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漫漫从医路


作者:叶启彬     整理日期:2021-12-17 03:54:18


  1965年,我被分配到协和医院以后,我们的上级医生就告诉我,协和医院是英美派的,俄语根本没用,你想要在协和立足,就得学好英文。我刚开始还有点舍不得丢下俄语,可到图书馆一看,书架上只有零星地摆着少得可怜的几种俄文杂志,放俄语专业书的架子上,书就更是少得可怜,一个书架都没有摆满。于是我就下决心改学英文了,我找到和我一起分到协和的神经内科的杨荫昌同学,他学的是英文,我让他教我英文音标的发音。他一边教,我一边在旁边注上各种各样的符号,来帮助我记忆音标。这样的方法是老师最不提倡的,因为用这种注音方式学会的音标,发音是不准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今天英文发音不好的原因,因为一开始学习的时候,根就不正。就靠这样一种不标准的方法,我开始苦读英文。一次在外科门诊开诊之前,我和姜永金医生在吭哧吭哧读英文时,正好被外科一个女医生陈梅玲看到。她的英文很好,人也热心肠,她就对我们说,她家里没事,可每天早上早来半个小时,教我们英文。我们去买了一本谢大任主编的《医学基础英语》,开始了我们正规的英文学习,可是一个月才学了十几课,我们新分到协和的医生,全部下乡参加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我失掉一个学英语的机会。
  地下英文学习
  我到了湖南湘阴,参加中央卫生工作队。当时我们的任务是如何防治血吸虫和改造当地的公社卫生院,培训赤脚医生,我还任一个公社医疗组的组长。当时的医疗任务很重,还要学习政治,搞血吸虫防治调查。因工作需要,我还开始认真学习毛选,学习突出无产阶级政治理论等政治学习小册子,一边学一边画上小杠杠。因为是政治工作需要,要跟当地的医生做政治学习演讲,这样,我的政治理论水平得到了“空前”的提高,所以我当组长时,所写的每月一期的工作简报,水平还不错。
  因为深知日后英文对我的专业有用,所以在有空的时候,我也不忘抓紧时间偷偷学习英文。我把陈梅玲医生教过我们的那本初级英文教材带下去,反复地读,一边读一边纠正发音,熟悉音标。我学习当时英雄人物雷锋与欧阳海等人在学习毛选时所倡导的“钉子”(坚持)和“楔子”(挤)精神,用这种精神去挤时间,去坚持不懈地学习英文。我把英文单词和句子写在小纸片上,装在口袋里,在步行去巡回医疗时,在外出开会没有人同行的时候,我就把装在口袋里的小纸片拿出来,一边走路一边默默地背诵单词和句子,这样还可以减少走路带来的疲劳。就这样,一年多来,在湖南湘阴的田埂上,湘江的大堤上,留下了不知多少我学习英文的足迹。这事情在当时是需要高度保密的,让人知道了可不得了。当时是在。“文革”初期,极“左”思潮泛滥,学习英文会被认为是崇洋媚外。我们有些老师说惯了英文,偶尔会冒出一两句英文,就被说成是“放洋屁”。当时还流行一句极左的话:“不念ABC,照样干革命”。我们队里有一位原来是留苏的预备生,他俄语比较好,为了不忘记俄语,他带了一本俄语版的《毛主席语录》学俄语,遭到了开会批判,说他是借故学俄语。当时的批判会上,我记得有很滑稽的一幕,我们这位老蔫大夫就是不买账,他对会议组织人说:“你们大方向错了,当前的任务是批判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我是资本主义当权派嘛?我是一个小小的刚毕业的住院大夫,你们斗错人了。现在要铲除的是封、资、修的毒草文化,我念的是毛主席的红宝书,虽然是俄文的,难道不是中国出版的吗?”搞得批斗会开不下去,最后只好不了了之。而我当时在工作上、医疗上千得都不错,保密工作也做得好,我是工作、政治学习、外语学习三不误,所以没有遇到麻烦。这一年下来,把谢大任主编的《医学基础英语》上册熟练地念完了,为我以后的英文学习打下了基础。
  结束了一年的下乡社教运动,回到医院,当时医院里“文化大革命”正是热闹的时候,我所在的战斗队“反帝公社”很有战斗力,经常写出很有“战斗力”的大字报。当时为了写出有水平的文章,我们还通读了毛选,学习鲁迅的杂文。写的大字报内容比较犀利,论述比较透彻,贴在墙上常常招来很多的围观者。我和郎景和大夫同住一室,志同道合,大字报不少写,英文学习也秘密地坚持着。为了不被发现,我在窗户玻璃上贴上不透明的黑纸,念英文的时候,用细纸条把钥匙孔堵上,然后再开始学习英文,这样的地下英文学习运动坚持了数年,颇有成效。
  从地下活动到公开英文学习
  一直到了“文革”后期,为了联美抗苏,减少两面作战的压力,毛泽东结束了抗美,邀请尼克松访华。此后,中国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好奇的外国人到访中国内地的越来越多。这些“洋人”看病,大多数是到协和医院的,英文又开始吃香了。当时医院发生了一起大夫不懂英文,看病闹出大笑话的事件,给当时的医院领导很大触动,他们这时才大彻大悟,才大力支持学习英文,说:“我们的革命的接班人也要学懂外语,这是干革命的工具。”原来,有一天,协和外宾急症室来了一位美国的女外宾,因为腹疼到协和来看病。内科大夫先看过之后觉得像是阑尾炎,请普通外科的大夫来会诊。这位普外科的大夫一点英文都不懂,当他到达会诊室的时候,恰好懂英文的护士长不在,内科大夫又出去了,就剩那位美国病人在床上躺着。他进去翻开病历一看,哦,是会诊除外阑尾炎,他不懂英文,不会打招呼,就撩起病人的衣服,在她肚子上摸了几下。因不会讲英文,没办法再看下去了,在她肚子上摸了几下就走了,等护士长回来,那病人大发雷霆:“刚才有人摸我的肚子啦!他是大夫吗?”这是一个真实的笑话,所以医院又开始盛行学习英文。到1973年,巾央广播电台也开始开播英文课程了,我从微薄的薪水里面抽出几块钱买了一个小耳机子,每天跟着中央广播电台课程跟读。我的英文学习终于从地下转到了阳光下,这就是我学英文的曲折过程。
  成年人阅读英文
  对于成年人,如果能够在短时间内集中学习一批类同内容的英文文章,比较容易和不费力气地记住单词和句子,这是我在西藏阿里医疗队时,学习英文的一个小体会。1974年我到西藏阿里医疗队时,英文有了一点基础,借助字典能阅读一些短小的英文文章了,但是还是非常艰苦的。我上山时,带了字典和一本英文的骨科小册子《Fracture,Dislocation and Sprain》。我开始翻译、阅读这本书里的骨科知识。开始翻译时,每一页都有几十个,上百个生词。我头天晚上先查好课文中生字,记在本子上,还要挨个标上音标,因为我还要练习发音啊。然后,第二天早上五点多钟,在我们被日出而作的藏族民工的“哼哈,哼哈”的劳动号子叫醒以后,就爬起来大声地朗读英文课文。我们朗读英文的声音和藏族民工为了减轻在劳动中缺氧而发出的“哼”、“哈”、“嗨,”声混成一片。我们就这样每天早上反复地念课文、生词,每天重复复习,一个礼拜以后再来个大复习。通过这样艰苦的反反复复,坚持把骨科的小册子通读了两遍,念第二遍时就感到生词越来越少。这样,没有专门费很大力气去苦背生词,慢慢地就记住了。
  短期内反复地重复学习内容比较接近的英文文献,是成年人学英文的一个很好的办法。我回到医院以后继续用这个方法,通过写中英文文献综述的形式,查阅英文资料,学习英文。“文革”后期,一些骨科比较早开展的新课题,如间隔区综合征、腰椎管狭窄症、人工关节等课题,我都写了综述,有的在外科文摘杂志上发表了。这样刚好就可以把学英文、学习骨科新知识、学习外语写作三者有机结合起来。刚开始念第一篇论文时,生词很多,一篇论文念过之后,在它后边有很多文献索引,把有关内容复印下来,再继续念,越念生词越少,念上十几篇文章以后,不认识的生词就不知不觉记住了。文献内容熟读之后,我就开始写中英文的综述。
  在措勤县期间,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县妇联主任兼管的小新华书店里,无意中发现了一本薄冰编的《英语语法》,喜出望外,赶紧买下。所以在阿里时,我还抽时间学了点语法,在学习时,不时请教内科的英文较好的潘孝仁大夫。在西藏的一年里,我的英文水平又得到了提高。P19-22
  本书总算告一段落,准备交给出版社付印了,临末想说说几句感谢的话和表示一些歉意。
  本书如果没有老前辈冯传汉教授的多次建议和督促,是出不来的,他老人家在视力不好的情况下,还精心地为本书的初稿,提了许多宝贵意见和很多的修改,并亲自为本书做了序,给了很多鼓励的话,让人感动,催我奋进。让我们在感激之余,也遵循老一辈对我们殷切的希望,继续发奋图强,更好为病人服务。
  本书的出版还有赖于我的几位老同学们的“捧场”和催促,他(她)们的“想看”,加强了我写下去的欲望,并不敢停笔,我高中时代的同学钟小先更是自觉地充当了我的“责任编辑”,他十分精心地对我每次发去的初稿,进行文字的修改,标点符号的校正,一些数字的核实,其负责的精神让我感动。在此,我要对鼓励我的老同学们表示深切的谢意。
  本书是由我口述录制,再由曹燕秘书打印出来的,如果没有她的打印,要我又要写书,又要抄稿子的话,我的惰性可能就会让我耍懒停笔。由口述的文字,变成一篇篇文章,要几经修改,她反复地打印毫无怨言,有时久坐在那里打字,诱发了她的腰肌劳损,在本书出版之际,致以谢意!
  我多年养成一个又好又不好的习惯,在读书、读报的时候,看到好的文章句子,就会禁不住的击节赞赏,并抄下来。然而,我的疏懒性格,又使我常常只抄文章、句子,不抄出处。所以本书中引用了不少自认为有感悟别人的好句子,可真的忘却了这些句子来自何作者,何文章。好在,好句子写出来,总是为给别人有所启迪,并不是为了名利,就好像仓颉造字一样,造出来是为了让后人用的,他肯定不会在地下抱怨我们后代子孙,剽窃了他发明的字吧,但我还是要在此感谢那些作者,我做了你们的传声筒,感到荣幸。
  叶启彬
  2011年秋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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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从医路的作者是叶启彬,全书语言优美,行文流畅,内容丰富生动引人入胜。为表示对作者的支持,建议在阅读电子书的同时,购买纸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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