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达卡这座城市的归属和安全感问题时常受到考验。四年后,印度脱离英国独立,孟加拉被划分为东西两部分。1955年,东孟加拉成为东巴基斯坦,最后在1971年,又成为我们所知的孟加拉国,达卡成为新国家的首都。但是在1943年,森一家还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阿舒托什摇了摇头,将关于愈演愈烈的暴力冲突的想法赶出脑海,对儿子露出宠溺的微笑。巴布罗似乎正在努力尝试用他的足球打碎邻居家的窗户。 “爸爸……爸爸……”巴布罗一边对父亲喊道,一边气喘吁吁地把球踢到院子这一头,“妈妈什么时候回家?”他飞快地冲过院子,开始用两只脚交替着颠球。 “很快,我保证。她已经去了一小时,都能买多少东西了!”阿舒托什·森回答。 巴布罗笑了。“你知道妈妈的。”他喘了口气,把球换到右脚。 “嘿,玩得不错嘛!”阿舒托什赞叹道。 “我一直在练习。”他的儿子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看着阳光照在巴布罗的头发上,阿舒托什叹了口气,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工作上。他有一大堆学生论文需要批阅,是他在达卡大学教授的化学课的作业,他希望在午饭前完成这项工作。 窗外的巴布罗听到前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他急忙抬起头,以为是妈妈回来了。但是他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一个男人蹒跚着走进来,虚弱地喊着:“救命……救救我……”男人的肚子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流不止。 巴布罗呆呆地站在原地。楼上的卧室里,阿舒托什什么都没听见,聚精会神地看着论文,眉头紧蹙。巴布罗大叫起来:“爸爸!” 阿舒托什跳起来,赶紧朝窗外看去。看到门口有个满身是血的人,他吓坏了。巴布罗正帮助那人在院子里的长凳上躺下。 “巴布罗,退后!”阿舒托什大喊了一声,赶紧跑下楼。他跑过前门,看到那人正挣扎着对巴布罗说话。他走近了一些,发现他认识那个人————卡迪尔·米安(Kader Mian),一个贫穷的穆斯林劳工,经常在附近干些零活。 “他们刺伤我了……他们抓住我了……”卡迪尔·米安用微弱的声音说。 阿舒托什立刻开始控制局面。他出来时,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巴布罗正挪动脚步,远离这个流血的人。现在他背靠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眼睛紧盯着对方。他以前从没见过这么多血。 “阿马蒂亚!”阿舒托什喊道。他只有在生气或心烦意乱时才会叫儿子的大名。这种正式的称呼让男孩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惊醒过来。“进屋去……阿马蒂亚,听到了吗?” “好……好的,爸爸。” “进屋给卡迪尔·米安倒一杯水,再拿上车钥匙和几块毛巾。快点!” 阿马蒂亚咕哝着答应了一声,转身跑进屋里。他吓坏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想不起来妈妈把毛巾和水杯放在哪儿了。他跌跌撞撞地在屋子里摸索着,最后找到了几块毛巾,倒了一杯水,然后跑出去。阿舒托什抓过毛巾,按在伤口上,希望能帮助止血。与此同时,阿马蒂亚帮助卡迪尔.米安抬起头,啜了几口水。 卡迪尔·米安有些神志不清,不停地低声咕哝着。 “卡迪尔·米安,你必须去医院。现在试着站起来,行吗?”阿舒托什温柔而坚定地说。 在阿舒托什和阿马蒂亚的帮助下,虽然费了点劲,卡迪尔·米安还是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汽车旁,阿舒托什扶他坐进后排座椅。 阿舒托什急忙朝另一侧的驾驶座跑去,阿马蒂亚不安地叫住了他的父亲。 阿舒托什停下来,看着十岁的儿子苍白的脸孔。他的妻子阿米塔·森(Amita Sen)去购物还没回来,他不能把阿马蒂亚一个人留在家里。阿舒托什当机立断。“阿马蒂亚,上车跟卡迪尔·米安坐在一起,”然后,他轻声补充道,“跟他说话。我不希望他昏过去。” 阿马蒂亚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去医院的路不长,在年幼的阿马蒂亚看来却似乎没有尽头。卡迪尔的情况很糟糕,却仍然非常想说话。他喋喋不休地重复着:“她告诉我不要去……她说了有危险……” “谁告诉你的?”阿马蒂亚轻声问。 “我妻子……” “为什么?” “印度人……他们恨我们……” 驾驶座上的阿舒托什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卡迪尔?”阿马蒂亚问道。 “孩子们没有饭吃……” P4-P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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