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8月————我见到的北工大第一位老师 1960年8月初,就在我第一次踏人大学校园的那一天,我见到了学校的第一位老师。 记得那天中午,我在一、二号楼之间的一个小土坡上,见到了一位精神灼灼、英姿飒爽的女老师,身后是忙碌的工人。只见她留着非常精神的运动头,身穿一身白色制服,足登白色球鞋,显得干净、利落、挺拔,玉树临风般的潇洒。我进过北京城里,逛过大街、逛过商店、逛过王府井、到过天安门,也许没有留意、也许童心还在、也许心无所住,还没有见过如此耀眼、如此令人敬仰羡慕的身姿。她看我像个学生正朝她走去,便从土坡上走下来,问我是考这儿的学生吗?我回答是。她和我握了握手,说道:“我是工大的老师,工大欢迎你!我欢迎你!这儿还没建好,正在加紧施工,将来会好的。”我边听她说,边看着她。她约有一米七以上的个头,三十左右的年纪,长方脸,嘴唇微微翘起,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饱含希望和热情,青春的脸上,始终洋溢着亲切的笑容。乍见新老师,我微微显得有点紧张,以致忘记问她的姓名。后来才知道,她是体育老师名叫艾蓬。 艾蓬给我留下美好的印象,北工大也给我留下美好的希望。 1960年9月————开学报到的路上 1960年9月1日是北京工业大学建校后,新生报到的第一天,也是第一次新生报到。这一天,当我乘坐ll路公共汽车到达化工路西口的时候,只见路边立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北京工业大学”。牌子旁边堆放着不少行李,一些报到的同学在等校车来接。同学们衣着朴素,而且单调。他们仨一群,俩一伙地相互问询着。也有不少单个同学,手里抓着网兜,坐在自己的行李上耐心等待着。我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久等仍不见车的踪影。因在这之前我曾去过学校一次,觉得路不太远,所以不再等待,背起行李,步行去学校。 化工路西口到学校这段路,如今宽敞而又通畅,交通发达,命名“西大望路”。而那时,却是一段鲜为人知的土路。大部分路段的暄土比铜钱还厚,遇到刮风天,到处暴土扬尘,遮天蔽日;遇到下雨天,遍地泥水泞泞阻人行。虽然这是一段让人不待见的土路,可在我上大学报到这一天,对我没有丝毫影响。 这天,天空晴朗,虽已进入初秋,但依然还残留有夏天的余热。我边走边看,路右边是一大片开阔的玉米地,玉米秆和玉米叶已接近半黄,饱满的玉米棒子向斜上方挺立着,下面耷拉着半黄的玉米叶。在秋风中,玉米叶飒飒作响,好像节奏明快的乐章。路边绿油油的还在旺盛生长着的青草和与其和谐相配的黄色、白色、蓝色的野花,也在秋风中为其伴奏而轻轻摇晃。路的左边是化工实验厂,那冒着灰色浓雾的高高的烟囱就像是静静欣赏乐章的观众。我忽然想到左边是工人,右边是农民,一名大学生正走在他们中间,他们就是我们大学生的脊梁。 突然闯人的汽车喇叭声,如同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打破了这份宁静,也打破了我的遐想。当我从遐想中醒过来的时候,飞驶而来的汽车又绝尘而去。给我留下迎头盖脸、漫天飞扬的黄土。不知不觉间,已快到学校。右边的景色又为之一变,绿油油的菜地随风滚动着波浪,这就是我曾经丈量过的南磨房公社的菜地。它也等在我报到的路上。我的心为之感动,抬眼望天空,那飘动的朵朵白云,也像滑动的音符,在轻轻为我祝福,为我歌唱。 我怀着愉悦的心情,坚定地迈进了北京工业大学的校门,没想到,这一迈,距今已过五十五年。 1960年9月————报到 走进校园,从学校的西北角大门到食堂前的十字路口,路的两侧每隔约三十米就插有一面彩旗。彩旗迎着秋风飒飒作响,伴随着喇叭播放的进行曲,更增添了热闹和欢乐的气氛。在十字路口的四周,分别摆放着各系的桌椅。桌前放有各系的标牌。每系都有老师拿着铁皮做成的手提喇叭在喊:“××系的同学,到这里来报到。”二三百人同时集中在不太宽敞的十字路口,嘈杂的声音飘向天空,场面颇为壮观。当时一系是机械系,二系是电机系,三系是无线电系,四系是化工系,五系是数学物理系(尚未招生),六系是土建系。 机械系招生人数最多,有十二个班,接待的老师也多。有一位三十多岁,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女老师,正在前面指导着、叙说着。当我办完入学手续,换好餐券后,就直接去了宿舍。我的宿舍在二号楼三层。二号楼东门前埋下水管道的沟还没有回填,在沟的上面铺着三块木板,供人进出。我来到宿舍之后,看到宿舍很宽敞,室内靠门有一个储藏间,里面分成几个格子。地面是叫作菱苦土的特殊材料做成的,淡淡的黄色,既有一定的柔韧性,又能保温,在表层还打了蜡。这在当时是高级地面了。宿舍里已有几个比我先到的同学,在那里站着,室内什么家具也没有,空空如也。我问他们是怎么回事,他们也说刚到,不清楚。于是,我们立刻去报到处询问。原来由于时间紧,有些宿舍的家具尚未到位,同学可以到操场南面去搬。 当时每间宿舍八个人,要配四张上下铺的双人床,一个桌子、两个凳子。我们来到操场南面,看到有的双人床是上下分开的,有的是上下床组装好的。为了节省时间,我们挑了四张已经组装好的双人床。四个人抬一张双人床,好不容易抬过二号楼前的木板桥。哪曾想,在向楼上抬的时候,遇到了麻烦。双人床宽90厘米,高2米,在楼梯的拐弯处犯了难。经过横放、竖放、平放几次尝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点点蹭,才抬上三楼。剩下的三张床,我们选择了上下分开的抬,抬到宿舍再安装。最后搬桌子和凳子。搬完后,每个人都出了一身大汗。有个同学戏谑地说:“今天报到,是上帝的安排,预示着今后的大学学习将会很艰苦。”P4-6 跋:不甘被折翼的一代 经过两年多的酝酿和努力,《难忘的青春————北工大“老五届”纪事》回忆文集,终于和老校友及广大读者见面了。文集收录了老五届校友的56篇文章,文中插入老照片200余幅。作者包括了北工大1960年建校后直到1966年“文革”爆发前的六届校友。 文章作者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亲身经历为主题,真实记录了建校初期的艰难岁月;难以忘怀的美好校园生活;“文革”期间的疯狂举动;走出学校后艰辛的成长过程。这些文章,从各种不同角度叙述了个人的身心磨练、思想困惑、奋斗历程和事业成就。可以说,这些文章在很大程度上能够代表那个时期近5000名北工大毕业生的青春生活,足以告慰师友、告慰母校、告慰平生。 “老五届”大学生是“文革”完整的亲历者,更是那段历史的见证者。他们所受到的最大伤害莫过于在需要增长才华的时期,抛弃了学业,被投入到无休止的政治运动之中。在文集征稿、组稿的过程中,在如何评价我们这代人上,曾产生了不同的看法:许多校友认为我们不是折翼的一代;也有人认为是折翼的。其实都有道理,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 6l级的一位校友说道:“我们不是折翼的一代。我们从儿时就开始就受到良好的教育,使我们树立了革命的理想,形成了正确的人生观。正是我们这一代经历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历练,我们这代人是中华大地上各行各业、各个阶面的中坚和脊梁!是当时整个社会的支撑。 “我们考上大学是百里挑一的,那九十九个呢?不过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或是每天骑自行车或挤公交车上班的工人吧!但是,不可否认,我们都是共和国的铺路石。必须肯定,在铺就中华大地金光大道的历史上,我们是不可忽视的一代。 “我们当中的佼佼者,曾是国家一级的领导人,是我们这代人中的凤毛麟角;我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曾是各行各业的中坚力量和骨干,曾支撑着整个社会的发展。 “我们艰苦卓绝的经历,历练了坚忍不拔的意志和吃苦耐劳的性格。这也是无价的财富,它使我们不怕苦累,不怕寒冬酷夏,不畏艰险,奋斗不息!我们为祖国贡献了青春、热血甚至生命。我们用行动践行了‘人民送我上大学,我上大学为人民’的诺言,我们无愧于祖国和人民。 “坚定的信仰和传统的教育使我们无时无刻不忧国忧民,为祖国的前途和命运在思考、在钻研。政治运动刻就了我们生命的年轮,为民族复兴呐喊、出力已经深入我们的骨髓;对中华民族传统的捍卫,自命为自己的使命;在祖国的复兴中,我们贡献了最后的光和热!” 再听听64级的一位校友的呐喊:“我们都是‘老五届’,我们虽然经历了艰难的岁月,但我们没有倒下,我们没有忘掉历史,更没有忘掉责任。我们亲历了共和国的成长,我们的每一段经历,都是对青年人最好的教材。我们是共和国的铺路者,为祖国的建设贡献了全部,甚至生命。我们为自己骄傲,为青春呐喊!‘老五届’精神永存!” 也有的校友是这样叙述那一段不堪回首的悲惨经历:“……大学我们只上了一年课,成了我们美妙高中的四年级,由于‘文革’,荒废了学业。‘四个面向’,我被分配到外地工厂当了工人,三班倒,从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黄金年龄段啊!难道不是折翅?我初中的同学毕业后当了工人,还留在北京。大学毕业,我什么水平,心里明镜似的。69级、70级残翅、折翅,只能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重长新翅。”“听说北工大有回炉班,我渴望过,但没实现。我上两年电大,一年师范,才有资格回北京,当上公务员。后来许多人玩命奋斗,有了起色,那也是长出了新翅。” 他们的话语表达了大多数老校友的共同心声:“老五届”大学生是不甘被折翼的一代。 、 说到这里,不由得使我们想起翱翔在高山峻岭上空的雄鹰,还有我们年轻时曾读过的苏联著名作家、诗人高尔基笔下的海燕,它们的翅膀是怎样造就出来的?它们的翅膀不是在母亲的怀抱中长成的,更不是在安乐窝里生长出来的,而是在暴风骤雨中、大风大浪中逐步练就出来的。 “老五届”大学生,他们从小学到中学接受过完整的12年的教育,而后经过严格的高考,考入大学,成为在同龄人中百里挑一的佼佼者。尽管因“文革”,学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但在同龄人中,他们的翅膀是相对成长较快的。学校的教育绝对造就不出坚强的翅膀,只有在风风雨雨中、在大风大浪中才可能造就出雄鹰一样的翅膀。我们“老五届”曾参加过“四清”运动,遭受了“文革”的洗礼,接受过工农兵的“再教育”,经历过许许多多政治运动的磨练,才使得我们的翅膀不断地强壮起来。 我们中间的绝大多数人经过自身的努力,或“回炉”,或报考研究生,特别是在实际工作中不断地摸索,在工作中经受磨练,逐步成为各单位、各部门的骨干力量,在我们中间涌现出许许多多专家、教授、工程师,也涌现出不少各个级别的领导干部和管理者。他们均为国家、为社会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这就是我们“老五届”大学生的主体,“老五届”大学生是不甘被折翅的一代! 一部好的回忆文集在很大程度上是存史,是把真实的历史留给后人。而史料或回忆作品的生命在于真实性。因此,回忆文集中所收录的文章都是作者自己的亲身经历、所见所闻。在文集整理与编辑的过程中则是以严肃、认真、实事求是的态度对待。文字上要求文稿完全避免感情的因素不仅不可能,而且会使其失去真实性和鲜活性,但感情的叙述要限制在合理的范围内。 从2014年9月起,我们通过互联网、《校友通讯》等方式,进行了《难忘的青春————北工大“老五届”纪事》文集的征稿活动,得到了许多老校友的积极响应,其支持响应的程度大大超出我们的预期。如今,回忆文集和大家见面了,由于能力和水平有限,文集中肯定有许多不足和需要改进的地方。我们真心地希望大家提出宝贵意见,以便改进。 在此,我们衷心感谢当代中国出版社的热情支持;这里特别感谢杨寄宁、应自龙校友给予的有力资助;对关心、支持、帮助回忆文集出版的老同学和各界朋友表示衷心的谢意!在编制出版过程中,也得到母校校友总会的支持,在此也表示深深的谢意! 编者 2015年5月20日 在我们编辑出版这本集子的过程中,编委会的两位成员、为《难忘的青春————北工大“老五届”纪事》撰文的车奕、李来桐两位校友先后于2015年6月、7月谢世。他们用自己正直、善良、努力、坦荡的一生向世间证实:他们是受到大家敬重的好同学、好校友。雁过留声,人过留迹,他们的撰文,也是我们北工大“老五届”学子留给母校、留给后人,留给历史的最好纪念! 编者 2015年9月1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