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人生第一幕镜头,是在台北艋胛(现今的万华区)的巷子里。 一个身穿旗袍、身形婀娜的女子,从远处缓缓走来,不时还东张西望,像是怕被人瞧见似的。走到大肥嬷(台湾话)面前,那名年约二十多岁的女子迅速将钱塞给大肥嬷,转身摸摸我的头,就匆忙离开,徒留一堆问号在我的小小脑袋里。 “大肥嬷,那是谁啊?”有几次.我曾试着开口问,却始终得不到明确答案。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妙龄女子是我的妈妈,怪的是,我却只能叫她“阿姨”。我也有好几个兄弟姊妹,但因为不曾同住一个屋檐下,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陌生得像是生活中擦身而过的路人。 从有记忆开始,我就是跟外婆,也就是“大肥嬷”一起生活。从称谓就不难想象大肥嬷的身材.矮矮胖胖的她,眯眯眼,一头短发,说起话来嗓门非常大,经常露出整排银色的假牙。 和繁华的艋舟甲比起来,我和大肥嬷住的三重,简直像是落后边境。我们住的地方是分租来的,一楼店面住着一户人家,我和大肥嬷住在阁楼,两三坪(台湾地区常用建筑面积单位,台坪=3.3057平方米)的空间里只有一些简单的家具,连张床都没有,只能睡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外公过世得早,我和大肥嬷相依为命。四五岁时我就得开始帮忙烧火煮饭,当时没有瓦斯,我都是用火柴先将报纸点燃,再丢进煤炭里面,所以要一直煽、一直煽,每次起一个火都要起很久。 烧火煮饭和烧洗澡水,是我每天最常做的两件事,所以我对自己小时候的印象就是一直在烧火。我还记得有一次,要把锅端起来的时候,突然被烫个正着,一失手把整锅饭都打翻了,大肥嬷发现了,拿起藤条就是一阵毒打。 还记得当时的我,强忍着痛,内心却不停地哭喊:“妈妈,你在哪里?”身世破碎,像一张不完整的拼图 从小,我就很懂得看脸色。从大肥嬷的心情好坏,我就知道那一天好不好过。 大肥嬷喜欢赌博,只要她哼着歌走进家门,我就知道她今天手气好.赢了不少钱,这时大肥嬷就会掏钱给我,说:“来,这些钱拿去附近的杂货店买米酒,回来时顺便买两只鸡腿。” 接过钱后,我边走边跳地往巷子口的杂货店奔去。若要问我,和大肥嬷一起生活最快乐的记忆是什么?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吧!在那个餐桌上几乎都只有白米饭配菜脯(萝h干)的日子,一只鸡腿是极奢侈的享受。 大肥嬷若是输了钱,回到家还是一样会要我去杂货店买米酒,至于鸡腿,想都别想,没挨打就算不错了!因为大肥嬷喝醉了之后,不是把我痛打一顿,就是骂说为什么要带我这个扫把星,有时还会夹杂许多不堪入耳的脏话。赌博这种事通常都是“十赌九输”,就不难想见我是乐少苦多了! 长大后我常回想,大肥嬷的愤世嫉俗,大概是和她坎坷的命运有关。大肥嬷结婚后一直膝下无子,好不容易抱来了一个养女,也就是我的妈妈,没多久就碰到丈夫过世。大肥嬷独自一人将我的妈妈带大,没想到我妈在十八岁那一年,就当了我爸爸的小老婆。 也因此,每次喝醉酒,大肥嬷会当着我的面咒骂说:“养你妈妈没用啦!嫁给人家当小老婆,还把你丢给我照顾……” 大肥嬷无情的话和喜怒无常的生活,是我破碎身世的第一块拼图。 为什么我要叫自己的妈妈为“阿姨”?为什么其他兄弟姊妹都可以和爸妈同住,唯独我被丢给大肥嬷照顾?一连串的疑问,慢慢在我幼小的心灵浮现。P22-25 为什么我愿意分享自己的痛和不堪’因为我在想,如果能借由自己的生命激励到一些因身处绝境而没有盼望、没有出路的人,能为他们帮上一点忙,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的例子也证明了,无论再怎么不堪的人,只要有一颗愿意的心,还是有机会重生,活出人生真正的使命和价值。如果你看完本书有所触动,也希望你能化感动为行动,真正活出属于自己的优质生命。————纪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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