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金岳霖相交,殷海光得到了年轻人渴望的随和与宽容;而在熊十力那 里,却感受到独断与偏激。他曾把这种不同归结于受英国经验论与中国思想 习染的区别,实际也为自己选择了问学之道。不过,在殷晚年,对熊十力也 多了一分敬佩。这无关于熊的学问,而是其“脱俗的人格”和“推倒万世的 精神”。 就在1937年夏天殷海光准备报考清华哲学系的时候,中日战争爆发了。 自“九一八”事变后,华北就笼罩在战争阴影下。只是在1937年以前,平津 之地的学校,还能弦歌不辍。时执掌北大的蒋梦麟,就曾表示:“从民国十 九年到二十六年的七年内,我一直把握着北大之舵,竭智尽能,希望把这学 问之舟平稳渡过中日冲突的惊涛骇浪。”在胡适、丁文江、傅斯年等朋友的 协助下,“北大幸能平稳前进,仅仅偶尔调整帆篷而已”。一度曾是革命活 动和学生运动漩涡的北大,又逐渐转变为学术中心。或许是因为珍惜这些年 取得的成绩,尽管头上的乌云越来越密,学界人士还是在浅水里小心翼翼地 缓缓前进,不敢闯进急流,以免正面撞上日本侵华的浪潮。这个时期由北方 学人办起来的《独立评论》杂志,就传达了学人们对危机的种种识见。 身处北方危城,殷海光的感受想必是很多的。到北平没多久,就发生了 “西安事变”,他本人叙述的一则经历,就透露出影响其未来政治投向的气 息: 那年十二月的某一天,学生公寓里,有一个高高瘦瘦的人说:“今天是 我zui痛快的一天。”殷问:“为什么?”他说:“在西安的张学良把蒋委员 长抓了起来,他不抗日,所以抓起来zui痛快了。”殷海光听到这话,十分气 愤,他告诉那人说:“我今天zui难过……蒋委员长是抗日的,只因为我们准 备不够,时间还没到来,所以没有发动,蒋被抓起来,谁领导抗日?眼见国 家要四分五裂了。”两人各执一词,激烈争辩起来,竟因此感情完全破裂, 以后见面不理。 七七事变之夜,清华因地处北平西,毗连宛平,日军进攻卢沟桥的枪炮 之声,校园内即清晰可闻。殷海光也许没有经历清华师生那一段心恸神伤的 日子,但也目睹了日本侵入北平后,到处人心惶惶的凄凉景象。此时殷知道 ,在这座被征服的故都,他希望开始的大学生活,已随局势的日益恶化成为 泡影。他和一些来自南方的同学,决定回到南方去。他没有旅费,在北平只 有金岳霖能帮助他,于是找到金说明来意。金先生给了他50元钱,作为北平 到汉口的旅资。金先生还对他说:“你回南方去!这里局势动荡不定,我恐 怕你流落在这个地方。时局可能不是一时能安定下来的,一切需要从长计议 。盼望你平安回到家乡。”这样,在北平住了差不多一年后,殷从北平辗转 回到故乡,静待时局的改善。到次年春天,获悉清华大学与北京大学、南开 大学南迁昆明,合组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简称西南联大),殷才决定前往昆明 求学,继续追随金先生。 P43-P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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