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开始我诗人的生涯时,英国的文学很影响那时的作者。我想这也许是我的幸运,我那时并没有受什么所谓正式的教育,因为在习惯上,上等的人家都应该送他们的子弟进学堂、进大学受相当的教育。虽则我不能说我自己完全不受当时模仿性的文学的影响,但我自喜我著作的路径并不会歧误,我的根蒂依旧种植在我们早期文学柔软的泥土里,不是在杂乱的蔓草丛中。我相信我及早逃出学校的牢门与教师的专制是我的幸福,他们杂色的标准因此不曾沾染我清洁的本能。因此,我有的是创作的自由,我——任我的恣肆的幻想,搏糅文字与思想,制造新体的诗歌,因此我也备受渊博的批评家的非难与聪明^大声的嘲笑。我的知识的固陋与异端的狂妄的结果,使我变成了文学界的——个法外的浪人。 我初起著作的时候,我的年岁其实是可笑的幼稚;我是那时的著作家里最年轻的。我没有相当年岁的保障,又没有体面的英国教育的面具。所以,我的早年的尝试并没有得到多大的奖掖,我只是在脱离尘世的生活中享受我的自由。后来我年岁渐渐地大了,我不敢说这有多大的好处。总之,在这时期内我渐渐地打出了我的路径,从冷酷的笑骂与偶逢的奖励中渐渐地取得了认识与评价,虽则毁与誉的等分还不过是地面上水与地的比量。 如果你们要知道我为什么在早年便有那样的大胆,我可以说,彭加耳抒情的诗歌是给我勇敢的一个泉源,我到如今还忘不了他们的影响,那样规律的自由,那样无忌惮的表现。我记得那些诗歌最初印行的时候,我还只12岁。我从我的长辈的书桌上私自偷得了诗本。我明知是不应该的,像我那样年纪不应得那样的放肆。我应得好好地上我的学,交我的考卷,上正规的方向,避去危险的路径。并且我那时偷着念的诗歌大都是男女恋情的,更不是十多岁的小孩子应得研究的。但是,幸而我那时的想象力只爱上了他们的形式与声调的美;所以,虽则那些诗歌满充着肉艳的彩色,它们也只是轻风似的吹过我的童心,并没有扰乱我的方寸。 我那时在文学上无赖的生涯还有一个缘由。你们知道我的父亲是一个新宗教运动的领袖,他是根据优婆尼沙昙(Upanishads)的教训,主张绝对的一神论的。在彭加耳的人看来,他差不多与主张基督教的一样的荒谬,也许更坏些。所以我们与当时的社会绝对的没有交情,不相往来,这又是强迫我做叛徒的——个原由,脱卸我服从过去的负担。 我家里的人多少都是有天分的————有的是美术家,有的是诗人,有的是音乐家_所以,我的家庭的空气里只是泛滥着创作的精神。我差不多在十岁的时候就感悟自然的美,嫩色的草木,流动的云彩,太空中随季变换的鸟声的风籁,都给我一种亲密的伴侣的感觉。同时,我对于人情的感受力也是很深很强,也要求文字的表现,我尤其想用我自己的工具来传达我内在的情绪。真挚的情感自然的要求真纯与正确的表现,但是我那时工夫太浅,不能发明完善的方式,抒写蓬勃的心境。 从那时起,我在我的国内得了声名,虽则一部分人到如今还是很强烈地反对我。有人说我的诗歌不是从我们正宗的炉火里熔冶出来的。有人说我的诗太不可解,也有人说我的诗不够洁净。事实上,我在我的国内从不曾有过全盘的承受,这也是一件好事,因为最容易使人堕落的是成功。P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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