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赵云声,笔名笙声、云声。吉林梨树人。中共党员。1965年毕业于吉林大学中文系。历任中央实验话剧院编导组长、艺术室主任。现为中国国家话剧院编剧。享受政府特殊津贴。1966年开始发表作品。1988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国家一级编剧。1965年毕业于吉林大学中文系,同年分配到文化部,先后随同剧院的组合在中央实验话剧院、中国青年艺术剧院、中国话剧团任编剧、创作组长、编导室主任等,现为中国国家话剧院专职编剧,享有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著有《少帅传奇》(话剧、小说、电视剧)《中国话剧皇帝——金山传》、《赵四小姐与张学良将军》(传记小说、电视剧)、《泰晤士河畔的阴云》。主编《中国大资本家传》(10卷)、《将帅夫人传》(6卷)及《中国工商四大家族》等。《少帅传奇》获1984年电视连续剧“飞天奖”;著有中篇小说集《中国报刊连载小说精华》(上、下),长篇小说《崇祯王朝》、《蒋家三代婚姻与爱情》,话剧剧本《了了恩仇》、《皇姑屯风云录》、《戊戌政变》等,电视连续剧剧本《金漩涡》、《乱世风云乱世情》、《尴尬人生》等,主编《中国大资本家传》(十卷)、《中国工商四大家族》、《将帅夫人传》。《赵四小姐与张学良将军》获1987年全国优秀畅销书奖;《中国话剧皇帝——金山传》获1988年江南第二届文学奖;《奖帅夫人传》获长白山图书一等奖;《赵四小姐与张学良将军》一书分别在港、台出版,更名为《张学良与赵四小姐》;《中国大资本家传》一书,台湾出版时更名为《中国大资本家传奇》(12卷)。著有《崇祯王朝》。 目录: 一、戊戌政变 第一章国将不国/2 珍妃反倒一挺胸,大声道:“不,我不怕这些。皇上,奴婢怕的是大清二百年的江山,别真的断送在你的手里啊!那样的话,皇上,咱怎么对得起亿万臣民,对得起列祖列宗啊!” 第二章力挽狂澜/11 谭嗣同大无畏地表示:“只要能革除积弊,使我中华古国得以振兴,前面就是铁壁石山,我也敢撞他个铁碎石穿!” 第三章权奸密谋/18 刚毅听荣禄这么一分析,也同样地警觉起来:“中堂的意思,这次皇上钦召袁世凯入京,是皇上想笼络袁世凯,也就是维新党徒要抓兵权?” 第四章不速之客/25 袁世凯轻蔑地冷笑一声:“这算什么,只要有皇上的一寸字条,杀荣禄还不像杀条狗!” 第五章枭雄叛卖/33 荣禄转怒为喜,微微露出了笑容,他躬身扶起袁世凯:“慰亭兄笃志忠贞,我所深知。确保宗社,挽救大清江山,全在老兄此举!” 第六章芳窟泪痕/39 “啪”的一声,赛金花把桌上的酒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悲愤至极:“国家亡在你袁世凯手里了!” 第七章血洒宫廷/45一、戊戌政变第一章国将不国/2珍妃反倒一挺胸,大声道:“不,我不怕这些。皇上,奴婢怕的是大清二百年的江山,别真的断送在你的手里啊!那样的话,皇上,咱怎么对得起亿万臣民,对得起列祖列宗啊!”第二章力挽狂澜/11谭嗣同大无畏地表示:“只要能革除积弊,使我中华古国得以振兴,前面就是铁壁石山,我也敢撞他个铁碎石穿!”第三章权奸密谋/18刚毅听荣禄这么一分析,也同样地警觉起来:“中堂的意思,这次皇上钦召袁世凯入京,是皇上想笼络袁世凯,也就是维新党徒要抓兵权?”第四章不速之客/25袁世凯轻蔑地冷笑一声:“这算什么,只要有皇上的一寸字条,杀荣禄还不像杀条狗!”第五章枭雄叛卖/33荣禄转怒为喜,微微露出了笑容,他躬身扶起袁世凯:“慰亭兄笃志忠贞,我所深知。确保宗社,挽救大清江山,全在老兄此举!”第六章芳窟泪痕/39“啪”的一声,赛金花把桌上的酒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悲愤至极:“国家亡在你袁世凯手里了!”第七章血洒宫廷/45阮良才摸了摸被打肿了的脸,继续说道:“是的,你们最初派我来,是让我监视皇上和珍妃的,可我三年来服侍皇上,发现这是个勤奋好学、立志图强的难得的皇上!他是真想为江山社稷造福,不像你们卖官鬻爵,挥霍无度,男盗女娼……”第八章风雨谭宅/51谭嗣同正气磅礴地说:“卓如,你很清楚,外国变法自强,没有不流血的,我国历朝变法不成,就因为没有流过血!我谭嗣同,愿做为变法流血的第一人!”第九章千古英魂/57谭嗣同朗朗高声:“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二、孙中山伦敦蒙难记悲壮的序典/66第一章缉捕“国事要犯”/67清朝不能在英国捕人,特别是英国又有保护人权法,如让英国政府知晓捉捕孙中山,就会招致国际上的干涉。第二章剪去长辫脱去马褂/73唐怀远想到这里,不禁疑惑起来:这个人怎么也到西半球来了?他是干什么的?他会不会就是孙文呢?第三章医学救不了我的祖国/78一天傍晚,铃声响了,这是图书馆闭馆的信号,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孙中山警惕地一回身。第四章你导演的戏该开场了吧?/83孙中山被他们相挽着走进长长的甬道,他举目四望:楼堂馆舍,竹林兰草,好一个幽雅的所在!第五章中山被囚/88孙中山没有顾及这些血迹,这时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第六章中山牢狱传书/91当那英籍女仆进来做杂务时,孙中山问她信传了没有?女仆用夸张的表情回答他:“传了,你不信,我可以发誓!”孙中山一眼就看出她是在撒谎。第七章漆黑的夜空里已经透出了一丝光明/96孙中山正手扶窗扉上的铁栅,眺望着窗外,阴沉的夜晚,愁云密布……他像没感到有人进来一样,依旧望着这漆黑的夜空想着心事。第八章孙文会不会被秘密转移出中国使馆/99一个可怕的想法涌入他的脑海:孙逸仙会不会已经被秘密转移出中国使馆,解渡到海上了?第九章凶手的试探和讹诈/103马凯尼盼望能起航的日子赶快到来,尽早把孙文押走,他这颗悬着的心才能落地。第十章革命家在伦敦的境遇/106蒙申则走过去,自己倒了杯甜酒,他抓起酒杯,正欲喝的时候,已经被调到外勤的柯尔,借着买菜的机会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孙先生不见了!”第十一章他一直在地牢奋笔疾书/108从那天起他一直在奋笔疾书,追述他被捕和在狱中的全部过程,揭露清使馆和马凯尼的诡计和阴毒。第十二章孙中山怒视着马凯尼这个衣冠禽兽/112他之想救孙中山,原本只是出自一个基督教徒的良心,可他万万没想到此事会激起这么强烈的反响和轰动。第十三章悠远的尾声/117女记者受宠若惊地望着孙中山,连忙还礼:“真没想到,总统阁下还能认出我来,我感到万分荣幸!”三、宋教仁遇难真相第一章一声枪响,举国震惊/120宋教仁在这一声声祝福声中转过身去,将票递向检票员,就在这即将剪票的刹那间,突地从人群中窜出一个身影,朝着宋教仁“砰”地一枪,子弹打进了宋教仁的后背。第二章大总统下令:重悬赏格,迅缉真凶/122民国建设,人才至难,执事学识冠时,为世推重。凡稍有知识者,无不加以爱护,岂意众目昭彰之地,竟有杀人,敢行暗杀,人心险恶,法纪何存?……限期缉获凶犯外,合先慰问。第三章迎春坊,来人不是寻常的狎客/127“鄙人知道凶手是谁!”王阿法兴奋得一下子又站了起来,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抑制不住的喜悦。第四章应夔丞何许人也?/129这位“应大人”,说起来在上海滩上,倒也颇有些嘴脸。他出生在一个奸商家庭,从小便不务正业,在上海花天酒地、狂嫖滥赌,吸毒纳妓,无所不为。第五章武士英道出了事情的原委/131武士英这一介武夫,长年的落魄饥渴,今天得遇天仙般的佳人丽女,他淫火难耐,应桂馨和胡翠云刚刚离去,便迫不及待地将胡彩云宽衣解带,搂入怀中。第六章浩浩荡荡律师队伍,竟清一色是洋人/136证据确凿,程德全都督致电北京内务部,要求将洪述祖拘留关押,以便质询。但谁知电报传到内务部后,回电告知,洪述祖已经逃离。第七章孙中山大声骂道:“原来又是他捣的鬼!”/140白纸黑字,证物凿凿。原来这桩刺杀宋教仁的血案果真是由国务总理赵秉钧及洪述祖一手操纵的政治谋杀。堂堂的一国总理竟直接参与阴险谋杀。第八章袁世凯抄起茶杯,摔在墙上:“不识抬举!”/145了解袁世凯的人都清楚,他的用人谋略,历来是恩威并举、黄白兼用。黄的是金钱美女,白的则是刀枪血刃,既然恩不成,就要施以威;金钱美女收买不成,那就只有靠刀枪血刃了。第九章她等待应桂馨请赏归来/148赵秉钧彻底明白了,这是袁世凯的赐死。没想到自己为宋教仁案竟紧随应桂馨之后,要被袁世凯杀人灭口。赵秉钧接过药丸,灵机一动,高叫一声:“来人,拿水,我要吃药!”第十章最后一个漏网者/153洪述祖被绑上电椅时,不知是洪述祖身体过重,还是操一、戊戌政变第一章 国将不国“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随着冷风,一阵清苦幽怨的歌声,从殿外汩汩飘来。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正踏着这幽怨的歌声,缓步向宫中走来。她眉头紧锁,缓缓地走着,脚步十分沉重。她低垂着头,连周围的太监和宫女们向她鞠躬、行礼,她似乎都没有理睬,径自默然地走着,走着……她是何许人?她又在思索什么事情呢?她便是光绪皇帝最为宠幸的珍妃,年仅20岁,身姿婀娜,体态轻盈,原本正是享受人间快乐和富贵的好时光,但珍妃却并不看重这个,她所关注的是国将不国的时局。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丁汝昌、邓世昌等海军将士虽忠勇奋战,但终因清朝政府的文恬武嬉、腐朽无能,而导致北洋水师的全军覆没。第二年,战败的清政府,为屈膝求和,特派遣时任直隶总督的李鸿章作为全权大臣远赴日本求和,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答应割让台湾和辽东半岛,并赔偿日本军费二万万两。消息传到京都,举国震惊,宛如晴天霹雳,重重地震撼着这个古老的中华帝国……此时,珍妃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紫禁城的养心殿,这里是光绪皇帝起居的地方,高大宏伟、金碧辉煌,如今却让人感到一种凄凉寂寥、空空荡荡。这样一来,它正面墙壁上悬挂的大清朝鼎盛时期的疆域图,就显得格外的刺眼醒目。看版图,当初真堪称幅员辽阔、疆域浩大,但现在这张地图,却被大片大片地涂上了各种颜色,这是近年来清朝政府屈从于外强的压力,一步步把领土割让给各国的可耻标记。珍妃站立在山河破碎的地图前,怔怔地看着,愁眉紧蹙,忧心忡忡。她拿起墨笔,刚想在台湾和辽东半岛处勾画一下,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心中一震,手中的墨笔不由得落在了地上!珍妃慌忙拾起墨笔,转过身来,只见面庞清瘦的光绪皇帝已走到了她的面前,兴致勃勃地叫了声:“珍妃!”珍妃连忙跪拜施礼:“奴婢给皇上请安!”“快起来!这里又无外人,干吗这样拘礼?”光绪用手扶起珍妃,注目凝视,“爱卿,你怎么愁眉不展?是不是老佛爷又谴怪于你了?”光绪所以这样问,是因为隆裕皇后是慈禧的亲侄女,是慈禧一手指定的皇后。但是光绪并不喜欢隆裕,他宠爱的却是妃子珍妃,光绪生怕珍妃因此而受到慈禧的责罚。珍妃回道:“不,近日老佛爷倒未曾责怪奴婢。”光绪盯视着珍妃:“那……是不是朕到隆裕皇后那儿走得少了,她嫉恨于你?”珍妃连忙否认:“不不,也不是。”光绪疑惑地望着她:“那你为什么眼睛里满含忧愁呢?”“这……”珍妃猛地走近地图,突然回过身来,“难道皇上不为《马关条约》发愁吗?”光绪一听这话,就再也兴奋不起来了。他因多日未见珍妃,今日一见,原有的那点兴奋情绪,却因珍妃的一句《马关条约》而荡然无存。这是他的一块心病。《马关条约》是中日甲午战争一个可耻的结局、一份象征屈辱的记录。光绪怎能无动于衷呢?自继承皇位以来,光绪雄心勃勃、励精图治,以求在国力强大之后,将失去的国土一点点地夺回来,谁知,旧的未能夺回,反倒又将失去台湾和辽东,这一丧权辱国的悲惨结局,怎不让他痛心疾首!他沉吟半晌,悲怆地说道:“割地赔款,屈辱求和,朕焉能不悲啊!只是……”光绪刚欲再说下去,猛地发现太监阮良才不知何时进到了屋中。阮良才是大太监李莲英新近派来的,光绪知道,他系慈禧的鹰犬,因此光绪对他格外地警惕:“阮良才,你有事吗?”阮良才连忙回道:“启禀万岁爷,军机大臣刚毅和翁同龢,说有紧急公务,求见皇上。”光绪凝视着阮良才:“宣他们进来吧。”不多时,翁同龢与刚毅一前一后气呼呼地走了进来。翁同龢方面大耳,留有五绺白须。他是同治和光绪两代皇帝之师,从小教习光绪读书,被赐为毓庆宫行走,是唯一能随便出入皇宫,和光绪经常见面的近臣。而刚毅,也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臣,他主掌刑部时,因平反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而受奖,后累升至江西巡抚、江苏巡抚,之后,以候补侍郎入主军机大臣。但他刚愎自用,因循守旧,自恃是慈禧太后的心腹,往往在光绪面前也颇为有恃无恐。宫廷中,现在明显地分出“帝党”和“后党”两派。所谓“帝党”,即是拥护光绪皇帝的,主张维新、变法、除旧图新,力求变革;而所谓“后党”,即是拥护慈禧太后的一批因循守旧、固守既得利益的王公贵族。而翁同龢与刚毅则是这两派的代表人物。此时,这两位元老重臣面红耳赤地跨进来,显然他们此前已进行了不愉快的争论。翁同龢首先摘帽,行跪拜之礼:“臣翁同龢恭请圣安!”刚毅也跪拜在地:“臣刚毅恭请圣安!”光绪和颜悦色:“翁师傅、刚相,不知有何事相奏?”刚毅抢前一步大声地:“启奏皇上,关于《马关条约》一事,依奴才之见,请皇上及早盖上玉玺国宝,以争取早日停战议和。”光绪没有回答刚毅,而是转向翁同龢:“翁师傅,你的意见呢?”翁同龢沉稳地又施一礼:“启奏皇上,马关一案,事关国家命脉,万民生机,请皇上慎重三思!”刚毅闻言,勃然怒起,转向翁同龢:“师傅大人,战败消息刚一传来,便已人心骚乱、万民浮动,如再不及时用宝,延误了和议,一旦激成事变,岂不要贻误邦国,你是何居心?!”“人心沸腾,正说明人心可待,正气犹存,有何可怕?”翁同龢也为之动容,激愤地大声争辩,“《马关条约》,丧权辱国,依此条约苟且求和,那倒真是害国害民,贻误邦国!”刚毅怒气冲冲地反唇相讥:“去年甲午战起时,就是你等书生沽名钓誉、极力主战,以致使朝廷有今日之累!”他走近翁同龢,一字一句地缓声威胁,“师傅大人,不仅国家危难,我等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将危如累卵呀!”翁同龢正气凛然,慨然以对:“谁无妻儿老小、身家性命?只是马关一案,事关国家命脉,不能不谨慎以对。”他快步走近地图,指着地图痛心疾首地,“看我大清版图,现今已是山河破碎,如再将台湾辽东,割让东夷,那岂不等于引贼入室,使虎狼常居于我卧榻之侧?且我国税收,每年不过四五千万两,有何能力赔偿二万万两的巨额军费?纵使刮尽民脂民膏,十年也还不清这笔国债,而四亿百姓之衣食生活,将何以堪?刚大人,事关万民生计,你我身为国家重臣,能不三思吗?”“三思什么?还有力量再打吗?”刚毅强词夺理,蛮横地指责道,“甲午一战,旅大、威海卫军港丧失,北洋水师全军覆灭,湘淮军旅也损失殆尽,就连……”刚毅说起话来,唾沫星子飞溅,光绪不耐烦地一挥手,制止了刚毅的话头,边擦脸上的唾沫,边说道:“《马关条约》,用不用宝,事关宗庙社稷,容朕再慎重考虑。下去吧!”刚毅被光绪粗暴地打断,他愣怔了一下,言犹未尽地站起身来,抖了抖马蹄袖口,复又跪下去。“刚毅,你还有什么话吗?”光绪问道。刚毅话虽不如刚才那样慷慨激昂、高门大嗓,但却压低嗓门,厉声回道:“关于用不用宝之事,依奴才之见,皇上是不是再请问一下太后懿旨?”光绪听了这话,脸色为之一沉。这是光绪最不愿提及的话题。光绪即爱新觉罗·载湉,是咸丰的弟弟醇亲王奕譞之子。咸丰之子同治亲政不足两年,就因性病而丧命,因无子嗣,则由慈禧太后做主立载湉入继大统,即位时年仅四岁,便由慈禧太后垂帘听政。1887年,光绪长到十八岁时,才改由光绪亲政,但实际上仍由慈禧“训政”。直至1889年,太后方名义上“撤帘归政”,而暗地里,仍操纵大权。这些年来,光绪受时势的感召,极想摆脱太后的控制,有所作为,锐意改革,以湔国耻。此时,他最烦人提起事事请示太后一事。翁同龢深知这一原委,脱口说道:“太后已撤帘归政,有什么必要事事烦扰太后?”刚毅斜了一眼翁同龢,话中软里带硬:“奴才只是提醒一下,皇上圣明,自有决断!”刚毅甩了这么一句之后,起身昂然离去。翁同龢气愤地站起来,也欲退下时,光绪将他留了下来:“翁师傅,请留步。”翁同龢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只见一直规避的珍妃也从内室走了出来。光绪待珍妃见过翁师傅之后,未及寒暄,先自一声长叹:“唉——师傅、爱卿,为这马关议和一事,朕几天来食不甘味,夜不成寐。这颗小小的宝玺,犹如千斤重石,压在朕的心胸。师傅、爱卿,这朝廷、宫内,朕只有你们两个知心人,你们照实讲来,此事朕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皇上,依奴婢之见,无论如何不能用宝!玉玺一盖,条约生效,割地赔款不说,丁汝昌、邓世昌等将士的鲜血,也就白流了!”珍妃率先说道。“可若是不用国宝,李鸿章、荣禄、刚毅这批元老重臣,又岂肯善罢甘休?他们早就反对开战,主张忍辱求和……”“皇上有至高无上之权威,谁敢违抗圣意,可行雷霆之威,严惩不贷!”珍妃看似弱不禁风,但说出的话却充满阳刚之气。“唉,爱卿,”光绪望着珍妃,摇了摇头,唉声叹道,“你哪里知道,这些朝臣背后有太后撑腰,不然他们怎敢这样有恃无恐!”珍妃怒目圆睁,继而厉声道:“太后怎么样!她既已撤帘归政,就不应再处处掣肘……”这时,太监阮良才又鬼鬼祟祟闪进宫中。“阮良才,又有何事?”光绪警觉地大声问道,声音里显然透露出不满。阮良才慌忙施礼:“奴才、奴才想看看万岁爷,还用不用茶?”“下去吧,朕用时叫你。” “嗻!”阮良才借施礼之机,迅速环顾一周,方缓缓退下。眼望着阮良才走远,翁同龢转对光绪:“皇上,珍妃娘娘的话有理。太后既已撤帘,就应给皇上以主事权。老臣说句不知深浅的话,这场甲午之战,如不是太后挪用海军军费修建颐和园,我忠勇将士不会有此惨败……”光绪沉默不语。他知道,翁师傅说的是实情,若不是慈禧挪用海军军费,误用打不响的臭弹、废弹,凭丁汝昌、邓世昌等将士的浴血奋战,绝不至于北洋水师全军覆没……但是作为儿子的他,能说吗?珍妃见光绪不语,便跨前一步:“奴婢请问一句,像李鸿章这样督师无功,丧权辱国的将帅,皇上为什么不撤职查办?像叶志超那样屡战屡败、临阵脱逃的误国奸臣,为什么不把他们拿京问罪,以谢天下?”光绪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唉——”“还不因为他们都是老佛爷的心腹……”翁同龢倒是很理解皇上的苦衷。珍妃性情刚烈,扑通跪下:“皇上,恕奴婢无礼,您太不能自主了!这样下去,大清江山如何保得住啊!待到山河破碎,列强瓜分殆尽之时,皇上将何以告示祖宗?!”珍妃的话语像针扎一样刺痛着光绪,以致光绪久久地缄口不语。翁同龢见珍妃言词过于激烈,便有意缓和一下:“皇上,依老朽之见,当务之急乃是《马关条约》,宁可血拼到底,也不能忍辱乞和!”光绪思虑再三,最后终于下了狠心,决断地一拍条案:“好,朕意已决!惩治甲午海战中误国的将帅,马关草约,朕决不用宝!”光绪的话音刚落,宫门外一个尖厉的女声便接了过去:“不用宝?谁说的?!”光绪、珍妃及翁同龢,虽未见人,但一听这苍老的声音,立刻都噤若寒蝉。光绪一挥手,翁同龢连忙躲避。少顷,两名宫女和太监总管李莲英,簇拥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婆走了进来,她便是中国历史上鼎鼎大名,曾两次垂帘听政的大政治阴谋家慈禧。她盛装华饰,威风凛凛。大臣刚毅紧随其后。光绪连忙跪拜迎接:“亲爸爸吉祥如意!”珍妃也跪行一步,叩见:“老佛爷吉祥如意!”慈禧仿佛未听见似的,睬也未睬珍妃,她把脸转向了李莲英:“李莲英,你把珍妃带下去吧。她今天替皇上出了不少好主意,你替我好好‘款待款待’她!”慈禧说着,给了李莲英一个眼色。“嗻!”李莲英会意地一笑,随即走到珍妃的身边,阴冷地说,“珍主儿,请吧!”光绪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李莲英把珍妃架走,他非常清楚慈禧让李莲英“款待”的含义。李莲英系慈禧的鹰犬,一切视老佛爷的眼色行事。今见老佛爷发威,光绪明知李莲英不会轻饶善待珍妃,自己却不能阻止,他看着心爱的人一步一回头地眼望着自己,真是心如刀割,深悔自己的无能……“皇上!”慈禧见光绪紧盯着珍妃,没有听见,又大声地,“皇上——”光绪似从痴呆中醒悟:“啊,亲爸爸。”“刚才谁说的决不用宝?是你吗?你是在说马关议和的事吗?”慈禧的语调虽然不高,但却句句有如刀锋一样,逼向光绪。光绪心一横,索性吐个痛快,便抬起头来,侃侃说道:“亲爸爸,用不用宝,事关社稷。我大清皇朝,原本一统天下,因屡遭列强欺凌,已国土日削、国力日衰,江河日下。如再割让台湾、辽东半岛,祖宗的天下被瓜分殆尽,儿臣将上对不起祖宗,下恐遭后世子孙唾骂……”慈禧脸色一沉,训斥道:“早知这样,你当初何必一意孤行,非和日本开战不可呢?如今战败了,想起怕遭唾骂来了?!”“甲午战败,皆因那些把持实权的将帅,贪生怕死,有的屡战屡败,有的不战自溃,临阵脱逃。儿臣正要请示母后,严惩这些误国的将帅,特别是那些文恬武嬉,一味屈膝的元老重臣……”慈禧不待光绪说完,猛地一拍桌子:“胡说!为什么不惩治主战的翁同龢?甲午之战,都是因为你听信了翁同龢的意见,非打不可,以至有今日之惨败。若是当初不打,会有今日之败吗?现在要塞丧失,水师覆灭,京都形势,危如累卵。你说,这都是谁造成的?是你的翁同龢,还是我的那些元老重臣?”在慈禧的淫威之下,光绪只好又是沉默不语。“怎么不说话了?痛快点,《马关条约》,到底用不用宝?”慈禧厉声逼问。“儿臣谨遵母后懿旨!只是日本的条款太苛刻了,而且现在朝廷内外民怨沸腾,皆言李鸿章寡廉鲜耻,卖国误民……”“又是一派胡言邪说!”慈禧又粗暴地打断光绪,“举国上下,谁不想早日议和,以求安康?再说,不是李鸿章,谁能担得起这和议重任?你派的那个张荫桓不是被赶回来了吗?若不是李鸿章在日本挨了打,恐怕连这个条件还不易达到呢?说,到底用不用宝?”光绪低下头去,依然不语。“怎么,哑巴了?”在慈禧的威逼之下,光绪只得唯诺地:“用,用宝。”李莲英乘机对慈禧说:“老佛爷,别生气了。万岁爷说了,用宝。”慈禧斜了光绪一眼,嘴角里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刚毅紧随在慈禧身后,临走时,他看了看光绪,不禁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笑容。 慈禧走了好久,光绪仍一个人怔怔地站着,如痴如呆。不知何时,翁同龢悄然走近,跪拜:“皇上,马关议和之事怎么说?太后她……”“师傅不要问了,还是用宝吧。”光绪一挥手,烦躁地截断了翁同龢的话。“那社稷江山……”“这是老佛爷懿旨,师傅快去办吧!”光绪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谈下去。翁同龢望着光绪,口张了张,终于又把话咽了回去:“嗻!”翁同龢行一大礼,步伐沉重地缓缓离开。“等等!”光绪又叫住翁同龢,“师傅,外边的臣民,难道真像太后所说,愿意割地赔款、以求安康吗?”“这……奴才不敢讲。”“师傅,不必顾虑,尽可直言。”翁同龢忙跪地,施上一礼:“皇上,可知‘公车上书’之事吗?”“公车上书?为什么事?”光绪听后,为之一怔。所谓“公车上书”,是1895年,即中日甲午战争失败以后,清廷派李鸿章赴日本签订《马关条约》,激起全中国人民的强烈反对。5月2日(农历四月初八),康有为、梁启超联合在北京前来参加会试的1300多名举人,于松筠庵召开会议、联合上书光绪皇帝,痛陈割地弃民的严重后果,指出抛弃台湾将失去全国民心,割地将招亡国大祸,力主拒绝和议、明定对策。他们提出四项解决办法:(一)下诏鼓天下之气;(二)迁都定天下之本;(三)练兵强天下之势;(四)变法成天下之治。他们认为前三项是挽救民族危亡的权宜应敌之谋,第四项才是立国自强的根本大计。还提出了富国之法、养民之法和教民之法三项变法建议。又建议裁撤冗官,紧缩机构,澄清吏治及改革官制。于每十万户中举一有才能之“士”为“议郎”,供皇帝咨询,上驳诏书,下达民词,凡内外兴革大政,皆令开会讨论,全体“议郎”每年更换一次。这次上书冲破了清政府的“士人干政”的禁令,提出了维新改良的政治纲领。上书虽被都察院拒绝,但却在全国广泛流传。上书者皆为举人,汉代以公家车马送应举之人赴京,后便以“公车”为举人入京应试的代称,故此次上书,被称作“公车上书”。听了翁同龢介绍完“公车上书”之后,光绪骇然惊道:“啊?!这等大事,朕竟一点不知!他们书写的奏折呢?”“军机处已经驳回,不为代奏。”“真是岂有此理!”光绪生气地拍案而起,“一堵皇墙,朕被他们紧锁深宫!这,这领头的是何许人?”“广东举人康有为。”“康有为?他果真有些才学吗?”“胜老臣十倍。”“噢?”光绪为之一振。翁同龢见光绪如此感兴趣,便慨然介绍道:“康有为认为,甲午战败,我天朝不得不忍辱乞和,皆因国力不强,国家不富所致。他多年研究西方治国的方法,认为要想不受列强欺凌,改变国弱民贫的局面,唯有像日本明治维新那样改革现存法制,变法图新,才能振兴祖国,富国自强!”光绪兴奋起来:“朕近来也看了些西方维新治国的书籍,变法图新,固然是富国自强之路,只是祖宗之法,怎好轻易改变呀?”“康有为认为,祖宗之法,为的是治祖宗之地。而今祖宗之地将不保,祖宗之法怎能不变?”翁同龢连忙答道。光绪微微颔首:“嗯,有理,有理。”翁同龢进而又跨前一步、压低声音:“皇上,唯有变法维新,方能彻底摆脱太后的掣肘!”翁同龢虽然声音不大,但说在了光绪的心坎上。光绪的心为之一动,他口张了张,可旋即又把话咽了下去,只是微微扬了扬手:“师傅,改日再议吧!”“嗻!”翁同龢一揖,起身告辞。翁同龢正欲告退,突然传来一声高喝:“懿旨到!”未等翁同龢回避,太监总管李莲英已手持一幅黄绸走入。翁同龢连忙跪伏在地。李莲英操着他那特有的公鸭嗓,说道:“传太后懿旨,着即免去翁同龢毓庆宫行走!”翁同龢一听,犹如五雷轰顶。光绪也大为惊骇:“师傅免职,为何缘故?!”李莲英应答:“万岁爷,这是太后懿旨,奴才不知其详。”光绪厌烦地把手一挥,李莲英退下。翁同龢痴痴地跪在那里,宛如木鸡。翁同龢系江苏常熟人,咸丰年间中的状元。历任户部侍郎、都察院左都御史,刑部、工部、户部尚书,军机大臣兼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是同治和光绪的两代帝师,尤为光绪帝所倚重。光绪帝“每事必问同龢,眷倚尤重”。中法战争时,翁同龢就主张出重兵抗法,反对李鸿章的妥协投降。甲午战争时,他以强敌凭陵,国势渐弱,力主一战。对前方战事每况愈下,他“焦灼愤懑,如入汤火”。战败后,愤于李鸿章的割地求和,遂倾向变法图强。又以慈禧名为归政,实则事事掣肘,因此欲翊戴光绪帝筹谋新政。世人视其为帝党之领袖。慈禧也正因如此,“着即免去翁同龢毓庆宫行走”,斩断他与光绪帝的联系。翁同龢曾设想过“后党”的种种阴谋,但他就是没想到慈禧会来如此一手,所以他呆愣地久久跪在那里。光绪见翁同龢这般神情,颤声说道:“师傅,请起来吧!”翁同龢老泪纵横:“皇上,老臣毓庆宫行走一撤,就再不能随时孝敬皇上了,皇上今后处事可要三思自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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