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清风雅韵播千秋


作者:唐葆祥     整理日期:2021-12-17 03:52:02


  七、失败的婚姻
  俞振飞的第一位恋人名叫谢佩贞。她是慎昌洋行经理谢绳祖的妹妹,排行第五,人称谢五小姐,能书善画,喜欢昆曲。俞振飞常去谢家教曲,两人产生了感情。谢五小姐向母亲吐露了想许身俞振飞的心愿,但遭到了母亲的坚决反对。其母的门第观念十分强烈,虽说俞振飞的上代也曾做过官,但早已败落,而父亲俞粟庐眼下仅仅是苏州张家的一个门客而已。尽管俞振飞仪表堂堂,相貌不俗,但毕竟是个工资菲薄的小职员,怎能做得洋行老板的乘龙快婿?遂以“我家女婿非留洋学生不招”为由,拒绝了女儿的选择。但谢五小姐对俞振飞一往情深,矢志不移。老太太既割不断女儿的情思,也无法阻挡他们的往来接触,于是想出了一个釜底抽薪的法子:给俞振飞介绍个对象,让女儿死了心。当时冯超然正在谢家教画,老太太就同冯商量,冯想起自己有个表妹范品珍,父母双亡,独自一人住在嘉善。而舅舅临死前曾托他照管,若能将表妹介绍给俞振飞为妻,岂非一举两得!但他知道俞也钟情于谢五小姐,若直接与他说,定然遭到拒绝。于是,便到苏州去向俞粟庐提亲,竭力为他表妹美言,以促成这桩婚姻。此时,俞粟庐已经七十又六,抱孙心切,又不知儿子在上海另有所爱的情况,就爽快地应允了,并定下日子,让俞振飞回苏州完婚。俞振飞接到父亲的来信,不啻当头浇下一盆冷水,浑身冰冷。他矛盾,他苦闷,自己所爱的人不能结合,偏偏要娶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作为终身伴侣!他心里实在不愿意,但又无法反抗,一则怕伤了年迈老父的心,二则自己的事业无成,前途未卜,凭什么去与命运抗争呢?于是他郁郁不快地回到苏州,与范品珍拜堂成亲。时为1923年春。
  范品珍比俞振飞小两岁,高挑的个头,高耸的颧骨;性格直爽,但少几分温柔;识几个字,却无文化可言。俞振飞在上层与文化界人上接触多了,自然对范品珍看不上眼,一无好感。新婚之夜,他心里念祷的是快生个孩子,以慰老父之盼望,自己也好从这尴尬的婚姻中解脱出来。没有度完蜜月,他就借口公务繁忙,匆匆离家回沪。一年后,范品珍果然生了个男孩。俞粟庐、范品珍都很高兴,俞振飞也松了口气。可是婴儿头上忽然长出肿块,医生说是胎毒,三日后不治而亡。第二年,范品珍又生了一个男孩,取名经漳。孩子长得健康活泼,逗人喜爱,可这并不能改变俞振飞对妻子的态度。从此,俞振飞似乎完成了历史任务,每月回家一次,常常是早晨到苏州,向父亲请安,中午吃顿饭,留下生活费,晚上就赶回上海。妻子得不到丈夫的欢爱,当然很苦闷,她除了抚养孩子外,成天沉浸在麻将之中,以消磨岁月。俞粟庐毕竟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也管不了这许多,只得听之任之。
  谢五小姐比俞振飞长三岁。她原先由海宁一位徐老先生教唱昆曲,俞振飞到上海后,就改请俞教唱。这位小姐极聪明,不仅能书善画,而且曲唱得不错,笛也吹得好。俞振飞结婚以后,谢老太太就逼她嫁给一位有钱的广东人。谢五小姐心里虽极不愿意,但母命难违,于是只得采取消极抵抗办法,嫁到夫家后竟不肯与丈夫同房。丈夫以为她生理上有缺陷,就同意离婚。一个月后,谢家送去的嫁妆又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谢五小姐回到娘家后,就专心跟冯超然学画,终身不嫁。后来谢家也衰落了,谢五小姐就以教唱“俞派昆曲”谋生。1961年俞振飞六十寿辰时,谢五小姐还特地画了一幅扇面相赠,以表祝贺,寄托她数十年对俞振飞一直忠贞不渝的爱情。
  俞振飞自从与谢五小姐的恋爱受挫后,自知与谢家的门户不当,也就死了心,虽然不满意已娶的妻子,但再也没有与谢五小姐发生感情的纠葛。1926年春天,俞振飞在徐太太家中唱曲时,碰到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此人姓陆,名字也叫佩贞,出身也是大家闺秀,后来与丈夫闹离婚,为父母所不容,只得寄居在远房亲戚徐太太处。陆姑娘很聪明,能唱昆曲,还能写一笔娟秀的好字。两人一见钟情,意气相投,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一天傍晚,陆佩贞神色慌张地来到俞振飞的住所,跪在地上向他求救,说是徐太太要将她卖给天津军阀张宗昌作侍妾,而她宁可在俞家当丫头,也不愿去天津,希望俞振飞能收留她。俞振飞当然愿意娶她为妻,但苏州已有妻子在,要离婚是不可能的,他父亲这一关就通不过,若把她作为二房纳下,也许父亲还能应允。于是,他连夜把她带到了苏州。俞粟庐见她聪明伶俐,倒也喜欢,就认了下来。范品珍虽然妒火中烧,但见公公已经答应,也就无可奈何,只得约法三章后,勉强允诺。开始几个月,彼此倒也相安无事。后来范品珍发现陆佩贞的聪明能干、文化素养都在她之上,不仅取得丈夫的宠爱,而且也博得公公的喜欢,这样发展下去,大有取代她的可能。她难以容忍了,开始找岔子,吵吵骂骂,一直发展到摔家具和打架。陆佩贞在苏州住不下去了,只得随俞振飞回到上海,另行租房安家。但此时俞振飞经济上正处于窘境,因为当时穆藕初已去南京,他的纱厂和交易所都关闭了,俞振飞也就失了业,没有固定的收入。后来,虽然严惠宇与陶希泉出资帮助俞振飞等人办起了新乐府昆剧团,然由于票价低廉,加之经营不善,无法继续办下去。俞振飞除了一些菲薄的教曲或堂会收入外,别无经济来源,因此经常出入典肆当铺。陆佩贞毕竟耐不住清贫,1928年7月,她与俞振飞在法国公园(今复兴公园)义勇团游艺大会上合演了《连环记·小宴》后便离家出走,另嫁他人。
  八、创办“新乐府”
  苏州昆剧传习昕原定学员学满五年毕业。自1924年他们第一次来沪实习演出后,声誉鹊起,被视作昆剧中兴之希望。1925年至1926年间,这是传习所结业前的最后两年。学员们除了正常的学戏外,还不时到上海实习演出,演出地点主要是广西路的笑舞台以及徐凌云的私家花园————徐园。有时夜场在笑舞台演出,应观众要求,再到徐园加演日场。演出剧目,除了折子戏外,还有整本戏。如1925年12月在笑舞台演全本《连环记》,包括《起布》、《议剑献剑》、《问探》、《三战》、《小宴》、《大宴》、《梳妆》、《掷戟》等折,由朱传茗、张传芳分饰前后貂蝉,顾传玢、周传瑛分饰前后吕布。翌年2月在徐园演全本《铁冠图》,包括《探山》、《捉闯》、《借饷》、《对刀》、《步战》、《拜恳》、《别母》、《乱箭》、《撞钟》、《分宫》、《守门》、《杀监》、《刺虎》等折,由沈传芷、华传苹、施传镇、倪传钺、马传菁、赵传钧、周传沧、王传凇等主演。3月,在徐园公演整本戏《贩马记》,由俞振飞指导,顾传玠饰赵宠,朱传茗饰桂枝,郑传鉴饰李奇。
  传习所频繁地到上海演出,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增加实践机会,扩大社会影响,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解决办学经费。虽然穆藕初每年都拨款资助,但总不能全都依赖他,更不能一辈子依赖他。“传”字辈演员日趋成熟,已经到了自力更生、自谋发展的时候了。1927年秋,传习所派人到上海与俞振飞联系,希望他出面办个昆剧团,带领一班刚毕业的“传”字辈演员在上海图谋发展。当时,俞振飞在京昆界票友中已颇有点小名气,尤其他多年来与传习所同台串演,与“传”字辈小师弟们关系甚为密切,因此他确实是出面组班的最佳人选。俞振飞也因穆藕初去南京出任工商部次长,纱布交易所关闭而失去了一份固定的收入,因此对传习所的建议十分感兴趣,但苦于经费尚无着落。一日,俞振飞趁与大东烟草公司总经理严惠宇、江海关总督陶希泉打麻将的时机谈起办团经费问题,严、陶两人答应拿出五千元作为一次性赞助,同时建议将笑舞台包下来,装饰一新。俞振飞立即联络了曲友张某良、吴我尊和沈吉诚,组成了维昆公司,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谁知消息传到了苏州俞粟庐那里,俞粟庐连庀给儿子写了封信,告诫他千万不要当老板,不要管钱,否则不会有好下场。“知子莫若父”,俞粟庐对儿子的特长、能力知道得很清楚。俞振飞自知缺乏经理之才,也为尊重父亲的意见,就让张某良当了前台经理,自己作为后台经理,分管排戏、选择剧目、分配角色等工作(相当于今日之艺术总监)。笑舞台改名为新乐府昆剧院后,传习所作为学校已完成了历史使命,作为戏班,正式起名为“新乐府”。
  原来的笑舞台经过改建,金碧辉煌,高雅精致。剧场四壁髹以红粉,加上金漆花纹,每一庭柱悬挂宫灯,座位按严、陶两位的建议,全部改用藤椅并加上软垫。台上台下,干余支电灯泡将剧场照得如同白昼;台上悬挂着林屋山人的集句、袁寒云书写的对联“古调凄金石,新声杂管弦”,其额为篆文“兴古为新”。俞粟庐题赠了“曲尽其妙”四个大字,周信芳也送来亲笔题词“古乐中兴”。吴昌硕虽已仙逝,但他在半年前题赠给顾传玠、朱传茗的两副对联也悬挂在旁,十分醒目,其一日:“传之不朽期天听,玢本无瑕佩我宜————致乐府名小生顾传玠。”其二日:“传随李白花间想,茗倘樵青竹里煎————致乐府闺门旦朱传茗。”此外,严惠宇赠了台联,陶希泉赠了二十只花篮。沪上各票房、曲社俱赠匾框、屏联,不计其数。参加开幕式的社会知名人士有潘竟民、徐志摩、陆小曼、周信芳、盖叫天等等。
  P29-32
  1978年春,上海昆剧团成立时,我调到该团当编剧,任创作组长,从那时起就认识了俞老。但与俞老的直接交往则是在1982年秋。其时,我随团到西安作巡回演出,俞老与李蔷华老师也同去了,除了参加一些艺术活动外,我还陪同他们一起游览了兵马俑博物馆、骊山华清池、乾陵、昭陵、茂陵、马嵬坡、碑林等名胜古迹。俞老还应邀到西北大学讲学,讲的是他一生与昆剧结缘的经历,后来我帮他整理后,发表在《陕西戏剧》上。这是我第一次协助俞老所做的文字工作。在此以前,俞老的文字工作一般都由昆剧老作家陆兼之做的。1987年陆先生故世后,这部分工作就由我担负起来。这样我与俞老的接触就日益增多了。1989年春,俞老就嘱托我这个后生小子为他写传,这是对我的极大信任和器重。但由于资料不全,加上其他事情的干扰,撰写工作时续时断,一直没有完成。在俞老生前没能让他看到这部传记的出版,这是我十分愧疚的事。但调查、访问、收集资料的工作一直没有停止过。今年年初,在上海文艺出版社责任编辑陆稼林先生的鼓励和敦促下,我下决心抛弃了其他工作,日以继夜,奋战数月,终于在俞老逝世三周年之际把它写成了。当我将这一叠叠书稿敬献在俞老灵前的时候,我的沉重心情似乎减轻了许多。
  这本传记记录的是俞老光辉而又真实的一生。说它光辉,因为俞老在京昆事业上的贡献,足可彪炳史册;说它真实,因为这里写的俞老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十全十美的“神”。在他漫长的生活道路上,有成功,有失败;有欢乐,有痛苦;有事业的拼搏,也有感情的纠葛。当俞老娓娓讲述他这些不平凡的经历时,我惊诧于他毫不隐瞒自己的私生活和真实感情,毫不避讳自己的性格弱点和某些失误,这分明要我把他作为一个真实的人来描写,而不是把他当作完美的“神”来敬奉。
  俞老早年的一些珍贵资料,大多在“文革”中丧失殆尽,全凭回忆,难免有疏漏之处。我尽量对照当年的报纸,一一加以核实和订正。在编写其活动大事记过程中,我查阅了《申报》和解放后出版的各种报刊。至于俞老在外地的演出活动,因手头缺乏资料,只能暂缺,待以后有机会再加以弥补。
  在编写此书的过程中,得到了李蔷华老师的全力支持,她不仅帮助回忆,提供资料和照片,还仔细地阅读了全部书稿,提出了宝贵的修改意见。郭汉城先生在百忙之中为此书作序,鼓励甚多。此外,陈西汀老师、俞经农先生、陶影女士、倪穗珠女士、王绍基(江上行)先生、胡忌先生、徐希博先生、许寅先生、陈莹女士、薛正康先生、谢志良先生、舒纪云先生、张万良先生、杨振东先生、张申英女士、王诗昌先生以及俞老的弟子们为本书的编写和出版,提供了不少帮助,在此一并致谢!
  唐葆祥
  1996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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