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按血统他是洛林和布列塔尼的后裔…… 大约在1770年,南锡住着一个叫约瑟夫·雨果的细木工匠。他用专利权为自己的生意买下一座可以顺摩塞尔河浮运的森林。除木工作坊外,他在城里还有几间不大的房舍。他是一个严峻的人,秉性耿直。他的父亲在波德里库务农,“那个地方与贞德和克劳特·若利的故乡洛林牧场接壤”。年轻的时候,约瑟夫在轻骑兵中是个司务长,军衔是骑兵少尉。他先是弃农从戎,继而又为了刨子而抛下了马刀。起源于德意志的雨果这个姓氏,在洛林一带相当常见。16世纪有一个叫乔治·雨果的是近卫军上尉,曾得到过贵族封号;有一个叫路易·雨果的是艾斯基瓦尔的修道院院长,后来成了普托列梅的主教。细木工匠雨果与这个主教是否同宗?谁也不知道。但木匠的子女们倒很乐意相信这一点,他们说:德·格拉菲妮娅女伯爵弗兰苏查·雨果在给他们父亲的信中称他为“我的兄弟”。约瑟夫·雨果和第一个妻子(娘家姓德埃东娜·贝莎)有7个女儿,和第二个妻子让·马加丽·迷骚有5个儿子。他们都自愿参加了革命军,2个在维森堡城下阵亡,3个幸免于难,当了军官。帝国倒台后,军界的晋升成了从一个阶级转到另一个阶级的新途径,而雨果家的人对戎马生涯仿佛有一种本能的嗜好。 三儿子约瑟夫一列奥波特一西吉斯伯·雨果1773年11月15日生于南锡。蓬松的浓发,低低的额头,鼓出的眼球,富于性感的厚嘴唇,过分鲜明的肤色————这一切,都使他的外貌粗俗不堪;然而他那和善的表情,灵光闪闪的眼神和异常温柔的微笑却使他变得很迷人。他受教于南锡牧师会的神父门下,但辍学很早,因为他15岁就以志愿军的身份参了军。他懂拉丁文、数学,不仅会用当时的语体撰写相当漂亮的军事报告,还能写情歌、歌谣、卢梭体书信。后来他还写过几部离奇的长篇小说,充满种种恐怖、惊险的情节。他是一个快活的人,令人愉快的交谈者,但是只要他那抑郁的情绪一上来,当下就想象出有仇敌在迫害他。1792年,他是莱茵方面军中的上尉,结识了当时的营指挥官克列贝尔、中尉德扎克斯和亚历山大·博格尔耐将军————未来的皇后约瑟芬的前夫。士兵们喜欢雨果上尉,他们发现他是一个可爱的好人,虽说脾气暴躁,但很豪爽。这个骨子里很温和的人凭着他那剽悍的体魄,在厮杀中委实是豪勇非凡。 一点不错,他勇敢过人。在战斗中他胯下的两匹战马都被打死,他自己也多次受伤。1793年他被派遣去镇压旺代叛乱,被任命为他的好友、营指挥官缪斯卡尔的参谋长。雨果当时只有20岁,而缪斯卡尔已经34岁。缪斯卡尔是从士兵中提拔起来的正规军官,巴斯卡族人。1791年他在御林军中已经当了17年兵,军衔只是上士。革命和战争给了他崛起的机会。他有在战乱时期成为高级将官的必备素质:身材魁梧,嗓门宏亮,能说会道,性格爽快,当然还得英勇非凡。作战6个月他就连升3级。1793年下莱茵军的第8营便选拔他为指挥官。 缪斯卡尔和雨果仿佛生来就是彼此的知己。两人都坚信1789年的原则,生活乐观而放荡,都有狂热而正直的特点。国民公会命令他们到旺代去进行的战争是残酷的,这在任何内战中都是常有的现象。他们得到的是什么样的指令啊?焚烧单门独户的房屋,特别是城堡;夷平每一个村镇的面包房和磨坊;把叛乱地区变成荒野。敌人十分顽强,无法捕捉,他们时而躲在林间树丛,时而藏在密林之中,时而隐身深沟大壑,不断骚扰共和军,使之惊恐不安。蓝军和白军双方都枪杀俘虏。列奥波特·雨果既然把自己的一切都归功于革命,他就与革命同甘共苦。他甚至在签署文件时都以“桑久洛·布鲁图·雨果”落款。但他的心却是富于人性的,所以“夏莱特的匪徒们”很快就风闻这个蓝军还未丧尽天良。也许正是由于他宽宏大量的好名声,所以当共和国的军官列奥波特·雨果请求让他疲惫不堪的士兵们暂驻片刻时,才会受到普济一奥维纳县莱诺德埃城堡旧养畜场的布列塔尼姑娘索菲·特列宾莎相当友好的接待。 年轻的布列塔尼姑娘身姿婀娜,长着一双棕褐色的大眼睛,娇小的面庞热情洋溢而又盛气凌人,鼻梁挺直,活似一尊古希腊的雕像。“她的体格堪称健美,容光艳绝,咄咄逼人的顾盼招人喜欢。在她那轻盈的步态、从容的举止中,蕴藏着一种和谐。优雅而又富于田园气息的神韵……”她的父亲还有两个女儿,他是南特商船船长,做过贩卖黑人的生意。她的外祖父列诺曼·杜·皮逊先生是南特司法界民事法庭和刑事法庭的检察官。特列宾莎家族和列诺曼家族在君主专制时代“和所有的人”一样,都是君主主义者。革命风暴使他们发生了分化。索菲·特列宾莎家的一些人成了白党,另一些人成了蓝党。列诺曼·杜·皮逊按其地位来说是法官,按其职业来说是诉讼,他同意成为南特革命法庭的成员,但这没有使他受到外孙女的尊敬,因为她对恐晦时期的过火行为十分愤慨。 特列宾莎自幼父母双亡,教育她的是公证人的遗孀、姑母罗宾太太。这是一个秉性刚毅的人,保皇派分子,伏尔泰信徒,而且她把自己的思想灌输给了这个少女。1784年罗宾太太受托教育侄女的时候,已经60多岁了。1789年她对法国大革命时不定期召开的国民议会颇有好感,但是在1793年,她被南特风行一时的暴行和她所尊重的一些人被处死吓坏了,决定同侄女隐居在沙托勃里安小镇,那里有她们的本家。在这个小镇的附近,被叛军包围着的中心,有一处200年来一直属于特列宾莎家的领地————莱诺德埃。 正像所有自幼丧母的姑娘一样,索菲·特列宾莎秉性刚毅,独立不羁,而且她不信上帝,宽宏大度;她敢在沙托勃里安四郊的崎岖山道上跃马疾驰。无疑是由于列诺曼老人的作用,令人胆寒的南特总督、雅各宾党人卡里埃才给特列宾莎姑娘签发了信任证书,使她受到了保护;而她就利用这一护身符来营救那些不向宪法宣誓的神父,或者安排朱安党人潜逃。 要知道,她也是一个“对国民公会的专横暴虐深感恐惧的狂热的旺代分子”。说实话,这两个隐居在沙托勃里安的女人只不过是在两种恐怖————雅各宾士兵的恐怖和“暴徒”朱安党人的恐怖————之间选择罢了。要么是赤色恐怖,要么是白色恐怖。因此,索菲觉得她的莱诺德埃养畜场的陋室还是比为仇恨所分裂的小城好。她爱穿着木屐走路,爱在花园里工作。普济一奥维纳的“庄稼汉们”像旧时一样,仍然称她为“我们的小姐”。这个独立不羁的女骑士,很为自己与地方小贵族有着宗族关系而骄傲,这个坚忍刚毅的女子,酷爱鲜花,耽于幻想,在骚动不安的憧憬中把自己当作某一位英雄的意中人,对她栖身的这个隐秘天地日渐恋恋不舍。 P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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