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浊酒,两三小菜,一张被时光刻满了痕迹的破木桌,摆在稀疏篱笆围成的小院子里,和着风戏弄竹叶的沙沙声,几个人放肆地袒胸露怀,饮酒嬉闹着。那个安静的中年人也在其中,他只是浅浅地酌着,虽然这酒的味道不算好,但是这份平静与安稳,却令人沉醉。 太阳渐渐有些倦了,想要回到山的那一边好好休息一下。金色的余晖穿过摇曳的竹林,满地光斑也随之晃动,如同精灵般在小院和IEI桌面上舞蹈。在酒精的作用下,大家都有些乏了,困了。于是纷纷起身告辞,中年人一一致意告别,开始收拾他的小院。 银色的月光如水一般,给这个渐渐安静下来的小院笼上了一层似真似假的轻纱。中年人一面收拾着小桌,一面嘴里念叨着,念叨着那些他从未与农人朋友们提起过的天下。似哭似笑,如癫如痴。片刻,小院子里的声音小了,他似乎也是有些醉了。 笃笃的敲门声让中年人回过神来,一个看起来饱受饥饿折磨的男人有气无力地倚在他的院门前。两人对视了一眼,中年人邀请这个流浪者进了屋,给了他一些饭食。 昏黄如豆的灯光下,饿了很久的流浪者狼吞虎咽着。虽然他读过的书本中曾经提出过,君子用膳之时,应讲究礼节与仪容。但在此时,显然什么礼仪也无法完全抵抗饥饿带来的冲击。坐在对面的中年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流浪者似乎是缓过些力气来,整理了一下仪容,El中道谢。灯光很暗,低沉的风呜咽着,气氛有些压抑,月亮也似乎有些吝啬自己银色的光辉,躲藏着,遮掩着,又像是在掩面轻笑,亦如那荒唐的命运。 流浪者虽然有些落魄,但是身上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固然艰辛的生活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痕迹,可他却并不沮丧,颇有几分孤傲的风度。粗糙却足以果腹的食物显然让他恢复了几分神采。他极有风度的,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开始向救了他一命的中年人介绍自己。 “吾本虞人,饱读韬略,胸中锦绣,不甘沉沦,四海寻主,却尽蹉跎,虽有妙算,难堪世事,纵有神机,易遭人妒!” 起初,低沉而又有些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这间简陋的小屋里,渐渐地,他的眼中似乎闪耀着逼人的神采。到了后来,情绪越发激动,手舞足蹈的样子,就像一个癫狂而吵闹的孩子。他的不甘、落寞,以及坎坷波折的人生,都像是命运给予他最无情的嘲弄。慢慢地,他低下了头,就好像对自己忽然间的失态表示歉意一般,缓缓地说道: “姜姓,百里氏,名奚,字子明。承蒙恩泽,没齿难忘。” “蹇叔,村野闲人。” 百里奚有些愕然,眼前的中年人显然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村民。他能够从对方的眼中看到阅尽沧桑的睿智和风轻云淡的风度。而且很奇怪,对方似乎又并不像是完全超脱了世俗的出尘隐士,自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漠然。反而,一种令人感到舒服的、亲切而温润的气息,让人忍不住生出信任之感。 对方显然不是故意为之,这种闲适而温和的感觉定然不是刻意做出。百里奚对蹇叔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但显然,毫无顾忌地打听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的底细,不是君子所为。 百里奚能够有足够的信心辗转四方,游说君王,定然是有真才实学的,从来自负才华之辈都是心高气傲的。然而当他面对这个风轻云淡却又显然并不简单的中年人时,却始终有一种隐隐为之心折的奇怪感觉。 百里奚在游宦各国的路上屡屡碰壁。似乎昏聩傲慢的君王与嫉贤妒能的奸佞小人总是成双成对,而且总是出现在百里奚的面前。种种苦楚与艰辛,在高傲的百里奚心中掩藏得很好,却无法回避。苦难的命运时时刻刻嘲笑着这个四处碰壁的年轻人,却又对别人摆出一副慷慨的面容。 一路失败的游宦让百里奚原本就不富裕的行囊越来越空,以至于最后到了为饥饿所困的凄惨境地。就在此时,命运似乎悄悄为这个年轻人推开了那厚厚的屏障,牵引着他,一步步走向了蹇叔所在的这个小村子,就此,开启了百里奚全新的人生。 而蹇叔似乎也发现了百里奚的不同寻常。命运似乎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刁难一个普通人。人之所以痛苦,常常是追求了错误的方向。而值得尊敬的,是能够坚持下去的决心和勇气。若是守着自己家乡小村子的那一两片薄田,除了游手好闲之外似乎并不至于沦落到因饥饿而威胁生命的地步上。而百里奚有勇气和决心,敢于把自己的人生赌在游宦的路上,定然不会因为无能懒惰而混到如此下场。 两人谈兴甚浓,从天下到君臣,从是非到成败,彻夜的长谈让双方都隐隐发觉了对方的不同寻常。百里奚似乎找到了一个足够优秀的倾听者,而蹇叔,却好像看到了一粒蒙尘的明珠,酝酿着蜕变的光芒。P3-5高慧超,一介书生,醉心笔墨,敬畏历史。以文会友,热爱生活。喜读《史记》《通鉴》《汉书》等先贤经典。今日头条历史版原创作者,常以诙谐、明快的语言,再现历史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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