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部队团职转业后。我被分配到海屯县委任常委、政法委书记。上任伊始,我逐渐了解到县里基层的情况:因为对公安执法存在抵触情绪,海屯县公安局的牌子被闹事的群众摘下;法院院长被上访的群众围堵,竟然躲在楼顶的简易棚屋房办公;农村外出务工人员激增。留守人员中恶性案件越来越多;县里非法雇用童工的现象屡禁不止,但当县政府责令立案时,童工的父母却因为收受赔偿款而取消诉讼…… 作为主管政法工作的县领导,面对海屯县政法战线当前的乱象难局。我究竟如何开展工作,“三农”问题背后的症结究竟在哪里,迷局与希望,理想与责任,让我踌躇满腹…… 目录: 1.沟通 2.汇报 3.威信 4.辞职 5.换亲 6.换届最后一天 7.留守妇女 8.少女之死 9.民主生活会 10.院长的复仇 11.“重点村民”——田水稻 12.扶贫 13.邻居龚之草 14.第一次扫黄行动 15.重返鹧鸪山1.沟通 2.汇报 3.威信 4.辞职 5.换亲 6.换届最后一天 7.留守妇女 8.少女之死 9.民主生活会 10.院长的复仇 11.“重点村民”——田水稻 12.扶贫 13.邻居龚之草 14.第一次扫黄行动 15.重返鹧鸪山 16.副书记牛山歌 17.特殊遣送 18.惯偷米高见 19.六月的刑场 20.海上三昼夜 21.汪习武 22.报复 23.劫车 24.手术室的灯光 25.躲债 26.小楼风波 27.毒贩的噩梦 28.招工风波 29.人大代表刘水爱 30.上访 31.槟榔村的新鲜事 32.选村长 33.杨玉琴 34.少年窃贼 35.秀玉 36.“政府瓜” 37.收税 38.狱中两日 39.村长何沙贵 40.台风吹过白石村 41.写在后面的话1.沟通 深秋的一天。 上午9时,我接到军区转业干部办公室公干事的电话通知,下午3点钟准时赶到市委组织部报到,市(县)干部管理处的领导要宣布我的工作安排。公干事还提醒说,一定要带上行李,领导谈话后就立即下单位报到。 我既高兴又焦急:“干吗要带上行李?组织部把我安排到哪里了呢?” “我也不太清楚,估计应该是很好的啦,到了组织部你就清楚啦。”带有浓重汕头口音的公干事卖了个关子就放下电话。 “是不是安排在市政府接待处?”妻子悄悄地站在旁边听我们说话,像经历初吻的时候一样,既兴奋又惶恐。 我放下电话说:“他没说明,我也猜不到。” 妻子安慰道:“不要想那么多了,一定是很好的,一年来为了你的工作,我不知烧了多少香拜了多少佛,菩萨保佑我们啊。”话没说完眼泪就流了出来。 军转干部等待分配工作是很痛苦的,一家人都有点儿惶惶不可终日,难受的程度,不亚于潜伏在敌人阵地前等待发起冲锋时的煎熬。 转业前我填报的工作志愿是市政府接待处。我想法很明确:这个单位是公务员编制,除了旱涝保收外,还可以经常接触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为即将大学毕业的孩子创造有利的就业条件。为此,妻子买菜路过市政府时,还特意去接待处看了看,好像铁定我以后就是在这里面上班似的。 放下电话我就收拾行李。下岗十年的妻子非常高兴,中午给我加了几个好菜,破例让我喝了几杯白酒,还一改往日非常内向的性格,喋喋不休地说:“好了,现在你有事情了,精神要振奋起来,不能像个病猫似的,穿戴也要像个干部的样子,不要像现在这样,整天穿一套皱巴巴的运动服到处逛来逛去。更要提醒你,今后说话要谨慎小心,千万不要像在部队那样直来直去,地方比部队复杂得多呢,要提防当面说好话背后搞小动作的小人……” 也许是太兴奋的缘故,中午1点钟了妻子还不想午睡,我也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坐在客厅沙发上傻想,平时这时候我早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我提前20分钟赶到组织部,没想到市(县)干部管理处的关处长早就等候在会议室里。“你好,团长同志,组织决定分配你到海屯县委任常委、政法委书记。”他站起来上前握住我的手开门见山地说,“这个位置很重要,有十个人争这个职务,经过我们反复讨论,因为你是优秀团长,又是知名作家,所以市委常委选中了你。” “感谢市委领导的信任,感谢组织部的关照。”我虽然有点儿意外,但心情还是很激动。 “为了安置师团干部,组织部真是费尽了心,当然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啊。”头发梳得黑亮的关处长显得很热情,说完就转身去给我倒开水。 会议室很陈旧但干净简洁,墙上挂着两幅山水画,画里有山有水有森林,使得原本很小的房间显得辽阔和宽广。 我们坐在长方形的红色沙发上,关处长简要地介绍了今年军转干部安置的基本情况,然后脸色凝重地说:“军转工作虽然上上下下都很重视,但我们安置起来却非常困难。尤其是今年,主要是绝大部分的干部都想进公务员队伍,师团干部还要安排相应的职务。的确是难呀,没有这么多的位置啊!说实话吧,你能安排进县级班子当常委,的确是很走运的了。” 我正思绪万千,又听关处长严肃地说:“在咱们五金市,强烈要求下县里当副县长当常委的干部有几百人,真不容易呀,希望你能珍惜自己的岗位,保持部队的光荣传统,不要辜负了组织部门对你的希望……” “怎么安排下县里呢?我的志愿是进市政府接待处的呀。”我还是不甘心地说。 脸色红润的关处长眉头一皱,说:“进那地方干吗?整天吃吃喝喝没出息,你年纪还不大应该下去干点事业。虽然离家远了一些.但县领导都配有专车,来回方便得很嘛。” 组织决定了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我只好改口说:“我理解组织部门的良苦用心,请组织部门放心,我一定会把工作做好的。” 关处长浓眉往上一扬说:“这就对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做官在哪儿不一样?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懂啊。” 走出会议室门口时,关处长和蔼地拍拍我的肩头说:“组织部就是你的娘家,有时间经常回来走走啊!” 他说得对,领导干部像块砖,任凭组织随便搬,我走到哪也离不开组织部。 我边下楼边用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妻子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说:“到县里去工作是远了点,但没办法,先好好干着吧,以后有机会再调回来。” 整整在家待业了一年,今天终于上岗了,压在一家人心头上的石头也落下来了。但我又担心:在部队当了二十四年坦克兵,从士兵到团长都是玩枪弄炮管理士兵,现在突然问转行去地方做政法工作,自己真能干得了吗? 我边走边想,刚走到组织部大门口的花池旁,突然有两个男子从停车场上小跑过来,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微微有些吃惊,不等我开口,来人已经表明身份,原来他们是县委派来接我的。高个子,走八字步的男子自称是县政法委副书记吕青旦;个子不高不矮、下巴有颗黑痣的男子是县里配给我的司机,名叫陈风水。可能看我脸上还有疑惑,吕青旦又说:“钟书记让我们来接你前,已经仔细交代过,看你走路像军人,手上又拿着行李,琢磨着就是我的老大啦。” 陈风水说,县里早就传开了,说有个转业干部要来当政法委书记。 他们争着抢去了我的行李,坐上“三菱”越野车后,我才发现车子没有熄火,空调开得凉凉的。我很感激地说:“你们大老远跑来接我,辛苦啦。” 吕青旦说:“不辛苦,为领导服务应该的嘛。” 这时正是下午4点钟,太阳热得烫人,马路也有些发黏。车子很快就离开市委办公大楼驶上了街道。我说:“现在回县里吗?” “书记,先别急着走,我们到市里有关部门看看,吃完晚饭才回去。”吕青旦认真地说。 我说:“晚上请他们一起吃饭吗?” “对。钟书记交代过,让我们带你先去认路认人认门,然后请政法系统几个部门的领导吃顿饭。”吕青旦肯定地说。 我说:“刚认识就请吃饭,他们会出来吗?” “他们就是出不来也得去请。你刚上任,一定要上门拜拜请他们,这几个领导都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一定要和他们搞好关系,搞好了关系就等于搞好了工作。”吕青旦很有体会地说。。 陈风水说:“这年头,上面的人是不能得罪的,他们有权管县里的对口单位,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我说:“要不要买点东西?” 吕青旦说:“现在不买,以后逢年过节再上来送礼。” 我说:“现在去哪个部门?” “按照公检法的顺序走,最后去市委政法委。”吕青旦很老练地说,“这几个单位,政法委综治办最重要,我们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好不好,全由他们说了算。” 车子穿过绿树茂密,正在维修路面的街道,慢慢驶近公安局大门口,但门口的保安却不让进。吕青旦摁下车窗对保安说:“我们是县里来的,想见见公安局的领导。”歪戴着帽子的保安听了,盯我们半分钟,突然说:“见什么见,你没看见吗?公安局都被农民堵得水泄不通了。” 我下车往里一望,只见上百人竞把办公楼前的台阶和空地躺得满满的,连只狼狗也过不去,真叫人大吃一惊。这些农民衣着破旧袒胸露背,把旧报纸空矿泉水瓶烂箩筐之类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好像公安局就是他们的家似的。 我说:“怎么回事?” 保安说:“昨夜,郊区一个村子宗族械斗伤了几个人,公安局把双方打人的凶手都抓了,他们不服,今天一大早整个村子的人都跑来公安局胡闹。” 我又说:“我们见见局领导,说几句话就走可以吧。” 保安摘下帽子边扇边说:“别找了,局领导手机都关了,人也不知躲在哪儿了,不相信你们打电话试试。” 吕青旦立即拿出市委发的工作通讯录一一给局领导打电话,但对方都说已关机。 保安又劝道:“你们快走吧,以后可以再来嘛。” “他妈的,大城市治安也很糟啊,连公安局也牛不起来了。”陈风水很悲观地说,好像他是这里的局长似的。 我们的车子只好调头,穿过两边摆满摊子的街道直奔法院。法院大院里静哨悄的,值班室的法警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当我们向法警说明来意后,法警说:“别等了,院长带着干部职工都去游泳了。” “上班时间去游泳?”陈风水突兀地问了句。 法警看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前段时间市委书记来法院视察,看到我们的法官一个个都胖乎乎的,走起路来像企鹅似的,很不高兴地把院长批了一通,还责令我们限时减肥。市委老大的话谁敢不听,眼下减肥成了我们最重要的工作!” 我说:“想见见领导,顺便吃晚饭。” 法警一脸的无奈:“不好联系哇,他们现在都在泳池里,手机也关了,怎么找人啊!” 吕青旦说:“我们去泳池门口等他们吧。” 法警笑了笑:“不用等了,万一他们8点钟也不出来呢,你们不是白等了吗?还是下次再来吧。” “见你们的领导真难呀。”吕青旦自言自语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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