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轮银钩,时光如流,虽然岁月相隔遥远,但是往昔幸福的印象,依然如此清晰和温馨。 此生有幸,我有缘亲近程十发大师。十发先生是书画大家,公认的国宝级巨匠。他善于挥毫泼墨,在五彩缤纷的艺术世界中播撒真善美。他的作品已成为我国乃至全人类文化的瑰宝。十发先生是幽默大师、杰出睿智的学者,他著书立说,字里行间充满真知、乐观、豁达、超脱的精神,他的美学观点广为流传,在大千世界中弘扬人类大智慧。十发先生又是平民艺术家,在芸芸众生世俗生活中极具个性,他才思敏捷,谈吐充满了智慧,言语并不多,却常常在不经意间妙语连珠,使人捧腹大笑而且回味无穷,展现了一代大艺术家独特的魅力。 我对十发先生非常敬慕,自叹不如,愿意当他一名不会画画的学生,蒙他不弃,称我为忘年交。我则对十发先生执弟子礼,自己定位是十发先生的学生。惭愧的是,虽说近朱者赤,耳濡目染,可是,我至今还不会画画,倒是写过一首打油诗聊以自嘲:“程门立雪仰书斋,提笔不敢染青苔。毕竟翰墨熏人醉,沾得几分好色彩。” 屈指数来,我在十发先生身边聆听教诲长达十九年。大师多年来对我的身传言教、耳提面命,让我感念在心。如今,大师驾鹤西去已两年,但是,他的精神永存,他的音容宛在。大恩难报,巨恸连悲,恨自己才疏学浅,无能宏论大师的笔墨世界,拙笔只能记录大师生平琐事,将多年来对大师累积增长的所知所解,凝于笔端,公之于众,虽或挂一漏万,但望弘扬善道,为研究大师高超艺术、梳理大师思想文脉,提供一些浅薄的资料,略表我对程十发先生的无穷敬意和怀念。 我与大师的相知相识可以这样概括:初识大师,缘于一本连环画;交往大师,缘于一句笑话;亲近大师,缘于一幅作品;永别大师,缘于一件衣服。 20世纪60年代,我在上海报童小学念书,平平淡淡读完六年小学课程,顺利地完成了升学考试。暑假里,接到中学的入学通知,我父母看见入学通知很高兴,主动询问我要些什么礼物作奖励。我蓄谋已久,实话实说:“邻桌的同学带来一本连环画,下课时低头翻阅,这本书图文并茂,非常好看。因此,这次升学我特别认真,就想考好成绩,让你们奖励我。别的东西我都不要,买一本连环画《海瑞罢官》给我吧。” 父亲二话不说,拉着我就朝新华书店跑去,谁知一连走了好几家都没买到,最后,在老城厢小南门附近的书报亭里,我终于如愿以偿买到了。我把这本“小人书”视为珍宝,包上包书纸,放在自己枕边,看了又看,读了又读。不多时,对于故事情节、人物形象、对白内容,我简直了如指掌,信手拈来。我还牢牢记住了连环画绘制者的大名————程十发。 20世纪70年代末,我离开工厂医务室,参加滑稽剧团工作,从此,跻身文艺界,与海派文化名人接触的机会相对多了。不过,当时我还是个初出茅庐的青年演员,那些蜚声中外的文化名人在我心目中犹如高不可攀的泰山北斗、高山景行的鲁殿灵光。偶尔见面,唯有垂手请安问好,根本谈不上聆听教诲。 有一次,我临时接到通知,去市文联参加一次文化界会议。由于时间紧张、交通不便,等我心急火燎匆匆赶到会场,会议已经开始。我急忙找了个空位坐下,谁知竟然坐在了主宾席。这时,我才发觉,邻座的是上海中国画院院长程十发先生。我不禁又惊又喜:既为自己的唐突而不安,又暗暗欣喜万分,能够近距离仰慕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真是缘分也。我仔细观察程十发院长,他的气质不同寻常,风度翩翩,仪表堂堂,时而侧耳聆听报告,时而闭目静心思索,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位思想活跃的智者。 主持人宣布散会后,我急忙起身向十发大师问好:“程院长,您好!”十发先生朝我一笑:“喔,原来是王小毛。侬好!小毛兄。”我不禁一愣:真的没想到,大师竟然也知道王小毛?P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