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传作者从“孙思邈是人不是神”这一基本观点出发,努力还原先贤真实面貌,既不取野史的荒诞之说,亦剔除“信史”中夸张之辞。只将孙思邈两部巨著视作记传**手资料,透过字里行间,探寻著者行踪。再剔出书里透露的点滴行踪,反复甄别,形成缜密完整的一部传记。孙思邈,是京兆东原人(今陕西省耀县孙家塬)人,出生于隋开皇元年,卒于唐永淳元年。活了102岁(也有说他活了141岁),他是我国乃至世界历史上著名的医学家和药物学家。历史上,被人们尊为“药王”。信史所载孙思邈事迹虽少,各种奇传却多。本传作者从“孙思邈是人不是神”这一基本观点出发,努力还原先贤真实面貌,既不取野史的荒诞之说,亦剔除“信史”中夸张之辞。只将孙思邈两部巨著视作记传第一手资料,透过字里行间,探寻著者行踪。再剔出书里透露的点滴行踪,反复甄别,形成缜密完整的一部传记。 作者简介: 罗先明,男,1950年生。湖南洞口人。中共党员。1973年开始发表作品。2008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长篇小说《本案拒绝旁听》、《大医孙思邈》,报告文学《来自西藏监狱的报告》、《开国反腐第一案》,63集电视剧文学剧本《远东大抗战》,长篇纪实文学《远东战争风云》(四卷本;原名《远东大战纪事》),学术专著《中国预防犯罪通鉴》等。 目录: 序篇 一盛德茂功凡人被尊崇为“神” 二养生有道寿高一百四十一岁 第一章早年立志(幼年~20岁) 一叩求豪强圣童苦读欲求仕进 二重新探路十有八而志学于医 三普同一等待所有患者皆如至亲 四出言不逊治狂犬病栽大跟头 五至于弱冠知方药本草不可不学 第二章砥砺真功(21岁~39岁) 一故土不恋主动融入大千世界 二笨功不辞胸中自有经典万卷 三丝毫不苟辨析病症慎之又慎 四风险不畏自我验证治痢疾方 五忌讳不避大胆涉猎治妇人病序篇 一 盛德茂功 凡人被尊崇为“神” 二 养生有道 寿高一百四十一岁 第一章 早年立志(幼年~20岁) 一叩求豪强 圣童苦读欲求仕进 二重新探路 十有八而志学于医 三普同一等 待所有患者皆如至亲 四出言不逊 治狂犬病栽大跟头 五至于弱冠 知方药本草不可不学 第二章 砥砺真功(21岁~39岁) 一故土不恋 主动融入大千世界 二笨功不辞 胸中自有经典万卷 三丝毫不苟 辨析病症慎之又慎 四风险不畏 自我验证治痢疾方 五忌讳不避 大胆涉猎治妇人病 六临危不惊 治病不分“好人”“坏人” 七卑微不拒 精心呵护少小婴孺 八逆境不惰 兵乱途中救治外伤 九传染不惧 零距离接触麻风患者 十污秽不计 发明葱管导尿之术 十一陈规不拘 由炼丹转向解石药毒 十二名利不求 婉拒“国子博士”之位 第三章 顺势而为(40岁~70岁) 一岂惜百金 求得治疗风毒偏方 二应召当值 治脚气奔走庙堂江湖 三不远千里 只为求得一个奇方 四顺应大潮 跟随隋军渡江作战 五情同手足 给士卒杂治疑难诸疾 六惜书如命 闯火海抢救陈宫秘籍 七如履薄冰 远避皇室是非漩涡 八初访湘地 叹诸师秘仲景要方不传 九身非由天 劝杨坚父子自珍自爱 十大爱无垠 奇术秘方和盘托出 十一母气充盈 孕期保胎逐月得安 第四章 乱世不避(71岁~80岁) 一身不由己 跟随大军远征辽阳 二被迫落草 竭诚效力山寨兄弟 三德行不充 杨广走向自我毁灭 四有求必应 疗救范围更宽更广 五苦盼明主 主动救治李唐将士 第五章 盛世作为(81岁~108岁) 一追求“药实” 山居种药采药制药 二不偏不党 周旋于李氏兄弟之间 三食治为先 医霍乱谈防止病从口入 四重在养性 指导李渊老年养生 五稍有懈怠 饮酒过量“几至殒毙” 六人身国象 知治其身则善治其国 七命重千金 劝患者不可轻言放弃 八重解心结 竭诚救治长孙皇后 九方便百姓 简易药方公诸墙上 十慎用药补 跟踪治疗王子李治 十一忧郁伤身 李世民晚年再立太子 十二救人心切 闹市藏匿麻风患者 十三药不适人 武则天索要面药奇方 十四百岁远行 齐州访得三百岁奇女 十五劳复心瘁 忍见李世民壮岁辞世 第六章 成就大医(109岁~141岁) 一独创经方 治愈功臣矢镞痼疾 二奋发著书 唯愿圣教人人自晓 三寻求宽囿 向武皇后再荐美色方药 四寻思妙理 百岁深研《伤寒论》真本 五独创“石医” 路旁刻石建造药碑 六挺身护弱 使恶疾患者绝处逢生 七美女盈宫 向李治详解房中补益 八治之伤晚 与麻风病人同处一室 九退居恬然 养卫得理延年长生 十成就大医 “德、功、言、寿”千古一人前言一盛德茂功凡人被尊崇为“神” 中国医药,深深根植于华夏本土,炎黄子孙,世世代代赖其佑护。没有中国医药的持续发展,便没有中华民族的繁衍生息。为使中医药宝库愈益充盈,一批批探索者满怀大爱仁义之心,咬定悬壶济世之志,尝遍百草,验方证术,防治并重,造福百姓。且不表传说中的伏羲氏、神农氏人等,自《黄帝内经》所载之雷公、岐伯以降,即有留下真名实姓者扁鹊、张仲景、华佗、葛洪等名魁圣贤,以及隋唐大医孙思邈。 孙思邈,《旧唐书》载:“京兆华原人也。七岁就学,日诵千余言。弱冠,善谈庄、老及百家之说,兼好释典……永淳元年(公元682年)卒。遗令薄葬,不藏冥器,祭祀无牲牢……撰《千金方》三十卷行于代。” 《新唐书》亦载:“孙思邈,京兆华原人。通百家说,善言老子、庄周……于阴阳、推步、医药无不善……永淳初卒,年百余岁。遗令薄葬,不藏冥器,祭去牲牢。”古之华原府,即今之陕西省铜川市耀州区。 《辞海》(1979年版)载:“孙思邈,唐医学家。京兆华原(今陕西耀县)人。少时因病学医,对医学有较深研究,并博学经史百家学术,兼通佛典……著《千金要方》、一盛德茂功凡人被尊崇为“神” 中国医药,深深根植于华夏本土,炎黄子孙,世世代代赖其佑护。没有中国医药的持续发展,便没有中华民族的繁衍生息。为使中医药宝库愈益充盈,一批批探索者满怀大爱仁义之心,咬定悬壶济世之志,尝遍百草,验方证术,防治并重,造福百姓。且不表传说中的伏羲氏、神农氏人等,自《黄帝内经》所载之雷公、岐伯以降,即有留下真名实姓者扁鹊、张仲景、华佗、葛洪等名魁圣贤,以及隋唐大医孙思邈。 孙思邈,《旧唐书》载:“京兆华原人也。七岁就学,日诵千余言。弱冠,善谈庄、老及百家之说,兼好释典……永淳元年(公元682年)卒。遗令薄葬,不藏冥器,祭祀无牲牢……撰《千金方》三十卷行于代。” 《新唐书》亦载:“孙思邈,京兆华原人。通百家说,善言老子、庄周……于阴阳、推步、医药无不善……永淳初卒,年百余岁。遗令薄葬,不藏冥器,祭去牲牢。”古之华原府,即今之陕西省铜川市耀州区。 《辞海》(1979年版)载:“孙思邈,唐医学家。京兆华原(今陕西耀县)人。少时因病学医,对医学有较深研究,并博学经史百家学术,兼通佛典……著《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其书首列妇女、幼儿疾病,并倡立脏病、腑病分类,具有新的系统性,在医学上有较大贡献。” 《辞源》(1979年版)亦载:“孙思邈,唐华原人。钻研诸子百家,兼通佛典,精于医药……著有《千金方》、《千金翼方》二书。新、旧《唐书》有传。” 做为古代名医,孙思邈与雷公、岐伯、扁鹊、华佗、葛洪、张仲景等有相同之处,即姓名事迹皆录于史。与上述名医不同处在于:雷公、岐伯诸人虽史籍有载,其人生轨迹却几无所考,若有也是穿凿附会,因而其存在往往遭受质疑。例如被尊称为医圣的《伤寒论》作者张仲景,因其生平事迹不确,便有学者怀疑,《伤寒论》真正作者究竟为谁。曾任长沙太守的张仲景,确否撰创该著?孙思邈则不然,今之陕西省铜川市耀州区孙塬镇孙塬村,确为孙氏出生之所,其祖屋遗址犹在。距其不远处有一古槐,年轮在1400年以上,高15米,围4.5米,虽历经沧桑,却枝挺叶茂,见证过孙思邈读私塾的少年时代。离祖屋遗址约千余米处,有孙思邈本人坟茔。其墓高4米,基座直径约6米,由青砖砌成圆堆形。据当地人说,该坟茔由本村一千户人家献砖堆砌,凝聚着众乡亲对孙思邈的无限深情。惜年代久远,原墓碑不存。目前所见的墓碑,立于清代同治十一年(公元1872年),碑高1.4米,宽0.65米,厚0.18米,上书:“唐代敕封妙应真人圣神之先茔碑”。 孙思邈坟茔左上方,是其父母合葬坟茔,也是圆堆形状,青砖砌成。此墓虽非孙思邈本人所立,却千百年来一直受到人们尊重。墓碑前面,总有人双手合十,低首默立,追思这一对养育出苍生大医的平凡夫妇。 低首孙氏坟前,谁也不会怀疑他做为凡人的真实存在。 令人深思者,关于孙思邈还另有一说,即孙思邈并非世间之人,而是仙界之“神”。先是,成书于公元833年~863年间的《酉阳杂俎》卷二“玉格”有记:“孙思邈尝隐终南山,与宣律和尚相接,每来往,互参宗旨。时大旱,西域僧请于昆明池结坛祈雨,诏有司备香灯,凡七日,缩水数尺。忽有老人夜诣宣律和尚求救,曰:‘弟子昆明池龙也。无雨久,匪由弟子。胡僧利弟子脑,将为药,欺天子言祈雨。命在旦夕,乞和尚法力加护。’宣公辞曰:‘贫道持律而已,可求孙先生。’老人因至思邈石室求救。孙谓曰:‘我知昆明龙宫有仙方三千首,尔传与予,予将救汝。’老人曰:‘此方上帝不许妄传,今急矣,固无所吝。’有顷,捧方而至。孙曰:‘尔第还,无虑胡僧也。’自是池水忽涨,数日溢岸,胡僧羞恚而死。孙复著《千金方》三千卷,每卷入一方,人不得晓。及卒后,时有人见之。 “玄宗幸蜀,梦思邈乞武都雄黄,乃命中使赍十斤,送于峨眉顶上。中使上山未半,见一人幅巾被褐,须鬓皓白,二童青衣丸髻,夹侍立屏风侧,手指大盘石臼:‘可致药于此。上有青录上皇帝。’使视石上朱书百余字,遂录之。随写随灭,写毕,上复无字矣。须臾,白气漫起,因忽不见。” 此即神话作家笔下的孙思邈。 成书于公元941年~945年间的《旧唐书》,谨慎呼应上述说法,称孙思邈去世之后,“经月余,颜貌不改。举尸就木,犹若空衣,时人异之。” 成书于公元978年的《太平广记》,秉承《酉阳杂俎》之旨,将“孙仙人”之说发挥到极致。请看: “开元中,复有人见隐于终南山,与宣律师相接,每来往,参请宗旨。”而此时,孙思邈已辞世近300年。书中除再述孙思邈以法术为昆明池龙王解危、与玄宗见面外,还附一传奇:“咸通末,山下民家有儿十余岁,不食荤血,父母以其好善,使于白水。僧院为童子曰:有游客称孙处士周游院中。讫,袖中出汤末以授童子,曰:‘为我如茶法煎来。’处士呷少许,以余汤与之,觉汤极美,愿赐一碗。处士曰:‘此汤为汝而来耳。’即以末方寸匕,更令煎吃。因与同侣话之出门,处士已去矣。童子亦乘空而飞,众方惊异。顾视煎汤铫子,已成金矣。其后亦时有人见思邈者。” 还有其他许多关于孙思邈成仙描写,恕不一一引述。 关于孙思邈“由人而神”的故事,民间亦有另一种佐证方式,即为他建造了一座座庙宇殿堂,里面供奉着他的塑像并神位。每座塑像前轻烟缭绕,人们虔诚地跪拜默颂。位于陕西铜川耀州区药王山的“药王殿”,即为其中之一。此地距孙塬村约10华里,原名五台山,为孙思邈晚年采药、种药与隐居之所。后人为纪念这位贤哲,改五台山为药王山,并于山上建造此殿。药王殿规模宏伟,肃穆庄严,内供孙思邈彩色塑像,面慈目善,栩栩如生,一龙一虎,相为拱卫。此殿初建于何年,史书未载。山上另有一立于北宋崇宁三年(公元1104年)的石碑,额题“五台山静应庙记”,载有孙真人受祀之事。以此推算,孙思邈受百姓祭奠,迄今已逾千年。在孙思邈塑像前虔诚烧香磕头者,四时不绝。每年农历二月二日,相传为孙思邈诞辰之日,亦为药王山庙会之时。为纪念药王爷的诞辰,四方百姓蜂拥而来,于殿前焚香跪拜,愿药王菩萨显灵,保家人岁岁平安。孙思邈就这样由人而神。 关于孙思邈显灵故事,立于药王山《唐太宗赐真人颂碑》之跋最见其详。该碑初刻于金世宗完颜大定二十三年(公元1183年),重刻于元宪宗定哥六年(公元1256年),高2.04米,宽0.7米,厚0.25米。碑之正文,相传为唐太宗所赐,云:“凿开径路,名魁大医。羽翼三圣,调合四时。降龙伏虎,拯衰救危。巍巍堂堂,百代之师。” 颂碑附跋如下—— 癸卯岁,郡人骆志全礼山主李公,入道山君。忽以数力抬□而来,告曰:“不幸双目暴尔失明,又反胃,饮食不纳,苦楚不禁,唯自尽可免。”济道止之曰:“人之疾病,必以药饵救料,又有祈请之事。况真人医术冠绝唐代,所留方论,后人用之,无不获救。今遗像在堂,若诚心祈之,岂无不验!”志全敬受教,置水一钵于真人前,铭心致祷。以水煮粥,食之,不反吐粥,食渐进。不两旬,疾平。志全愈加诚敬。一日,卧北窗下,告之道伴曰:“我见窗棂上白四指许,所见日加。”一月后,眼复明。一方惊叹。(注1) 药王山另一《重修孙真人庙洞之记》石碑,刻于明正德十三年(公元1518年)。碑文先述五台山方位及孙思邈生平,再叙一传奇故事:钦差镇守陕西太监廖鸾之侄、锦衣千户廖恺“偶尔得疾,饮药弗痊”。一日,忽见一老者来医其疾,自云五台山洞中孙真人。“及退,才知为梦。”数日后,病竟愈。廖千户戚然动心,乃将其事告之于伯。伯喜之,即捐银五十两,遣百户胡盛诣耀州,以整饰孙真人祀庙,逐使庙貌焕然一新。(注2) 尊奉孙思邈为神、特为建造殿堂庙宇者,何止陕西铜川耀州药王山一地?长城内外,黄河上下,大江南北,凡孙思邈足迹至处,都有这类殿庙,且各处香火兴盛。全国现存究竟多少?历史上曾经毁弃的又有多少?难实计数。现仅列一处: 湖南省涟源市龙山药王殿,据传始建于唐,即孙思邈去世后不数十年。此地距陕西华原孙思邈故里约三千华里,却有许多关于孙思邈在龙山采药、行医、修行、著书故事。人们为纪念这位先贤,特于群山之巅建此殿宇。殿宇规模宏大,有山门、殿堂、僧房、客房等,占地千余平米。殿宇外墙以条石、方石砌成,坚固耐久。山门外有一大青石,传说为孙思邈晾晒医书之用,故名“晒书石”。这里传说,药王爷生日为农历四月二十八日。于是每逢该日,方圆数百里民众云集而来,给药王爷进香祝寿,求保佑家人安康。 除民间和文人将孙思邈神化外,朝廷最高统治者亦赐其“真人”尊号。唐太宗李世民是否对孙思邈有过拜赐,或许尚待考证,另一名皇帝宋徽宗赵佶敕封孙思邈为“真人”,却是千真万确。关于此事,现存于药王山“感德军五台山静应庙额敕并加号妙应真人告词”碑足以为证。 该碑于北宋崇宁三年(公元1104年)刻石,碑文记述两事,一记皇上亲赐庙额,即额敕“静应庙”,二记朝廷加封孙思邈为“妙应真人”原由。文曰: “敕耀州华原县五台孙真人。山川胜境,仙圣所居,其盛德茂功,显闻于世者,朕必秩而祀之。惟真人生于有唐,见谓隐逸,应物之迹,具载史官,庙食华原,时乃乡县。祈禳休贶,美利在民,肆加褒崇,特建荣号,尚其歆怿,永福此邦,可特封妙应真人。”(注3) “药王”在各地民间传说中,虽然指不专一,但绝大多数药王庙里,所塑皆孙思邈坐像。标志之一,即药王坐像身旁的一龙一虎,盖因传说孙氏曾为龙王、老虎治病。孙思邈,实实在在的凡夫俗子,却被世代尊崇为“神”。个中寓意,不言自明。纵览中外历史,由人而“神”者可有几人? 二养生有道寿高一百四十一岁 孙思邈另一不同寻常之处,即寿高141岁。关于此事,一些人持怀疑态度。导致这一疑问者,乃《旧唐书·孙思邈传》中,只确认孙氏辞世之年——唐“永淳元年”(公元682年),未标明孙氏出生之岁。《新唐书·孙思邈传》中,亦只言孙氏“永淳初卒,年百余岁”,同样未注明诞辰之岁。 《旧唐书·孙思邈传》中,为何未能确认孙思邈诞辰之日?原是该文中有一段模糊记载,引发诸多岐义。记述者为初唐“文坛四杰”之一的卢照邻,时间为公元673年(癸酉之岁)。 卢照邻文曰:“思邈自云:开皇辛酉岁生,至今年九十三矣。”此即疑问源由。原来“开皇辛酉岁生”和“至今年九十三矣”两说看似确切,却不能聚焦于同一年份。开皇为杨坚年号,始于公元581年,止于公元601年。这20年内,有“辛丑”而无“辛酉”。而按“至今年九十三”(虚岁)推断,即孙思邈诞生之年,恰与“开皇辛丑”相符,这就是公元581年。 不过,卢照邻当时就怀疑“至今年九十三”说法,认为孙思邈是在“打哑谜”。故他随即又道:(经本人)“询之乡里,咸云数百岁人。话周、齐间事,历历如眼见。以此参之,不啻百岁人矣。”可知孙思邈当年与卢照邻相见时,早已超过百岁。 因之另有学者认为,那“开皇辛酉”并非杨坚开皇一朝,而是西魏大统七年(公元541年),因那年刚好是“辛酉”年,杨坚也在这一年降生。此则可以释为:孙思邈所云“开皇”,即代指隋文帝杨坚(正如史家以“贞观”代指唐太宗李世民一样)。所谓“开皇辛酉岁生”,意即“于隋文帝诞辰的‘辛酉’年降生”。 此即孙思邈出生“两说”源由。古人不欲妄判,乃将疑团存留。 该疑问延至清代,却由《四库全书》总编修纪晓岚轻易“解答”。纪氏认为:照邻乃思邈弟子,记其师言,必无妄语。于是纪晓岚断言:卢照邻所记“开皇辛酉”乃“开皇辛丑”之误,孙思邈就生于“开皇辛丑”之年,寿高101岁。至于孙思邈“生于后周,隐居不仕之说,为史误审矣”! 有了纪晓岚这武断一说,某些后学者便依样画葫芦。别的不表,那权威《辞海》“孙思邈”词条的编撰人,即为依样画葫芦者之一,断然标注:“孙思邈(581——682)”(注4)。同样权威的《辞源》则较谨慎,在“孙思邈”词条下标注:“孙思邈(公元581年?——682年)”。(注5) 为考证孙思邈出生之年,当代学者干祖望在《孙思邈评传》中专辟一章,综合诸家之说进行比较,结论是孙思邈生于西魏大统七年(公元541年)。(注6)即坚持卢氏“开皇辛酉岁生”之说。 本传记作者亦认为孙思邈生于西魏大统七年。支持这一结论者,有如下五条证据: 其一,《旧唐书·孙思邈传》云:孙思邈年少之时,有人将他推荐给洛州总管,“洛州总管独孤信见而叹曰……”一个“见”字,证明两人有过交往。而据史载,独孤信于公元557年遭人陷害,被迫自杀。若孙思邈生于公元581年,两人怎得相“见”? 其二,《旧唐书·孙思邈传》亦云:“周宣帝时,思邈以王室多故,乃隐居太白山。隋文帝辅政,征为国子博士,称疾不起(赴)。”史载,周宣帝在位,自公元578年6月至公元580年5月。若孙思邈生于581年,即与周宣帝风马牛不相及。又“隋文帝辅政”之说,专指周宣帝自称天元帝(太上皇)这短暂一段,时为公元579年2月至公元580年5月,随即损寿早逝。此期表面“当国”者,为周天元帝七岁幼子周静帝,实际主政者,即太师杨坚。周天元帝一死,周静帝便成为彻底的傀儡皇帝。公元581年2月,周静帝被废,杨坚自己称帝。若孙思邈生于581年,亦谈何杨坚在辅政时期“征为国子博士”? 其三,孙思邈在《千金要方·肝脏·坚积聚第五》中自述:余“治蛟龙病。开皇六年三月八日,有人食芹得之……令服寒食饧三斗,大验。”按,孙思邈记载此事,时间具体到年、月和日,说明印像极深,非亲身经历不可。这就说明,孙思邈此时已经成年,从医经验非常丰富。而开皇六年为公元586年。若他出生于公元581年,则该年才刚5岁,显然不合情理。唯其出生于公元541年,已是45岁年纪,才能从事救死扶伤的医疗临床。 其四,据《旧唐书·孙思邈传》记载:“及太宗即位,召诣京师,嗟其容色甚少”,不由大发感慨:“故知有道者诚可尊重,羡门、广成,岂虚言哉。”按,李世民于26岁登基,为公元626年。若孙思邈生于公元581年,即届年45岁而已,李世民用得着“嗟其容色甚少”?唯其生于公元541年,已是85岁高龄,却因凸显年轻,才让李世民惊羡不已。李世民从来相信有羡门、广成等长生不老神仙存在,乃觉孙思邈堪可类比。 其五,据孙思邈在《千金翼方·针灸上·取孔穴法》中自云:“吾十有八而志学于医,今年过百岁,研综经方,推究孔穴。”据考证,孙思邈于公元652年完成《千金要方》,其后又用了近30年时间,完成《千金翼方》。他若生于公元581年,即公元652年才71岁,自称“今年过百岁”还得再等30年。而30年后是公元682年,孙思邈于该年仙逝,哪还有时间写作《千金翼方》呢?唯其生于公元541年,完成《千金要方》时已满111岁,才有资格自称“今年过百岁”,也才有时间开始第二部著作的构思和写作,并一边写作,一边继续“研综经方,推究孔穴”。 关于孙思邈生平事迹,古籍录之不详。究其原因,一是医家往昔地位甚微,长期归入方伎者类,士大夫耻与医者为伍。二是与他晚年所处时代有关。那时已由皇后武则天当国,皇帝李治主动退居其后。而孙思邈曾开罪于武皇后,难免遭受打压。孙思邈一生波澜壮阔,除在民间长期行医、救助芸芸众生外,还侍奉过隋文帝杨坚、隋炀帝杨广、唐高祖李渊、唐太宗李世民、唐高宗李治等多个皇帝,并有杨坚之独孤氏皇后、李世民之长孙氏皇后、李治之武则天皇后等受其侍奉。他颤颤兢兢,如履薄冰,数度险遭不测,却凭其诚挚品格与独有智慧,一次次化险为夷。 信史所载孙思邈事迹虽少,各种奇传却多。本传作者从“孙思邈是人不是神”这一基本观点出发,努力还原先贤真实面貌,既不取野史的荒诞之说,亦剔除“信史”中夸张之辞。只将孙思邈两部巨著视作记传第一手资料,透过字里行间,探寻著者行踪。再剔出书里透露的点滴行踪,反复甄别,形成相对缜密的整体,便是面前这一部传记。其中难免有谬误之处,敬希读者不吝赐教。 后记 “你怎会想到写孙思邈?”常有朋友问。的确,我一非医者,二非陕西人,怎会研究这位千古大医? 其实我出生之刻即与中医药结缘。太奶奶在山村农家木屋里为我接生,用的是古传之术。我在小学阶段小恙不断,慈母常以农家土方替我去寒解表,既省药资,见效又速。母亲刘燕玉之技,承继于我那一生务农、略识药草的外祖父刘孝亮。后离开山村求学就业,才与中医渐行渐远。 1990年我始练气功,自习中医,颇获浅益,从此不歇。乃知中医药为中国道教文化之精华,中华民族赖以繁衍生息之命根。2005年,我出版《远东战争风云》(原名《远东大战纪事》),考虑新的写作计划。夫人汤延涓提出研究孙思邈的命题,并提供她采访大医故里的资料。我欣然应命。经对孙思邈两部巨著反复研读,去各地遗址现场考察,揭秘探幽,剥茧抽丝,比对前人,去伪存真,历经数年寒暑,终成一家之言:孙思邈“德、功、言、寿”皆俱,实乃千古一人。孙思邈不仅属于中华,而且属于整个人类。 感谢国学大家何西来。他是陕西人,对孙思邈早有关注,对我拟定这一选题大加赞许。且曰:“唯有你能把握好这位药王爷,因为你写过《远东战争风云》。”何先生重病之际,两番逐字审读本传文稿,提出极为精准的批评意见。令人痛惜者,何先生竟于2014年12月8日仙逝。祝愿何先生在天之灵与孙思邈相交相知,多有切磋。何建明、黄宾堂、那耘、原文竹等为促成本书出版,皆出大力,一并致谢。 今年是孙思邈辞世1333周年。我囿于浅薄学识,且考察足迹有限,故本传难免疏漏多多。愿更多研究者奉献智慧,共同开掘孙思邈宝贵遗产,使之造福于中华民族,造福于整个人类。 作者 2015年1月22日古今不少医药大师,年少时并非立志学医。如被称为“医圣”的东汉张仲景,据其在《伤寒论》“序”中言:“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年以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张仲景“感往昔之沦丧,伤横夭之莫救”,乃立志学医。 孙思邈年少时亦无意学医。 现存孙思邈有关史料,无其父亲或祖上从医记载。民间口头传说及某些民间文学读本所载故事,皆无史实依据。母亲姓氏,刻于其父母合葬墓碑,谓为“雷氏”。距孙塬村数十里处,确有雷姓一族,其族人亦称系孙思邈舅家。据闻,以前每到“清明”,还有雷姓后人来孙塬村祭祖,缅怀孕育了千古大医的伟大母亲。 令人费解的是,今日孙塬村,却没有孙氏族人。笔者访问当地村民,解释是孙思邈那时给皇上治病,风险极大,为保子孙安全,乃嘱改换姓氏。当地既无孙氏一族,自无传统族谱,方志更无孙氏家族演变记载。故孙思貌之父真名亦无可考,也无法确知生平事迹。 孙母雷氏一族,据现存药王山三方古碑推测,当年或为望族。 碑一:“夫蒙文庆造像碑”。此碑于北魏神龟二年(公元519年)刻石,为佛教四面造像,高102宽42厘米, 厚30厘米,1934年于耀州出土。该碑系蒙文庆为亡父、亡妹、七世父母、因缘眷属所造。为首供养人落款是:“夫蒙文庆,母雷□□”,其他供养人除蒙姓人氏外,还有“清信士雷丰”等。 其二:“雷明香造像碑”。此碑于北周天和六年(公元571年)刻石,高96厘米、宽40厘米、厚19厘米,出土时间不详。该碑系命妇雷明香为亡夫所造。碑文显示,其亡夫系正一品高官,其兄雷□标为正二品,从弟雷显庆为正四品。可见雷明香家族之隆盛。 其三:“雷香妙造碑”。此碑于隋开皇六年(公元586年)刻石,高100厘米、宽42厘米、厚20厘米,1927年于耀州出土。建造该碑者雷香妙,亦系显贵命妇,亡夫即为柱国参军。单看碑上的雷香妙本人乘车出行图,即可窥知雷氏家族显赫之一斑。(注1) 不敢说上述雷姓豪族即为孙思邈舅家,但孙思邈舅家与上述大户必有某种联系,因那是讲究姓氏与血缘关系时代。如此便可设想,孙思邈舅家或为知书达理之士。母亲雷氏则受过一定文化薰陶,心地十分善良。由此推论,若以门当户对为婚姻基础,孙家则不会一贫如洗,孙父本人更不至于目不识丁。孙思邈谈及儿时家境状况,用了“家产”二字。不过孙塬村位于关中北部黄土残塬地带,村民们住屋多用黄土夯墙,还有人全赖窑洞遮风挡雨,加之土地贫脊,灌溉乏水,交通闭塞,可谓穷乡僻壤。故孙思邈儿时生活条件,亦谈不上如何富足。 孙思邈在这种环境中成长,每日以学为业。孙塬村现存那一棵苍老古槐,见证过孙思邈幼时身影。他着一身青衫,穿一双麻鞋,或坐在树下边读边想,或与小伙伴你追我赶,有时则比赛爬树。他上的是村里私塾,却不以私塾先生所教功课为满足,放学后继续在家挑灯苦读。 母亲对儿子总是宽容的,当发现儿子有些事做得不妥,则注意及时诱导。一回见儿子捧着一只肉乎乎的雏鸟,忙道:“娃,小鸟也有爸妈。你想它离开了爸妈,还能长大吗?小鸟妈妈见不到孩子,能不伤心吗?” “娘,是我不好。”孙思邈听了,忙小心将雏鸟用布衫兜着,再爬上大槐树,将它放回小窝,且将窝里的杂草抚平。 “娃,这就对了。往后,可不得伤害任何鸟儿。” “娘,我懂了。一定不犯,一定。”年幼的孙思邈连连点头。 母亲雷氏就这样通过点滴之事,向儿子传输大爱之心。 孙公与其他父亲一样,急切望子成龙。而任何圣人贤哲,孩童时代都会贪玩,孙思邈亦不例外。他在《千金翼方·序》中自称:“余幼智蔑闻”,即非天才。《旧唐书·孙思邈传》却载,孙思邈“七岁就学,日诵千余言”,虽不无夸张成份,仍可见学业优异。能做到这一点,自与严父督促有关。得益于严父慈母育导,孙思邈奋发用功,埋头苦读。这幼时的苦读,也为他往后学习打下了深厚基础。这样至于“弱冠”,已经“善谈庄、老及百家之说,兼好释典”了。 读书不是目的,只是成才手段。儿子长大后如何发展?孙公颇具长远眼光,早有宏大计划:让儿子走读书人正统之路,早入仕途,光宗耀祖。 此说非为臆断。旧、新《唐书》中,皆记孙思邈拜见西魏重臣独孤信之事。独孤信本名如愿,因屡立战功,被太师宇文泰赐名为信。其时,独孤信为西魏太子太保、大司马、柱国大将军、卫国公,可谓权势显赫。而孙思邈不仅见到了他,且获得高度赞赏。独孤信曰:“此圣童也。”(注2) 此事发生在西魏恭帝二年或三年(公元555年或556年),孙思邈约摸十四五岁,已然才智拔萃。 孙思邈身为贫家弟子,何以要见朝中重臣?此事涉及彼时举荐制度。原来在科举制度形成之前,古代文人欲入仕途,全赖朝臣或其他名士推荐。昔汉武帝就下过“求贤诏”,要求朝臣举荐“茂才”。自汉魏朝始,实行“九品中正制”,即将各阶层弟子分为九等,由不同层级的“中正”官举荐。此制度实行之初,效果倘可,后却专为门阀世族所用。至于北魏,一方面“九品中正制”继续推行,一方面延续权势举荐制度。孙思邈学问虽高,家世却卑,故未能进入地方“中正”推举视野。如欲入仕途,则务必由权贵推举。 孙思邈因何人引荐,于何种场合与独孤信见面,古无确切记载。或赖于舅家雷氏某名士强力引荐,或于京郊某处与独孤信意外相逢。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要拜见声名显赫的柱国大将军,谈何容易?故这场载入史籍的会见,显系孙父煞费苦心的结果。为了这一会见,孙公必下了相当决心,费了相当力气。 孙公刻意安排这一场会见,其意不言自明,望儿得到提携。而孙思邈本人,无疑也有入仕之意。正如他后来坦承的那样:“吾初学医,未以为业。”(注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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