;路,越走越难。前面刚走过,后边的脚印已被大雪覆盖。石英骑着驴,他哥赶着,不时地还抽打几下,有了这头毛驴,快得多了,天刚正午,他们已来到沾县(今和顺县)与武乡的交界处了。 此地名赵村,归阳光占管辖,过了赵村便是武乡,但路却不好走了,本来是羊肠小道,大雪一盖,什么也看不清,此时耶奕于道: “他哥呀,你就送到这里吧,前边的路毛驴也走不了,你回去还得还人家驴,停下来让石英走走,活动活动,一过了这个坡,就没事了,你回去告诉老人,别挂念我们!” 石英哥也感到前边不能再走了,就告别了二妹子石英他们,返回石阳村去了。 耶奕于三人望着走远了的石英兄长,心情很是激动,只听石英道: “咱们快走吧!” 他们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厚厚的大雪,慢慢地走向武乡大地。 当他们一路下坡走到一个叫圪针沟的地方,石英便累得走不动了。只见她感到腹内阵阵疼痛难忍,脸色变得煞白,她心里明白,自己怀的六个月的胎儿,怎能走得了如此艰难的路呢?周曷朱见妻子实在是走不动了,便抱起她慢慢行走,只听石英低低地对丈夫道: “都怪我肚里有了孩子,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小产,就保不了孩子啦!” 周曷朱闻听又惊又喜,有了孩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说什么也不能让妻子受罪了,想到此,他蹲下身子,也不管石英愿不愿意,就背起来飞快走去。 也是他心急如火,也许是太激动了,走着走着一不小心掉进一个大坑内,这个坑是多年水冲刷的,虽不是很大,但也有丈余深,坑外四周布满了干枯的圪针,如不细看还真是难发现。 他俩掉进坑内,被干枯的圪针扎得满脸是血,衣服也被挂破了许多,只听石英“哎呀”一声,便吓得昏了过去。借着坑外那昏暗的一丝光线,周曷朱将妻子紧紧抱在怀里,望着她那憔悴而又娇艳的面孔,他的心碎了,这个七尺男儿,从未掉过眼泪的硬汉,此时紧紧抱着妻子,一边淌着眼泪,一边呼唤着她。 大难见真情,相依情更深,石英在丈夫的拥抱呼唤中,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坑外的耶奕于在后边走着走着,突然不见了他俩的身影,急得边喊边找,紧走几步,见前面有坑,却不见了脚印,又听儿子在喊叫,他什么都明白了,只见他快速从腰里解下五尺长的扎腰带,拴了块石头边喊边将一头坠向坑里。 周曷朱见爹爹放下腰带,急忙一手抓住,一手抱着妻子,连拉带爬地钻出了土坑。 当父亲见他俩满身是血从坑里爬出来时,又心痛又着急地问道: “看你俩满脸是血,衣裳也挂破了,伤得厉害不?歇一歇再走吧,你这个冒失鬼。” “爹呀,没事,只是刮破了点皮,就是她有点受不了。” 儿子用手指了指石英。此时石英也不甘心拖累,强打精神道: “没事,爹爹,咱们慢慢走吧。” 他们重新休整了一番,慢慢向西走去。 老天像是被他们的磨难感动,雪渐渐停了,天空露出了晚霞。他们站在武乡大地的高坡上向西北望去,虽看不到村庄,但心里宽松了许多。是呀!在乐平石场三年了,今日终于回到久别的武乡,终于离开那吃人的魔掌,怎能不让人兴奋呢! 却说此山下五里处有一村庄,名白草坡(现名白家庄),只有三户人家,靠道边的一家姓白,只有两位老人和一个儿子,儿子二十多岁,常挑些山货到县城去挣些零花钱,昨天儿子走了至今未归,天快黑了,白老汉一直在路口焦急地等儿子归来。 突然,他看见从东边的山坡上艰难地走来三个人,等近前一看,吓了一跳: “我的老天爷呀,还有个走不动的女人,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该不是逃荒要饭的吧?” 只见耶奕于上前施了一礼道: “老人家,我们一家三口逃荒到此,天色已晚,想在此借住一夜,行吗?可怜可怜我那走不动的儿媳吧!” 山里人心肠好,白老汉见那妇道人家让人搀着,怪可怜的,就点了点头,将他们领到窑洞里。老伴儿一见来了逃荒要饭的,急忙给热了稀饭,又拿出几个为儿子准备的谷面煮疙瘩递给了他们。 耶奕于一家三口连日来从未吃过一顿这样的热饭饱饭,千恩万谢后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不知为何白老汉的儿子今夜又未回来,他们就在他儿子的窑洞里凑合着睡了一夜。 多年来,他们从未睡过暖家热炕,一夜的温暖使石英体力恢复了许多,第二天天刚亮,他们三人急着要上路了。 好心的白老汉见他们怪可怜,就对他们道: “你们可别逃荒了,还是安个家好,从这里往西北方向走,有个叫脉山的地方,那里风水好,我在那里住过两年,就是服不住,把个女儿没了,你们如果命大能服住,那可是再好不过的地方了。” 这本来是白老汉寥寥几句谦语,哪知耶奕于就信这个风水,这也难怪,他们羯族人就信火祆教,拜的是“胡天神”,他以为白老汉一定是火祆神,是化身来指点的,为此他执意不回石源村,要到脉山去安家。 他要到脉山安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从迁来北原山后,十多年里,走遍了北原所有的大小村庄,原来北原有三个脉山,那两个真名叫“麦山”,因同音人们给混了,还有叫羯山的说法,真正的脉山就是白老汉所说的那个。论地脉、山势、行走各方面都合心,当初他也曾想过搬去住,只是在羯族兄弟中,他身为首领,不便搬走罢了,今日趁此机会移移地方也好。他打定主意后,就将此意告诉了儿子,不想儿子也不想回石源给乡亲们添麻烦,一说便通了。 他们迎着黎明的曙光,朝脉山走去,走去! 却说乐平石场的官兵,那晚外出寻花问柳的天亮才回到石场,而石场守门的兵丁,还在呼呼大睡,回来的官兵好像得了理,叫醒那几个睡觉的小兵骂骂咧咧道: “他妈的!让你们在家好好看门,天明了还在睡,睡死你们算了!” 那几个下等兵丁忙道: “我们刚睡了一会儿,没事的,老天下这么大雪,能有什么事呀!再说我们也没逮什么便宜,哼!太不公平了!” 回来的人自知理亏,便到石场内查看去了。 当他们走到奴隶住的窝棚里,一看耶奕于父子不见了,大声喊道: “不好了!奴隶跑了!犯人逃跑了!” 喊声惊动了所有的官兵,只见那个大头目跑来怒吼道: “你们是怎么看守的啊?一群人,两道岗,看不住一个戴脚镣的奴隶,他们跑了谁来弄皇上急要的石狮,追查下来我们都得掉脑袋,还不快去追!如追不回来,我先一个个杀了你们这群该死的!” 那个小头目见大首领两眼放着可怕的凶光,吓得连忙返身对众兵丁喊道: “还不快去追回来,一个戴脚镣的人能跑多远,全部出动,骑快马,拿弓箭,兵分三路出发呀!” 小头目一边狂喊着,一边领人追去了。 他们分了三队,一队到石阳村去,一队向沾县的八赋岭追去,一队从阳光占向西追去,每队十多人,各拿兵刃呼啦啦一声,冒着大雪出发了。 单说来到石阳村的兵丁,直扑到王石英家见没有要抓的人,将石英妈活活打死,并到她大女儿石花家将女婿抓走替罪。那天大女儿石花领着小儿子李阳正好串门去,才捡了两条命。这伙穷凶极恶的兵丁,将两家砸了个稀巴烂,临走还放了把火,可怜两个家毁在了万恶的官兵手中。 李阳父亲被抓到石场,也未幸免一死,不久便让官兵给杀害了。石英的哥哥回来一看家中的惨景,趴在老母亲身上哭喊着一口气没上来,活活给气死了。 却说向八赋岭追去的官兵,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又抓了几个会凿石的羯族人回去勉强交差了。 从阳光占向西去的官兵,一路也未发现踪迹,等他们到了阳光占,在官宅休息了一下,那个小头目本想再追,但看到兵丁们一个个都累了,再看看天气,还下着大雪,心中想到:反正是瞎追,没准那两队人马已抓住了逃犯,还不如今晚就住在这里。为此他们便在这里安了身,美美地睡了一夜。 谁知第二天天还没亮,去石阳村的那队兵丁赶来了,原来,当天下午他们回到石场,让大首领臭骂了一顿,硬逼着他们连夜赶来增援,兵合一处,给原来的十多名兵丁增加了勇气,他们兵合一处又向西追去了。 此时的雪停了,还不到中午,他们就来到白草坡,当见到白老汉时,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毒打,硬逼着白老汉讲出了实话,这二十多名兵丁就按白老汉讲的,直朝西边的脉山追去。 今日的天气十分罕见,昨天还下着大雪,今天却是晴空万里,火红的太阳照着大地,使人感到冬日的温暖,当官兵们从冰上渡过浊漳进入脉山时,隐隐约约地看到前面山坳里有三个人影在晃动。只听那个小首领喊了一声: “小的们,前边已发现了逃犯,快点打马追呀!” 这伙兵丁“嗷”的一声怪叫,打马直追而去。 " " 第一章 石场斗 公元268年的一天,秋风习习,黄叶飘落。从北原深山里走出一队人马,只见近百名官兵押解着二十多个羯族奴隶,蹚过浊漳河的源头支流石门口(后改龙门)向东走去。 这伙官兵本系乐平石场人(今昔阳县石马寺),为何要来三百里开外的武乡县(今榆社县社城镇,古称武乡)抓人呢? 原来在西晋泰始年,司马炎刚登皇位,为显示他的皇威,在洛阳皇城大兴建筑,从全国各地抓了许多能工巧匠,雕梁画柱,琢玉造石,并在乐平开了石场,打造石狮,运往洛阳。 武乡北原山在十多年前(魏晋时期)北方少数民族大举南迁时候,来了许多羯人。他们这些奴隶不但是凿石能手,而且就像牛马一样,省钱好管,还可随意买卖,因此官府特意来此抓他们去做劳工。 被抓的羯人中,有一名羯族小首领,名耶奕于(石勒的爷爷),此人四十有余,身高七尺,高鼻深目,一双蓝眼炯炯有神,两腮的胡须硬茬茬地覆盖着大半个脸部。他说一口汉羯交杂语言,朗朗有声,不但有一手雕玉凿石的绝技,而且武功也非常了得。 十多年前,由于无法忍受匈奴侵略,他们随本族难民大举南迁,来到太行山下的大山里隐居。由于长相、语言、习俗多与汉人不合,被官府视为奴隶,任凭着买卖欺压。久而久之,这批羯人也自认时命不佳,该当如此。 耶奕于的妻子在当年迁徙途中病死,只带着小儿子周曷朱(石勒的父亲)来到北原深山的石源庄,靠打猎放牧为生,勉强度日。 周曷朱年方二十,小伙子长得跟他父亲一个模样,风华正茂之时,显得格外英俊,虽性格有点暴躁,但为人处世却很周到,为此很是受人喜爱。他从小跟父亲学得一手凿石技巧,武功也好。他对父亲很是孝敬,这次官府来抓人去凿石,生怕父亲体力不支,就自愿随父到远方的石场去做劳工,一是为找口饭吃,二是帮着父亲干些重体力活,为此就跟着父亲混杂在被抓的人群中。 当官兵押着劳工来到石门沟口时,已过午时,又饿又渴的羯人想到浊漳河边喝口水,那官兵头目便瞪眼骂道:“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下人,喝什么水,等到了石场,有你们好吃好喝的。还有三百多里路程,不赶快走,磨磨蹭蹭的小心皮鞭不认人!” 耶奕于觉得到河边喝口凉水,要求也不算过高,何况解了渴走路也更有劲,并不误事,就与官兵据理力争。哪料官兵根本就不讲什么道理,只见一个官兵举起皮鞭就朝耶奕于的头上打去。周曷朱一见父亲挨了打,哪能忍下这口恶气,便上前将那个打人的官兵两拳就打倒在地。这下可乱套了,还没走出石门口就打起来。官兵人多势众,将他们团团围住,拳打脚踢,直打得他们倒在地下时,才住了手。 初出大山,受此大辱,气得耶奕于低声骂道:“此仇日后一定要报!乡亲们,我们忍一忍先赶路吧!” 众羯人听首领发话,便带着累累伤痕起身,忍受着打骂慢慢地向乐平石场走去。 到了石场,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一夜长途跋涉,官兵与羯人们都累了,而官兵交接过众人后,都去休息了。这批奴隶在一伙新的官兵看护下,开始了搬运石块的重体力劳动。又饿又渴又累的羯人,他们也是人呀,怎能经得起这般折磨?还不到半下午,大都昏倒在地,官兵们见状又打又骂,惨不忍睹。 此时,来了个官兵大头目模样的人,对那群如狼似虎的官兵们大声骂道: “谁让你们如此对待劳工的?打死他们你们去凿石吗?按期做不成石像,皇上追查下来,你们去掉脑袋吗?真是不知利害的蠢货,还不快去给他们吃饭去!” 官兵们见首领动了怒,乖乖地领着这批新来的奴隶吃饭去了。 开饭了,只见几个人提着木桶走来,给每人舀了一碗“饭”。天哪,这是什么饭呀!只见碗里的树叶泡黑豆,黑乎乎的一团,这是人们用来喂驴马的草料呀!怎能让人吃呢?那耶奕于不由得问了句: “我们饿了两天,就给吃这个饭吗?” 只见一个兵丁恶狠狠地道: “你们这些奴隶,吃上这饭已是上等的了,还想吃什么呢?今后就是这饭,吃不吃由你们,饿死活该!” 饿急了的羯人,也只好吃起来。从此他们就过上了与猪狗同样的生活,一面忍饥挨饿度日,一边还干着重体力劳动。 却说当地石阳村(今和顺县李阳村)有位很有名的石匠老人,名王三蛮,绰号石三敲。虽不到五十,因常年凿石,累得背有些驼;虽然他是汉人,但由于过于老实,也常受官兵的欺压凌辱,并将他打入奴隶行列,与奴隶们过着同等的下人生活。官兵们见他驼着背,常常凌辱取笑于他。耶奕于父子帮他解围圆场,并在生活中也常照顾他,特别是周曷朱,每见他去干重活,就主动去帮他。三人还常常取长补短切磋雕艺,情感之下的王三蛮,便将自己的女儿王石英许配于周曷朱。官兵为赶制石像,对这些技艺高超的匠人也宽容了些,他们草草地办了婚事,小两口虽为羯汉两族,但双方均称心如意,不觉三年已过。 就在这年冬季,帝王传旨,要在洛阳宫外的两侧赶制一对特大石狮,并送来图样,限年前交工。短短一个月,如何能雕成呢?这下官兵们急了,他们昼夜监工,又开始了打骂奴隶。由于工期紧,要求严,加之天寒地冻,饥寒交加,王三蛮老人累倒了。官兵哪管这些,还是打骂。这天,王老汉便在毒打下咽了气,这可气坏了亲家耶奕于。他们在与官兵论理时,年轻气盛的周曷朱,在官兵毒打下,动手还击,他父子横下心,使出了全身的武功,根本没把这些平日里作恶多端的官兵放在眼里,几年的仇恨一时涌上心头,只见他父子三拳两脚,便将十多个官兵打倒在地。有一个小头目自以为会几下五八操的功夫,便手操钢刀向耶奕于猛劈过来,哪知连砍几刀,均被其躲过,那个官兵穷凶极恶,面露杀机,又挥刀砍杀过来。无奈之下,耶奕于边躲边从地下捡起块石子,使出了他那没羽箭神功,一扬手便打向那个兵丁头部,只听大叫一声,脑浆崩裂倒地而死。 这下可闯了大祸,官兵杀奴隶无罪,奴隶打死官兵这还了得!只见更多的官兵拥了上来,将他父子拿住,一番毒打后,给上了重枷刑具。 此时从外面跑过来一个兵丁,大骂道: “你这个吃了豹子胆的奴隶,竟敢在众多官兵眼前打死我弟,这还了得,今天我要杀了你,拿命来!” 只见他边骂边手举钢刀朝耶奕于头上砍去。 耶奕于脖子上戴着刑枷,连手枷在一起,脚上还戴了二十斤重的大铁镣,使他动不得,心中暗想:完了,就等死吧!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只听一个官兵头目赶来喝道: “住手!万万不可杀死他,洛阳急要的石狮还未凿好,杀死他你能凿成吗?笨蛋!” 说着将那名兵丁拉到一边,悄声道: “等凿成这对石狮后将他处死,就让他多活几天吧!” 言毕返身对耶奕于道: “我们的人打死了驼背老人,你又打死了我们的人,一命抵一命,现在扯平了,你就放心打造石狮好了,不过干活时得戴上脚链,这样会好些,奴隶嘛,就得像个奴隶的样子,先将上身刑具去掉,消消气,干活去吧!” 为稳住工匠们的心,官兵头目下令掩埋了王三蛮老人。 当王石英听到爹爹被打死的消息,已是第二天了。她哭得死去活来,后在众乡邻的劝说下,告别母亲,赶往石场,在父亲坟前磕了几个头,祭奠了一下,大哭一场算作了事。 王石英本是一个农家妇女,从小就跟着爹爹摆弄些石头,有时也帮着干些细活。过着苦日子长大的她,很明理是非,也很精明能干,当父亲向她提出要将她许配于周曷朱时,她点头同意了。原来,她每到石场见到年轻的周曷朱时,不知怎么被他那股英气所吸引,加之父亲在他面前一直说这个年轻人是如何照顾自己的,如何的好,为此使石英更加爱慕他。 婚时,官府网开一面,给周曷朱放了三天假,还跟去了个兵丁,怕他跑掉。三天!新婚的三天是多么短暂哪!三天后,曷朱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妻子,回到石场又干起了那些没完没了的重体力活。 王石英离开了爹爹坟墓,心中想到:听说公爹打死了一个官兵,戴上了刑具,还得干活,她心中预感不妙,迟早有一天公爹与丈夫会惨死在官兵手中,还不如劝说他们逃走。 王石英边走边想着如何逃离这虎狼之地,想着走着,就来到石场,只见岗哨比以前增加了许多,不等她近前,早有兵丁拦住去路: “呔!站住,什么人敢来此地,快回去。” 王石英不慌不忙地道: “这位官人,你就行行好吧。我进去给公爹送点饭去,让他吃饱了好干活,你就恩典恩典吧!到时不忘你的大恩大德。” 这个兵丁见面前这个小娘子眉清目秀,说话低声细语,怪好听的,就先消了三分气,上前道: “送的什么好吃的,先让爷们品尝一下。”边说边翻开石英手中的破篮子。一看,差点让这个兵丁吐了,只见蓝中只有四个发了霉的菜团子,这本是石英拿去祭奠爹爹的祭品,家中过得少吃没喝,也是她走得急,只拿了点与母亲平时吃剩下的菜团子,不想今天却派上了用场。那个兵丁大概是出于同情或是讨厌吧!只见他摆摆手道: “去吧!快去快出,不能时候久了。” 王石英见兵丁放行,便一溜烟地往石场奔去,刚到石场见到公爹与丈夫,不料又过来几个兵丁大声喝道: “干什么的?你怎么进来的,快出去,不然小心挨打。” 王石英道: “哎呀呀,这位官爷,怎么火气这么大,我来给公爹送点吃的,这点面子也不给吗?” “送什么吃的,先让老子看看。” 当他们见到只有几个烂菜团时,便骂道: “就这几个烂了的菜团,还值得送吗?” 正在此时,周曷朱急忙过来向兵丁道: “这是我的妻子,你们就行行好,让她给我们说几句话吧!” 兵丁本来是不会同意的,但他们目前又用得着这几个奴隶,按大首领吩咐,对来送饭的人,也就同意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完了走开!” 这几个兵丁边骂边到别处察看去了。 王石英见兵丁走去,急忙对公爹与丈夫道: “明晚三更天我在石场外等你们,一定要逃出这死亡地方,我准备些干粮衣物,一定一定!” 精明的耶奕于父子,早料到官兵会对他们下毒手的,但无计可施,今听石英讲明晚三更天她在石场外接应,公爹便点点头道: “夜半三更,我们能逃出去,只是你准备把斧头,到时将脚链劈开即可,千万要小心啊!” 他们边说边拿出菜团子,只听周曷朱高声道: “这菜团子真好吃,可惜送得少了,不够吃。” 言毕低声道: “你快走吧,别出了事,明晚你等就是了!” 王石英见事办完,高声道: “你们好好干活,别惹军爷们生气,我走啦。” 说完便疾步走出了石场。 王石英离了石场回到家中,将经过向母亲讲了,母亲深情地道: “闺女呀,你就跟他们走吧!家里有你哥你姐招呼着,不会有什么事,你们走得越远越好,等个三五年风声过了,再回来看我,去吧!” 母亲含着泪,道出了她的心里话,石英的心里七上八下,走了又舍不得母亲,不走吧,丈夫与公爹难以活命,更重要的是她已身怀有孕,担心路上会连累他们的,在她左右为难时,母亲猜透了女儿的心思,只听她对石英道: “闺女呀!如果遇上官兵追赶,你一个妇道人家他们能怎地?再说即便孩子没了,可千万保住大人,只要有你在,孩子会有的,妈也就放心了。” 石英听妈这样说,也就放心了,她便准备衣物,干粮去了。 却说耶奕于父子目送石英离去,一边装作干活的样子,一边商量着如何逃走之事。他们在为逃跑紧张地做着一切准备。 转眼第二天夜幕降临,老天忽然下起了大雪,这晚父子俩对看守的兵丁十分口甜,晚饭还尽量多吃了些。耶奕于对看守的兵丁道: “这几天让军爷们多费心了,我们多吃些,好好干活,提前把石狮赶凿出来,到时可别忘了给我们记一大功呀!” 直夸得那些兵丁早将防逃之事抛到脑后,认为有大铁链拴着,也不会出什么事。晚饭后,见下起了大雪,在这大雪天,有的去睡了,有的外出寻花问柳去了,这倒是给他们逃跑创造了好机会。 将近三更,周曷朱见外边无任何动静,就悄悄帮父亲提着脚链,小心翼翼地踏着漫天大雪走出窝棚,向石场外走去。 耶奕于父子很顺当地出了简易的篱笆大门,王石英早在门外的暗处等候,见公爹与丈夫平安出来,就急忙上前接应。他们一直走出很远,石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斧头,周曷朱弯下身,砸开了父亲的脚链,除掉脚链,耶奕于轻松多了。他们一边奔走,一边商量着逃往何处去。 以父亲心意,要逃回北方的凉州湟水老家,但儿子儿媳却坚持要回武乡石源村去。儿子认为,北原山大险峻,又有本族许多同乡照护,地形也熟,就是官兵追去了,也奈何不了他们。 此时只听王石英道: “我哥听说咱们逃出来要回北原山去,怕我在路上拖累公爹,就与我妈一块向邻居家借了头毛驴,约好在天亮前到石马寺南的石窖坪等咱们,不用绕道回石阳了,就从那里赶往西走,我哥路熟,有他领路放心多了。” 耶奕于听儿媳安排得如此周到,感动地道: “只是让你跟上我们受罪了。” “爹爹!看你说的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情愿随爹爹丈夫过此难关,咱们快走吧!” 耶奕于见儿媳很明事理,想得如此周到,只得点头同意。 他们三人冒着大雪边说边走,不一时便到了石窖坪,刚到村口,见一个人牵头驴,在那里等候,只听石英喊道: “哥哥,我们来了。” 石英的哥哥三十出头,人很老实,不善言语,由于家穷,还未娶上媳妇,当他父被官兵打死后,他悲愤交加,恨透了官兵。听妈说,二妹子石英要随丈夫逃跑,他是万般同意,别看他不言不语,心里可明白,如不逃走,迟早都会死于官兵手中,为此他早早地就牵着毛驴来到了约定地点等候,当见到他们时,只道了句: “妹呀,快骑上毛驴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耶奕于父子谢过后,也来不及说什么,就让石英骑上毛驴一路向西去了。 雪,越下越大;路,越走越难。前面刚走过,后边的脚印已被大雪覆盖。石英骑着驴,他哥赶着,不时地还抽打几下,有了这头毛驴,快得多了,天刚正午,他们已来到沾县(今和顺县)与武乡的交界处了。 此地名赵村,归阳光占管辖,过了赵村便是武乡,但路却不好走了,本来是羊肠小道,大雪一盖,什么也看不清,此时耶奕于道: “他哥呀,你就送到这里吧,前边的路毛驴也走不了,你回去还得还人家驴,停下来让石英走走,活动活动,一过了这个坡,就没事了,你回去告诉老人,别挂念我们!” 石英哥也感到前边不能再走了,就告别了二妹子石英他们,返回石阳村去了。 耶奕于三人望着走远了的石英兄长,心情很是激动,只听石英道: “咱们快走吧!” 他们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厚厚的大雪,慢慢地走向武乡大地。 当他们一路下坡走到一个叫圪针沟的地方,石英便累得走不动了。只见她感到腹内阵阵疼痛难忍,脸色变得煞白,她心里明白,自己怀的六个月的胎儿,怎能走得了如此艰难的路呢?周曷朱见妻子实在是走不动了,便抱起她慢慢行走,只听石英低低地对丈夫道: “都怪我肚里有了孩子,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小产,就保不了孩子啦!” 周曷朱闻听又惊又喜,有了孩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说什么也不能让妻子受罪了,想到此,他蹲下身子,也不管石英愿不愿意,就背起来飞快走去。 也是他心急如火,也许是太激动了,走着走着一不小心掉进一个大坑内,这个坑是多年水冲刷的,虽不是很大,但也有丈余深,坑外四周布满了干枯的圪针,如不细看还真是难发现。 他俩掉进坑内,被干枯的圪针扎得满脸是血,衣服也被挂破了许多,只听石英“哎呀”一声,便吓得昏了过去。借着坑外那昏暗的一丝光线,周曷朱将妻子紧紧抱在怀里,望着她那憔悴而又娇艳的面孔,他的心碎了,这个七尺男儿,从未掉过眼泪的硬汉,此时紧紧抱着妻子,一边淌着眼泪,一边呼唤着她。 大难见真情,相依情更深,石英在丈夫的拥抱呼唤中,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坑外的耶奕于在后边走着走着,突然不见了他俩的身影,急得边喊边找,紧走几步,见前面有坑,却不见了脚印,又听儿子在喊叫,他什么都明白了,只见他快速从腰里解下五尺长的扎腰带,拴了块石头边喊边将一头坠向坑里。 周曷朱见爹爹放下腰带,急忙一手抓住,一手抱着妻子,连拉带爬地钻出了土坑。 当父亲见他俩满身是血从坑里爬出来时,又心痛又着急地问道: “看你俩满脸是血,衣裳也挂破了,伤得厉害不?歇一歇再走吧,你这个冒失鬼。” “爹呀,没事,只是刮破了点皮,就是她有点受不了。” 儿子用手指了指石英。此时石英也不甘心拖累,强打精神道: “没事,爹爹,咱们慢慢走吧。” 他们重新休整了一番,慢慢向西走去。 老天像是被他们的磨难感动,雪渐渐停了,天空露出了晚霞。他们站在武乡大地的高坡上向西北望去,虽看不到村庄,但心里宽松了许多。是呀!在乐平石场三年了,今日终于回到久别的武乡,终于离开那吃人的魔掌,怎能不让人兴奋呢! 却说此山下五里处有一村庄,名白草坡(现名白家庄),只有三户人家,靠道边的一家姓白,只有两位老人和一个儿子,儿子二十多岁,常挑些山货到县城去挣些零花钱,昨天儿子走了至今未归,天快黑了,白老汉一直在路口焦急地等儿子归来。 突然,他看见从东边的山坡上艰难地走来三个人,等近前一看,吓了一跳: “我的老天爷呀,还有个走不动的女人,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该不是逃荒要饭的吧?” 只见耶奕于上前施了一礼道: “老人家,我们一家三口逃荒到此,天色已晚,想在此借住一夜,行吗?可怜可怜我那走不动的儿媳吧!” 山里人心肠好,白老汉见那妇道人家让人搀着,怪可怜的,就点了点头,将他们领到窑洞里。老伴儿一见来了逃荒要饭的,急忙给热了稀饭,又拿出几个为儿子准备的谷面煮疙瘩递给了他们。 耶奕于一家三口连日来从未吃过一顿这样的热饭饱饭,千恩万谢后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不知为何白老汉的儿子今夜又未回来,他们就在他儿子的窑洞里凑合着睡了一夜。 多年来,他们从未睡过暖家热炕,一夜的温暖使石英体力恢复了许多,第二天天刚亮,他们三人急着要上路了。 好心的白老汉见他们怪可怜,就对他们道: “你们可别逃荒了,还是安个家好,从这里往西北方向走,有个叫脉山的地方,那里风水好,我在那里住过两年,就是服不住,把个女儿没了,你们如果命大能服住,那可是再好不过的地方了。” 这本来是白老汉寥寥几句谦语,哪知耶奕于就信这个风水,这也难怪,他们羯族人就信火祆教,拜的是“胡天神”,他以为白老汉一定是火祆神,是化身来指点的,为此他执意不回石源村,要到脉山去安家。 他要到脉山安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从迁来北原山后,十多年里,走遍了北原所有的大小村庄,原来北原有三个脉山,那两个真名叫“麦山”,因同音人们给混了,还有叫羯山的说法,真正的脉山就是白老汉所说的那个。论地脉、山势、行走各方面都合心,当初他也曾想过搬去住,只是在羯族兄弟中,他身为首领,不便搬走罢了,今日趁此机会移移地方也好。他打定主意后,就将此意告诉了儿子,不想儿子也不想回石源给乡亲们添麻烦,一说便通了。 他们迎着黎明的曙光,朝脉山走去,走去! 却说乐平石场的官兵,那晚外出寻花问柳的天亮才回到石场,而石场守门的兵丁,还在呼呼大睡,回来的官兵好像得了理,叫醒那几个睡觉的小兵骂骂咧咧道: “他妈的!让你们在家好好看门,天明了还在睡,睡死你们算了!” 那几个下等兵丁忙道: “我们刚睡了一会儿,没事的,老天下这么大雪,能有什么事呀!再说我们也没逮什么便宜,哼!太不公平了!” 回来的人自知理亏,便到石场内查看去了。 当他们走到奴隶住的窝棚里,一看耶奕于父子不见了,大声喊道: “不好了!奴隶跑了!犯人逃跑了!” 喊声惊动了所有的官兵,只见那个大头目跑来怒吼道: “你们是怎么看守的啊?一群人,两道岗,看不住一个戴脚镣的奴隶,他们跑了谁来弄皇上急要的石狮,追查下来我们都得掉脑袋,还不快去追!如追不回来,我先一个个杀了你们这群该死的!” 那个小头目见大首领两眼放着可怕的凶光,吓得连忙返身对众兵丁喊道: “还不快去追回来,一个戴脚镣的人能跑多远,全部出动,骑快马,拿弓箭,兵分三路出发呀!” 小头目一边狂喊着,一边领人追去了。 他们分了三队,一队到石阳村去,一队向沾县的八赋岭追去,一队从阳光占向西追去,每队十多人,各拿兵刃呼啦啦一声,冒着大雪出发了。 单说来到石阳村的兵丁,直扑到王石英家见没有要抓的人,将石英妈活活打死,并到她大女儿石花家将女婿抓走替罪。那天大女儿石花领着小儿子李阳正好串门去,才捡了两条命。这伙穷凶极恶的兵丁,将两家砸了个稀巴烂,临走还放了把火,可怜两个家毁在了万恶的官兵手中。 李阳父亲被抓到石场,也未幸免一死,不久便让官兵给杀害了。石英的哥哥回来一看家中的惨景,趴在老母亲身上哭喊着一口气没上来,活活给气死了。 却说向八赋岭追去的官兵,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又抓了几个会凿石的羯族人回去勉强交差了。 从阳光占向西去的官兵,一路也未发现踪迹,等他们到了阳光占,在官宅休息了一下,那个小头目本想再追,但看到兵丁们一个个都累了,再看看天气,还下着大雪,心中想到:反正是瞎追,没准那两队人马已抓住了逃犯,还不如今晚就住在这里。为此他们便在这里安了身,美美地睡了一夜。 谁知第二天天还没亮,去石阳村的那队兵丁赶来了,原来,当天下午他们回到石场,让大首领臭骂了一顿,硬逼着他们连夜赶来增援,兵合一处,给原来的十多名兵丁增加了勇气,他们兵合一处又向西追去了。 此时的雪停了,还不到中午,他们就来到白草坡,当见到白老汉时,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毒打,硬逼着白老汉讲出了实话,这二十多名兵丁就按白老汉讲的,直朝西边的脉山追去。 今日的天气十分罕见,昨天还下着大雪,今天却是晴空万里,火红的太阳照着大地,使人感到冬日的温暖,当官兵们从冰上渡过浊漳进入脉山时,隐隐约约地看到前面山坳里有三个人影在晃动。只听那个小首领喊了一声: “小的们,前边已发现了逃犯,快点打马追呀!” 这伙兵丁“嗷”的一声怪叫,打马直追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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