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冬天,日本帝国主义进兵雷州半岛。抗日战争开始不久,日本就对雷州半岛狂轰滥炸,但最初未敢动广州湾租界。自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后,广州湾也不例外,日军侵占雷州半岛时,首先进军广州湾。日军以广州湾的港口为依托,据此可把军用物资输送到他们南太平洋的各个据点。 广州湾被日军占领以后,我们开始向内地撤退。当时桂林是内地的文化名城,战时从上海和香港撤退的文化人和进步人士,都集中在这里。我们几个进步同学高中毕业后,一起到桂林去。我们步行,走了一个星期,还坐了一段汽车,才到达这个山青水秀的城市。按照现在乘坐火车,只要几小时就可到达,而在战时交通不便,抗战坚壁清野,公路挖了好多壕沟,预防日军侵犯。我们一块儿有五个同伴,其中一位同学叫张根年,他也是地下共产党员,他曾经在广州广雅中学读书,广州沦陷以后,转学到广州湾来同我一班,当时也是组织上要我与他结伴同行;还有两位进步同学和一位进步老师。我们一路有说有笑,大家讨论问题,谈论世界的形势,议论日本如何在南太平洋进军,议论苏德战争的局势,还讨论中国抗战的前途。我们像在学校里组织读书会一样,大家不时讨论和争论,走起路来也不觉得辛苦。我们都很年轻,讨论世界大事,唯独不讨论个人的前途,对于个人,好像没有什么好讨论的。 我们走这一路,中间也还有一些小插曲。我们从来没有看见过高山,在路上看见高山,高兴得不得了。我们走了一天很累了,到了一个落脚的地方,还偏要爬到那山的顶上去看一看。山很高,上下一、二个钟头,我们却要爬上去嘹望一下,在山上看看天地是什么样。青年人对新事物总怀有极大的兴趣。 我们到了被称为“山水甲天下”的桂林后,几个人暂时租住在七星岩的半山上,那里都是一些临时搭的竹棚房子,很简陋,但是在夏天,有地方住下来也就不错了。 桂林是个大城市,这里的战争气氛更浓。我们刚刚抵达市内,就听到警报,预告日本的飞机就要来轰炸了。街上的行人,迅速奔走,要跑到防空洞去。我们背着行李,随着众多疾走的人群,跑到一处靠近山坡的地方,下面就是防空洞。当警报再发出紧急声响时,大家就进入坡下的洞里。听大家议论,桂林曾遭多次轰炸,要及早防备。但这次不知何故日机没有飞临桂林上空,所以我们也没有进入防空洞,过一会儿警报就解除了。 在战时,中国东南沿海和华中地区,凡是没有被日军侵占的大小城市,没有不被日机轰炸的。有一次我临时从桂林到韶关,韶关是广东战时的省会,那时也正碰着日机来轰炸。当警报响起时,人们都要从城里跑到西边,跨过北江,在松树林下的防空洞中躲藏。但这条江河只有用木船连接铺有木板的桥,桥面很窄,容不下多少人。警报响了,人们涌向这座桥,在慌乱中也有人被挤下水的。我当时也奔向这座桥,但是紧急警报声又响起,我来不及过河,就躲在一座破旧的茅厕旁边。可恨的日机来了,只听见轰炸声和机枪子弹的扫射声,机枪子弹从我身边嗒嗒的扫射过去,地上还留有累累弹痕,幸好自己没有受伤。警报解除以后,我从街上走过,看见人们忙着扑灭火焰和抢救受伤者。我看见街边的一棵古树,树干有一大洞,洞中遗留有大片的血迹,这是机枪子弹正好击中躲藏在树洞中的人。日寇就是如此疯狂轰炸和扫射我无辜平民。 当时日军还没有南下,内地的桂林可偏安于一时,除了敌机不时来轰炸,还算有暂时的和平环境。内地许多学校在这里招生,但是当我们到达这里时,大部分学校招生的时间已过,只剩下少数学校可以报考。在战时读大学,也是很困难。当时我报考了东吴大学和大夏大学,两所大学都考上了,因在大夏大学考取的是中文系,觉得有些兴趣,就决定去大夏。大夏大学从上海迁到贵阳,我就只好跋涉到贵阳去。 进人大夏大学,在贵阳已有半年了,寒假时,我要到重庆中共中央南方办事处联系工作,这是出来之前与组织上说定的。 回想我从雷州半岛和广州湾出来,离开故乡到桂林和贵阳等地,这对我影响巨大。我接触到的事物,与过去大不相同,视野更加开阔,知识也大为充实,认识到社会各个层面,特别是在战时,社会矛盾和民族矛盾的体现,人们的美德和丑恶,一切所见所闻,都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留下烙印。P11-13 记得四、五年前,我与许老一次闲聊时,说起出版社经常收到一些老同志的回忆录,很有点意思,希望许老抽时间也能写写。许老听了,露出神秘的一笑,指了指一旁的电脑说:“我已经在写了。”这以后我曾不只一次地问过撰写进度,并表示写好后可由华龄出版社出版。2008年下半年,国际合作出版工作委员会和出版科学研究所、《出版参考》共同为陆本瑞主编80诞辰祝寿。席间,郝振省所长非常热情,听说许老在写传记,当即表示希望拿到科研所所属的书籍出版社出版。我听了有点紧张,刚要说话,只见许老一面向郝所长连声感谢,一面在餐桌下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我一下子明白了。事后许老对我说:“你就放心吧!”许老果真信守了他的承诺,临终前,他特地给我写了一张便笺,嘱托他的《春天的脚步》交由华龄出版社出版。所以说,由华龄出版社出版许老的这部自传,应该算是许老生前和我的一个约定。一年过去了,现在这个约定兑现了。 许老是新中国社会主义出版事业的奠基者和创始人之一,也是中国出版“走出去”的先行者和开拓者。他对新中国出版事业的贡献,宋木文、邬书林、于友先、袁亮等诸位同志都写了文章,中国版协国际合作出版工作委员会专门编辑了《许力以纪念文集》,诸位亲朋好友说得既中肯又实在,我就不再赘述了。这里,我仅以本书责任编辑的身份谈点体会。 许老的自传,与一般的自传不同。全书基本上记述的都是他的工作,而他生活的方方面面,诸如婚姻、家庭、子女、个人爱好等等,除了开篇有那么一点点蛛丝马迹外,之后就再也没了踪迹。我边看边想,在我与他20多年的交往接触中,许老是一个思想超前,兴趣广泛,十分活跃的老人。为了追上时代的步伐,他70多岁还要学习电脑,而且最终能熟练地使用五笔字型输入法打字;他在80岁时,我们一起外出开会,晚饭后,他不仅散散步,还硬要跟我练习打保龄球、沙壶球。许老喜欢照相,也喜欢为别人照相。我的办公桌上,至今还摆着2009年5、6月间,年已86岁的许老在平谷“桃花节”时,兴致勃勃地给我和其他同志照的照片。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去昌平采摘苹果,许老看到树枝上一个特别大的苹果,便踮起脚凑上去,张开大嘴,摆出要啃未啃的姿态让我拍照,引得大伙儿哄堂大笑。但这些,在许老的回忆录中都没有写。也许,在许老的心目中,在许老这一辈人的心目中,他们的一生就是为党、为人民工作;或者说,为党、为人民工作就是他们一生中最最重要的生活。 读许老的自传,对新中国的出版史会有一个更加真切、更加深入、更加生动的了解。你会看到一个老出版人,他们在新中国建立、成长、发展的过程中,经历了怎样的磨难和考验!你会越发感到中国出版事业能够发展到今天是多么的不容易!而这一代老出版人,他们对出版的认识,对于我们今天的出版新人,如何继往开来,如何担当起传承弘扬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历史重担,又是多么的重要! 在许老的自传里,许老对与他一起工作过的领导、同事、朋友,说了太多太多感谢的话,非常真诚,十分感人。而对于伤害过他的人,无论是“文革”中,还是在其他时候,他都一带而过,甚至根本不曾提起。我知道晚年的他曾有过几次不快,但在他的回忆录中都没有涉及。为什么如此,就像他生前所说:“他们也有为难的地方。过去的事就过去算了。”这不仅使我看到了他的宽广胸怀,同时也使我感佩他宽以待人、与人为善的崇高品德。当然,就这一点,我个人心中还是有点遗憾。我以为,写自传,就是在写历史。“修言以立诚”,“诚”字最重要。 《我最后的几句话》,写于2010年10月21日,是许老得知自己身患重病,来日无多的情况下写的,这可算是他的“遗嘱”。在这不足千字的嘱托里,全是他对中国共产党的热爱和感激,对他未竞事业《中国美术分类全集》的挂念和拜托。在他去世的当天晚上,他还策划着召开“分类全集”的会议。仅仅几个小时以后,他在睡梦中离我们而去。他的一生,真正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想,一个人如果能像许老这样,活一天,就要为自己所钟爱的事业尽一分力;活一天,就要为我们的人民、民族做一点有益的事,那应该是最幸福的死。 关于本书的编辑工作,有以下几点需要说明: 1.这部传记许老前后写了几年的时间,由于他的事情太多,从书稿的行文以及章节、段落的安排看,只是大概拉出一个大框架,随想随写,并没有细致认真地打磨,有的地方直接采用了过去发表的文章。又由于许老的病来得太突然、太凶猛,而让他最揪心的《中国美术分类全集》最后二十余卷的收尾工作,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放下心,因此,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对他的自传做加工整理,致使全书的风格不尽一致,体例不够统一,一些事件略有重复。为了尽可能地保持作品的原貌,在征求了虹进兄(许老长子)的意见后,只做了一些必要的调整和文字校订,全书基本保留原样。 2.编辑本书时,虹进兄将许老1993年怀念爱人秦焕如的一篇散文《回忆将伴着我的余生》给了我。文章充满真情,十分感人。这篇文章不算长,但它使我几次落泪,它让我回忆起在秦焕如同志遗体告别仪式上,许老那撕心裂肺的痛哭。从这篇文章中,使我们看到了一个有血有肉、感情丰富而又细腻的许老。现将这篇散文和《许力以同志生平》、《我最后的几句话》及虹进近日写就的《父亲在天有知》一并附在书后。 本书编辑过程中,得到了邬书林同志的大力支持和热心指导。柳斌杰同志在百忙中为本书题写了书名,在此一并表示衷心的感谢! 由于时间仓促,水平有限,编辑中一定还有许多疏漏和错误,敬请读者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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