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武旦奇葩


作者:忻鼎亮     整理日期:2023-02-07 09:16:25


  1929年3月14日,张美娟出生在河北保定一个穷苦人家,原名王兴贞,父母都是底层的贫苦农民。自幼因为家境贫寒,为生活所迫,5岁就被卖到尼姑庵,后几经转卖,最终卖给京剧艺人张德武为养女,这样,她从小就进入了学艺演戏生涯。张德武是京剧名家张云溪的叔叔,前辈武生张德俊之弟,擅长武净。张德俊、张德武兄弟原籍河北香河,自幼随父学艺。弟兄们后南下搭班演出,在江南一带演《白水滩》、《伐子都》等火爆武戏,因其武功超群,表演卖力,很受南方观众欢迎。张德俊逐渐走红,遂成为江南名武生,曾与盖叫天齐名。张德武开始一直为其兄打下把,有一次演出《铁公鸡》时,不慎头部受了重伤,从此开始了教戏生涯,由于他武功基础相当扎实,且有丰富的舞台经验和独特的训练方法,遂成了出色的武功训练教师,并在实践上取得了令人信服的成果。
  张德武收养了张美娟后,便以十分严厉的训练方法,督促其与兄张云鸿一起学艺练功。他完全按照旧时艺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习惯思维方式,对张美娟进行了从难、从严的幼功训练,从拿顶、下腰、跑圆场开始,直到跟斗、把子、出手、跷功,每项功课都以加量、加强度的方式反复苦练,不允许有任何懈怠,甚至还经常用打骂、体罚等粗暴方式监督练功。幼小的张美娟在养父的严格调教下,一方面几乎天天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汗水、泪水日夜相伴,但她依然咬牙坚持。回忆起幼时痛苦的练功生活,张美娟在自传中这样写道:“……打骂不知多少,到家又无温暖,无处诉说。所以常常难过,背地哭泣,心灵深处始终未感到生活的乐趣。天长日久,把我闹得很呆板了,也失去了少年的活泼和笑容……只有唱好戏能挣钱的思想。”这份自传是张美娟20世纪50年代进华东试验京剧团时写的,当时她没有文化,错字、病句难免,但内心的情感表达得很真挚、准确。但在另一方面,正是这种魔鬼式训练方式,不但使她练就了十分扎实的艺术基本功,而且养成了极其顽强的意志品质,对逆境和困难有极强的承受能力,对艺术则有着不断向上的进取心。当然,现在的年轻人根本无法想象:从早到晚不间断地忍受着身体的痛苦,长时间地踩着跷,还要赤着脚在水泥地上跑圆场、翻跟斗,这些苦都压在不足10岁的女孩子身上。也正是经历了这样的艰辛,才造就了一位大名家的品质素养和艺术素养。另外,张德武的训练绝不是一味的严格、粗暴,也有着一定合理的成分。据德武的外孙女明珠(小张美娟)回忆:“外公的训练是很强调诱导和启发,而且不是单为练功而练,是带着戏,带着情感练,要求手到、眼到、身到。”张德武以自己长期的舞台实践,领悟了神形相随这一戏曲表演的真谛,并把这一理念在启蒙阶段就注入教学中,使张美娟从小就养成了“带戏上台”的极好习惯。另外,因他自己是长期打下把,手上的出手感觉和脚下的步法都非常好,具备了优秀武功教师的基本素质,这也是张美娟基础扎实的重要因素。再有,他是出身底层的武戏演员,深知受伤对演员将带来的严重后果。所以,他训练腰、腿功总能把握好分寸,恰好调节到受伤的临界点附近,既保持了最高效率的武功训练,又能避免伤病。这些不是一般的武功教师都能做到的,所以才能训练出像张美娟这样名震国内外的大武旦。另外,张美娟的堂兄大武生张云溪,还有齐淑芳、小张美娟等都是在张德武处接受基础训练的,以至于后来,童芷苓等名家的后代也要求在他那里打武功基础,足以证明张德武的训练方法有效。还值得说一说的是,张美娟之兄张云鸿,据说也是张德武领养,从小受到同样严格的训练。后来,张云鸿也曾是一位武功卓绝、气度非凡的大武生。据看过他戏的前辈演员说,张云鸿当年台上的光彩与其堂兄、武生大名家张云溪在伯仲之间。这更证明了张德武训练的有效性。可惜后来,因父子不和,他独自去江西上饶京剧团搭班,且不思上进,荒废技艺,终沦落为普通演员。
  张美娟到了8岁,开始学习整出的戏了,开蒙老师是随章遏云搭班南下的陶玉芝。她先学会了《铁弓缘·开茶馆》一折,以后又陆续学了《扈家庄》、《金山寺》、《杨排风》、《梁红玉》等武旦、刀马旦戏。与此同时,她常随养父到后台看戏、学戏。由于她从小好学、有礼貌,许多叔叔、伯伯都很喜欢这懂事的孩子,愿意教她演戏以及舞台上各种技艺和技巧。这样,她从小就广泛吸取各种艺术营养,公开和私下断断续续学了《鸿鸾禧》、《花田错》、《六月雪》、《泗州城》、《青石山》、“取金陵*等许多旦角戏。苦难的童年使张美娟产生这样一个极强愿望:一定要学好戏、唱好戏!她就这样心无旁骜地拼命练、刻苦学,经过三年多时间,她已是能演十来出折子戏的小童星了。童年的辛苦没有白受,张美娟以后的艺术发展许多地方正是得益于幼年打下的扎实基础。
  有这样一个奇特的现象值得关注:作为一代女武旦创始人,张美娟居然没有拜过像样的老师。表面看来似乎有点不可思议,她的一身本事都是通过自学得来的吗?其实,这一现象在京剧界并不是完全偶然的,特别是在南方,一代宗师周信芳、盖叫天都没有明确的师承。对于出身底层的贫苦艺人,衣食都无足够的保证,所以基本没有拜名师这样的条件,要在舞台上翻身只有靠自己点滴积累和艰苦奋斗了,要想成为名家必须比他人多付出成倍的努力。这类例子虽不多见,但在京剧舞台上也确有这样从逆境中终露头角的奇才。旦角名家赵燕侠、关肃霜都有类似的经历,她们同样出身贫苦,后来的一身绝技主要靠从小在戏班中摸爬滚打,点点滴滴汇集而成。赵燕侠后来拜苟慧生为师,实际已是她成名后的事了。其实,过去的戏班乃藏龙卧虎之地,不少底包身怀绝技,可能因为倒仓、受伤、不良嗜好或家庭拖累等种种原因,沦为底包。他们可能有过辉煌,不少剧目得到过名家真传,但可惜已失去发挥的机会。当他们遇到好学、懂事的童星,常常倾囊相授。张美娟正是多次抓住了这类的机会,用最少的经济付出,得到了最大的艺术收获。P10-12
  我是从事自然科学研究的一名京剧圈外人士,从小爱好京剧,看戏已有60年的历史。白20世纪80年代后,有幸与范钧宏、徐希博等前辈京剧研究名家相识,经徐老师推荐,参加《京剧文化词典》的编撰工作,任常务编委,主持流派、演员、剧目等栏目编写。从此。便开始参与一些京剧研究工作,当然,也仅是“玩票”而已。退休后,摆脱了繁忙的主业,开始有充裕的时间享受自己的爱好。2006年,经好友魏子晨先生的推荐,被霸州市政府聘为文化顾问,参与筹建李少春纪念馆工作。期间,在一次采访中,认识了前上海戏校副校长齐英才老师,并谈及了张美娟老师的许多往事。我从小就是张老师的崇拜者,非常爱看她的戏,虽然无缘与张老师结识,没有任何近距离接触,但对她的舞台演出却相当熟悉,甚至能回忆起她当年的一招一式。齐老师也感到惊讶,便和我谈起,他毕生有一个愿望,就是要替张老师出一本传记,我当即表示愿意做这件事。于是,我们开始了这项合作,齐老师给我提供了大量的资料和许多珍贵的照片,并安排我采访齐淑芳、史敏、明珠等有关人士。在2007年年底,我开始动笔,经一年多的笔耕,在张老师八十岁冥寿时,我完成了书稿。至于怎样用这稿子,就由齐老师决定了。
  正巧,上海戏校与上海人民出版社合作出一批艺术家传记,第二批的名单中就有张美娟老师,于是,齐老师就把我的书稿通过戏校交给出版社预审。编辑阅后认为,书稿不符合传记格式,篇幅也不够,希望我做比较大的改动。其实,我以前与齐老师曾有约定,写张老师只写她的艺术,不涉及其他,这样最能避免出现一些意料不到的麻烦,所以,与其说是传记,事实上更像一个长篇的艺术评论。但我就愿意这样写,因为我做此事纯为爱好,毫无功利目的,现在要我重起炉灶,有约束地大范围改动,我踌躇了。首先,作为写了一辈子科研论文的我,职业的行文风格早已养成,真实、清楚、准确是我用笔的主要特征,华丽、有趣、发挥想象力、提高可读性等方面均非我所长,而且,我还特别不喜欢编造一些凭想象的场景来取悦读者,甚至往往会因此引起些文字纠纷。另外,更使我犯难的是:张美娟老师在“文革”期间有一段曲折的经历,落笔时极难把握。“文化大革命”从整体来说,确实是一场浩劫,但要具体谈及其中的人和事,实际上相当复杂。如果要全方位地写张美娟的一生,回避这段历史,传记的真实性将大打折扣;如果用“官样文章”的腔调来写拾人牙慧的评述,我的良心不允许。再说,自己年迈体衰,精力也不济,已不适宜接受那种限期完稿的任务。于是,我向戏校和编辑部正式提出要求更换作者。但他们都表示希望我能有始有终,特别是齐英才老师,更不愿意就此中断我们之间真诚的合作“协定”。当然,我内心也很不甘心这样半途而废,这毕竟是我终身爱好的重要结晶品,权衡再三,我终于重新开始了新的创作。
  实际困难比预期的还要多,为了全面深入了解张美娟老师,我重新作了第二轮的广泛采访。在齐英才老师、王家熙老师、王诗昌老师等热情的帮助下,我与近20位有关人员进行了访谈,其中包括张美娟的老同学孙正琦、孙正阳、汪正华;她“五七京训班”的同事沈利群、唐晋发、汤志兴、李志良、田恩荣、霍鑫涛;她各个时期的学生明珠、田毓珠、齐淑芳、戴蓓蓓、潘瑛、史敏,以及她的干女儿杨晓英和姐姐张秋萍等。他们都给了我许多帮助,使我能尽可能从多角度了解张美娟老师,在此一并表示感谢。另外,我还搜集了能找到的所有有关张美娟的书面资料(部分资料收入本书附录),认真仔细地阅读、比对,经半年多辛苦,终于完成了书稿。自己觉得在力求真实这方面,我是始终坚持的;在尽量客观、公正上,我也是非常注意的。这样,才能真正对得起我始终崇敬的张老师,对得起热情给我提供大量资料的朋友们。书中难免有不当之处,敬请读者朋友们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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