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国学大师的骨灰盒送回老家安葬,不料在火车上被扒手误当作财宝盗劫而去。帮忙料理的宁立本、郭于敏和石光亮四下寻找,却无觅处。他们当时刚高中毕业,处于社会最底层。恢复高考改变了命运,又赶上改革开放大潮。面对各种诱惑和多元价值观碰撞激荡,他们在官场、商场和情场中,有着不同的人生追求和价值选择。由此展开了名利场中的人性百态,也透析出复杂的生存境遇中的诸多虚妄和荒谬。 作者简介: 李连渠,1982年毕业于郑州大学中文系。上大学前已开始发表小说,又经四年专业深造,自以为该成文学达人。殊料走入仕途,毕业即挂职当了副乡长。从乡镇走到县又走到省城,竟一去三十年。无暇舞文弄墨,仅留下半页纸的任职简历。其间偶尔偷闲捉笔,涂抹些散文杂言,冷不丁有几篇录《散文选刊》,混个全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实际很业余。于是,此书不妨算作从政生涯感悟,也可算是圆个文学梦。 目录: 引子 初出茅庐 圆滑与世故 娇贵的婆娘 泣笑婚礼 树形象 微妙的搭档 一对失意人 对上负责 钱的尴尬 邮递员之死 向钱看 红眼病 吃个哑巴亏 变与不变引子 初出茅庐 圆滑与世故 娇贵的婆娘 泣笑婚礼 树形象 微妙的搭档 一对失意人 对上负责 钱的尴尬 邮递员之死 向钱看 红眼病 吃个哑巴亏 变与不变 中国功夫 吃鳖说鳖 悲剧之悲剧 难得糊涂 结庐居茶社 柔情女人 “尚大”心态 城市化妆运动 女强人 替古人多情 仕途歧路 时运不济 博士县长 两头受气 国学大师 挤兑风波 围困县长 人生如戏 秘诀邪门 人格的力量 走踏实的路 精明与厚道 痛苦的放弃 取舍之间 良心审判 人性的觉醒 老家老树 魂不守舍 做人有道 河洛园 适与度 红尘梦醒第一章初出茅庐 1 宁立本是被“辩证”到谷川乡的。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大学生,可是香饽饽。各大机关都缺人,名牌大学生更是抢手货。逮着这机会,谁不想留到大城市大机关呢?而他却懵懵懂懂地被选为“定向培养对像”,这就一下“定”了“向”,必须下到最艰苦的基层去。他犹豫着徘徊着摇摆不定,甚至提出再改派。可系主任说,你是优秀学生干部,经省委组织部考察确定的,没法再改派。 “你的想法可以理解。”这位哲学教授出身的系主任满头银发,说话慢条斯理:“你们都向往大城市大机关,对吧?但作为哲学系学生,应该会思辨。如想实现人生价值的话,大,就是绝对的好么?”他掏出小梳子,轻慢地梳着头:“到乡下是艰苦些。但人生的路呢,崎岖艰险,恰是通往顶峰的必经;平坦舒适,只会走出平庸。这就是思辨,要善于辩证地看问题嘛。” 就这样,他被“辩证”到穷山区挂职当了副乡长。 谷川乡的名字倒不错,实际有点奢侈,严格说是不配称“川”的。他分工抓农业,一上任正赶上催种金银花,就见天带着老马到村里转。转来转去,全是曲里拐弯的狭谷和豁豁牙牙的沟岔,哪儿有“川”呢?老马说,这地方就这屌样儿,憋死牛的夹脚壕儿,把你个名牌大学生甩到这破地方,窝屈啦。 山呢,都不高,光秃秃的。瘠薄的植被,揪揪掖掖遮不严山坡,到处裸露着瘦骨嶙峋的石头,周围长出些草毛毛,时或冒出几棵山杂梨,几堆儿灌木丛。那根都扎在石缝里,啜些山雨残留的湿气。叶儿很细碎,不敢贪大,那点儿水分养活不起。乡政府机关座落在山凹里,弯弯扭扭地街道,抽半支烟就走到了头。这“憋死牛”的山沟沟,弄得他越发懊丧,直悔不该到这破地方来。想着留在大城市的同学们,自已简直是落魄。 然而——,接着又“辩证”了下。他虽然很觉失落,可在乡干部的群落里,反倒很显扎眼,简直是天宠的幸运儿。他们干了大半辈子,好多连个股级都没混上。可这家伙,一出校门就当上副乡长,往哪儿说理去? 他一时融不到这个生活圈里去。乡干部们白天下乡,晚上灰头灰脑地跑回来,蹲在食堂门口的水泥长櫈上,边吃边骂诮,开心一刻。收起碗筷,各自又有小圈圈儿,下棋打麻将玩扑克牌。偶尔还有喝酒的,在屋里吆五喝六。他极不适应这种活法儿,觉得俗,不屑于跟着厮混,独自闷在屋里读书,解闷儿。 这天还得到村里去催种金银花。 他刚毕业买不起自行车,趁农技站长老马的,自然得蹬车带人。他从政府大院出来,蹬上车子,老马腾身跨坐上去,能骑上一段路。不多会儿就慢上坡,开始冒汗了。山路越来越陡,老马跳下车来,不忍心让他再带着。立本也下了车,俩人并肩走上一段路。接着又是下坡,再骑上一阵子。这下轻快了,开始说说笑笑。老马很豁达,五十多岁了,才混到正股级,不再想仕途的事,早晚乐呵呵的。头发虽已花白,背留着。别看乡下老土干部,衣袋也装个小梳子,不时掏出来梳几下,跟系主任一个习惯。立本每见他梳头,便想到那位哲学教授。 他们走进村里去,村干部们见他们一来,就知还是说种金银花的事。眼下正赶上发展商品经济的热潮,农业不再是光种粮食,开始搞多种经营。谷川乡多是山岗薄地,很适合种植金银花。开头,先在三个村搞试点,每村一千亩。年底之前,得把三千亩落实到农户去。 山区到底闭塞了点儿,观念不可能是开放。种金银花是想让群众富起来,傻瓜都不反对。但千百辈子种地打粮,要让地里长出这玩艺儿,成么?万一搞砸了,赚不到钱,口粮也没了着落,指什么填肚子?农民很现实,他们的顾虑也很实际。所以多天过去,村干部们老说,正在跟各户做工作,种植面积还没汇总上来。其实是托辞,压根儿没落实呢。 宁立本把自行车一扎,还没问,村干部就又把这套话说出来了。他顿时又泄了气,可干着急,没法子发火。支书村长多是胡子拉茬的,自己嘴上还没长毛,也不具备发火资格。山里人热情厚道,工作是磨磨蹭蹭应付,招待乡里干部却很当真。晌午,在家里摆出几道菜,把床底下的酒瓶翻出来,档次都不高,挑最好的,硬劝着喝,不喝个痛快不成。这么热情,弄得他更没脾气。他压根儿不会喝酒,却又书生气,太实在,硬着头皮喝,老被灌得满脸胀红。稍一喝高,嘴巴关不住。返回机关的路上,便哈着酒气直嘟噜。 “老马呀,真的不能再这样喝啦,实在受不了啦!” “去毬吧,在乡下干,不会喝酒能成?”老马只管打哈哈。 “可老这样喝,计划一直落实不了,我着急呀。” 老马说话“土”得掉渣儿:“放心吧。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往心里搁。这些村干部,我把着脉哪,弄不住他们,还成?” 一天就这样糊里糊涂下来了,等于又催了一遍,未必起作用。他们返回乡机关大院,猛发现院里停了辆吉普车。一看车牌号,便猜着,农业局长来了,八成又是来督促种植金银花的事。多种经营归农业局管,不停地到各乡巡回检查。 老马努下嘴:“瞧,农业局长又来啦,准是又来催进度的。” 这位局长叫程守义,省农学院毕业后,一直在乡下当农业技术员,曾在汇龙村搞过大棚蔬菜试验基地。宁立本早就跟他很熟悉。上大三那年寒假,他曾邀郭于敏到村里参观蔬菜大棚。当时程守义虽已毕业十多年,老婆还是农业户口,乡里每年有两个“农转非”指标,轮不着他的。这就得两下跑,忙了这头顾那头,不到四十岁,看去跟五十岁差不多,头发乱蓬蓬的,像被鸡子叨过似地。脸皮灰暗粗糙,早早就刻出满脸皱纹。恰巧,郭于敏也是农学院的学生,见老校友毕业后落到这般境地,都替他难受,把自己也连带得垂头丧气。 但没想到,真有天上掉馅儿饼的事。两年前,县里选拔“四化”干部,有几个硬条件:本科毕业,四十岁以下,专业对口。组织部扒拉着干部档案找人选,能对号入座的,全县没几个。程守义对上了号,居然冷不丁当上了大局长。这不可笑,当年确有一大批幸运者。做梦似地,自己都没醒过来呢,乌纱帽已戴到头上去。这就叫机遇,稀里糊涂赶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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