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天气不好,剧团又有演出,他们只好冒着大雨赶到剧场门口等候。眼巴巴地盼到演出结束,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散去,这个街坊才和几个同伴一起走出来。文龙姥爷赶紧带着他们迎上去,做了介绍,又简单说明了家里的情况,恳请他帮忙美言几句。街坊的情谊,老人的诚恳,最终打动了对方,并当场表明态度,让文龙第二天去应试。这句话真让家人生出绝处逢生的感觉,回去的路上,文龙从姥爷和父亲的欢声笑语中深深感受到了这种喜悦。 为了能给考官们留下个好印象,姥姥连夜给文龙赶做了一件合身的衣服,第二天,一家人陪着他去剧团考试。说来也巧,那天林县文教局的局长正好在场监考,还有其他几个监考老师,文龙姥爷基本上都认识,从家人略微放松的表情里,文龙得到了自信。考试的指定唱段是《大海航行靠舵手》,文龙唱得特别带劲,表现很不错,而且经过“包装”,看起来虎头虎脑、清秀可爱。就这样,贾文龙得到了几位考官的一致认可,顺利考上了。 回到家,得知文龙去考试的几个小同学纷纷围上去询问消息。看着他们关切的神情,文龙一脸的得意:“当然考上了!”而且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随即给他们打了一个不成形的大骡车(虎跳),向小伙伴们炫耀了一番。 在父亲的陪送下,贾文龙正式跨人了决定他人生之路的林县东方红文工团的大门。当时进团的这20个小朋友,来自不同地方,有几个是县城吃商品粮的,还有几个是剧团内部子弟,虽然他们比文龙大一点,但大都是一脸的稚气。 进团第一天,文龙就深切地感受到了与以往不同的幸福。那就是饭随便吃,管饱,尤其是白面和黄面搅在一起蒸的馒头,真是好吃极了。 饱了口福后,就是日复一日枯燥而痛苦的练功课。以前看舞台上的演员翻腾开打,那么轻松,那么帅气,文龙羡慕得不得了,这才体会到背后要付出的艰辛。考进来的这些小学生,大都没有戏曲的功底,一切都需要从头抓起。基训课堂上,大家要按照老师的要求压腿、踢腿、搬腿,上顶、下腰、搬腰,每个动作都要练习很多遍,老师的棍子始终在每个学生身上晃荡,稍微有偷懒或者做不到位,就会挨上几棍子。最可怕的还是老师给大家搬腿搬腰,那真叫一个疼啊,每逢此时,大家都是龇牙咧嘴,基本上都逃不了哭这一关。一个礼拜下来了,初进剧团的幸福感没了,尤其是像地狱受刑般的各种基本功训练,真是让大家叫苦不迭。 一天早上练完功,文龙顾不上吃饭,趁人不注意,一溜烟地跑出了大门。谁知一出门就碰到一个老师,看老师询问,他就撒谎说去姥姥家一趟,然后一口气跑回了家。恰好蔡月珍下地回来拿东西,见儿子突然回来,一脸的疑惑:“怎么刚到学校又回来了?” “练功太苦了,我受不了。我想家,不想去了。”文龙哭着跟母亲说。 这个回答令母亲有些吃惊,她木然地站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她让文龙在家老实待着,自己赶往学校,找文龙的父亲商量。看到母亲匆匆而去的身影,文龙一阵忐忑,脑子里想象着各种可能的后果。果然,父亲闻讯风风火火进了家门,脸色很难看,看来挨打是难免的。文龙知道父亲生大气了,静等着将要到来的暴风骤雨。然而,父亲没有像往常一样先揍上一顿,而是铁青着脸把文龙叫到屋,严肃地问:“你是想在家饿肚子挨打受气啊,还是想回剧团学本事挣口饭吃?” 不知是自知理亏,还是怕父亲生气,文龙抿着嘴一声不吭。看到文龙不说话,父亲突然拿起桌上的石膏像,猛地摔了个粉碎,从底下拿出不知放了多长时间的仅有的五毛钱,拉着文龙,骑上自行车,带上他直奔县城。路过供销社时,他下车进去买了两盒大刀烟,然后去找剧团领导。一到团里,大家心急火燎地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文龙去哪儿了。看着大家着急的样子,贾启栓赶紧解释,说没能给孩子及时送粮食,他怕不让吃饭,跑回家要粮食去了,随后又把两盒大刀烟送给了老师。就这样,当了半天的逃兵,文龙又被父亲押解回去继续接受训练了。 P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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