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梅子青时:外婆的青春纪念册


作者: 刘梅香,张哲     整理日期:2015-11-04 15:58:35

★一本70年前的毕业纪念册,重新认识一个“18岁的外婆”。★温暖一整季的催泪之作,值得每个人一读再读的“中国故事”!★饶平如、金宇澄、梁鸿、严彬阅后感动推荐!
  1945年,山河破碎,胜利来之不易。年轻的她和同学们在求学之路上辗转流亡,历尽艰辛,谱写了难忘的青春旋律。
  2015年,世事变幻,旧人一一凋零。已经走过93年人生之路的她,是否还能重拾旧日的同窗之谊?和80后外孙之间又会有怎样感人的亲情故事?
  克罗齐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或许我们也可以说,一切历史都是个人史——所有舞台宏大、布景繁复的大历史,都是一个个平凡人细微的个人生活史。当“抗日战争”这段70年前的大历史逐渐淡出所有人的真实记忆、纪念成为国家意志下的庆典仪式时,历史是空洞的、属于过去的、与己无关的。但是历史本应是鲜活的,它与一个个面目清晰、情感跃动的人密切相关。外婆(刘梅香)和她的同学们,70多年前就是这样的历史亲历者。
  读《梅子青时》,波澜壮阔的时代大背景在青春少年的求学生活后面时隐时现,其中人物的生活经历、脾气性情、命运跌宕,都在大历史中一一展开,令人联想起《大江大海一九四九》《巨流河》中个人命运与家国历史的纠缠。然而*感人的还是,那份从个人出发对一个时代的真实记录,是我们在历史教材中看不到的,堪称另一部《平如美棠》《穷时候,乱时候》。本书简介:
  1937年日本全面侵华后,浙江杭州沦陷,原处萧山的湘湖师范学校被迫南迁流亡办学,师生一路辗转至义乌、松阳、庆元、景宁等地。外婆(刘梅香)在1941年入学湘湖师范,四年青春时光转瞬即逝,而在此结识的同学师长、奠定的世界观价值观,却深刻地影响了外婆的一生。70年后的今天,在一次偶然整理外婆的旧物时,外孙(张哲)发现了一本70年前的毕业留言册。这次偶然的相遇,连接起了外婆的现在与过往,也让外孙重新认识了外婆。每一代人的青春都弥足珍贵,70年前外婆在抗战与求学中的少时故事,穿越战火和动荡的久远年代,仍深深地吸引着像他这一代年轻人……这既是93岁外婆的一部抗战求学回忆录,也是祖孙两代间一曲令人感喟的心灵对话。
  作者简介:
  刘梅香(1923—),浙江松阳人,1941—1945年入学南迁后的浙江省立湘湖乡村师范学校(简称“湘湖师范”),因抗战形势需要,先后流亡至松阳、庆元、景宁等地学习。1945年毕业后在浙江任小学教师,直至退休。
  张哲,浙江杭州人,曾从事互联网和媒体工作。
  目录:
  初章时空奇遇次章流动的学堂续章星星月亮太阳尾章别亦难花朵如历史中的人生细节,疏忽这特殊性,它们将随时消失。感谢作者,让遥远的色彩在这本书里展开,远方的气息、时间缝隙里难忘的画面,都被保存下来,这是作者、读者的幸运。
  ——金宇澄(作家、茅盾文学奖得主)
  一个普通老人的生命史,却折射出那个大时代最细微的神经和肌理,充满质感和活生生的美。该书以人物口述的回忆和作者亲历的现实相互印证,为我们呈现出历史的变迁、沧桑和生命顽强的“在”。
  ——梁鸿(作家、教授)
  沿着书中外婆的青春纪念册,在湘湖师范之外我看到炮火中的西南联大,看到张充和的“曲人鸿爪”,看到中国式传统家庭几代人血脉中的故事。小时代固然怡人,那端庄壮花朵如历史中的人生细节,疏忽这特殊性,它们将随时消失。感谢作者,让遥远的色彩在这本书里展开,远方的气息、时间缝隙里难忘的画面,都被保存下来,这是作者、读者的幸运。——金宇澄(作家、茅盾文学奖得主)一个普通老人的生命史,却折射出那个大时代最细微的神经和肌理,充满质感和活生生的美。该书以人物口述的回忆和作者亲历的现实相互印证,为我们呈现出历史的变迁、沧桑和生命顽强的“在”。——梁鸿(作家、教授)沿着书中外婆的青春纪念册,在湘湖师范之外我看到炮火中的西南联大,看到张充和的“曲人鸿爪”,看到中国式传统家庭几代人血脉中的故事。小时代固然怡人,那端庄壮丽的人生却是学不来的。——严彬(诗人、凤凰网读书频道主编)这不仅仅是一本介绍外婆个人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生活历程的传记,而且也是一本描述人间师友精诚团结、互助友爱的真情,弘扬中华优秀文化传统美德,有益于世道人心的好书。——饶平如(《平如美棠》作者)13写字台理得相当整齐,但里面的大多数东西在我看来都没有什么必要保留。木尺,剪刀,旅游纪念章,手帕,剪报本,账本,相册。相册当然是需要保留的,只是除了家人和她自己的老照片,还有太多我不认识的面孔,大概是她的同学、同事、学生和远亲。在一叠本子的最底下,有一个相对较小的册子,封面和封底用深蓝色的布包裹着,可能是因为年代太久远,表面有一些接近黑色的污渍,但整体上仍是整洁和挺括的。册子的一端用褐色的绳子穿过,显示它原本只是一张张单独的白纸,后来被人为地做成了现在的样子。也许是好奇心的驱使,也许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我翻开了这个小册子。次章流动的学堂
  十四从前的识字班里,湘湖师范的学生给我们教课,让我对教师这个身份产生了一种尊敬。但是小学班主任的做法又让我有了新的思考。我想,假如我是教师,一定不会对学生厚此薄彼,要么不做,要做就做个好教师。我终于决定去考湘湖师范。我感觉到,这个学校无论师生都平等、朴素、热情、上进。我想,自己应该加入到他们当中去。这一次爸爸照样反对,但不像上次那么固执了。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自说自话,和堂姑妈美尽、堂阿叔刘城一道,先参加湘师办的补习班,再去报名考试。尽管我这个人平时胆子算大的,但考试那天还是有点担心。湘湖师范过去每年只招一个秋季班,迁到古市以后,春秋两季各招一班。我参加的是秋季考试,一个班五十个名额,参加考试的却有两千多个人。考完以后,我紧张了几天,后来渐渐平复下来,每天该做啥还做啥。有一天我在镇上的二阿姨家里,突然有人在门外喊我,我心里一激动,晓得有戏了。来的人是毛培芬。她跟我一道参加补习班,两个人很谈得来,但她小得多,当时还只是个小姑娘。她的爸爸和阿哥都是湘湖师范的老师,那天录取名单定下来了,她爸爸在办公室里抄榜,她就偷偷躲在后面看底稿,看到第三名就是自己名字,高兴得叫了出来。再看下去,看到刘梅香三个字,立刻二话不说,跑到上安村我们家里,见到我爸爸,就朝他大叫:“考取了,梅香考取了!”但是我爸爸不相信。毛培芬听他说我在镇上,三步并了两步又跑过来。姆妈和二阿姨听到喜讯,高兴得呆掉了,不晓得说啥个好。我还是有点不太敢相信,我说:“培芬,走,我同你看榜去。”我们走到小上安附近的广因寺,当时湘湖师范就设在寺里。我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大概在四十名左右,我晓得,录取是笃定的了。但是美尽和刘城呢?还没有寻到他们的名字,我就被毛培芬拉走了。回到家里,我告诉爸爸:“我要读湘湖师范了。你不要不相信,是真的,我亲眼看到榜了。”爸爸啥都没有表示。但是那天晚饭,他的饭量特别大,讲话特别多。我想,他心里面一定是开心的。刘城听说我考上了,也跑去广因寺看榜。本来他感觉考得不错,一定能够录取,结果名字是看到了,不过是在备取生里。所谓备取生,要比正取生低一个级别,一共十个人,正取生最后不去读的话,就从备取生里按分数高低依次补上。美尽没有考好,她连备取生也不是,彻底没有上榜。分数不好,运气来补。那时正是抗战前期,浙江北部的杭州等地沦陷,省政府临时南迁到永康,教育厅迁到丽水。那一次因为报考的人多,校长金海观也想推行乡村的普及教育,所以特地坐车去丽水,向教育厅申请扩招。当天下午他就回到学校,带来厅里的答复:“允许扩招!”这样一来,五十个就变成了一百个,我们正取生编成甲班,十个备取生和分数再靠后的四十个人编成乙班。美尽刚好在那四十个人里,等于她和刘城一道过关。我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抓住美尽的手说:“太好了,我们三个又变成同学了。以后等我们毕业,最好也到一个学校当老师。人家同事一问,三个都是上安刘家的,多少光荣!”那时我不可能料到,美尽和刘城后来都没能迎来毕业的那天。
  15秋妹推门进来,把保温杯里的茶倒进杯盖,递给床上的外婆:“喝掉再讲,一边喝一边讲要呛的。”外婆点点头接过,抿一小口,愣了一愣,小心地再抿一口。秋妹知道是茶太烫,要去夺那杯盖,被外婆伸出一只手掌制止:“不要紧的。”我补上一句:“我在这里没关系,你去隔壁看电视吧。”“她蛮好的。”秋妹出去之后,外婆指着门对我说,“经常给我讲笑话。哄我开心喽!最主要一点,看我看得很牢,哪里像原先的刚妹,一天到晚摆脸色给我。”“不要再去想刚妹了,最好把这整个人都忘掉。”我想起伍医生说过,以后要尽量让外婆避免情绪激动,绝对不能再动怒。“是喽,忘记掉,都忘记掉。秋妹问我在医院里的事情,我只记得后面,前面全都不记得了,只晓得掼了一跤,然后大阿舅回来,再就慢慢出院了。至于啥个毛病,你们不告诉我,我也没地方去查,只看到是住在神经科。你不要笑,神经科又不是精神病,你当我不懂啊?我想我大概也老年痴呆了。人家不是说吗,老年痴呆刚开始的时候,近的事情没印象,老早的事情倒记得蛮灵清,我就是这样。”从爱说话这一点来看,她已经恢复得和原先差不多了。外婆出院前,妈妈、姨妈和大舅舅私下一商量,把当月工资结给刚妹,直接辞退了她,专门从家政公司再新找了个保姆,名叫秋妹。秋妹六十一岁,杭州萧山人,据家政公司老板说,她是他们的金牌阿姨。开始大家只当是噱头,接回家一段时间后,发现秋妹不但做事认真,性格也算憨厚,不会耍滑头,和外婆相处融洽,因此大家渐渐放心。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外婆。我坐在床边的方凳上,她靠坐在床头,背倚着两个靠枕,“咦?”一笑,缺了门牙的黑洞又露出来,但现在已经明显不同于上个月了,看起来精神不错,“要我讲啥啦?”深蓝色的布皮小册子摆在我和外婆中间。我小心地翻开第一页,上面是这样写的:认清目的——写作原是为了歌唱人生,发现人生的真理,而向大众作极细微的体验!继续翻下去,每一页都是不同人题写的毕业留言,少的几个字,多的连写两页,字体各不相同,却竟然各有各的风格韵致。留言最后都有署名和印章,题写者的名字大多可以辨认出来。这一件旧物,隔了七十年的岁月风尘,此刻重见天日,竟然萌出新生。文字背后的人那时都还是十几二十岁的青春少年,求学于乱世之中,目睹山河破碎,身历生离死别,是否都曾经为家国的命运而焦虑不堪?胸怀的一角,又是否也有过蠢动的小情小爱?册子背后,隐形的主角正是我的外婆。如果不是这确凿的物证,我根本不知道要怎样去想象,眼前这个老妇人也有过意气风发的年代。的确,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外婆曾经有许多次试图给我讲她的往事,关于村坊、祠堂、老家的亲戚,还有——湘湖师范的人和事。可是这些对我来说都太远太远了。我从没有去过她的老家,也无从去想象那些陌生的建筑、风景和人。至于湘湖师范,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模糊而过时的名词。也许它有过一些故事,可是,在当下的时态里,这四个字所指向的实体早已经不复存在。那么我还能怎样去认识它呢?仔细想想,也许我才是错过了太多的那个人。世界无常,生命是流动的,从认识这个被我称作外婆的人那天起,她一直都是个老太太。如果说岁月为她带去过什么改变,那也只不过是老、更老、都这么老了。但是,在那之前呢?没有人生下来就是老人,外婆也一样。她年轻过,这大概没错,只是我从没有仔细去想这回事。就算去想,也没法眼见为实。所幸此刻眼前物证人证俱在,所以,我想趁现在找回外婆的青春年少,找回她的一生。
  “你就按照这个册子的顺序,一页一页翻,翻到哪里,就给我讲讲这个同学的故事。这样明白吧?”我尽可能启发她。她点点头。“严时豪,遂昌人。潘思彩,松阳人,男的。杨天锡,他也是松阳人。周天青,地下党……”她翻页的速度比我想的还要快,一两句话就带过一个人。一个人的一生怎么可能这么单薄呢?我尝试用提问来引导她回想更多的细节:“你怎么晓得他是地下党?”“我就是晓得,怎么晓得的老早忘记掉了。那个时候是国民党政府,共产党还在地下活动,说是说国共合作,一同抗战打日本人,实际上呢,两边矛盾也蛮多的啦。这个你晓不晓得?这种历史的东西你看得蛮多,恐怕晓得的。”不是太简略就是扯太远,这样的讲述没法让人满意。“算了,继续说周天青吧,他后来呢?”“后来?后来么毕业,毕业了么读大学,读了大学么教书。再后来不晓得,不晓得有没有死,这两年没联系过。”我叹了一口气,把小册子合上,小心地放到一边,对外婆说:“这样吧,还是不要一页一页讲了,我们换个办法,你今天就讲讲湘湖师范。刚进这个学校,有什么事情印象特别深刻?”外婆迟疑了一下。看得出来,她在仔细思索和斟酌。片刻之后,她缓缓地开口:“抗战八年,湘湖师范七迁校址……”
  十六抗战八年,湘湖师范七迁校址。我进湘师的时候,已经是学校南迁到广因寺的第三年。广因寺是古市镇对岸的一座大寺,从我家里都看得到。它的历史很久远,有一千多年了。学校迁到这里,寺里的和尚帮了大忙。他们晓得学校迁来是为避日本人,又看到老师学生都在积极宣传抗战救国,因此十分感动。他们把不同殿堂的菩萨都搬到同一间,这样腾出很多房间给我们当教室,当宿舍。当然,他们也不收租金,完全是义务出借地方。他们尊重我们,我们也懂得要尊重他们,尽量互不打扰。那时候因为抗战,大家身份地位虽不同,但心都是齐的。广因寺时期,湘湖师范的处境相对平稳,所以壮大得很快,班级数目不断扩展,到后来寺里容纳不下,就在附近的一些城隍庙里面设了分部。一年级的时候,我睏觉的宿舍在广因寺,但吃饭、上课都在七八里路之外的梧桐口、叶川头两个村。这里是第四分部,借用了翁家、叶家两个祠堂,还有一个土地庙,重新改造一番,变成教室和食堂。湘湖师范的学生大多数是穷人家的伢儿,学校是不收取学费的。杂费倒是要交,食堂里粮食紧张,所以用米来交。我们当时的米是连糠都在的,总共一百斤谷子,糠去掉的话其实只有九十二斤,所以大家叫它九二米。开学那天,爸爸陪我一道去学校,我拎箱子,他帮我挑米。
  学校里一切都是新鲜的,顶顶新鲜的是集体生活,我还是第一次过。女生宿舍是大通间,上下铺,不同班级都睏在一道,每个人只有五十公分宽的铺位。我睏在下铺,美尽就睏在我边上。夜里灯一熄,大家睏觉,哪怕明天考试,你想背书也没有地方好去背,因为没有灯。那个时候的灯,盘儿里倒一点桐油,点起来能点多少时间呢?有的时候不小心桐油倒翻,熄灯时间都还没到,就没灯可点了。一天夜里,我同美尽讲悄悄话,讲讲就睏着了。不晓得怎么回事,忽然被美尽推醒,她把我手拉了去,搭在她棉被上。是水。“落雨了?”手一摸,不但她棉被湿光,水还沿着床板流到我这边。美尽说,啥个雨,当然不是。她跳起来,敲敲上铺。我们正上面是金泳芳同汪重华两个人,美尽问起来,金泳芳不响,汪重华晓得意思了,连忙道歉,大家一道把被单拉起来去烘干,然后洗手揩身。原来金泳芳从小身体多病,一直有尿床的问题。我同她说,这不是你存心的,所以我不怪你,只是既然你自己晓得,应该提前要申请调到下铺才对,睏在上铺不但自己不方便,还要殃及人家。金泳芳很不好意思,汪重华同她要好,很帮着她,两个人连连说:“刘梅香,谢谢你。”于是我同美尽换到上铺,金泳芳同汪重华换到下铺,只不过这一夜我们没得睏了,因为被单没有干。后来,金泳芳在下铺还是经常尿床,汪重华天天睏觉前给她烘被单。
  每天早上五点钟,天还没有亮,我们就要爬起来了。衣裳穿好,第一件事是叠棉被,因为等我们去梧桐口上课后,宿舍里会有老师来检查内务。大家棉被叠整齐,杯子带上,毛巾冰得硬邦邦了也拿去,走七八里路,走到梧桐口的食堂。食堂是祠堂改的,外面有条沟。天气冷的时候,沟底下还有水在流,上面冰已经冻牢了。我们把冰敲掉,底下的水兜起来送到嘴巴里,先含着漱口,含到水焐热了再开始刷牙,然后洗脸。全部弄好,才可以吃饭。刚开学的时候还好,后来粮食不够,有时只有粥喝,老师想尽办法去收购粮食,才保证大家有饭吃。吃饭的时候老师学生都一样吃大灶,一张小方桌,没有凳子,大家围起来站着吃。一桌一桶饭,男男女女都是一样的大碗,碗口十五公分,碗底七公分,这是学校发的,你胃口再大也大不起,一个人就一只碗,除非碗里吃完了才可以再去盛。有的人一次性一碗盛满,再去盛的时候桶里已经没有饭了,这样的人比较老实。有的人呢,故意盛少一点,尽快吃光,好去盛第二碗,这就滑头了。也有女同学用这个方法,第二碗盛来都拨给要好的男同学,因为男同学确实身体很好,爱运动,打篮球,饭量也就比别人大很多。如果这一桌女同学多,男同学就运气,因为女同学吃得少。陶爱凤很调皮,她自己其实饭量不大,有一次故意只盛了半碗,回到位子上说了一句:“啊呀,没了没了。”告诉别人桶里面已经没有饭了,被她盛光了。我正在吃饭,忽然看到她眼睛啪啪啪朝我眨。我心里奇怪,这是做啥?结果是她在恶作剧。几个男同学正在发牢骚说不够吃,她又走过去,拿起饭瓢儿沿着桶里画圈圈,饭兜起来给他们看。男生先是一愣,然后一拥而上,都去抢饭了,陶爱凤就在我旁边哈哈哈拍桌子笑,得意得很。我倒是宁愿多盛点,一大碗吃下去,肚皮撑了也不管。有一次饭吃好,我去沟里兜水洗碗,人一蹲落去,肚皮受到压迫,哇!全都吐出来了。不只是我,好多人都这样吐过,说明大家都怕饿肚皮。菜呢,恐怕现在的人很难想象。据说抗战以前,湘师在萧山时的伙食其实还算不错,肉骨头煮黄豆之类的营养菜经常可以吃到。可是南迁到古市以后,伙食就变成一个大难题了。好的时候青菜萝卜,差一点是咸菜、毛豆配,最艰苦的日子里,一桌十个人,只有一个菜钵头,里面是盐汤。啥是盐汤?无非就是拿盐泡泡汤,俗称盐开水。说个插曲好了。每桌十个人,大家是轮流值日洗钵头的。有一次,我这桌轮到陈曼青值日,她不晓得为了啥事情迟到了,等她终于赶到,我们已经吃到一半。她看见桌上摆着钵头,朝里一张,先是一愣,然后板起脸孔,拿了钵头去泔水桶边上,啪一下把里面倒光。转身走回来,嘴巴里还嘟嘟囔囔:“哪个这样下作?菜吃光了一口都不留给我,洗碗水倒摆在桌上,还要我来收。”开始她走出去大家还在发愣,到她说出这番话来,一桌人哈哈大笑。我笑得仰天扑地,肚子都痛死了。陈曼青更加气恼,大声说:“迟到了是我不好,但你们为啥要笑我?”我告诉她:“你倒掉的哪里是洗碗水,是我们今天的盐汤!”她呆掉了,转头看看这桌,看看那桌,果然钵头里都是盐汤,她真是难为情死了。
  还有个女同学叫包凤楼,她家是遂昌的地主,属于同学里比较有钞票的。有时候家里的猪杀掉,猪油熬好了炒米粉,再把核桃敲扁了弄进去,一大张油纸包好,带来学校里吃。上大课的时候我们坐在一道,米粉放在抽屉里已经香气扑鼻了,她还要拿出来吃,还要塞给我吃。这样我哪里还读得好书?明明馋痨死了,又怕搞小动作被老师发现。包凤楼说,你赶紧吃,不要等到下课,到时候大家都来抢,你就没得吃了。大多数时候没有这样的加餐。食堂里面菜总是不够吃,所以后来我们学生都听从学校安排,课余时间开辟菜地种菜,自给自足。这样过了一个学期,情况慢慢好转,自己种的菜拿到食堂里大家吃,吃不光多出来的,星期天我们本地同学就菜篮儿拎拎带回家。回家路上要过桥。有一次我正要上桥,同班的男同学阙祥桂走上来说:“刘梅香,你拎两个篮儿太吃力,我帮你拎。”我正要说不用,他动作快,唰一下把篮子抢过去,递给另一个男同学,这个男同学再递给下一个,递来递去就过了桥。等我追过桥,阙祥桂把菜篮还给我,我也没多想,只当他们是好心,吭哧吭哧拎回家。到了家,爸爸把篮子一倒,大笑一通:“你做啥,力气没地方用啊?”阙祥桂太坏了。他偷偷把一块大石头塞在菜底下,跟我恶作剧。难怪越拎越重!不过男伢儿调皮一点是天性,我也没有生他的气。
  





上一本:穷人的银行家 下一本:力挽狂澜:棋圣聂卫平的黑白人生

作家文集

下载说明
梅子青时:外婆的青春纪念册的作者是 刘梅香,张哲,全书语言优美,行文流畅,内容丰富生动引人入胜。为表示对作者的支持,建议在阅读电子书的同时,购买纸质书。

更多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