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受尽凌辱的北方边地的孩子,因为崇尚大秦国的文治武功,跪倒在秦国大将军王翦的马下,王翦把他抱上了马,并让自己的儿子收他为义子,取名王离。 王离长大了,由一个羸弱的少年成长为一名将军,在这个过程中,他经历了秦朝统一天下的盛世,并参加了平定百越的战争,修驰道,建长城,目睹了秦国由盛转衰的历史进程;而他自己的爱情,也被迫卷入到了历史的进程中,真正相爱的人却不能相爱,对他一往情深的公主嬴妩也在他的怀中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个人命运与历史进程,在这部小说中以特殊的方式演绎着偶然中的必然和必然中的偶然。 目录: 第一章木剑 第二章匕首 第三章秦军到来前夜之楚风 第四章倾国倾城 第五章秦继周德 第六章妖术 第七章祭与魅 第八章与天下争锋 第九章山雾·徘徊 第十章百越之重山水壑 第十一章玉焚 第十二章宿命 第十三章正午之战 第十四章帝国天涯 第十五章咒怨第一章木剑 第二章匕首 第三章秦军到来前夜之楚风 第四章倾国倾城 第五章秦继周德 第六章妖术 第七章祭与魅 第八章与天下争锋 第九章山雾·徘徊 第十章百越之重山水壑 第十一章玉焚 第十二章宿命 第十三章正午之战 第十四章帝国天涯 第十五章咒怨 第十六章刀尖上的帝国 第十七章花尸·断魂 第十八章末日战鼓 第十九章锈剑 尾声第一章木剑 两千年前,一个被村里人叫做赵瘸子的男人,用仅有的右手上那两根剩下的指头,慢慢拾起门槛前的一块干黄土,端详了一阵子,然后捏碎。黄土尘埃在午后浓浓的阳光里四散开去,显得变幻莫测。 赵瘸子出了神。他想起这辈子为大秦国打的四十几年仗,想起在厮杀中死去的弟兄,还有一桩桩无论是壮烈还是卑琐的故事。一声声呐喊、号叫似乎刺穿了尘土与时光做成的幕障,遥远而又清晰地响在耳边。 天地间一片寂静,日光依旧,尘土慢慢落去,这一切又让赵瘸子有点不安。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仿佛马上就要被风干,变成一根黄草,一片枯叶,随着一阵风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在发呆,尘土随着一阵微风呛进了他的嗓子眼儿。于是,赵瘸子便如同一只破筛子,蜷下身子,使尽力气咳嗽了几下,把一股痰吐出去。一只正贴着猪圈根儿专心刨食的大公鸡,惊得缩起一只脚,一动不动,侧眼盯着坐在门槛上喘粗气的赵瘸子。 这阵费力的咳嗽倒把赵瘸子刚才那点不安折腾得干干净净,等他缓过了一口气,怎么看这黄土都不顺眼,于是,好像是埋怨尘土呛着了他似的,恶狠狠却又有点无奈地说:“这杂种操的!” 村外忽然传来高喊声,“匈奴人来了!”然后,有人逃进村躲起来,也有胆子大的跑到村口,想看看来了多少匈奴人。 大地被匈奴人的马群踩得微微颤动,门框上飘下些许尘土,落在赵瘸子的脖梗上。赵瘸子恼火地掏了几下衣领子,费力地拄起拐杖,向村口走去。 那里站了好些人,赵瘸子叫着:“让开,让开。”然后从人堆后挤到了前面。 此时,田野一片碧绿,延伸到天际。匈奴人的队伍如同黑黄的泥浆,势不可挡地滚进了万亩良田。眼前的景象把秦国北部边疆这个小村庄的人惊呆了。他们既震惊又害怕,盯着远方潮水般的匈奴人,说不出话。一个正在吃奶的婴儿被远处的声响吸引着,大睁着眼睛,一滴亮晶晶的口水正挂在粉嫩的小嘴唇上,摇摇欲滴。抱着婴儿的少妇愣愣地望着村外,忘记了将自己露在外面的一颗乳头遮掩起来。 匈奴人在远处缓缓前进着,似乎并不准备在这里停留下来。马群啸叫着跑进农田,迅速而满不在乎地吃着肥美的庄稼。秦国人心疼那些庄稼,可他们明白自己的处境,除了在心里骂上几句外,毫无办法。 有人在问:“这回他们会不会进村?” 另一个回答:“大概不会吧,看样儿,他们只是到南面找些草地喂马。现在粮食都没打下来,村子里也没什么好拿的。” 赵瘸子恶狠狠地扫了匈奴人一眼,使劲又吐了口痰,才向自己家一步一步挪回去。 一屁股又坐在门槛上,赵瘸子消了消气,说道:“王八犊子,赶紧乐和几天吧。大秦国的军队要是来了,就没你们好日子过了!” 想了一会儿,赵瘸子扬起脸,咧开嘴,扯着公鸭嗓子向后面的屋子里喊道:“樱桃儿哇,给我倒碗水。”屋子里没有声音。赵瘸子发着呆,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喊:“死孩子你听到没有,给我倒碗水,我快渴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喊道:“你不就是喜欢小寡妇家的黑子吗?人家不来找你,跟我赌气有什么用!再说,那小子有什么好,一只眼睛蓝,一只眼睛黑,不知道爹是谁。” 樱桃抱着水罐从屋子里出来,脸儿像个半红的大苹果,快埋到水罐里了。一边走,一边埋怨赵瘸子:“爷,讨厌,别说了。” 就在这时,黑子从门外跑过,看到樱桃,猛地刹住了脚。樱桃的头更低了。黑子盯着赵瘸子,一步步想走进院子。赵瘸子也打量着他,没有阻拦,也没表示同意。黑子像得到了默许,擦着樱桃跳进猪圈里。院子里除了那几头大猪觉得被打扰了,哼哼了几声之外,就再没什么动静。 不一会儿,远远听见一阵脚步声、吆喝声。赵瘸子明白了,往门槛中间挪了挪。 一群孩子追了来,兴高采烈,村子外面经过的匈奴人似乎对他们一点影响也没有。他们仍然在兴致勃勃地寻找着生活中的每个乐事。 “赵瘸子,看见黑子没?”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其他人便跃跃欲试,仿佛只要找到黑子,下午便有一场消遣了。 赵瘸子翻了翻白眼,像没看见他们一样。 “喂,跟你说话呢!赵瘸子你听见没有?”孩子们躲得远远的,怕赵瘸子打着他们。 “这里是大秦国的九原郡,你爹妈没教你小杂种怎么说话?我好歹也是有爵位的人,在长平跟大良造白起爷打过赵国人,提过人头的。要在十年前,就冲你们这话也得招顿好揍!”赵瘸子不屑地瞪了他们一眼,同时又有点无可奈何。因为他腿瘸,就是站起来也追不上这群孩子。 “少废话,你看见没看见黑狗子?”孩子们不耐烦地问道。 “黑子惹着你们了?” “没有。” “那你们老合伙欺侮他干什么?” “他一只眼睛蓝,是个野种。野种就不是好人。” 一个叫大憨的男孩子走到院子门前,一回头,喊道:“我看黑子就在院子里,走,进里头找去!” 樱桃挪了几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一扬脸,说:“你敢!”大憨愣了一下,马上坏笑着对她说:“昨天我可在河边林子里边看见你了,不是你一个人吧?” “还有黑子,他们俩亲嘴来的。”男孩子们肆无忌惮地笑起来,有的坐在地上,拍起了大腿。 “哈哈哈”,黑子从猪圈里爬了出来,一只蓝眼睛里闪着吓人而且捉摸不定的光。大憨往后退了几步,和男孩子们汇拢在一起。 黑子大步走到大憨前面,用一枝不知从哪里捡的枯树根指着他的鼻子,一手叉着腰,不在乎地说:“要打就打,不打的话,赶紧滚蛋,别在老赵头儿面前丢人现眼。人家可是打过仗、杀过人的,还没见过你们这些下三烂的东西?” 大憨走过来,用手指着黑子,脸朝后面笑着,大伙也跟着笑。“现在又神气了?上回被我们撵得上树你都忘了?” 话还没说完,黑子抓住大憨的手,猛地一拉,把他摔了个狗啃屎。大憨也不在乎,壮实的手急于抓住黑子,不想,黑子一脚踩住大憨的那只手,一手紧握树根,狠狠朝大憨的手背钉了去。 大憨不相信地看着黑子和自己的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黑子像发疯了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扎下去,一只蓝眼睛虎视眈眈地扫着周围,男孩子们惊呆了,忘了得赶紧把大憨救下来。 “你说谁是野种?再说一遍,你说谁是野种?”黑子喊着。大憨哪里还听得到,只顾哇哇惨叫。 赵瘸子向前挪了几步,抡起拐杖把黑子打翻,朝大憨喊道:“快跑!” 大憨低头看了看好几个窟窿眼的手,迟疑了一下。黑子从地上爬起,又要扑过来。就在一瞬间,大憨害怕了,一头向家里边跑去。 黑子一瘸一拐地走回来,抖了抖浑身的土,恶狠狠地扫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孩子们,吐了口唾沫。赵瘸子费力地坐回到门槛上去,向黑子招了招手,说:“小兄弟,过来。” 黑子顺从地蹲在赵瘸子的腿前面,任他的胳膊搭在自己后背上。赵瘸子感到这个小身子颤抖着,紧绷着,不安而且跃跃欲试。阳光照在黑子的脸上,灰蓝色的瞳仁让人感到陌生,深不可测。赵瘸子爱惜地端详了许久,说:“小兄弟你可是个打仗的料!” 黑子望着赵瘸子,说:“老赵头儿,给我们讲讲你打仗的事情吧。”赵瘸子眼里猛地冒出快乐的神情,朝着孩子们喊道:“小兄弟们过来呀,都来听听。” 赵瘸子挺直了腰,长长地舒了一口恶气,猛地一甩手,指着村外的匈奴人问道:“你们说,匈奴鬼子厉害不厉害?” 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说道:“那还用说?当然厉害,看看人家的大马,人家的身板,腰就有水牛腰粗,说话声多大!” 赵瘸子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就他们匈奴人?我对你们说,要是看过了咱们大秦国的军队,娘的,匈奴人就只能算是土匪!” 孩子们听得呆了。赵瘸子得意地看着他们张着大嘴,流着口水,一副难以想象的样子。他猛地皱了皱鼻子,吸了口气,继续讲下去。 “给你讲讲我打长平时的事儿,也不从头开始讲,就从四十万赵国人被围在长平谷之后,他们突围那段说起吧。 “赵国人刚开始突围的那阵子,打得凶,几十万人分四路往外冲。看着密密麻麻的箭也不躲,阵前的尸体一层叠一层。前面的死了,后边的继续往前打,杀红眼了。远远地听到赵国人中箭时的号叫声。一声两声还不觉咋的,后来,那惨号声就连成一片。像什么?就像成千上万只乌鸦从远处叫着飞过来,整个山谷都是这声音。 “后来,赵国人又组织过几次大冲锋。他们带的箭不多,就从死掉的战友身上拔下箭来用,射过来的箭都是带血的。有几次,我们的箭没有了,让赵军突了过来,成千上万的赵国人就跟在后面,像潮水一样,想从这个缺口冲出去。赵国人把盔甲都扔了,身上只剩点薄布片,满脸是血、是泥,只有牙是白的,简直就不是人。你用矛刺他,他根本就不躲,流了血也不顾,一下子抓住你的矛杆子,剑就朝头上劈过来了。” 赵瘸子用手掌朝一个正听得入神的孩子脖子上砍过去,那孩子吓了一跳,“噌”地蹿得老高。待醒过神来,哀求赵瘸子不要在大家听得起劲时吓唬人。赵瘸子得意地说:“我这不是想让你们更明白当时的情况吗?不比划比划,你能知道剑砍到脑袋上的滋味?” 黑子一推赵瘸子腰眼,说:“老赵头儿,别卖关子!”赵瘸子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讲下去。 “你们猜猜,我们把赵国人围了多长时间?四十七天!到后来呀,哪里是打仗,我们到了山谷里面,赵国人饿得连矛都挥不动了,精瘦精瘦,两只眼睛老大,颧骨老高。我们老远能看见他们从死掉战友的大腿上割下肉来生吃,太硬咬不动,就用后槽牙嚼,跟饿狼一模一样。我们到了跟前,他们就用无神的大眼珠子瞅你两眼,也不跑,继续蹲着嚼。” “不过我敬重赵国人!”赵瘸子的脸上肃然有了敬意。他猫起腰,像是有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似的凑近一个男孩。孩子们唯恐他又吓唬人,纷纷向后挪了一步。赵瘸子觉得没趣儿,换了脸色,说: “我跟你们讲件事,那是赵军被围的最后几天,他们最后一次冲锋,想打出去。那天是满月,山谷里的草根和树皮全吃光了,土和成了泥,发红,被血水染的,在马蹄上糊了一大块,满地是尸体。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红袍的人,没有骑马,估计马早就给杀了吃了,那红袍也破得一条一条的。他的双眼血红,颧骨又黑又高,没人样了。但在月光下,我却能看到他眼中闪着很血性的光芒,如果我是赵国人,就是明知道得死,也会跟着他向前冲的。那个人冲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千把人吧。在月光下,他们不太像人,一个个跑得歪歪斜斜,轻飘飘的,眼睛里闪着蓝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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