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容貌俊美,骁勇善战,曾经为镰仓幕府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是日本家喻户晓的传统英雄。 他,虽贵为源氏领袖义朝之子,但出生后不久,父亲战败被杀,母亲被迫改嫁。他七岁时被送到京都鞍马山寺院寄养,受尽凌辱。之后四处流浪,辗转于关东、奥州。在稚嫩的少年时代,他经历了难以言尽的苦难。 所幸时机到来,这个日本史上千年难遇的战争奇才开始崭露头角。在一之谷,他开日本骑兵长途奔袭机动作战之先河,于无路之悬崖开辟险径,以寡敌众,给平家军以重创。屋岛之战,再出奇兵,占领平家海军的陆上阵地。坛浦海战,他穿越于汹涌波涛之间,将平家几十位主将击落西海,彻底粉碎强大的平家水军。三战锁定胜局,也预告了一个新的历史时代的到来。 亘古未有的功勋,使义经获得了巨大的声望,却也埋下了哥哥赖朝对他的忌恨,但他却毫不知晓。义经虽是军事天才,可是,他对政治却迟钝到令人感到悲哀的地步。对苦心经营镰仓幕府的哥哥赖朝而言,弟弟义经功高震主,如毒药一般对己不利。于是,在义经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毁灭之神却悄然到来。 司马辽太郎以文学化的传奇之笔,生动地描写了源义经短暂而华丽的一生,文笔优美,故事精妙,有“司马氏平家物语”之称。 作者简介: 司马辽太郎(一九二三—一九九六),日本当代著名历史小说家。原名福田定一,其笔名取自“远不及司马迁之太郎”之意。一九四三年毕业于大阪外国语学校蒙古语科,一九四六年入京都新日本新闻社,两年后任产经新闻社记者,同时发表作品。一九六一年开始专业作家的生活。 目录: 导读:日本国民文学的旗手——司马辽太郎的人与文学 初阳之卷 逆浪之卷 附录 源义经年表 清和源氏系谱源义经是日本家喻户晓、最具人气的英雄人物,曾协助其兄源赖朝获得了对整个日本的统治权。他极为坎坷的身世、极高成就的武学、过人的战略机智、场场必胜的战绩及悲凉的人生结局,令闻者无不叹息,因此成为日本戏剧、影视、电子游戏中经久不衰的热门主角。初阳之卷 睡着等死的官差 京都是个繁华的贵族之都。 以下故事,就发生在这么一个古老的世界里。不过,人类的悲喜是古今皆同的。 一提到京都的一条坊门附近,大家都知道路旁有棵樗树。 在枝叶茂密的大树南面,有堵残破的围墙,墙内住着一个名叫藤原长成的中年官差,“一条长成”是大家对他的通称。 他还有个外号叫“睡着等死的官差”,因为他一脸穷酸相,不管何时遇到他,总是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他虽然姓藤原,可是出生时家道已经中落,根本没有前途可言,直到四十多岁才好不容易当上大藏卿。虽然也是大藏省的长官,却不能算是贵族,只不过是个朝廷官差罢了。 “我恐怕一生都要这样睡着等死喽!” 这是他的口头禅,意思是不可能再有出头的希望,这辈子只有睡着等死了。 “可是,为了证明我曾经活过,我想娶个好女人。只要肯嫁我,什么女人我都愿意接受。” 因此,他四处托人,也曾向神佛祈祷(虽然很愚蠢),让人觉得他好像已经急得坐立不安了。 这么一个睡着等死的人,也是有朋友的。 那是个叫“指头法师”的邋遢男子。 此人虽然号称法师,却不是寺庙僧院里的和尚。他住在市井小巷中,打扮成法师的模样,每天从早到晚闲聊些与色情有关的事。 他也出身藤原家,跟小官差长成是表兄弟。虽然同姓,可是因血统卑微,所以年轻时连个小官职也谋不到。他原本住在五条附近,由妓女供养,到了中年才跑来领妹妹的遗产。 “不可以白自给他!叫他剃光头,缠上一块黑布,再供奉上妹妹的灵位,才能让他继承遗产。” 族里的人这么说。 因此,他便打扮成法师,成为一个领遗产的和尚。 有一段日子,雨连续下了好几天,指头法师向人借了辆网代车(外形如牛车,车顶与车厢两侧皆以桧木或竹片纵横交织而成),来到一条坊门拜访长成。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了—— “有人在吗?” 法师钻进土门。所谓“土门”,就是在围墙中间挖开的没有屋顶的入口。不知为什么,法师去别人家都爱走土门。 “喔!是法师啊!” 长成正觉得无聊,便立刻邀法师进正厅——虽说是正厅,可是在前年的暴风雨中,屋檐已损坏得很严重了。 他俩铺上圆坐垫,相对而坐。 (这个人还是一副穷酸相!) 两人不约而同地这么想。 法师十分看不起长成的长相及“睡着等死”的性格,而长成对法师的处世态度也毫无敬意。奇怪的是,两人越是讨厌对方,却越合得来。 “我今天是有事情才来找你的。” “真难得啊!” “我给你带福气来了。不过不是跟土地有关,当然哕,土地可以长出五谷,我带来的这个福气也会生长东西。” “是硬的东西还是软的?” “当然是软的!” “女人吗?” 长成发出令人怜悯的叫声。 “在我讲之前,先请我喝杯酒吧!”法师精明地说。 “喔!当然!我真是招待不周。” 长成也不叫佣人,自己就冲到厨房去准备酒,看来他相当兴奋。 藤原长成的心情,可以说十分值得同情。 去年,他的妻子过世了。 这应该是前途惨淡、毫无出头之日的长成大半生中唯一的幸福吧?因为他有了重新娶妻的希望。 (我也有迎娶好女人的机会了!) 他这么想着。 本来,男人只要长得一表人才,依照京都的风俗,可以拥有几十个女人。可是长成从年轻时开始,就没有被女人迷恋过。 结果,符合住进北厢房条件的女人——正房夫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于是,二十年来,他就任由另一个像狐狸似的女人成为他的妻子,盘踞在此,还好她去年过世了。 (我这一生,总算还有光明啊!) 长成从那时起,开始有再娶的念头。 拿了酒回到座位上后,他急切地问: “法师,快说吧!是什么样的女人?” “不是处女。” “没关系啦!女人难免会有过四五个男人的。” “事实上,她有四个小孩了。” “啊……”长成呆住了。 法师用手势制止他开口,继续说道: “等一下!先听我说完。论姿色,就连汉朝的李夫人、唐朝的杨贵妃也比不过她!” “法师,这么美的女人肯嫁给我吗?”长成脸色略变,但随即话锋一转,“要是有这么美的女人,就算她带来几个小孩也无所谓,都交给我来养育吧!是哪家的姑娘呢?叫什么名字?” “你要是听了她的名字,可别昏倒哦!” “该不会是关白(日本天皇成年后的辅弼官)那个离异的女儿吧?” “什么啊!她只是无官无位的寻常百姓之女。” “也好,我是不重家世的。” 长成当然无法注重家世,因为贵族家如果有貌美之女,一定会成为家族升官的工具,这是当时很普遍的现象,所以贵族出身的美女是不可能下嫁到他这种小官差之家的。甚至族人来向他提的亲事,也都是一些相貌平凡的女人。 “总之,我已经确定选妻的方针了。与其拣拾同姓藤原却长相丑陋的闺女,还不如挑选隐藏在市井中的小家碧玉。” “聪明!” 法师用力点点头。他是深谙人情世故的低级贵族,非常了解长成的方针乃上上之策——娶美貌的平民女子为妻,会生出美貌的女儿。若刚好让藤原氏的宗家或权贵子弟看上,那么,父亲也会有出头的希望。 “法师,你还没说她的名字呢!” “听了可别昏倒!” “这句话你刚才就说过了!” “好吧!我告诉你——是常盘。” “常……常盘?是‘那个’常盘吗?” “是的!就是‘那个’常盘。” 法师冷静地点头,表情仿佛刚丢了颗石子到水池里,正等着看水面泛起涟漪。 “这……这可太毒了!”长成叫喊着。 他知道,常盘御前是京都内外排名第一的美女,这一点连在街头巷尾叫卖东西的女人都知道。 然而,“毒”这个字眼却不自觉地从他口中溜了出来。 他说得应该没错吧?常盘御前这个名字,给人的感觉就是——明明知道河豚肉很好吃,可是河豚的血却有毒,令人想吃又怕会中毒身亡。 常盘的母亲名叫关屋,由于她是混迹尘世的市井小民,所以常盘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常盘受到全京都人的注意,是在她十三岁的时候。 那一年,九条院进行选美。 贵族藤原伊通成功地使自己的女儿多子(九条院)获选为近卫天皇的皇后。为了庆祝此事,他想挑选一名绝色美女当多子的侍女。 (那是久安六年的事吧!) 长成回想着。 顶多不过是十年前的往事,可是,对藤原氏贵族而言,似乎像个遥远繁华的梦。因为这十年来,由于平家、源氏这两派武家势力忽然抬头,京都不断发生战乱。后来,在平治之乱中,源氏没落,平家兴起,甚至进出宫廷,压制藤原家,独占了宫廷中的全部要职,平家甚至成为日本六十多个州的统治者。 (真像大梦一场!) 长成回想着藤原伊通举办的选美。这场选美,是否象征着藤原氏贵族最后的繁华景象呢?在京都寻常百姓家中选出一千名美女,于其中挑选出一百人,然后再筛选至只剩十人,最后,从这十人中剔除九人。这千中选一的美女,就是常盘。 (选美闹得市井沸腾啊!) 十年前,长成也曾前去祝贺,在院子里看过常盘。虽然是年仅十三岁的少女,却已经美得如鱼篮观音再世,令人看了不禁屏息。 常盘的身份,不过是九条院多子的打杂女佣,是最下层的侍女。当时,藤原氏的权势强大到可以为了选一名帮小姐打杂的女佣,而使得整个京城都沸腾起来。 (谁会得到常盘呢?) 下级官差们议论纷纷。 而贵族子弟们则似乎故意不理会这回事。他们虽好色,但目标却同样是身为贵族的小姐。他们通常是不会跟打杂女佣扯上关系的。 “好像跟源义朝搞上了!” 长成在选美结束两年后听到这个消息。那时常盘已经十五岁了。 (身体都还没成熟吧?) 当时,长成曾垂涎不已地想着,却又对此事冷笑置之。 (这两人真是物以类聚啊!) 武家不是贵族。即使是源氏和平家的首领,也都只有卑微的官位。在藤原氏眼里,他们只不过是站着走路的狗罢了。事实上,他们也正像狗似的在藤原氏的权贵之门中进出,承担看门狗的任务;藤原氏只要回报一点小小的官位,就会令他们欣喜若狂。 当时,武家分为源氏与平家两派。 他们的势力范围划分得十分清楚——源氏拥有东国,擅长骑马作战;平家盘踞西国,善于海战与贸易。 源氏的首领是为义、义朝,平家的首领是清盛。 其实,他们也等于是流氓头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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