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书围绕着政府危机公关突发事件与媒体应对展开。铁峰市经济局局长冯希平一心扑在事业上,副职却突然跳楼自杀。一时间,波诡云谲,风云骤变,种种怪事接踵而至,昔日熟悉面孔也相继变得陌生。在市委书记郭庆伟的支持和经济局干部职工的理解下,冯希平顶着巨大压力,以坦荡胸怀和忘我工作沉着回应方方面面的猜忌和怀疑…… 作者简介: 李志刚,男,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1997年考入省直机关,现任黑龙江省工信委政策法规处副处长,挂职工信部。天涯环保小说大赛总冠军,空中网手机小说大赛白银大奖获得者。已出版《在省政府上班》(九州出版社)、《主任科员》(春风文艺出版社)等多部文学作品。 目录: 一入夜,副局长纵身跳下办公楼/1 刘松涛听后一笑,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问他有没有抑郁症之类的精神疾病,或者有没有类似的症状。这情况你应该了解,他毕竟是你的副职。” 二发展是硬任务,稳定是硬任务/20 “我X,真猛!”张涛爆了句粗口,语气充满敬畏。冯希平觉得有些不妙,忙让张涛赶紧开走。张涛一边依言行事,一边兴奋地告诉冯希平:“局长,你知道刚才开枪的那人是谁吗?” 三真没想到,纪检组长也会送礼/37 马玉国和妻子交换一下眼神,然后小心翼翼地说:“我建议,会上您提一下班子分工调整的事情,吹吹风,敲山震虎,让孙绍远有所顾忌。” 四明松暗紧,常委会刀光剑影/51 听到马义峰介绍得如此详细,冯希平这才理解刘松涛所说的“外松内劲”。他偷眼看了看郭庆伟等人,见都听得很认真,表情也都很凝重。 五举重若轻,这就是汇报的艺术/67 “别瞎猜了,咱们局现在这种情况,怎么会提拔我呀。”冯希平忙否认,心里有些奇怪:莫非这小子听到什么风声了? 六奇怪,美女记者有什么来头/83 从自己的手机号码,到住处的准确位置,还有与佟冬的会面,对紧急会议内容的知晓,难以想象苏璎珞是从哪里得到如此准确的信息。难道她也有高人暗中指点? 七关键人物,刘副市长的客人/100一入夜,副局长纵身跳下办公楼/1 刘松涛听后一笑,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问他有没有抑郁症之类的精神疾病,或者有没有类似的症状。这情况你应该了解,他毕竟是你的副职。” 二发展是硬任务,稳定是硬任务/20 “我X,真猛!”张涛爆了句粗口,语气充满敬畏。冯希平觉得有些不妙,忙让张涛赶紧开走。张涛一边依言行事,一边兴奋地告诉冯希平:“局长,你知道刚才开枪的那人是谁吗?” 三真没想到,纪检组长也会送礼/37 马玉国和妻子交换一下眼神,然后小心翼翼地说:“我建议,会上您提一下班子分工调整的事情,吹吹风,敲山震虎,让孙绍远有所顾忌。” 四明松暗紧,常委会刀光剑影/51 听到马义峰介绍得如此详细,冯希平这才理解刘松涛所说的“外松内劲”。他偷眼看了看郭庆伟等人,见都听得很认真,表情也都很凝重。 五举重若轻,这就是汇报的艺术/67 “别瞎猜了,咱们局现在这种情况,怎么会提拔我呀。”冯希平忙否认,心里有些奇怪:莫非这小子听到什么风声了? 六奇怪,美女记者有什么来头/83 从自己的手机号码,到住处的准确位置,还有与佟冬的会面,对紧急会议内容的知晓,难以想象苏璎珞是从哪里得到如此准确的信息。难道她也有高人暗中指点? 七关键人物,刘副市长的客人/100 这话将冯希平的心事勾了出来,他正想就此请教刘松涛,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刘松涛听后也觉得奇怪:“吕孝义怎么了?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吗?” 八屁股决定脑袋,你只能这样/116 刘松涛说自己能力低下,许多工作至今没有做好,因为经常挨领导批评。阎立本知道刘松涛故意往专用线上的事情引,却故做不懂,而是评论起刘松涛当副市长的时间。 九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132 冯希平猜度,刘松涛心里肯定有想法了,否则他不会对苏璎珞说那样的话。刘松涛之所以对自己说这种话,十有八成就是让经济局承担感谢苏璎珞的成本,说白了,就是出钱。 十市府领导与方丈大师/146 万铁勉一连用了三个“有关”,让会议的气氛变得更为紧张、神秘。与会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主席台,等待着马义峰介绍案情。 十一网络啊网络,饶了我吧/162 一把手因位置十分重要,所以组织部门在确定人选时,都会综合多方因素,很少按“轮流坐庄”的方式进行顺延。也就是说,除非组织部门暗示或者市主要领导暗示,任何单位的副职都不会干出这种傻事。 十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177 其实,马玉国这两天压根就没有去纠风办,而是将全部心思都用在研究资源综合利用业务上,并且趁着冯希平不在铁峰的空当,去两家企业听了听情况,着实过了过分管业务工作的瘾。 十三坏事有时也能变好事/192 说到这里,陈燕来凑到刘松涛耳边,低声说:“老哥,我给你提个醒,郭庆伟准备放弃马义峰了,你要机灵点,把自己摘干净,千万别卷进去。” 十四临时客串,当一次侦探/207 方清听冯希平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说这些事情,觉得很好笑。待通话结束后,他对冯希平说:“你们官场可真麻烦,明明能直着走的事情,还得偏偏去绕弯。” 十五官迷心态害人不浅啊/222 郭庆伟心里暗暗苦笑:明明是在用纳税人的钱去满足少数无良记者的私欲,是一种违反党性原则的事情,在庞秀丽的眼中却变成了有党性的表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十六神秘信封,神秘手机卡/236 钱永强大笑道:“我干别的不行,删帖子可有办法,告诉你一个秘密,市领导的很多负面帖子都是我找人删的,处理你这点事还算什么。” 十七洞若观火的视察组/252 耿静微微一笑:“放心,省委看得很清楚,中央看得更清楚。我有可靠消息,中央很快就要重视实体经济发展,而工业经济是实体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依我看,工业经济大发展的阶段很快就要到来,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要大展身手了。” 十八跑部进京的意外收获/267 公安系统官场地震给市政府大楼里增加了无尽的谈资,大家像看球赛一样,每天关注着事态的进展。由于工作的特殊性,一些人总能打探到最新的消息,这些消息通过口口传播,很快就传到社会。一入夜,副局长纵身跳下办公楼 刘松涛听后一笑,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问他有没有抑郁症之类的精神疾病,或者有没有类似的症状。这情况你应该了解,他毕竟是你的副职。”“老爸,崇尚的‘尚’是不是尚书郎的‘尚’?” 书房里,冯希平正在儿子冯瑞博的书桌旁聚精会神修改材料,冷不丁地被这么一问,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反问道:“什么?上床的‘上’?” 还没待冯希平说“崇尚的‘尚’可不是那个‘上’”,已经读初一的冯瑞博立刻撇嘴道:“什么呀,老爸,你可真邪恶。我说的是‘木兰不用尚书郎’的那个‘尚书郎’,不是上床。” 冯希平被儿子顶得哑口无言,心里又气又笑:敢情我这高大的父亲形象,就被一个口误给毁了?儿子看来也开始初谙世事,竟然也知道上床一词的真正含义。 正在卧室里收拾家务的李妙云听到父子这段对话,忙走过来对儿子说:“别和你爸顶嘴了,快点写作业,弄不懂的话,可以用电子辞典查嘛。”说完,又对冯希平说,“来,别改材料啦,过来帮我给儿子榨点果汁喝吧。” 两口子来到厨房,李妙云一边洗水果一边低声打趣道:“一把手,挨批评了吧。”冯希平笑道:“在家我就是三把手,你俩都能管我。”李妙云轻轻打了丈夫一下:“别胡说了,你就是咱们家的顶梁柱。”说完,她又正色道,“有个事要和你说一下,不许不同意。明天是你任一把手一周年,又难得赶上你在家,我已经和师傅打过招呼,明天一早你去寺里拜拜,顺道——” “轰……”冯希平启动榨汁机,用轰鸣声打断了妻子的话。李妙云轻轻叹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今年42岁的冯希平原本是松江省经委综合处处长,一年前,被下派到铁峰市任经济局局长。尽管级别仍然是正处,但职务却成了一把手,在干部培养上属于重点使用,不久前又被列为市级后备干部,可谓前途光明,在铁峰政界小有名气。因此,尽管有两地分居之苦,李妙云对丈夫的工作非常支持,只不过这种支持有时不太恰当,比如说去庙里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 对于妻子这些行为,冯希平采取既不反对也不支持的态度。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妻子竟然办了皈依证,动辄就往庙里跑,甚至还结识了海州市郊双泉寺的住持静真。刚才她所提的师傅,就是此人。 在妻子的劝说下,冯希平曾见过静真两次。因为静真总暗示他用公款捐助,冯希平也就不愿再去。刚才妻子又说此事,他故意打断。妻子也猜出他的态度,只好不再言语。 入睡前,李妙云按惯例开始诵读每日一遍的《普门品》。冯希平对此早已习惯,在一旁继续聚精会神修改材料。李妙云诵经完毕,见冯希平还在奋笔疾书,不由扑哧一笑:“希平,你怎么还和当年一样,什么材料都亲自弄?” 冯希平抬起头来,微微叹口气:“不亲自动手不行啊,这份材料是报给上面的,事关铁峰石墨产业今后发展规模,马虎不得呀。” 李妙云微微皱眉道:“难道离了你,地球就不转了?别写了,明天再说吧。” 夫妻俩来到卧室,李妙云侧耳听了一下儿子房间里的动静,然后关上房门,一边换睡衣,一边低声问:“一把手,今晚想不想再‘邪恶’一次?”冯希平想起儿子的话,不由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小子,竟然上纲上线。也怪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李妙云扑哧一笑:“没关系,只要你不和别的女人‘邪恶’就行。” 两人正在亲昵中,忽然,冯希平放在床边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起来。李妙云有些扫兴地嘟囔到:“谁呀?这时候还来电话。” 冯希平转身从床边摸过手机,瞟了一眼屏幕,见显示的是经济局办公室主任盖如林的手机,心里也有些不高兴:这个老盖,我已经够放权了,可他仍然什么事情都不敢做主。 “什么事?”冯希平接起电话,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问道。 “局长,出大事了!佟局刚才跳楼了!” “什么!?你说是谁跳楼?” “佟局佟鲲,120已经来了,正往医院送呢。”盖如林在电话里急促地说,“佟局好像够呛了,据说呼吸很微弱。” 冯希平脑子顿时“嗡”的一下:什么!?好端端的,常务副局长佟鲲竟然跳楼了?现在是周六,不是工作时间,会不会是……但愿不会是…… 他忙从床上起身坐起,一边下意识地找着衣服,一边大声问:“怎么个情况?你说具体点!” 李妙云在一旁听得真切,也被吓了一跳,忙披上衣服,侧耳听着电话里的情况。 “也就十多分钟前的事……”电话里忽然传来一阵警报声,将盖如林的声音淹没了。 冯希平仍不肯相信,忙追问:“你确信佟局是跳楼吗?” “嗯,我刚到现场,大伟也在这儿,他告诉我说有人看到了,说佟局是从办公室窗户跳下去的。” 一听局办公室副主任也在现场,冯希平心里一凉:看来佟鲲跳楼一事基本上就是事实了。他愣了愣,随即问道:“你报警没有?” “我还没来得及报警,不过警察已经到了,他们刚刚封锁了现场,正嚷着要上楼看看。” 冯希平迅速理了理思路,叮嘱道,“老盖,你和大伟要积极配合公安部门调查,同时盯紧医院,想方设法抢救老佟。你现在就分头给局领导们打电话,就说我让通知的,让吕孝义赶紧到医院,警察这边如果需要领导的话,就让孙绍远去,马玉国也要告诉他,让他明天赶紧回铁峰。老何就算了,暂时不惊动他,明天再向他通报一下算了。” 铁峰市经济局一共有五位局领导,除跳楼的常务副局长佟鲲外,还有副局长吕孝义,副局长孙绍远,纪检组长马玉国,另外,还有一位非领导职务,副调研员何广学。眼下,马玉国在外地出差,何广学在北京看病,冯希平眼下能调动的副职仅有吕、孙两人。 “好,好,我和大伟马上就办。”盖如林连声应允。 “我现在要向刘市长汇报,随即就赶往铁峰,你打完电话后,尽快弄清楚老佟的情况,有新情况及时告诉我。” 接完电话,冯希平的脑子快速地过着电影:一周前,佟鲲去上海出差前,还曾一起去龙腾公司看生物新能源发电项目。在施工现场,佟鲲滔滔不绝讲了很多,还说秸秆发电对改善铁峰能源结构,壮大新兴产业的意义,言谈举止都很正常。几天后佟鲲到上海,也曾经来过几次电话商量工作方面的事情,丝毫感觉不出异常。 李妙云在一旁有些紧张地说:“希平,老佟跳楼,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 自接到盖如林电话,冯希平就立刻联想到佟鲲极有可能因涉案而跳楼。见妻子也这么想,他疑心更重,低声喃喃道:“不太妙呀,以前佟鲲从外地出差回到铁峰,都会给我打电话,可这次从上海回来,他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呢?莫非……” 听丈夫提这事,李妙云有些急了,忙催促道:“赶紧问问刘市长吧?他应该知道佟鲲是不是因为涉案才跳的楼。” 李妙云提到的刘市长名叫刘松涛,铁峰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也是经济局的主管市长。拨通电话后,冯希平忙将佟鲲跳楼的事情报告给刘松涛。刘松涛听后语气很镇静,说已经知道此事,刚刚向市长陈燕来汇报结束,按陈燕来指示,正准备代他向市委书记郭庆伟汇报。冯希平听后稍稍松口气,随后试探着问:“刘市长,佟鲲是不是……涉案了?” 刘松涛在电话里叹了口气:“我在常委会上没听到这方面的消息,应该不会吧?” 冯希平明白,刘松涛此刻也在担心这事。 事实正是如此,接到政府办关于佟鲲跳楼的电话汇报时,刘松涛正在家里练字。答应朋友的一副《满江红》刚写到一半,妻子就走过来有些紧张地说:“松涛,你接一下电话吧。” “怎么了?谁来的电话?”他看了看尚未完成的作品,有些恼火。 “政府办说大楼里有人跳楼了。” 得知跳楼者是佟鲲后,刘松涛第一个反应也是担心佟鲲涉案。他虽然是市委常委,但有些纪检案件的前期调查他并不知情。详细了解佟鲲跳楼的细节后,他稍稍思考一下,翻了翻放在家中的干部名册,将佟鲲那一行仔细看了看,然后打电话给正在北京开会的市长陈燕来,就此事向他做了汇报。陈燕来听后也很恼火,发了几句牢骚后,问刘松涛:“佟鲲为何跳楼?肯定是自杀吗?” 刘松涛说:“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但正巧有人目击,所以基本判断他就是自杀。当然,最终原因是由公安部门给出,具体调查已经开始。至于他为什么要自杀,老实说,我也弄不明白。” 陈燕来又问:“我对佟鲲好像没什么印象,你是经济战线的老领导了,又是从经济局出来的,你对这人了解多少?” 刘松涛早有准备,先将佟鲲工作简历等基本情况简单说了说,然后说:“佟鲲当科级干部时工作很认真,对自己要求也很严格,我很欣赏他,也是我建议将他列为经济局副局长人选的。组织部门去考核,各方面都没有问题,提职过程没有什么争议。不过——” 陈燕来忙问:“怎么了?” 刘松涛声音低沉地说:“他当上副局长后,工作仍然很敬业,可惜个人生活作风有些不太检点,对自己要求也不太严格,部分群众对他有些看法。我为此提醒过他,也批评过他,他态度很诚恳,改正得也很积极,总体来说还是个好同志。” 陈燕来对佟鲲提拔过程是否存在问题并不感兴趣,更不关心刘松涛在其间是否有责任,见刘松涛没有说出自己想听到的,只好直截了当地问:“他精神状态有没有什么问题,比如说有抑郁症,或者个人遇到些什么困难没有?” 刘松涛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从自己嘴中说出佟鲲的精神有问题,那么责任可就算在自己头上了。所以,他最不想回答的就是这个问题,见陈燕来已经问到,只好含含糊糊地回答道:“这些我都不太清楚,印象中没感觉到。等一会儿我问问经济局的冯希平,他应该更了解一些。” 陈燕来有些失望,借口说自己不熟悉佟鲲,再加上身在北京,暂时不便对此事作出过多的安排,就由刘松涛代替他向市委书记郭庆伟汇报。刘松涛知道这位下派干部无意搅入铁峰的是是非非,同时自己也想直接打探一下郭庆伟的态度,便满口答应下来。 刚放下电话,冯希平的电话就到了。听刘松涛说还没有向郭庆伟汇报,冯希平不敢耽误领导大事,便想挂掉电话。刘松涛却不着急,问冯希平是否了解佟鲲的健康情况。冯希平说没觉得佟鲲身体有什么问题。 刘松涛听后一笑,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问他有没有抑郁症之类的精神疾病,或者有没有类似的症状。这情况你应该了解,他毕竟是你的副职。” 冯希平顿时紧张起来:佟鲲应该没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可刘松涛这样问,肯定也是一种暗示。难道,刘松涛想用抑郁症之类的疾病来解释佟鲲跳楼的原因?这是刘松涛个人的想法,还是市长陈燕来的意思? 犹豫片刻,冯希平决定还是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委婉一些回答,于是他含糊地说:“佟鲲前几天去上海出差,在出发前我没发现他在精神方面有什么异常。不过,我也检讨,我对他关心不够,也许他有这方面的病症,我没有及时了解到。” 在官场浸淫多年“太极功夫”的刘松涛自然知道冯希平这番话的意思,他滴水不漏地说:“这么短时间,是不可能弄清原因的。我看你最好侧面了解一下,有没有这方面的情况。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通过陈燕来刚在电话里面的暗示,刘松涛很盼望冯希平证实佟鲲有抑郁症或者有类似的症状,这样的话,佟鲲自杀也好,不慎坠楼也好,都可以用时下最常见的原因来解释,日后见报也不会引发太大的社会关注,最终不了了之。可是,冯希平却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这让刘松涛多少有些失望。 刘松涛看看表,见两番电话过去,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估摸着早已有人将佟鲲一事报告给市委书记郭庆伟,没准还会有些自己也不知道的内容。不过,按官场规矩,发生重大事件时,政府必须向党委汇报的,况且陈燕来已经委托自己汇报,所以该走的程序还必须走。 拨通郭庆伟的电话后,刘松涛简要汇报了一下事情的情况,以及陈燕来市长委托他代为汇报一事。郭庆伟静静地听着,一直等到刘松涛汇报完了,他才轻轻叹口气,以示哀悼,然后问:“原因弄清没有?” 刘松涛说:“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陈市长问佟鲲生前是否患有抑郁症之类的精神疾病,我拿不准,问冯希平,冯希平也拿不准,答应去侧面了解一下。” 郭庆伟有些惊诧:“陈燕来当时怎么问的?” 刚开始汇报时,刘松涛故意省去这一细节,以免留下挑拨书记市长关系的嫌疑。他知道,郭庆伟肯定会问坠楼原因,届时顺势说出,会非常自然,也恰到好处。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郭庆伟对陈燕来的做法有些不满,用略有些批评的口气说:“咱们共产党人要讲究实事求是,未经调查不能主观臆想。佟鲲这人前不久我见过,精神状态挺好的,不像患抑郁症的样子。如果非说人家有抑郁症,万一跳楼是因为有其他原因怎么办?家属能同意?” 书记和市长都是刘松涛的上级,他哪个也得罪不起。见此情景,他只好“和稀泥”:“郭书记,现在媒体上但凡报道领导干部自杀,一般都用精神类疾病来解释,否则……否则就是因为涉案而畏罪自杀。我想,陈市长是从维护铁峰形象的角度出发,才会这样做的。” 郭庆伟没认同刘松涛的观点:“形象不能靠粉饰,更不能靠整容,要经得起事实的考验。我认为这件事必须实事求是,一切结论要有调查依据。” 刘松涛忍不住提醒道:“郭书记,这样的话,媒体记者会不会盯上咱们?这事最终得登报,没有原因的官员自杀事件,估计会引起记者兴趣的。” 郭庆伟说:“我正想说这事呢,你现在就去现场,看看情况,同时代我通知新闻办,让他们组织好宣传工作,咱们自己的媒体不能缺位,也不能越位,必须实事求是,有凭有据。” 放下电话,刘松涛看看表,有些歉意地对已经悄然来到身边的妻子说:“我得出去一趟,估计半个小时后才能回来,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妻子早已习惯刘松涛毫无规律可言的生活,先念了句佛,然后叮嘱道:“你看到佟鲲家属后,多关心关心吧,孤儿寡母怪可怜的。” 刘松涛给司机小张打电话,告诉他赶紧出车,小张说车子已经准备好,马上就到。刘松涛问为何提前准备,小张说已经知道佟鲲跳楼的事情,所以做好了准备。刘松涛闻此心中一动,忙问小张听到什么小道消息没有,小张说没有,大家都觉得非常突然。 果然,也就两三分钟时间,门铃急促地响了一声,也就意味着小张的车子已经到了。刘松涛起身欲走,妻子又叮嘱道:“让小张慢点开,也不是什么急事,开快了也没用,还挺不安全的。” 这话提醒了刘松涛,他忙给冯希平打电话,问他出发没有,冯希平说刚刚收拾停当,正往楼下走。刘松涛问他是不是想自己开车回铁峰,冯希平说是,刘松涛说夜间行车不安全,让冯希平不要自己开车,由他直接给铁峰驻海州市办事处打电话,让办事处派个司机接冯希平,以确保路上安全。 冯希平重新上楼回家,将刘松涛的安排告诉妻子,妻子有些感激地说:“还是刘市长心细呀,这样我也就放心多了。”说完,她又眉头一皱,忧心忡忡地说:“佟鲲要是因犯事而跳楼,你会不会受牵连呢?” 冯希平平静地说:“我没做什么亏心事,脚正不怕鞋歪。” 其实,他心里也极为忐忑。 冯希平以前在省经委当处长的时候,处内的小金库也就万把块钱,主要用于逢年过节搞处内福利。来到铁峰后,他才发现,经济局小金库每年有近千万的进出。其中,有用于职工福利的,有用于打点有关方面的,也有用于班子成员处理不便报销事项的。 刚开始知道小金库详情时,他颇为纠结了一阵子。后来在一次宴会上,听佟鲲说中国的官场就好比一座县城,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好比县城里行驶的汽车。县城街道纵横交错如同迷宫,所有路口的信号灯都很规范,监控系统也很健全,就是交警经常不在。除了少数有高人指点,贵人提携,能走走捷径以外,其余的汽车都要闯红灯,否则就会落在如潮的车队后面。 他心里很明白,佟鲲这么说,就是暗指自己当一把手是走了捷径。他也非常清楚,如果自己不“同流合污”,势必被别人视为异类,不仅工作将很难开展,甚至在官场中都无法生存。刘松涛也委婉地点拨他两次,提醒他要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科学统筹好原则和变通之间的关系,不能按当处长的方法来当局长。即便没有什么政治进步的追求,也要兼顾到班子成员和单位职工的利益。 从此以后,他开始慢慢理解什么叫官场,也渐渐熟悉了官场中形形色色的潜规则。他也发现当局长的应酬的确比当处长多得多,各方面交际都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如果全靠自己的工资,即便倒贴也不可能够。 不过,刚开始进行资金串用等“不正常”的操作时,他心里都非常紧张,非常愧疚,总觉得这些钱尽管不是直接揣进自己的口袋,但毕竟违反有关制度,追究起来,责任也不少。佟鲲为此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劝他,说现在各级官员没有多少屁股干净的,不查都是孔繁森,一查就成王宝森。 也正是这句话,让他此时的心变得极为忐忑。他甚至做好了更坏的打算:一旦佟鲲涉案,势必会牵扯到小金库等事项,届时自己作为一把手,肯定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也将会受到相应的处理。 “唉!难道我的政治生命就此终结?”冯希平心里翻江倒海。他看一眼妻子,妻子也正关切地看着他。 “妙云,放心吧,即便佟鲲涉案,也肯定与我没有关系,最多就是受些影响,大不了回经委接着当综合处长。”他轻轻抱了抱妻子,故作轻松安慰道。 “希平,你不会有事的。”李妙云喃喃道,“回来也挺好,孩子正需要你辅导呢。” 冯希平定了定神,起身开始收拾刚才尚未修改完毕的那份材料。李妙云见状有些懊悔地说:“早知道会出这事,我就让你改完再睡好了。” 冯希平勉强一笑:“没事,没剩多少了,我抽空还能接着改。” 李妙云听罢心里酸酸的,低声嘟囔道:“你别再拼命了,就交给下面人写呗,你要是累倒了——算了,我不说不吉利的话了。” 这时,办事处的电话打了过来,说司机已经到位,马上就能过来。冯希平说自己住处离办事处不远,司机在那里等即可。 李妙云有些心疼地看着丈夫,嘱咐道:“听我的吧,材料就别改了,路上在车上多眯一会儿,这事儿没准会闹腾一宿呢。”冯希平“嗯”了一声,又检查一遍所带的文件和物品,起身往外走。路过儿子房间时,他停下脚步,侧耳听听里面的声音,低声对李妙云说:“这几天你就辛苦了,多检查检查他的作业。” 李妙云点点头,低声说:“放心吧,我盯得很紧,也就你回家后才让他放松一下。” 冯希平刚要出门,手中的电话又“嗡嗡”振动起来。 “冯局啊,老佟……佟局死了。”电话中的副局长吕孝义略带哭腔地说,“我刚到医院,大夫就说,佟局抢救无效,马上就要下死亡通知书了。” 尽管冯希平早有思想准备,可一听到这消息,心里仍旧咯噔一下。他看了看被惊得目瞪口呆的李妙云,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对电话那边的吕孝义说:“别慌,别慌,老佟的家属知道这事吗?” “他老婆到了,正哭呢。儿子好像在外地,暂时赶不来。” 听着电话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冯希平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楚,他叮嘱道:“老吕,你这方面比我有经验,一定要稳定他们的情绪,有情况及时给我打电话。” 吕孝义应了一声,说:“刘市长也到了,市委办的人也来了。” 一听这阵势,冯希平恨不得立刻飞到铁峰。他忙和妻子告别,快步走下楼。还没出单元门,电话又来了。 “局长,警察提出,要和咱们一起检查佟局的办公室,说是要拍现场照片,确定死亡原因,你看行不?”电话里,盖如林请示道。 “可以,可以。”冯希平忙不迭地回答,心里只想快些赶到办事处。 “局长,咱们没什么事吧?要不我可以找个借口拖拖。”盖如林好像话里有话地说。 “胡闹,我不是说过了吗,一定要积极配合警方调查。” “好,好,我这就去办。” 前往办事处的路上,冯希平一边开车,一边回味盖如林电话中“拖拖”这两个字时,心里很郁闷:难道,老盖也认为佟鲲是因为涉案而跳楼自杀,而且还认为我也有干系? 在铁峰市经济局,佟鲲是个非常有争议的人物。冯希平在来铁峰工作之前,就听过不少关于佟鲲的风言风语,也听到不少关于他的绰号。其中,“佟三敢”就是众多绰号中的一个。 按坊间的解释,“三敢”是指“坏事敢干,女人敢睡,好处敢要”。因此,有些人干脆私下里就称佟鲲为“佟三”。来到铁峰与佟鲲共事后,冯希平专门就此和佟鲲谈了一次。当时佟鲲并不否认这个绰号,而且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以后“三敢”要改为“工作敢干,项目敢争,规划敢想”。尽管冯希平当时有些半信半疑,但他也承认,佟鲲干工作还是很认真,很敬业,与铁峰各大厂的领导都很熟,与交通、电力等部门也有很强的人脉关系。 想到这里,他心里直发毛:现在看来,佟鲲很有可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私下继续大捞好处,结果东窗事发,畏罪自杀。现在警察已经进入办公室,要是发现大量现金,或者其他明显不正常的财物,那可就说不清了。 他心中暗暗祈祷:老佟啊老佟,你这么聪明,千万要弄干净些,别让老弟我太为难啊。 办事处的司机上车以后,冯希平忙给刘松涛打了个电话,报告自己已经开始往铁峰赶。刘松涛告诉他,佟鲲已经死亡,警方那边也有了初步意见,基本认定是自杀。刘松涛还说,郭书记、陈市长都很关注这件事。郭书记指示说,要做好善后工作,要抚慰家属,同时要求媒体正确报道,妥善做好舆论导向工作。 车子已经开出市区,正行驶在城际高速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冯希平心潮起伏:此前,自己在媒体上多次看到有关官员自杀的报道,上有省部级高官,下有基层领导干部。在这些自杀官员当中,有因个人健康原因而寻短见的,也有因腐败问题畏罪自杀的。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一把手刚满一年,竟然也会碰到这种事情。 盖如林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告诉冯希平,警察在办公室的搜查没有什么结果,佟鲲没有什么遗书,也没有什么暗示。还好当时有目击者,警察正在进行取证。其中一个目击者是畜牧局人事科的老蔡,老蔡说当时看得很清楚,佟鲲打开窗户,向外张望了一会儿,就一头跳下去了。 这个消息让冯希平更加担忧佟鲲涉案。他望望窗外,见仍然一片漆黑,不禁焦急地问:“现在开到哪儿了?还有多长时间能到铁峰?” 办事处派来的司机很精明,自然听出此话的潜台词,于是委婉地答道:“领导,咱们刚刚过小岗,还得开一个多小时才能到铁峰。晚间路上的大货车太多,开太快的话,容易出危险。” 冯希平明白,肯定是刘松涛有要求,司机不敢抗命。否则的话,车是经济局的,不关办事处司机的事情,司机本可以随意加速,无需考虑吃超速罚单。 刘松涛是个非常体贴下属的好领导,可惜时运不济,已经在铁峰市足足当了12年副市长,其中包括4年的常务副市长,在铁锋政界有“职业副市长”的绰号。在当副市长之前,刘松涛曾当了5年的经济局局长,可以说是经济局的老领导,老前辈。也许正因为如此,刘松涛对经济局的班子格外关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与冯希平等小聚一次,冯希平等也乐得利用这种机会向主管市长汇报工作,沟通感情。 难能可贵的是,刘松涛既十分精明,又十分开明。他对经济局的工作十分内行,出谋划策样样行,自身站位又高,看问题很有全局性和前瞻性,给予的建议和意见都非常科学,非常准确。同时,对于局内各项工作,他从不插手干预。所以,自来到铁锋市,冯希平认为自己最大的幸事就是遇到刘松涛这样的好领导。 “嗡嗡嗡”,手机又是一震,冯希平接起一看,是妻子打来的。李妙云说她刚刚和师傅通过电话,师傅让念念心经。说着,她就在电话里面低声吟诵起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冯希平和李妙云都不是海州市人,两人在省城成家后,一直是自己带孩子。本来,李妙云和冯希平一样,也是本科毕业,完全能够有番作为,可为了孩子,为了让冯希平全身心工作,她在事业上没有什么成绩,至今仍是一家研究所的资料员。按李妙云的话,当资料员可以有很多的空闲时间,可以更有精力照顾家庭。 为此,冯希平十分愧疚,也格外珍惜与李妙云的感情。担任经济局一把手后,因拥有权力,又单身一人住在铁峰,因此遇到过几次情感诱惑,但他一想到李妙云,都坚定地拒绝了。所以,尽管妻子对念经问佛一事表现得有些过火,他也能竭力迁就。平时妻子一开始念经,他就躲到一旁去,今天的经是通过电话念的,因不方便挂电话,他只好硬着头皮听下去。 说来也怪,听着妻子那低沉的吟诵声,他发现心中的烦躁感渐渐消失。妻子吟诵结束后,又叮嘱一番,然后说她将多吟诵几次,然后再为佟鲲念一遍《地藏菩萨本原经》。他知道《地藏菩萨本愿经》很长,便有些心疼地劝妻子早些睡,妻子执意要念,他刚想再劝,盖如林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局长,警察还想再次搜查佟局的办公桌。” “再次搜查?”冯希平有些吃惊,“他们想干什么?” “说是要排除自杀的证据。” “刚才刘市长也告诉我,警方已经初步认定,老佟是自杀,怎么?现在又有新的变化?” “局长,本来警察拍了一阵子照片,已经离开办公室。我正想带他们去吃夜宵,可没走多远,领头的警察接了一个电话后,然后他就提出要再搜查一下办公室。我觉得不对劲,不让他们进,后来他们就在门上贴个封条,说明天再来搜查。” “绍远呢?他到了没有?” “我给孙局打过电话,当时他听说警察没找领导,便直接去了医院。” 孙绍远今年46岁,是经济局的四把手,也是班子中第二年轻的。佟鲲在经济局规划科当科长时,孙绍远是副科长。佟鲲当上副局长后若干年,又帮孙绍远四处做工作,让他也进了局班子。因此,两人私交甚好。现在佟鲲有难,孙绍远自然会急于去医院探视。 冯希平有些后悔:一开始就不该把孙绍远派到现场,而是应该将吕孝义派过去,加强一下盖如林的力量。如今麻烦来了,警方的新要求究竟是什么目的,会带来什么影响,现在都不得而知。 他在脑子里又迅速过了一遍电影,反复琢磨着佟鲲有可能出现问题的地方。技术改造专项资金?不应该。节能减排专项资金?也不应该。自从自己主持经济局工作以来,一直倡导民主决策,专项资金使用等重大事项都是党组会集体研究决定,各环节基本透明。至于用开会的名义报销票据,私下要企业的好处等等,不仅佟鲲私下这么做,其他的几个副局长也这样做,即便被发现,最多就是写个检查,退赔了之,不足以将佟鲲逼上绝路。 莫非?是以前的历史问题冒了出来,才致使佟鲲寻短见? 冯希平的上任名叫张林瑞,一年多前在南方考察时意外遭遇车祸身亡。冯希平到任后,陆续听到一些反映,说张林瑞非常跋扈,好多事情都属于严重违纪行为,如果不是车祸身亡,迟早一天会被纪委查处。在这些反映中,部分也涉及佟鲲,说他和张林瑞勾结在一起,做了好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对于这类历史问题,冯希平当时的原则是不听,不信,不理。但他心里始终挂记这事,对佟鲲也防范了一阵子,后来见他没有太大动作,工作上又非常有能力,才渐渐放权给他。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突然跳楼自杀…… 正当冯希平心慌意乱之际,手中电话一振,屏幕上出现一个卡通猪形象,正顽皮地晃动着。 “冯大人,现在正往铁峰赶吧?佟鲲的事情我知道了,他怎么学起林副统帅来,突然自绝于人民呢?” 来电话的是铁峰市交通局局长朱世顺,听着他那玩世不恭的声音,冯希平苦笑道:“你消息可真灵通。” 朱世顺哈哈一笑:“对于咱们铁峰来说,这事可属于爆炸性新闻,不啻与林彪叛逃,现在已经快传遍全城了。” 冯希平心中一动,问:“都怎么说的?” 朱世顺说:“别管他们怎么说,咱们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就行。冯大人,用不用我帮什么忙?比如说,再给你派辆车,或者帮你在外地买张机票之类的。” 冯希平听出弦外之音,笑道:“你这话我听起来好像在动员我外逃似的,怎么?别人都认为我和这事有关系?” 朱世顺笑道:“瞧你说的,我可没那意思。” 冯希平诚恳地说:“你要真想帮忙,就多替我说点正面的话,引导一下。” 朱世顺说:“那是当然,众口铄金这个道理我是懂的。” 和朱世顺的通话刚结束,市科技局局长程伟君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希平,你们局这两年噩运不断呀,等事情过去后,我陪你去灵岩寺烧炷高香吧。” 程伟君比冯希平大七岁,今年正好四十九,但由于保养得法,看上去与冯希平年龄相差无几。程伟君能力很强,干工作很有一套,生活作风又很严谨,不像佟鲲和朱世顺那样桃色新闻不断,再加上科技局和经济局都由刘松涛分管,科技成果产业化又需要经济局的支撑,因此两人惺惺相惜渐成挚友,有个大事小情都能互相照应。 程伟君虽然身为科技局长,但私下里却笃信算卦测命理,家里这些方面的书籍有不少,里面甚至还包括些线装书。冯希平对这类事情历来都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平时尽量不和他探讨命理。这次人家主动打电话过来,尽管提到了烧香的事情,但毕竟是一片好心,所以冯希平很客气地表示了谢意。 程伟君听后笑了笑:“希平,你别小看烧香这事,灵验得很,我劝你还是听我话吧。” 冯希平说:“伟君,你若最近有机会,就替我烧烧香吧,等事情过去后,我单独请你。” 随后,冯希平又陆陆续续接了些电话,有市直其他机关的头头脑脑打来的,也有经济局部分科长打来的。这些电话有的是表示关心,也有的像朱世顺一样,委婉地提出外逃避风声的建议。 电话接多了,冯希平心里更加烦乱:佟鲲究竟为何跳楼?这事会不会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牌?究竟会引发多大的连锁反应?这么多人都劝我避风头,难道市委真的已经怀疑我了? 车子驶进铁峰医院时,已经过了午夜时分。佟家和林家两边亲属已经来了好多,现场乱哄哄的,见冯希平到了,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各类事情。冯希平一边含含糊糊地应允着,一边听着在场吕孝义和孙绍远对家属的介绍。 在这些陌生的面孔当中,冯希平唯一认识的,就是佟鲲的妻子林佩媛。林佩媛在铁峰一小当数学教师,几年前已经正式退休,是局班子成员当中年龄最大的家属。只见她身穿白衣,由两名亲属搀扶着,呜呜呜哭个不停,与以往参加局班子家属团拜会时雍容富态的样子判若两人。旁边有亲属告诉她冯局长看她来了,她也不理,只是一个劲地哭,嘴里还嚷着:“冤枉啊……抓凶手呀……” 冯希平不敢搭话,装成没听到的样子,大声安慰她一阵子,又到灵堂佟鲲遗照处吊唁一番,然后在吕孝义的陪同下抽身离开。来到人少些的地方,冯希平问吕孝义:“刘市长来过吧?他说什么没有?” “刘市长就是安慰一下,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们处理好后事,然后和市委办的一起走了。” “林佩媛有什么要求没有?” “她就说等他儿子佟冬回来再说。佟冬现在在广州,已经通知了,大概明天才能到。” 冯希平看看四周,低声问:“老佟干吗要跳楼?你听到什么没有?” 吕孝义摇摇头:“我也纳闷呢,实在是猜不出他干吗会这样。” 冯希平惦记着刘松涛在电话里的托付,便试探着问:“老佟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太对劲的行为?” 吕孝义没有听出冯希平这话的真实含义,皱眉答道:“老佟出差前一切正常,没想到刚出差回来就变这样了。为这事我问过小孙,小孙说他是下午两点左右去机场接的老佟,当时就觉得老佟神情不对,好像满腹心事。回去的路上,老佟一句话也没说。路过长江路市人才大厦时,佟鲲忽然要求下车自己走,半小时后,他又给小孙打电话,让小孙把他拉到市政府,然后就把小孙打发回家了。大概四个小时后,老佟就跳楼了。” 冯希平一愣:难道佟鲲精神突发性异常?他忙问:“你问林佩媛没有?” 吕孝义摇摇头:“林佩媛那个样子,我们也没敢问。” 冯希平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好叹口气,随口说:“真没想到,老佟竟然走上这条路。” 吕孝义也叹口气:“是啊,这事要是牵扯出什么违纪案件的话,咱们全局上下的目标奖可就没了。” 冯希平心里顿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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