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年顽子 沿江苏省宜兴县城东南方向走一段路,便是蜀山镇。1893年(清光绪十九年)7月14日,潘序伦出生在这里的一个地主家庭。 潘序伦的故乡山明水秀,历代诗人画家如谢灵运、李太白、白居易等,都曾到此游览。宋朝大诗人苏东坡还在此买田造屋,并在《楚颂帖》中说道:“吾来阳羡(宜兴旧名),船人荆溪,意思豁然,为惬平生之欲。”并作诗云:“买田阳羡吾将老,从初只为溪山好。”后人在此建立了东坡祠堂,每逢他的生辰,地方士绅集会祭祀。参加的人至少是秀才,行礼时都按官阶品级,头戴各式帽顶、花翎,身穿朝服,向东坡神位行三跪三叩首的大礼。潘序伦小时候每逢举行这样的仪式,他都随着父兄溜进去观看。 潘家世代书香,潘序伦的曾祖父和胞伯都在清朝中过举人。他的父亲潘亮之年幼时因太平天国战事的影响而失学,只得花钱捐了个候补知县的虚衔。所以,他把光耀门庭的希望寄予儿辈,他为儿子起名时,将他们兄弟的名字按排行第几取名为“某曾”(潘序伦起名为“嗣曾”,序伦是他自己成年后另起的),其用意无非是要兄弟用功读书,像曾祖父一样中举,以光宗耀祖。 因此,潘序伦从小就读了不少古文,还曾参加过一场秀才的县试。潘亮之一有机会就私下对潘序伦说:“你好好用功,将来中了举人才风光哩!” 潘序伦就是在这种封建家庭的教育下长大成人的,他受封建科举的影响是很深的。 潘序伦12岁以前,受的是私塾教育,塾师先是他家的一个远亲,后来就是自己的长兄。 潘序伦入学之初,由他父亲带领,跪在红毡地毯上,先向塾师叩三个头。 当时封建礼教的规矩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塾师对学生有绝对的权威,可以任意用“戒尺”责打和禁闭学生,即使学生家长看到也不应劝阻。教室就设在家庭的大厅里,当中供着大成至圣先师孔子、文昌帝君和北斗魁星三座神位。清晨读书之前,学生必须先向神位作揖叩首,潘序伦读书时也是这样真心诚意地行礼祝祷的。 到了1904年,康、梁变法维新之后,废止以“八股文”为取士之途,改为经必、策论和文艺三场考试。经义是以四书五经为题,策论则可议论时政得失。为了准备策论考试,潘序伦的长兄叫潘序伦熟读梁启超的《新民丛报》和《饮冰室文集》。其中有不少篇文章,如《彼得大帝传》《意大利建国三杰传》等,潘序伦都会背诵。所谓文艺,主要是数理化,中外历史、地理等。为此,潘序伦长兄特地为他到上海买了不少理化试验器械和《泰西各国通史》《瀛寰全志》《数理精蕴》等书,使他开始接触到许多新鲜知识。 在科举废除的次年,宜兴县东南八乡上的24家“大族”,集会讨论利用东坡祠堂房屋兴办了一所东坡高等小学,各族子弟都可以人学。第一期共招收36人,分正科、预科两班。 这年,潘序伦13岁,被选人正科,据说正科毕业生就可以算是“秀才”了。学校规模很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设校长、学监(相当于教务主任)之外,因学生全部住读,还设有舍监(相当于训导主任)。这些成员,全都是由24个大族论资协商推荐的。例如,校长是由一位年已古稀、姓许的“贡生”担任,他的祖父是进士,父亲是举人;学监姓崔,也是贡生;舍监则是一个祖上做过高官的姓吕的人担任。学校的教育制度和管理方法,仍保留着许多旧科举私塾的痕迹,教职员可以任意斥骂学生。课程除读“四书”“五经”、《史记》等古典文学以外,还有英文、日文、数学、中外史地、体操、音乐等,可以说与现在的高中课程差不多了。 潘序伦因为过去已经看过、读过这些书,有了一点基础,所以到年终考试得了个第一名。回到家里禀告了父亲潘亮之,潘亮之向来对子女很严厉,面部表情总是冷若冰霜,这次总算对儿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亲切地抚摸着他的头颅,勉励他继续努力。 潘序伦小学毕业后,和三哥一同到上海,考进了位于浦东六里桥的浦东中学。 浦东中学是由泥水匠起家后来又毁家兴学的杨斯盛先生创办的。说到杨斯盛,他因“破家兴学”而被胡适誉为“中国第一伟人”。 杨斯盛少时父母双亡,无钱读书。后来学做泥瓦匠以糊口,但他咬紧牙关“睁开眼睛料事,立定脚跟吃苦,驼起肩头做工”,辛劳30年,终于成为上海滩一个大富翁。杨斯盛成为富翁之后,没有忘记过去那些苦难的日子,没有忘记穷人。“遇了什么天灾人事,务必捐出巨款,赈济受害的人。遇到什么公益事业,务必出钱捐助。他生平捐钱造的马路也不知有多少条,救活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了。”但他最为人称道的还是“毁家兴学”。杨斯盛因为少时没有读过多少书,所以他想让孩子们都有书读。于是他捐了10万元,创办了广明小学,还附设一个师范传习所。后来渐渐扩大,改为浦东中学,附设两等小学。但这所学校开办不到两年,他就去世了。他临死时的最后一句话是,“那学校用的黑板要改良”。 1907年春,黄炎培在杨斯盛的盛邀下,负责创办浦东中学,黄炎培任首任校长,这是上海成立最早的一所完全中学。在“勤朴”校训的滋育下,该校名人辈出,涌现了张闻天、蒋经国、蒋纬国、王淦昌、陈芳允、范文澜、罗尔纲、钱昌照、潘序伦、董纯才、叶君健、马识途、殷夫、胡也频、谢晋等著名校友。 1908年,刚小学毕业的潘序伦,闻悉浦东中学的黄炎培校长对学生德、智、体三育的训练极为严格,便前往报名应试,经考试被录取成为该校的一名学生。由此,黄、潘两人结下了师生情谊。黄炎培亲自担任修身课教师,“讲课时,讲得有声有色,富有兴趣,发人深思,学生认为是难得的乐事。任师(黄炎培号任之————引者)真是一位教育家和心理家,我们和他谈话,犹如见到了严父,又如遇着了慈母。”对此,潘序伦在晚年还记忆犹新。P1-3 记得梁漱溟先生说过:“自己愈认真,从外面收来的东西就愈多,思想就一步一步地变,愈收愈多,不能自休,就成今日这样子。”我从事潘序伦研究的艰辛历程,使我对梁先生所说的这句话深有体会。 我承认,我内心有一种难以化解的“潘序伦情结”,或者说是“立信情结”。这种近乎顽固的情结,驱使我从事潘序伦研究,从青涩之年一直到现在,历时二十余载。我总是有一种奢望,就是要为我国现代会计之父潘序伦先生作传,我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如今传记算是完成了,其中的酸甜苦辣不足与外人道,且算是自己已经尽力而为了。 作为一部系统完整的潘序伦传的作者,我历经数载,在浩如烟海的图书文件、回忆文字、档案资料、人物谈话以及潘序伦先生的著述中,寻寻觅觅,悉心整理,并赴各地采访有关人士,其中的艰辛只有自知。这是我的工作,同时也成为我的爱好。回首这些年走过的路,我自幸自己是努力了,至于收获多少,那是另外一回事。我在《教育大词典》(上海教育出版社)、《中国现代教育家传》(湖南教育)、《中国现代企业家列传》(经济日报出版社)发表了《潘序伦传》;在《上海会计》《财会月刊》《解放日报》《联合时报》等报刊发表研究潘序伦的论文十余篇;并与金家富先生一起主持了上海市教委课题“潘序伦教育思想和办学实践研究”,结题后获得了奖项,已由立信会计出版社出版。我还参与编纂了立信校志、大事记……总之,我已经尽心尽责了。 我知道,我的背后,有一个强有力的后盾,那就是上海立信会计金融学院的领导和海内外的立信校友。没有他们的关心与支持,我将寸步难行。 借本书出版之际,我要向下列人士表示衷心的谢意:潘屺瞻、管锦康、陈敏之、王元化、李文杰、李鸿寿、顾树桢、许毅、杨纪琬、娄尔行、诸尚一、丁苏民、黄浦、成守文、李海波、金家富、魏人英、徐立元、徐文彬、孙庆元、马钟榆、沈传德、贾建明、钟陵强、汪溢中、陆钟美、康文嶽、纪剑鸣、孙时平、李暘、王晓英、阙伟民、方士华、彭秋龙先生等以及我的父母与家人。毫无疑问,没有他们的鼎力支持,本书是难以顺利问世的。 感谢李世平先生、陈敏之先生、黄宗英女士为拙作作序。十分感谢上海立信会计金融学院的各级领导,特别是李世平、唐海燕、文进才、许玫、温景春、万峰、顾晓敏、陈晶莹、赵荣善、龙英锋、金慧华、苏宏峰、万秀凤、黄敏、何爽等先生,他们的无私帮助,我将永铭于心。 2017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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